帝国再起-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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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按部就班的劝降、准备,直至击鼓进攻,只是这一次,明军似乎比他预料的要难缠了一些。
清军骄横,再加上外围的两个寨子起到了屏蔽军情的作用,清军未有制造什么望台、冲车之类的攻城器械,仅仅是做了些简易的云梯就出现在了此处。。。
梅花桩似乎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清军的战兵、辅兵便持着兵刃、扛着云梯,疾步向关隘冲去,并没有受到梅花桩的阻滞。明军没有火炮,就这么目视着他们渐渐靠近。未及片刻,清军已过大半路程,渐渐的接近了明军弓箭手的射程范围,他们的行动速度也不自觉地开始持重了起来。
此间已经抵近到射程范围的边缘,江西清军与江西明军是老对手了,很知道对方的稚嫩。仅仅是一阵呼喊和假意加速,城上的第一轮射击便如他们预料的那般展开了。
这个距离,是万万不够的,明军射击完成,拈弓搭箭的间隙,经验更为丰富的清军军官们迅速下令,攻城清军发足狂奔,正好打了一个完美的时间差。可也就在这时候,伴随着一声惨叫,一个抬着云梯的清军脚下一陷,便踏入了一个插着竹签子的陷阱之中。
这等伤势,在战场上算不得什么,奈何突如其来,再加上仅仅是这转瞬之间,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清军的冲击阵型当即便是一阵混乱。
事实上,这样的小手段,其实算不得什么,凭着清军的经验丰富,前沿带队的基层军官们只要稍加调整,进攻的势头便可以恢复如初。奈何,恰恰就是在这个时候,似乎是盘算好了的一般,比之方才更为密集的箭雨便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第十一章 遗泽(下)()
似乎有些不太对路,刘光弼很不明白,这才多长时间,难道安心种地些时日还能让这些泥腿子参悟出了打仗的门道不成?
估摸着是输多了也总结了些经验,再有些小聪明罢了。刘光弼也没有太过在意,清军的伤亡比预料中的来得要多,也要快,但是伴随着继续进攻的命令,这些经验丰富的清军也迅速的恢复了进攻的势头。
攻势依旧在继续,清军托大,明军则凑不出几门火炮来,双方在此间进行着纯粹冷兵器时代的攻防战。箭矢不断的落下,措手不及不复,清军持着盾牌,保持着战术动作,这般漫射的杀伤就登时是如跳水一般大幅度降低。距离关隘越来越近,箭矢也越加密集和精准起来,清军加速前进,待到关隘前,下一步就可以将云梯竖起来进行蚁附攻城了,却发现早前就注意到的那个浅沟似乎不下去的话,云梯的角度和长度好像都是不够的。
城上还在继续射击,到了这个距离,一些力大的明军也开始用一些更使得上劲的石块等物向他们进行投掷。
跳下去,似乎不是个好主意,但是总好过在城下当靶子不是。大批的清军冲到近前便一股脑的跳了下去,接下来便是后续的清军,再接下来便可以竖好云梯,岂料这刚刚跳了下去,又是一阵的惨叫声传来,跳下的清军无不惊恐的看着从脚面上露出来的那些沾着血肉的竹刺儿,合着这浅沟就是一个巨大的插满了竹签子的陷阱。
这一遭,不下浅沟没办法立云梯,下浅沟脚就要遭殃,先下浅沟的大多是被竹签子扎穿了脚,行动速度严重受限,而后续的清军,进退失据,便立刻成了明军的活靶子……
清军的骄横在这一个个的小套路面前使得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战了一下午的光景,前后三次进攻,最后连提标营也上场了,关墙一度为清军登上,但最终在明军的奋力迎战下却还是落得个铩羽而归。
清军远去的背影,驱赶他们的是明军的欢呼。此时此刻,揭重熙和曹大镐二人亦在这欢呼的人群之中,不仅仅是受到了感染,更多的还是他们发自内心的喜悦。
江西明军屡战屡败,这些年立下的营寨无数,但是能够暂且拦住清军进攻势头的却寥寥无几。而且即便是暂且守住了,也无不是付出了大量的伤亡,待到清军下一次进攻之时,却又不得不退兵而走,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正因为如此,于今日这般,能够以着相对较小的伤亡击退清军,是他们这些义军出身的明军几乎从未有过的。虽说清军更多的还是输在了他们的轻敌之上,并非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达成目的,但是这一次却是难得的经验,江西明军有此一胜,对于守住堡寨的信心便是大增,人心士气也可以得到有效的提升。
