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再起-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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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
“嗯,今年浙江不也受灾了吗?”
今年,浙江的杭州、宁波、金华、衢州、台州五府,钱塘等二十一县及海门卫遭受旱灾,巡抚秦世祯已经上疏清廷,要求减免今年这几个府县的税赋。这事情,李渔前些时日就听县丞说过,此刻又听说福建受灾了,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门道来。
“你听说过杭州的商税今年不收了吗?”
“似乎是没有。”
“你听说过驻防八旗停了营债吗?”
“好像是也没有。”
俯起身子,县丞贴近李渔的面前,直视着他的目光“因为,这里是浙江,那里是福建,就这么简单。”
县丞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容置疑,李渔下意识的伸直了腰板。再度端详,依旧是平日里的模样,依旧是少了一份玩世不恭,多了一份对世道人心的担忧,似乎从中还有些圣人弟子的伟大使命感。
“受灾,在福建和在浙江真的不一样的。”县丞面容坚毅,目视远方。
“就因为那里是福建?”
“不,确切的说,是临近漳州府和泉州府以及沿海的的兴化府、延平府、福州府和福宁州,这三府一州之地。”
“就这么凑巧?”
“就是这么凑巧!”
“可是,汀州府和潮州府不也与其接壤吗?”自从知道那个陈近南就是陈凯,李渔很是恶补过一番福建、广东的地理知识。
“谪凡,你这是明知故问!”
“我……”
“汀州知府的上官是谁,受哪个巡抚衙门节制?”
“这……”
“潮州府是广东的地盘,况且,那里沦陷多年,现在在谁的手里攥着?”
“呃……”
“说明白了,汀州府是南赣巡抚衙门的辖区,潮州府是那个陈凯的地盘,那两块儿地方是不可能受灾的。”说到此处,县丞停顿一下,给李渔以思考的时间“那么,为什么就那几个州府受灾呢?”
“因为招抚银?”
“错,大错特错!”县丞拍案而起,根根青筋凸起,已然是一副要打人的模样“佟抚军说,招抚银是有的,但都是福建的官吏、绿营从俸禄里扣出来的,另外劝说本地的商贾、士绅捐献出了一部分。凭着这些,才把靖南藩的那个总兵徐得功换了回来。”
“这样也行?”
“有什么不行的!”县丞高举上臂“这天下都是皇上的,佟家是皇亲国戚,号称佟半朝。况且,你听说过招抚银究竟有多少吗?”
“有多少?”官场上疯传福建征收招抚银,可是具体数额却谁也不知道。哪怕是李渔这般交游广阔的,也从未听说过。
“十万零六百四三两五钱七分银子,平均一个月连一万两都不到!”县丞慷慨激昂道“周布政使说,福建官员没有多征收哪怕一文的招抚银!”
“一文也没多征?”
“绝对没有!”
“那么?”
“都是幌子!用来迷惑郑逆和陈逆的幌子!”
“是幌子?”
“忍辱负重,福建的官员们为了朝廷付出很多。”县丞表情深沉,若有所思,旋即循循善诱道“谪凡,你设想一下,如果福建的官员不说他们多征了大量的招抚银子,不表现得贪婪无耻一些,不让海寇认为他们中饱私囊了,就此放心下来,郑逆能够坐下来和朝廷谈吗?”
“我的天老爷啊!”李渔震惊了,被这宏大的真相所震撼,书房内一片寂静,二人相视无言。
“总督衙门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依旧是平日里的模样,依旧是少了一份玩世不恭,多了一份对世道人心的担忧,这一次不只有圣人门徒的伟大使命感,更有智者的光辉,照耀得李渔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刘制军和佟抚军已经无限接近这场战争的胜利了。”
“这……”
“哼,福州丢了,对吧。”
“是啊,省会都丢了……”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李渔忽然停住,猛的意识到了这话里的深意。
“福州丢了,那么郑逆势必将进驻福州。可是广东的地盘他们也不能不管了,就只能靠着陈凯那厮。早前招抚的时候,刘制军和佟抚军就已经在二人之间制造嫌隙,原本中左所与潮州离得近,二人还能频繁联络着消除矛盾,现在一个在广东,一个福州,相隔千里,郑家用不了多久就得分裂的!”
“这,这都行?”素来被旁人视作是天才的李渔突然觉得他的脑子有些不太够用了,思量片刻,才试探性的向县丞说道“可是,城池还是丢了啊。”
“谪凡,你知道海寇百万大军,为了啃下这些城池到底死伤了多少人吗?”
“多少人?”
“十之七八!”
