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再起-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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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此处,举人突然有此一问,陶潜只得如实作答。岂料,那举人听了这一番回答,反倒是唏嘘不已。
“哎,壬田镇的田世兄,想当年我二人也曾是一同中的秀才,原来贤侄竟是与田世兄的女公子订有婚约,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壬田镇在瑞金县城以北,唐时主要有壬、田、蔡三姓迁居至此,故称为壬田蔡,后来此地修寨,才改称的壬田寨,直到后来的镇子也得名于此。田家是镇上大户,举人口中的田世兄是个秀才功名,当年因老夫子的关系与陶潜相识,将小女儿许配于他,那时候陶潜正好要赶赴福京参加科举考试,只说是考完科举回乡时便成亲。
一晃数载过去了,再回来时,听老夫子说起,田家几年前出去躲避兵灾,就一直没有回来。是生、是死,实在说不清楚,只是这份姻缘就此耽搁了,也是没有办法的。
“算起来,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二人同时中了秀才,亦是相谈甚欢。他邀我去壬田游历,赏罗汉岩风光,也曾在海云寺里彻夜畅谈。谁能想象到,最近这几年来会有如此变化,正是天翻地覆一般了啊。”
一声叹息过后,举人对陶潜更是亲近有加,不光是约定了明日一早前去县衙拜会的事情,就连田家的踪迹也表示会拜托一些赣州府或是南赣巡抚衙门里的有能之士加以找寻。要陶潜安心读书,等待下一次的赶考。
千恩万谢的出了府邸,此时已是傍晚,他们订了客栈,就匆匆赶去。待到吃过饭,洗漱完毕,二人闲谈之际,老夫子的长子却突然道了一句“那位先生正有一女待字闺中”,便不再多说了下去。
陶潜倒也没有太过在意此事,更何况他也没打算去做什么陈世美。到了第二天一早,他们赶到时,举人的轿子已经到了,果然如同是老夫子早前提起过的,县衙的衙役连拦也未拦,仅仅是上前打了个招呼,便任用那举人带着陶潜步入其中。
见了知县,陶潜并不认识。这位知县老爷叫做钱江,是浙江嘉兴人,永历四年,也就是顺治七年接替的前任知县。想来一别故乡多年,临行时拜会知县,还是那位操着四川口音的熊文梦熊知县,殷殷鼓励,犹在耳畔回响。
物是人非,自也要行礼如仪。陶潜表现得很恭敬,尤其是剃发易服过了,钱知县看着也觉着顺眼,再加上举人的美言,半个时辰过去后就已显得颇为熟稔了。
“可惜了,若是贤弟早回来个一年半载的,或许还能参加今年的殿试也是说不定的。”
清廷承认明廷的功名,但是隆武朝的科举有些奇葩,不光是考举人,还有授予萃士这一新鲜功名的。清廷那边应该是不会承认,这一点钱知县估摸着如此,但也不敢确定。不过今年乃是大考之年,好像清廷还改了制度,要满汉分榜,虽说这状元是两个了也不会增加汉族士大夫的考中几率,但是怎么说这也是该考试的时候,看着本县一个在明廷中过举的潜力股不能参考,钱知县总觉着有些可惜。
“多谢县尊老大人挂念着,学生流落在外多年,此番回乡,心潮澎湃,实在不宜参加科举考试。不过还请放心,学生打算三年之后再战科场,这两年也是要努力读书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文治,也是地方官的考核内容,多出些举人、进士的功名,不谈什么多出些关系,只说是考绩上也会好看一些。
钱知县很满意陶潜的态度,举人似乎也很愿意提携一下这个年轻人。一番畅谈,宾主尽欢,分别过后,陶潜心里有了底,便与老夫子的长子一起回了老夫子家。
“如此就好,总算是有个着落了。待到大比之期,以你的才学,总能金榜题名的。”说到此处,老夫子却是不由得一叹:“大明,还是大清,终究不是咱们这些小人物能够说了算的。过好自己的,能把圣人传下来的学问传承下去,就是好的。”
清军占据赣州以来,老夫子便不再教书,于家中颐养天年。但是对于族中子弟、对于儿子和学生们,却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取得个功名。起码,不管是哪个朝代,总也要用儒家来治理国家的,哪怕仅仅是为了那句“为往圣继绝学”也是要奋力读书的。
拜别了老夫子,陶潜回到村子,老宅已经整修完毕,他特意去谢过了,就住回到了老宅之中。只不过,当年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如今已是看不到了,哪怕这宅子修缮得再和曾经一模一样,也总是少了一份人气儿。
