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再起-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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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是没什么的,但是那个姑娘,这本不是她该面对的,却又不得不去面对。
书信重新收好,同时收好的更是那份思绪。一路返航,回到潮州府城时,那座潮州制造局的围墙已经大致完工了。陈凯下了船,便直接来到了这处热火朝天的工地。因为,这里将会是一个新的时代的开始。
第一百零五章 建设()
潮州制造局并不在潮州城内,而是在潮州城东南的韩江之畔。偌大的厂区沿江兴建,用高墙围起,从外面看去,根本看不出内里的详细情况。高墙上修有角楼,用以观察周遭动向,就连高墙之外,也有明军牵着本地的土狗一遍又一遍的巡视着,完全是一副军事设施的做派。
很多人都在拿这里当做是又一个军器局,但是陈凯却并不这么认为,至少不是彻头彻尾的这么认为。不过嘛,这必要的守备还是应该的,至少在形成规模前,陈凯可不打算让他的敌人看出其中的门道来。
南澳军器局的木匠和铁匠们尽皆被调到了此处,陈凯步入其间,正看见那些匠户正在和一群儒生打扮的年轻人凑在在粗糙的木料拼起来的桌子上对着一张张画有复杂图案的设计图指指点点,争论不休。这场面,像极了陆丰双子棱堡修建期间发生在那里的情状。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讨论更加复杂,复杂到了就连陈凯已经凑到了他们的背后也没有人发现。
“这是分解图,每一个组件装在一起都要严丝合缝才行,不能有一点儿松动。”
“这个倒不是不能做到,也就是多花些时间和精力。可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为什么要用钉子,榫卯结构不更结实吗?”
“图纸上是这么写的,就按照图纸上造。所有组件都是要装配在一起的,那容得你随意修改?”
“不是这个意思,咱们不也是为了更好的完成陈老大人交代下来的工作嘛。”
“那就先按着图纸造一个出来,有什么修改的以后再说。对了,每个组件的大小,都要严格的按照图纸上标注的尺寸来制造,这些都是经过精密计算过的。”
“……”
这些被陈凯弄到学堂里学了几年识字和数算的学生们,他们是最能够理解和贯彻陈凯绘制的这些图纸的人物。早前在修建棱堡时,他们的存在就实际的纠正了不少的工程问题,同时通过更加有效的丈量和测绘,更是有效的提升了工程的建造速度。
在这个工匠大多是文盲,所持者无非是世代相传的手艺的时代,这些需要数算和文字基础才能更好地完成的工作,陈凯是不会放心由他们慢慢地去尝试的。但有了这些学生的存在,恰恰的弥补了工匠仅有手艺的缺陷,双方实现互补,才能更好地完成相关的工作。
“这个水轮有点儿太大了,这么细的主轴,装上去应该没问题,就怕时间长了会发生断裂。以着小老儿的经验,不如弄粗一些,无非是与其连接的那个组件的连接处做一下修改,其他地方不变,里面的东西该多大还是做多大的。”
“这,这个我们要先计算一下,光听说法,应该是无伤大雅。”
关于图纸,最关键处的争论结束,带头的工匠便招呼着边上听得懵懵懂懂的几个徒弟去做事情。这一声招呼下来,专注不复集中于图纸之上,却也总算是有人发现了陈凯就在后面,当即那些工匠就好口称死罪,惊愕拜倒了一片,弄得那些学生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起来吧。”
工匠们松了口气,慢慢的站起身来。陈凯知道,见了上官要下跪的规矩是冯澄世重新恢复起来的,这些工匠都是原本南澳军器局的人,这一年下来已经养成了习惯,甚至是条件反射。
“到了我陈凯的手下,就要按照我立下的规矩做事。今天再说一遍,尔等的工作是为了王师、为了朝廷、为了这汉家天下做事。现在国事如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不容耽搁的。尔等若是见了皇上、见了阁老、见了国姓,下不下跪是一回事,但是在我陈凯手下,用不得那么多虚招子,好好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越是深入了解,陈凯在融入的同时也越是觉得自身的工作方式与时代的格格不入。换言之,他的这份格格不入本身就是源于他出身的工业化社会一切讲求效率的基本原则,他如今在做的事情,也是在为了走向未来而努力。如其所言,起码在他的这一亩三分地,有些多余的东西就必须能免则免。