“这么多!”一百万的十之七八,那就是七八十万。这个数字足够把李渔吓个好歹的。深吸了一口大气,好容易舒缓了下精神,哪知道那县丞当即又对李渔问道“你知道朝廷的官军损失多少吗?”
“多,多少?”
“提标、抚标、左路镇标、右路镇标以及兴化府、延平府和福宁州的城守协全部乘胜转进,损失微乎其微。真正牺牲的,还是驻扎在各县的绿营,他们坚定的完成了死守城池,与敌协亡的任务。”
说到了此处,激动地强调褪去,面上开始渐渐露出了颓唐之色。随后,县丞沉痛的说道“就是因为福建受灾,地方上没有足够的粮食,否则这些大军也不至要乘胜转进!”
“是啊,你早前提过的,福建受灾了。”
“福建受灾不可怕,可怕的是潮州去年和今年都是大丰收啊。”想到了那令人感伤的传闻,县丞喃喃道“福建受灾,各府县官府竭力赈济,可是粮食毕竟有限,很多百姓干脆逃亡他地,就算是没跑的,也都是上山落草为寇。可是这两年,陈凯那厮在潮州折腾出了一种名为稻田养鱼的办法,使得潮州本地水稻亩产超过千斤之数。”
后世普通水稻超过四百公斤,超级杂交稻更是可以突破一千公斤大关。但是在这时候,即便是土地最为肥沃也最为适合水稻种植的太湖地区,水稻的平均亩产也就是三百公斤左右。亩产千斤,这样的数字实在让李渔难以想象。
“据杨提督和刘总镇说起,海寇攻城,先是用人命填,但是官军战斗意志坚决,死战不退,海寇尸横遍野。原本的,守住城池并非不可想象的事情。奈何就在这时候,陈凯那厮从潮州运来了大批粮食,海寇知道福建灾荒严重,干脆驱赶饥民于城下,布置红夷炮,先装火药,后装大米,一炮下去,爆米花飞散天空,风一吹,糜烂数十里。城外的饥民和城内的饥民见海寇如此浪费粮食,必然是有饭吃的,干脆里应外合,使得官军无法继续确保城墙的防御……”
“杨提督是这么说的?”
“当然!”
利用粮食来打击清军的士气,同时分化原本“亲如一家”的福建军民关系,县丞唾口大骂那些福建百姓的忘恩负义,不顾清廷及福建官员恩养多年的道义和情谊,反倒是为虎作伥,实在是寡廉鲜耻。
福建百姓为了能够吃上饭就转而为明军效力,于他们看来固然无耻,可是归根到底,还是在于陈凯花样百出,清军虽然善战,但是哪里见识过这等战术。更何况,从陈凯出道以来,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前任的浙闽总督陈锦和福建巡抚张学圣,乃至是明廷的前两广总督杜永和,那么多的大人物都被他算计过——这就好像是一场赛跑,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么多明星选手都比不过人家,他们自然也就输得更加有理有据且理所应当了。
“可怜了那些坚守城池的官吏将校了,他们大多是拼死力战,直至城破。如福清县的知县,在当地素有清如水明如镜的说法,每年买一次肉孝敬老娘,被称之为是海青天在世,深受百姓爱戴。此番海寇利用刁民破城,知县自知无拳无勇,干脆在县衙里自裁以报君恩。哪知道那些海寇来得太快了,愣是把已经吊到昏迷的他给救了下来。”
“忠臣义士,自是为人所仰慕。进攻福清的海寇大帅王秀奇闻听如此,当即跑到县衙去劝降,并且拿出了福州府知府的官位。苦口婆心的说了一个晚上没睡觉,结果你知道怎么着,知县指着王秀奇大骂,甚至几度冲向墙壁要碰死当场。王秀奇见实在劝说不得,但是感怀知县的忠义,还是放了知县一家,并且派人护送他们离开福建。”
据着县丞的娓娓道来,福建忠臣义士的事迹一桩桩一件件的摆在了李渔的面前,只听得他发出一声声的叹息来。
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有死战不退的,也有像冯君瑞那般倒戈相向的,更有些在福建遭遇如此千载难逢的大灾害面前竟然还要盘剥百姓的贪官污吏。这其中,与福清县毗邻的长乐县,那里的官吏绿营实在民愤太大,明军破城后直接将他们拉出去处死,据说抛尸之后第二天连骨头上都是牙印儿,由此可见其民怨之沸腾。
“哎。”
由衷的叹了口气,县丞未及继续把话说下去,房门敲动,家里的家丁赶来说是舅爷来了,夫人让老爷尽快回府云云。
“告辞的时候到了。”
县丞捂着脸,李渔从他的指缝中看到一片黑暗的泪水。当他再站起来时,忧国忧民的情怀、强烈的使命感、智者的光辉尽数散去,整个人已经重新变成了李渔平日里最熟识的那个有些玩世不恭且惧内之名远扬的县丞。
“照着福建那几位封疆大帅们的奏疏和塘报说话,差点儿忘了,我其实是浙江的官儿,不是福建的。”
此言既出,“吃里扒外”的钱塘县丞不由得摇着头笑了起来,倒是李渔反倒先是楞在了那里,旋即想明白了,亦是笑得把研好的墨都带翻在地也顾不上去管了。
夫人说话了,县丞不敢久留。只是临走时,特意吩咐了李渔,表示今日所说勿要传入第三人之耳,免得不必要的得罪人云云,听得李渔也是连忙收起了笑意,再三做出了保证。
“这话既然与谪凡你说了,我便能信你会守口如瓶。此间,倒有些多余了。”
“这本是应有之义。”表示了肯定,李渔亲身去送,但是走到了大门口,他却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个,他们如此,能过关吗?”