“先安分守己的待上几个月,让那些家伙觉着我是同类,不再有疑心了再行做事。”
回忆着陈凯的嘱咐,陶潜心中却不由得叹息着关于“觉着是同类了也终究不是同类”的感触。他很清楚,并非同类意味着什么,而他要做的那些事情的结果也一定会是鱼死网破般的结局。或许,死亡就会发生在不久的将来。
想到此处,陶潜不由得一叹。但是叹息过后,他却猛地想起了陈凯在他临行前讲述过的一句话,便连忙跑到了书房,摊平了白纸,激动颤抖的手研着墨,甚至点点墨汁都在不断的飞溅开来,却也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停滞。
待到墨研好了,早已是激动得不能自已的陶潜蘸了墨,提着颤抖的笔触便在雪白的宣纸上如是书道:“太史公有云……”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先行者(下)()
由于清廷对儒家士大夫阶级的拉拢,也在于是官府有人好办事,地方官府很快就承认了陶潜的生员资格。但是,清廷承认明廷取士的科举功名资格是早在顺治元年,也就是崇祯十七年的事情,他们称甲申前的明廷是前朝,而甲申后的明廷是伪朝,所以对于隆武朝的科举并不认同,陶潜的举人身份也只能就此作罢了。
所幸的是,有了生员的资格,优免的事情很快就办了下来——八十亩的优免田,还可以免除徭役,另外官府还会发给钱粮,让其安心读书。这些,虽说与举人的一千两百亩相去甚远,但是至少不用从头来过,有了这个身份,自家旧有的田土,外加上投献的,这一回来就直接是个地主阶级的身份。(注)
接下来的日子,按照一个正常的生员的情况,当是一边羡慕嫉妒恨的看着本届的举人和进士们新鲜出炉,一边更加刻苦的寒窗苦读,等待三年之后的大比之期。优免的政策也给予了他们一定的便利条件,使得他们可以将更多的时间用在读书上,而非是奔波于生计。
奈何,陶潜并非是个闲的下来的人。他的老师已经闭官不再授徒了,左近的这一大片区域就没有了教授儒家经典的先生,他这边读书,很快又向乡老要了块儿地,盖起了一座学堂出来。就这样,秀才公摇身一变就成了陶先生。
在赣州府,随着阎罗总四营头的覆灭,抗清运动不可避免的进入低潮,清廷的统治在不断稳固。而在说来遥远,但却也不过是隔着建昌一府的广信府,似乎也仅仅是比南赣地方的节奏晚了一拍而已。
经过了江西、浙江两省清军近半年的****西明军的处境每况日下,战线步步后退。至那些前往南澳岛的江西读书人启程一个月后,清军总算是突破了一道重要的关卡,进而长驱直入,将江西明军一分为二。
这一次,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全面剿灭江西明军。在分割开了两支明军后,清军采取了先小后大的策略,先行集中力量围剿平江伯张自盛所部。很快的,张自盛所部明军就在清军的优势兵力面前宣告覆灭,张自盛在激战中被清军杀死。
解决了张自盛所部明军,江西提督刘光弼和金华总兵马进宝便集中优势兵力猛攻以贵溪县江浒山大营为核心的明军防御体系,缓缓推进,逐步击破。随后在宁洪伯洪国玉统兵来援之际,更是实现了围点打援,一举击破洪国玉所部明军,洪国玉被清军擒获。
江浒山大营的外围据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个个的被清军连根拔起,定南侯曹大镐前后组织了几次反击作战,最终却都是因为兵力悬殊或是战斗力差距过大而宣告失败。此时此刻,清军已经杀到了江浒山大营的面前。
炮火的轰鸣,仿佛是没有间隙似的。呼啸而至的炮子轰击着大营不久前才草草进行了有限的加固的营前,每一次的命中,带来的都不仅仅是震动和脱落。片刻之后,沉重的营门被野蛮的轰开,清军鱼贯而入,顷刻间便是喊杀声震天响起。
矗立在那座简陋的总督衙门的大门前,揭重熙目光所及之处,已经进入到了清军对明军和百姓们的屠戮的节奏之中了。
曹大镐已经死了,战死在了清军破开寨门后的那一次反冲锋之中。尸体就倒在不甚远的地面上,只是首级已经不在了,被清军割下去领功请赏去了。至于他的副手傅鼎铨,此刻应该已经在梁上悬好了那一尺白绫了吧。
远处,一队清军似乎也已经注意到了这里还有个大人物,当即便蜂拥杀来。身旁已经只剩下一个书童和一个老苍头,持着木棍和纸伞,颤抖着身子,牙齿咔咔擦擦的打着架,但却还是在旁作护翼状。
揭重熙仰天长啸,从弘光元年清军杀入江西以来,直至今日,殚精竭虑,苦战七载,却未能收复寸土。他们缺乏一个合乎当前形势的战略走向,哪怕只是阶段性的,所持者无非是那一腔热血。现在,一腔热血也终究是要撒在了地上,胸中有着未能成功的悲哀、有着死得其所的坦然,但是在这其中,却也不乏一些对未来的期寄,哪怕是他已经不太可能看得到了。
“来吧,狗鞑子。今日你们杀得了老夫,翌日自有那陈凯来夺你们的性命!”