“慢慢来,不着急。超越时代一步的是天才,超越时代十步的是疯子。起码,我现在伪装的还是很好的嘛。”
潮州制造局现在还仅仅是一片工地,各种材料正在不断的从潮州各处的库房,以及南澳的军器局里运来。为此,在兴建之初,负责基建的丁有仪就直接将一处码头扩了进来——他是在陆丰双子棱堡兴建完毕后被陈凯调到分守道衙门做事的,也是陈凯的提拔之意。
码头那边,走的都是工程材料,陈凯过来时就没有从那里登岸,为的就是不给既定的装卸顺序添麻烦。现在回城了,更是有马车等待外面。
回到了分守道衙门,已是傍晚,丁有仪回来报告工程进度,这是陈凯每天都在关注的。就算是这几日去中左所,报告也都在案上摆好,一旦回来就可以通过这些报告迅速的了解工程的进展情况。
一番交谈过后,下午时走上那么一遭未有注意到的地方,通过丁有仪的全面报告,陈凯也有了相应的了解。进展上面,比他预期的是要快的,但是距离投产却还是需要不少时间的。
“时间不急,也不需要特别的去赶进度,一切按照既定计划行事即可。另外,国姓投了一笔银子过来,会分配送到潮州,库房里不够的,你可以与那些商贾洽谈清楚,告诉他们,银子官府是不会耽搁他们哪怕一天的。”
这番话,丁有仪听罢自是颇为振奋。他们在潮州,并非是孤军奋战,闽南的明军与他们本就是一体,明军在广东处于守势,在闽南则大肆攻城略地。与此同时,广东的粮食和货源在支持着两地的明军的生存,中左所的海贸利润现在在反补广东的建设,本就是一体的。
如此,自然是信心更足了起来。至于什么钱谦益向那些有抗清意愿的江浙士绅筹集一事,陈凯自觉着就算是不涉及保密问题,他也没有太大的必要多说什么。误会,就继续误会下去吧,起码看上去效果还是很好的。
“但是记住了,若有中饱私囊者,莫怪本官无情。”
当然,陈凯自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全权负责。比起个人的操守、道德,陈凯更相信的制度,必要的监督还是要有的。
丁有仪领命而去,陈凯有叫来了他的副手和另外几个负责账目的官吏,耳提面命了一番。这时候,下值的时辰早就过了,陈凯却没有立刻回府,反倒是把他始终放在分守道衙门的耳目陈松给叫了来。
“我走之前,下达的那条政令,现在民间有何反应?”
这事情,陈凯传他过来时,陈松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此刻陈凯当面问及,他也直言不讳的回答道:“回老爷的话,民间对此多有不满,怕是,不太好。”
第一百零六章 与民争利()
陈凯一来一回,不过短短的数日而已。几天前,陈凯启程出发前,通过分守道衙门下达了一条政令,乃是在潮州府城外建立堆粪积硝场,潮州府城按照南澳城旧例,收集粪便用以积硝。
南澳收集粪便积硝由来已久,早在陈凯管理军器局之初,由于军中火药库存的问题就已经建立了堆粪积硝的工场以及相应的制度,如今无非是照搬过来罢了。
但是问题在于,南澳城是一座兵城,其中多是军中将士及其家眷,真正的民户数量占不到太大的优势。政令下达,军中令行禁止就绝少有反对的声音,尤其是那些军营更是如此。但是潮州城可是一座府城,光是城内就有不下五六万的百姓,这里面的相关利益根本不是那座南澳城所能够比拟的。
政令下达的同时,陈凯启程出发前往中左所去和郑成功会面。他是走了,但是政令下达后却立刻引发了一些相关人员的争论。
潮州南门,三阳门入内未及多远便是关王庙。关王庙的左近,一处酒楼里,几个衣着华贵的汉子一边喝着酒,一边指斥着刚刚下达未久的政令。
“当初悊皇帝在世时,城里、乡下的夫子们都说皇上信了阉竖的谗言,与民争利。现在也没个阉竖在陈道台的身边伺候着,怎么就想出这么个阴损的办法来,这不是夺咱们的饭碗子吗?”
“阉竖倒没有,但那些广州佬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们都是外乡人,肯定是怎么糟践咱们潮州本地人都不在乎的。”
年岁最大的汉子发着牢骚,对面的那个疤脸儿汉子则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广州人,尤其是分守道衙门里的那几个广州籍官吏,更是有来道去的数落了起来。到了最后,就连陈凯也不能幸免,直说陈凯连大粪都争,八成就是那活蛆转世投胎变的。
“老六,你喝多了。慎言,慎言!”