“怎么不能?”微微一笑,县丞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在李渔面前随手抛在空中,又顺势接了下来“有这个,还害怕过不了关不成?”
县丞潇洒的登上了马车,消失在街巷的尽头。接下来的几天里,李渔的脑海中总是乱七八糟的,原本如潮水般涌来的灵感也荡然全无,新作《玉搔头》几天也没有改动一个字出来,原本还打算过年时上映的,现在看来已经是没戏了。
数日后,李渔走在街上,打算从市井生活中寻求些灵感来。哪知道正赶上了衙门做事,一队衙役在典吏的带领下冲入一家商铺,将人都抓了起来,据说还要抄家。这样的乱子,他是不敢多看的,正准备离开,却在斜对面的酒楼看到了那个县丞,上前攀谈一二,才知道是那位秦巡抚怀疑有本地商家与福建的明军相勾结,所以要拿一些与福建有商贸往来的商贾回衙门问话。
听到了这个答案,顺着县丞的目光看过去,豺狼虎豹一般的衙役正将店铺的掌柜、伙计们五花大绑,于铺子大门上贴了封条,就将这些人押往衙门的方向。
“是啊,战争还没结束呢。”
。
第六十章 叮嘱()
福建的高官名帅们的奏疏和塘报,陈凯是暂且无缘得见的。但是,其中会写些什么东西,大致的他还是能够猜得到的——争功诿过、虚报浮夸,官僚的本性驱使,这里不分古今、不分中外、不分文武,分的只不过是关乎仕途、利益而导致无耻程度罢了。
八月初,明军从泉州、漳州以及刚刚突袭得手的福州直接展开了对周边各府县的攻击。短短的一个月内,明军迅速的收复了兴化府、福州府、延平府以及福宁州的全境,连带着漳州府始终孤悬在外的宁洋县也为明军收入囊中。
这些府县,尽皆是深受招抚银之害的。当地的经济、统治秩序、行政组织遭到了全面性的破坏,已经到了出了城池变为敌国的地步。明军带着大批的本地百姓进入这些地区,自然是如鱼得水,再加上当地的士绅阶级也已然想明白了利弊,大军所到之处,开城迎降者比比皆是,即便是不识时务的,防御也迅速的在里应外合之下土崩瓦解。
大军光是战兵就有五万余众,突然袭击更是有效的摧垮了守军的心理防线和正面守御。一时间,大军似有一口将整个福建都吞下去的势头,直到将战火烧到了其他的府县。
中提督甘辉率领六个镇一万两千大军出泉州,北上进攻延平府,一路上摧枯拉朽,迅速的夺占了大田、尤溪二县,顺尤溪之流而下,进入闽江,配合溯流而上的郑成功亲率的八个镇一万余大军攻陷了延平府城。
攻占延平府城后,二人分道扬镳,甘辉率所部主力继续溯流而上,攻占昌化、将乐二县,进入邵武府,偏师沿着沙溪南下,夺取沙县、永安县两处,控制延平府西南。偏师的进展很顺利,很快便进驻了汀州府和延平府之间的安砂镇。但是甘辉的主力却在陈凯三年前北上邵武府时下船的拏口一带遭遇了本地清军的顽强抵抗,由于分兵后兵力削弱的缘故,一时间无法形成快速突破。
与此同时,郑成功率领大军北上进取建宁府,凭的依旧是水路交通。明军的攻势迅速,很快就拿下了位于建宁府南部的府城,并且分兵北上。但是,利用这段时间,早先逃出来的佟国器带着福州的残兵败将也早已逃到了仙霞关,刘清泰担不起丢失一省的责任,立刻调集了浙闽督标和金华总兵马进宝两部南下,赶在明军抵达前控制了建宁府北部的浦城、崇安两县,为闽北的关卡提供了掩护。
这两部,俱是在前期摧枯拉朽,但却给予了作为目标的那等未有遭受招抚银过大影响的府县以反应时间的情况下,如此,方才会出现这等情状。但是右提督黄山所部进去汀州府,是率先展开突袭,奈何两地之间缺乏河流,大军从龙岩县城出发,越过紫金山,直到攻陷了上杭县城才总算是有了便捷的水陆交通。但是如此一来,结果就是驻扎汀州府的清军有了反应的时间,迅速的收缩兵力,巩固府城的防御,使得黄山很快便在汀州府城那里碰了一鼻子的灰。