………………
八月里,清军剿灭了江西明军主力的消息在清廷的刻意引导下迅速的传遍了东南大地,江西总督揭重熙、定南侯曹大镐、平江伯张自盛阵亡,宁洪伯洪国玉被清军俘杀,兵部侍郎傅鼎铨在绝望中自缢而死。
在武夷山脉以北的广信府及建昌府东北部屯田坚守了一年多的江西明军主力宣告正式破灭,清廷花费数载之功,甚至还闹出过金声桓、王得仁反正这样的大乱子之后,最终还是完成了针对该省大规模抗清运动的剿灭工作,一如去岁的浙江那般。
消息在第一时间送到了福建巡抚衙门,这无疑是在给福建清军打上了一计强心针。而随着此事在福建官场的传播开来,郑成功那边也很快就得到了消息,进而就连身在广东的陈凯也紧随着郑成功之后便收到了这一噩耗。
邻省友军的覆灭,意味着己方战略形势的进一步恶化。旁的不论,只说那金华总兵马进宝这一遭在剿灭江西明军的战斗中可谓是出尽了风头,清廷在宣布剿灭江西四大寇的同时也宣布了即将调派马进宝援闽。
除此之外,继何腾蛟之后,明廷对地方藩镇武将拥有较大号召力和约束力的三位文官——桂林留守瞿式耜、湖广总督堵胤锡和江西总督揭重熙的先后离世,也造成了明廷对地方的控制能力的进一步下降。甚至,湖广和江西还有不少原本的明军依旧在各处伺机而动,但是在江西,伴随着揭重熙之死的更是江西明军的全军覆没,江西抗清运动已经跌入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低谷之中。或许,更是会就此沉寂下去。
在南澳,陈凯收到了消息,于第一时间便公布给了那些正在接受培训的江西读书人。如此噩耗,当即就使得教室内一阵鸦雀无声,随即便爆发了一声声的不可置信。但是,他们在那支明军大多都是参与实务性工作的,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关于江西明军的实际情况。
“……鞑子在广信府等地大肆屠戮、掳掠,在下在广信府的很多故旧都死于虏师之手,而虏师加之在他们身上的罪名则无非是私通王师。这其中,不乏有向王师提供情报和供给粮草的,但也有一些不问世事之人。可是在鞑子的屠刀之下,却并没有任何区别!”
“由此想来,王师在江西本就是严重的劣势,长期遭受着虏师的重兵压境。今年更是多了马进宝那厮,虏师实力倍增,无论是定南侯,还是平江伯,他们的防区都在被持续性的压缩。会有今日之结果,也并非是不可想象的……”
一个出身广信府当地的读书人言及此处,已是泣不成声。清军的三省会剿,乃至是此前的历次围剿,对于地方民生的破坏尤为巨大。凭着这种近乎于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走一个的办法,清军破坏了基层的秩序,也使得江西明军无法依靠民心所向的优势来获取更多的资源,最终在不断的围剿中沦落到覆灭的境地。
此时此刻,一人哭泣,当即便引起了众人共鸣。泣泪交织,他们苦的不仅仅是那些惨遭屠戮,生死未卜的熟识故旧,更是行将破灭的江西抗清运动。
“诸君可还曾记得你们是为何要到此处的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讲台上的那一声质问出口,可谓是振聋发聩,在座者无不是被这一声质问遏制住了继续哭泣下去的冲动和惯性。
眼见于此,陈凯突然想起了他曾对陶潜说过的一句话来,随即深吸了口气,又复述给了眼前的这些学生们:
“太史公有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了汉家百姓的利益而死,为华夏复兴的伟大事业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鞑子卖命,替残虐百姓和压迫百姓的禽兽去死,就比鸿毛还轻。揭总督,以及那些与鞑子拼死血战、为王师筹集粮草和收集情报而惨遭杀害的士绅百姓、王师将士们,他们都是为了实现华夏复兴而死的,他们的死,无疑是比泰山还要重的!”