“陈凯真不愧是朱成功的头号亲信幕僚,能够只身骗取潮州城,能够把杜永和都玩弄在股掌之中,能够从尚可喜的虎口里拔牙的人物,这份才具确实非寻常人所能比拟的。兆京,不瞒你说,我已经后悔就这么放他走了。”
说来,还是揭重熙接纳了陈凯的建议,凭着陈凯提及的一些守城时的手段和曹大镐、洪国玉、张自盛等人的经验,设计出的防御工事倒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至少,总比让江西明军直接与清军接战要来得胜算更大。
无需猜测,清军是绝不会放弃进攻,任由他们在此长期的盘踞下去。新一轮的攻势或许用不了多久,而且也势必会来得更加凶猛。但是信心上去了一层,心境便大有不同,此刻的揭重熙口中如是,不免为此战最大的功臣却不能为其所用而感到惋惜,但是惋惜归惋惜,他也很清楚,硬留下陈凯又能如何,反倒是不如结一个善缘,日后才好相见。
后续还有很多工作要做,陈凯的建议不仅仅只有此番用到这些,还有很多是他们暂且施展不了的。曹大镐闻言,自也是对于揭重熙的惋惜之情表示了认同——说来,江西明军屡战屡败,确实是太渴望一场胜利了,更渴望着可以一直这么胜利下去,直到收复整个江西,带着这些江右子弟为光复汉家天下的事业做更多的事情。
“制军,吾听那向导所言,陈凯是在路上目睹了一处小村遭逢惨屠才开始写那封书信的。”。。
“是啊,兆京,此事吾也听说了。说来,这样的场面他当是见的多了,但却依旧能够有所触动,愤而不顾派系之见以及咱们刚刚回绝了他的不满而写下那封书信,足见其胸中是有着忧国忧民的情怀的。这般人物,真可谓是国士啊。”
揭重熙拊掌而赞,奈何陈凯早早的就已经离去了,双方暂且自也不存在着转而合作的可能。江西明军在稍加庆祝了此胜过后,便要抓紧一切时间来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倒是陈凯,则早已是泛舟于鄱阳湖之上,此间九江的湖口已在眼前,过了此处,便可以顺着长江而下,行一把“千里江陵一日还”的飞速。
比之江西明军此刻的喜悦,邝露的情绪很有些低落。他当年流落他乡,是来过江西的,那时候的江西乃是鱼米之乡,渔业、农业、手工业发达,百姓殷实,文风鼎盛。奈何这一路行来,所见残破,百姓衣衫褴褛,士绅儒生多躲藏山林,早已不复当年旧观。尤其是在南昌左近,人烟稀少,遗弃村落比比皆是,怎像是一座曾经光是城内便人口不下二十万的江南雄城周边的气象?
渐渐的,邝露也开始倾向于蔡巧关于立刻回返福建的建议——凭着陈凯的能力,总比在此“无所事事”要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只可惜,陈凯意志坚定,轻易说服不得。此刻坐在进入鄱阳湖时换乘的大船,于船舱的油灯下,默默的在一本用汉语拼音书着“江西抗清运动考察”字样的册子中,一如标题那般,用这等旁人无法理解的文字书写着此行至今的所见所闻。
“江西大地,官府盘剥无度,绿营劫掠屠戮,儒风盛行,士绅百姓对清廷抵触心理较强……”
“此一省,清军以南昌、九江以及赣州为防御节点,屯集重兵,其他府县兵力较少,不,是很少,非常之少……”
“明军、义军虽多,奈何战斗力孱弱,几同平民,且清军正在对如阎罗总四营头以及江西四大寇进行针对性围剿,前景不佳……”
“地方残破,清廷的政策会加剧这一现象,但若是想要恢复,轻徭减赋,甚至只是分地屯田,却也能够聚拢不少人心。清廷如今势大,内部不乏才智之士,或许已经有人看到这点了……”“分田分地可以恢复生产,安抚民心,更重要的是可以进行新一轮的割草……”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第十二章 隐患(上)()
“大概十月到腊月之间,我会设法赶回福建。到时候,请国姓派少量精干勇士在闽北的仙霞关等我,到时我想可能会用得上。”
早在与向导分别之际,陈凯便派了那个作为福建地区向导的亲兵先行回返中左所。计划还需要跟着变化来不断的修正,他也只是有一个大致的考量罢了。会不会真的有用,陈凯也不敢保证。更何况,继续此番行程,远远比这些还无法确定的东西来得更加重要。