他们都是本地经营粪便买卖的商人,说白了,就是收集城内百姓的粪便,运到城外卖给那些种地的农户,用来肥田。这活计,别看又脏又臭,可来钱上面却一点儿也不含糊。宋时的汴梁城,经营这等买卖的多有富甲一方的人物,甚至有些还能在一些民间笔记中留下名字来。这潮州城虽说是没办法比拟那座当时世界上人口最为密集的巨城,但却也是常年有着数万丁口的府一级城池,每天自然产生的粪便就是一个难以计数的数字。
这些人,都是祖辈做着这等买卖的。他们倒也用不着亲自出手,完全是下雇佣工人,上贿赂官吏、衙役,此间衣料名贵,甚至数辈如此,但是在本地的士绅们眼里,却是完全瞧不起的。
此刻那疤脸儿口不择言,隔着几个桌子,本就是因为瞧他们不起,唯恐会闻到他们身上的“粪丑味儿”才躲到一旁的两个读书人当即便指着鼻子骂出了口。理由,无非是侮辱官员,当即就要喊来衙役锁拿他们入狱。
莫看只是两个读书人,但是儒家士人在民间的地位甚高,一旦有人带头,几桌同样瞧他们不起的食客也纷纷帮腔起来,那个年岁最长的连忙道歉,随后扔下一锭银子,也不管什么找钱的事情了,便忙不迭的拉着那几人离开了酒肆,那情状,就像是夹着尾巴逃了似的。
“据学生所知,官府收集粪便,是为了生产硝石和制造火药,南澳那边早几年都是这样做了。现在,大概是军队耗用多了,单凭南澳一地的产量不敷使用了吧。”
“先生所言甚是,在下也听说过,这可是陈老大人祖传的本事,他们家就是靠着这本事给九边的官军提供火药的。现在陈老大人把祖传的营生都拿出来襄助王师了,听说官府也没有要亏待那几个家伙的,他们却还敢辱骂陈老大人,实在是不晓事。”
读书人侃侃而谈,展现着见识,当即便有旁人随声附和。凭着堆粪积硝的工艺,这支明军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花银钱购置硝石了,和碳一样,硝石也已经能够自给自足,火药生产的花费无非是硫磺一事上面,最多再算些人工和购置鸡蛋、萝卜的银钱罢了。
现在堆粪积硝的工场,也不仅仅只在南澳,冯澄世将军器局搬到中左所,中左所那里也复制了一座堆粪积硝场来。那里百姓人数比之南澳更胜一筹,尤其是大军云集,光是军队驻扎每天产生的粪便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就怕他们给官府捣乱……”
“哼,一群掏粪的货色,怕他们干什么?”
担忧的事情,果不其然在第二天便出现了。和平日里不同,今天一早,粪车并没有如往日那般穿街过巷,将上一日积累下来的五谷轮回之物倒进粪车,还屋舍一份清净。
这样的异象当即就被联想到那份政令上面了,府城的同知闻听此事,直接派人传来了那几个汉子,他们对此的解释是官府此举坏了那些工人的营生,现在那些工人罢工不干了,一个个的都去找别的营生去了,所以他们也找不齐人手去做这些事情。
“别以为你们打得什么盘算本官不清楚,现在是本官和尔等说话,你们还能活着出去。等陈道台回来了,有你们的好看!”
几个汉子油盐不进,到后面干脆要向那同知行贿。若说同知没有灰色收入,却也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并非缺心眼的,知道陈凯的厉害,当即便让衙役们将这些家伙乱棍打了出去。
到了晚上,同知忙了一天,回府休息。他已经开始琢磨着要使用些强硬手段,因为这事情总是需要在陈凯回来前解决的。岂料刚刚回府,那疤脸儿的汉子便送上了拜帖,说是能够帮他解决此事。
“同知老爷,这事情,咱们知道官府的难处。无论是您老,还是陈老大人,都是殚精竭虑的为着百姓操心,咱们自然是不能不懂事的。只是官府说给咱们几家铺子,让咱们做些别的营生,咱们又没有内外的渠道,货都无处进、无处收的,还不是干亏本钱?”
“那你们的意思,是让官府花钱从你们那里收购粪便?”