注:该优免政策内容出自万历三十八年修订的《优免新则》,有清一朝屡有改制,但主要集中在康雍乾控制力较强的时期。
第一百一十二章 蝴蝶(上)()
江浒山大营的陷落,以及江西明军主力的覆没,是抗清运动的一大损失。陈凯这些年的主要战场是在福建和广东两省,受到影响最为巨大的也同样是这两个省。于江西,间接的、微弱的,更多的还是在于鞭长莫及。
但是,陈凯给予江西明军以更长的发展时间,他们对江西、浙江两省的清军以更大的打击。而在江西明军覆灭的前夕,揭重熙也选择了遣散更多的百姓,这些人有的转道返乡,有的则退入武夷山脉继续与清军抗争。或许,比之历史上的三省会剿,江西的人口损失是要轻微一些的。
奈何,江西明军的失败,就像是永历四年年底的广东明军和永历五年下半年的浙江明军一样,这无不意味着邻近省份的最后一支大规模的友军的覆没。而盘踞粤东、闽南的福建明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也势必将会面临更加严峻的形势,这更是不可避免的。
马进宝援闽,他带来的并不仅仅是金华镇标,而是从他负责管理的金衢严处四府绿营中抽调的精锐,用以协助刘光弼覆灭了江西明军的精锐。
这是一个信号,而就在接到这个消息的同时陈凯收到了另一个信号,那就是清军在泉州苦撑了一段时间后,最终还是选择放弃了泉州城,一路直接退到了兴化府。
郑成功突破晋江防线,收复泉州府城以及惠安、南安这两座县城和崇武千户所城,表面上是又一次的胜利,但是陈凯却根本高兴不起来,反倒是下令抓紧一切时间修整和改建陆丰双子棱堡,加快各镇、各营的操练进度,完全是一副为大战做最后准备的架势。
陈凯这边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郑成功那边也同样是如此。不似早前清军放弃同安时的那般紧追不舍,这一次郑成功在收复这一府两县一所之后,却并没有继续压向兴化府,反倒是陈兵惠安,以备清军。
果不出其所料,八月底,平南将军汉军镶红旗固山额真金砺、汉军镶黄旗固山额真刘之源统帅四千杭州驻防八旗抵达兴化府城。
金砺和刘之源都是汉军旗的名将,资格甚老不说,带兵能力也是极强的,清廷才会放心由此二人率领杭州驻防八旗坐镇杭州重地,以震慑东南。
陈锦之死,极大的触动到了满清朝廷。一个管两个省的总督,这已经是清廷入关以来损失最高级别的人物了,哪怕没过多久他们又接到了广西的噩耗,也同样是免不了他们的巨大震惊。旨意下达,杭州驻防八旗仅仅是留下了个梅勒章京吴汝玠继续看家,他们便连忙倾巢而出,从杭州一路南下,走金衢、过仙霞关,先是直奔福州,在确定福州无忧之后才匆匆赶往兴化府与退避到那里的清军汇合。
杭州驻防八旗到了,福建清军的士气登时就是为之一振。几乎是以此同时,马进宝的部队紧随着金砺的后脚跟儿进了福建,同样是匆匆赶往福州,在确定福州安堵之后再行前往兴化府与其他清军汇合。
福建清军在这几年被明军折腾出了几次全军覆没出来,各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金砺和刘之源巡视过了各镇,直接就让抚标两营分别坐镇兴化府和福州府的府城,以防明军水师突然袭击清军后路。随后带上了杨名高的福建提标、施福的右路镇标以及马进宝带来的部队,聚集了这一万五千大军,直奔明军集结大军的惠安县城。
相比金砺带上的三支绿营兵,抚标两营只有冯君瑞的部队损失较大,战斗力按说是比那支从上到下全部是重建起来的右路镇标要强。但也正因为是如此,他才留下了抚标看守后路,这源于蔡兴、章云飞的水师实在不够郑成功瞧的。至于退下来的泉州镇标,同安、南安、惠安各县的守军什么的,则完全是留在后面看守粮道,外加上等清军主力击破明军之后跟着控制地方之用,谁也没瞧得上他们什么。
金砺一出手就是决战的架势,他显然是清楚兵不在多而在精的道理。这个道理,不光是他明白,他的对手郑成功也同样是如此。此刻集结在惠安迎战的,尽是明军编练多年的敢战精锐,至于近期练出来的二十八营什么的,则大多是留在了后方的各府县协防地方。
“鞑子想要靠地盘来分散我军的兵力,同时借此拖延时间。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但是我军也不可能全然照着他们的思路出牌。”
郑成功站起身来,甲叶哗啦啦的作响。与此同时,大帐中的众将亦是闻声而起,神情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