陈凯的行程继续,亲兵则急匆匆的返回中左所,以免耽误了大事。不过时至今日,福建明军的控制区早已是今非昔比。
潮州府,此地光复已三载有余,最初的一两年内,郑成功所部平复明末清初由于王朝末期组织力下降而纷乱的地方。一段时间奋战下来,以潮海七大寇为代表的潮州土寇们渐次剿平,有如吴六奇、张礼这般被明军剿灭的,也有如杨虎、朱阿尧之流融入福建明军的,更有如黄海如似的先顺后逆谋叛被诛的。如今,除了已经被陈凯诛杀于广州的许龙以外,只剩下了碣石卫苏利这样根据地在惠州东南部,郑成功一直没有余力剿灭的仅存硕果了。
地方治安的恢复,百姓便可以安下心来生产、生活,商旅来往带动城镇繁荣,如叶翼云、陈鼎这样的文官也都在竭尽全力的恢复地方民生。一时间,潮州一府,在如今杀得尸山血海般的残明末世之中,竟恍如是乱世乐土一般。
对于知府叶翼云和陈鼎等官员,郑成功也已经有了升迁的打算,只是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位置罢了。对此,叶翼云他们倒也大多不急,或者说是根本没有时间去操心这些。旁的不说,抛开潮州本地的民政事务,从去年年底至今,陈凯又给他们加了管理那些广州百姓的新任务。这,既是资源,同样也是负担。。。
去年年底,陈凯自广州带回来十一万余人的百姓,这些百姓男女老幼皆有,其中还包括部分广州四卫的军户。郑成功先后从中招募了八千新兵,其中大部分补充到了潮州各地的卫戍部队,其他的则用来构建新的野战部队。当然,这还没算陈凯从中招募走的那五百巡道标营。
这些男丁入营,他们的衣食住行自有军队负责,而他们的军饷便可以用来养活他们的家人。每个月本色一石、折色一两五钱,说来不多,其中或许还会有些上司的克扣,但是省吃俭用着的,家里的妇孺再做些零散的活计,维系正常生活还是够用的。
如此一来,便有两三万的百姓的生计有了着落。奈何十一万的总量巨大,即便是军器局招募了其中的工匠家庭,需要叶翼云等潮州官员劳心劳力的却依旧是一个令人难以承受的数字。
“今年下面各县的夏收夏种已经开始了,夏收的情况具体未知,但是按照愚弟走访的几个县来看,应该与去岁相差无几。这样算算,只要把惠来和潮阳这两个县刨出去,实际收上来的粮税应该就是这个数字了。”
府衙内堂,叶翼云刚刚审过了一桩难缠的案子,正在此休息片刻,他的弟弟叶翼俊便拿来了刚刚从周围几个县得到的大致情况。
夏收夏种,农时没有耽误,老天爷也很给面子,按说今年应该是丰年。但是,此时此刻,叶翼俊却是眉头不展,担忧二字几乎写满了整张脸上。其实这也怪不得他,潮州粮产量不低,这是不假,奈何如今消耗也是极其巨大的,尤其是在没了惠来、潮阳这两个产粮大县的情况下,就更是加剧了这等状况。
损耗,原本大多在于军队的供给,一个士卒每月一石的本色,一年就是十二石,再加上其在军中的消耗以及逢年过节的赏赐的话,郑成功所部水陆两军总兵力已经不下五六万之众,那就是每年百万石以上的消耗。
现在,陈凯带回来的广州百姓,尚有数万人没有得到工作机会,他们的消耗虽说是不能与战兵相比吧,但是按照喝粥以及吃半饱的标准,也是一笔巨大的消耗。而且,这等消耗,除了大便会有人收购,其他的则是完全看不到回报的,尤其是对他们这些本地官员来说。
“兄长,愚弟下去走访过,各县似乎都有强制摊派抵偿徭役的事情。这种事情,杜绝不了的,而且这些广州百姓实在太多,咱们也没有那么多可以用来给他们做的事情。”
抵偿徭役,是让不愿意服徭役的潮州百姓出钱雇佣广州百姓代他们去服徭役的政策,自从得知陈凯弄回来十几万的百姓,叶翼云就开始挠头于如何安置的问题。此项政策,按照正常情况来看的话,一来可以解决部分广州百姓的就业,二来则是可以减免部分潮州百姓的徭役,本是一项两厢有利的良法。奈何良法也需能够得到有效的执行,叶翼云并非没有预见这般情况的发生,只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地方上的官吏的敛财欲望,如今反倒是成了苛政一桩。
“根据你做的报告来看,现在已经不是考虑什么因噎废食的问题了,照这样下去只会是苛政猛于虎啊。”
说到此处,叶翼云不由得为之一叹,倒是叶翼俊垂头丧脑的,却好像是发牢骚似的道了一句:“陈参军倒好,人送来了,他却两手一拍走人了。嗯,对了,还不让分地,不让这些广州百姓自己去找活儿干,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诚心给咱们添堵的……”
“够了,竟成是君子,不是你想的那般的不堪!”