此刻,同知眉头一皱,那汉子当即便舔着笑脸迎了上去:“同知老爷睿智,咱们想着不破坏原本的法子,到时候粪便卖给谁不是卖?到时候,您老、陈老大人,还有府县的老爷们,咱们都会按月有份孝敬送过去。而且有咱们这些人在,也不怕耽误了陈老大人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同知需要考量其中利弊,便让那人回去等消息。等到第二天一早,照着陈凯过往的行事风格思量了一夜,同知回到府衙当即便下达了逮捕那几个粪业商人的命令。岂料命令下达了,下面的衙役却没有能够捉到人,说是昨天晚上那几家人就跑得没影子了。
对此,同知很是无奈,只得勒令衙役们继续追捕。但是暑热的天气之下,短短几日,整个潮州城就被那些没有能够及时清理的粪便熏得臭不可闻。空气中弥漫着粪臭味的同时,更是加剧了病患的产生。
城内一时间怨声载道,就连那些在城外买不到粪便肥田的农户们也是颇为不满。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陈凯回来,坐在马车上有帘子当着,他闻到些臭味但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直到陈松把事情的原委说来,他才猛的想起了那句“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的话来。
“几个买卖粪便的就想拿老子一把,我看他们是被那些屎尿糊了心智,忘了他们到底是在跟谁作对!”
第一百零七章 人心所趋()
这等货色,于陈凯而言实在称不上是什么对手。他现在的分量,其对手乃是如尚可喜、耿继茂这般盘踞一方的人物,就算是往下了数,也是如黄应杰、郝尚久、张道澄之流。如这般货色,最多就是几条恶心人的臭虫罢了,连癞蛤蟆都算不上。但是这件事情的发生,却着实的给他提了一个醒来。
从陈松那里得知了情况未久,同知便巴巴的赶了过来,一个劲儿的口称死罪。说起来,这毕竟是把潮州城弄得臭气熏天、民怨沸腾了,绝非是什么小事情。
“那几个混账东西利诱于你,你能坚持原则,这很好。但是问题在于,你的方法错了,所以才会有今日这般。”
粪便本属于秽物,商人雇佣工人,收集、变卖,是属于正常的商业行为。但是现在的问题在于,堆粪积硝的技术要开始在潮州城使用,这些粪便就从肥田之物变成了军工制造的必要原料。
官府要将这些原料掌控在手,势必会侵犯到商人的利益。对此,潮州府衙的计划是分派给这几户商人以商铺,让他们改行。这种办法,即便在后世也并不鲜见,但是商贾不满,想要借着陈凯不在的时机利诱本地官员,将粪便买卖变成官商分肥的勾当,一句清理之内,异想天开,是不可少了的。
“总制说的是,是下官处置失策。”
同知熬了几天也没有松口,因为他很清楚,即便是他松口了,以着陈凯的性子这事情也成不了,而且弄不好就连他也要受到制裁。既然如此,他就只能勒令衙役们进行追捕,但却始终没有个进展。这一晃,就连陈凯都回来了。
“把海阳县衙的捕班拉去打板子,原因嘛,他们自己清楚。另外,让衙役把那些收集粪便的雇工都聚拢起来,在海阳县衙内设立一个清洁队,还是做以前的收集粪便的工作,由县衙分派人员负责管理。”
陈凯的意思,同知当然明白。这是一项工作任务,但同时也是一项灰色收入的来源。而这份灰色收入,自然是要在确保堆粪积硝场的需求的情况下。
同知接了命令,连忙赶回了府衙。一番训话,捕班的衙役们被打了一顿板子之后便轰然而去,结果第二天还没到中午,那几家粪便商人就尽数落网了。几乎是与此同时,那些收集粪便的雇工们便被尽数的聚拢到了县衙,县丞当即宣布将他们补进衙役的行列,由一个侯缺升任班头却始终没有机会的中年衙役负责管理。
官府从人员上将粪便商人的基础端掉,县衙内部多了一份进项。他们此前贿赂的捕班,在陈凯的威压以及未来的利益面前自然是翻脸无情。
接下来,海阳县衙召集士绅、百姓,当众开堂审案。冠粪便商人以“妨碍公务”、“抗拒官府施政”、“破坏城内秩序”等诸多相关的罪责,不仅要对其进行刑罚,更要收没家产用以医治病患。有此结果,饱受恶臭影响的城内士绅百姓当即便是兴高采烈,高呼海阳县令为青天大老爷,这位县令竟然无端端的笼络了一批民心出来。
宣判完毕,人犯关押,县令当即宣布衙门的清洁队明天一早就开始运营,力争在三天之内还潮州府城一个清爽整洁的朗朗乾坤。
官吏、衙役、雇工以及广大的城内百姓尽皆是心满意足了,甚至就连堆粪积硝场那边也是如此。吃亏的,无非是那些粪便商人。除此之外,或许日后还会因此而造成更大的影响,但是放在此刻却并非是最重要的,因为陈凯的当务之急是扩大火药生产,而不是其他的什么。
衙门的官吏们有了动力,事情做起来自然是效率非常。潮州城的恶臭在迅速的退散,县衙也慷粪便商人之慨给惠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