军情不断的送回泉州,陈凯看过之后,亦是只得叹了口气。五万四千大军,说起来确实不少了,可是一口气从两个府的地盘要扩张到一个省,无论是哪一路都会免不了要被分薄。更何况,福建这个省本就是以山地、丘陵为主,整个省也没有几块儿平原,素有“八山一水一田”的说法。大军快速机动,沿海还好说,一旦进入了内陆,最好的就只能是沿着水流走向展开。
招抚银换来的是实力,突然袭击争取的时间,现在这些优势即将在空间面前消退,而且越是拖下去就越是如此。
郑成功亲率大军北上,为的就是尽快夺取闽北的一系列关卡,从而占据一个较为有利的身位。现在攻势开始减缓,陈凯总算是发觉了他这尊大佛合着还真不能安心去当一个稳定军心的摆设。
翻看地图,汇总资料,陈凯盘算着手里的筹码还有多少,如何使用才能达到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的效果,思虑良久,方才作出决定。
“命令,水师前镇阮骏赴福州府听候忠振伯洪旭调用。”
“……”
“命令,前提督黄廷率本部兵马及仁武镇、义武镇两部在控制温州分水关后,北上建宁府助战,信武镇陈泽留守福宁州。”
“命令,忠靖伯林习山统本部兵马北上福宁州,接替前提督负责节制福宁州防务。”
“……”
“命令,前出汀州府之右提督黄山所部之粮草供应,从九月十五起,不再由漳州府负责,改由潮州府沿汀江供给粮草。”
“命令,三河坝协守总兵郭泰、余宽率本部兵马进攻汀州府之永定县,防止潮州粮草输送线路为虏师截断。”
“……”
“命令,后提督王秀奇率本部及左冲镇、右冲镇两部沿闽江北上,汇合中提督甘辉夺取邵武府。”
“命令,中提督甘辉收复邵武府后,南下汇合本部偏师进攻汀州府北部之归化、宁化、清流及中部之连城四县,进一步压缩汀州府虏师的活动空间。”
“……”
闽南的大军尽出,手里的预备队不多了。除此之外,七月的时候,北上长江的张名振、张煌言返回中左所,请求郑成功派兵增援。为此,郑成功调派了忠靖伯陈辉、水师后镇施举、殿兵镇林文灿、游兵镇黄元、礼武镇林顺和智武镇蓝衍各部,计有水师五千、陆师一万前往助战。
这,无疑是进一步的压缩了陈凯手里的筹码。所幸的是,潮州还有大量的部队和仓储,明军前期进攻顺利,王秀奇和黄廷的那两支大军完成了既定的作战任务。陈凯相信,握成了拳头才能打人,于是便立刻调整了军队的进攻方向。
大军尽出,旨在收复福建一省,陈凯将闽南的水陆大军调派各处的同时,就连郑泰也始终留在中左所,未有继续出海。下达了一应命令,陈凯便让郑泰负责水陆大军的粮草供给事项,他则连夜乘船赶往建宁府去面见郑成功。
船,从泉州出海,沿着海岸线直抵福州。随后,溯流而上,直到了延平府城才转入建溪继续北上。
一路上都是坐船的,可是出了泉州地界,站在甲板上,眺望两岸,村落破败,渺无人烟,田埂里荒草萋萋。想他当年由此去江西时,沿岸飘着的稻香即便是在在船上都能嗅到。可是现在,已然是看不到的了。
“哎,真是够缺德的啊。”
陈凯没有教那些福建官吏去盘剥百姓,但是回扣一出,官僚的贪婪被激发,欺软怕硬,自然是会对那些普通百姓下手。对此,陈凯能够安慰他自己的便是夺取了福建,清廷就算是再想玩出迁界禁海也是不可能的了,因为一个省的口子,根本堵不住。
“上起辽东,下至广东,沿海三十里到两三百里不等,三天之内不能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