陈凯与叶翼云私交甚好,并非是陈凯让了一个知府的官位给他,对于做过吏部主事的他来说这个四品官儿并非有多么大的诱惑力,实在是陈凯的性情、气节以及操守让他由衷的感佩才会如此。
弟弟的牢骚,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兄弟多年,叶翼云岂会不懂。只是陈凯是他的至交好友,实在容不得这般,当即厉声喝道。
兄长如此,叶翼俊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了。只是牢骚可以不说,但问题是依旧还要设法解决的:“兄长,陈参军就没说为什么不能分地,不能让那些百姓自己去找活儿干吗?”
“没有,记得当时是国姓专门派人来找竟成有急事,吾后来也没有再多问。仔细想想,后者,似乎是和竟成以前提过的登州之乱有关系,记得有一次他和尚图以及愚兄小酌的时候曾经提及过,说是登州之乱,不仅仅是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那等东江武将的问题,朝廷对于辽民入关后的生计也多是不管不顾,当时辽民为求一口饭吃,往往只是所求极少的报酬,导致了当时山东很多百姓因此丢了赖以为生的活计,转而整个山东的士绅、百姓对辽民都多有敌视和排挤。而登州之乱,更多的只是双方矛盾的一次总爆发而已……”
相交莫逆,陈凯平日里与叶翼云、陈鼎等人也是聊过不少,无非是朋友间畅谈所思,增广见闻罢了。此时此刻,叶翼云娓娓道来,亦是对此深以为然,只是不许分地,却总是觉得就这么白白养着,长此以往实在不是个办法。
“兄长,还是分地吧。咱们又不是收取那些有主的田土分给广州百姓,只是让他们去开垦荒地,田土都是多出来的,总比让他们白吃饭强吧。”
明初之时,广东一省的田土面积是二十三万七千三百余顷。可到了弘治年间,由于兼并和逃税,反倒是跌到了七万两千余顷。待到张居正主持的万历清丈之后,广东田土面积又重新飙升到了二十五万六千八百余顷。
这个数字是全省的,放在潮州一府,情况大致相同。但是万历清丈后的田土面积就是极限了吗,却也不然。各府各县,依旧有着大量的可耕种用地处于闲置状态,如果能够把这些都利用起来的话,那么潮州一府的粮食产量就足以支撑起更大规模的军队了。
“竟成所言,肯定是道理的,只是……”想到这里,叶翼云却是为之一顿,随即想了想,才继续说道:“只是国姓似乎还要在这些百姓里招募兵员,此事还需要上报国姓,请国姓定夺才是。”
第十三章 隐患(中)()
分地的事情,叶翼云已经动心了,碍着郑成功近期招募兵员上优先这些广州百姓的例子,其自身也总是心怀着忧虑,还需要征求郑成功的认可。
公文沿着韩江水流而下,到南澳岛,再转乘前往中左所的官船。此时的南澳岛上,早在一个多月近两个月前就被郑成功任命接替陈凯管军器局事的参军冯澄世也总算是把潮州北部那些矿山的管理工作交卸完毕,到中左所述职之后,再等南澳岛时,便开始了第一次的巡视工作。
比之陈凯初上南澳岛时的那个小作坊,经过了几年的发展,尤其是先后经过了夺取潮州和营救广州百姓这两次之后,工匠数量激增,厂区的不断扩大也将南澳城弄得满满当当的。
冯澄世的第一站,自然是军器局的总工坊,那里是武器制造中心,占地面积甚大。更重要的是,那里将会是冯澄世的办公之所,自是要第一个巡视到了。
带着一种随员,冯澄世一行抵达军器局的大门前。这里,守卫的明军严阵以待,门前更是摆着拒马,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着实令冯澄世一行人不由得眉头一皱。
“军器局重地,来者出具公文、令牌,闲人速速离开!”
守门的军官见一行人直奔着军器局而言,这些人他们并没有见过,干脆便疾声喝问。哪怕是城池有着陈豹的南澳镇守卫,也须得以着最大的警惕来守卫军器局要地,以免为清军细作所趁。
这是陈凯一直以来对军器局卫队的要求,不光是有他这个智取潮州的“明军细作”为例,更有前后两任军器局卫队长——柯宸梅和林德忠先后有机会外放带兵,这些卫队的明军对自身的要求和自我定位也都不复为仅仅是守卫军器局的守门卒子罢了,而是正儿八经的明军,要求就更为严格了许多。
“嗯,这个林德孝似乎不让乃兄,也是个实心任事的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