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民国春归-第1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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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 花猫()
来时的路本就已经漫长的毫无边际,可是回去的路却好像更加遥远。
周湘跑得几乎要断了腿,她大口的呼着气,不停地在巷子里穿梭,那紧追不舍的脚步声仿佛是夺命的利剑,仿佛下一刻就要刺进了她的胸膛。
她不怕死,可是即便要死,她也要见一眼季元才能死。
她还有许多话没有同季元说,还没告诉他,那年他在大剧院救下的不仅仅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心。
所以,她不能死在这里,一定不能死在这里。
周湘拼了命的奔跑,原先跑在她前头的小二在拐过了几道弯之后,早不知去了哪里,她没有精力亦没有心思再去追寻他的踪迹,只能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跑,跑到破落的旅社里,再度的躲起来。
好在是在夜里,好在她命大,终是躲过一劫。
一直如追魂利剑的脚步,不知几时消匿了身影,周湘大喘口气,蜗居在地窖中,抱着膝盖紧紧的缩成一团,白玉盘是的面庞深深埋在双膝之间,经久不见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
这一夜注定无眠。
地窖中的时光是晦涩的,压抑的,完全不知外头天地几何。
待得她再次清醒的时候,整个人的脊背都要僵硬地张不开了。
外头的枪声还未停歇,有了昨日的经历,周湘再也不敢莽撞行事了,趁着院子中无人,急急出去从厨房里寻了些冷馒头烂菜根,摘摘捡捡了,便躲在地窖中就着一碗井水匆匆填饱了肚子。
她原是新贵之家的大小姐,纵然胆子比寻常女孩儿大些,可这样的苦却是第一回吃得。
若叫她父亲母亲看见,定然是不舍得的,可是她却全然的隐忍了下来。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由是她一日三餐,一餐吃得比一餐寒酸。前两日还有些个冷馒头,可待馒头吃完,便只好用水充饥,间或捡着院子里散落的烂土豆,都要高兴好一阵。
如是,过了三日。三日间外头的杀伐之声一直不绝于耳,纵使她躲在地窖中掩耳不听,闭目不看,可是店家死前的那一幕幕还是会不停地在她脑海中想起。
她此时方明白宛春当日随军上战场的心情,惊惧,且厌恶。
惊惧战争的可怕,厌恶战争的残忍与血腥。
只是不知,在前线打仗的季元对待战争又会作何感想?
她以袖掩面,这些时日全靠着季元,她才支撑到现在。这会子闻听外头许久都不见枪声了,周湘擦一擦眼泪,慢慢掀起了地窖盖子。
经过这两三日的时光,她早已摸索出一套计算时间的办法,这时候外头夜色正浓,出去了也不会轻易被人发现,是以她勒紧了腰带,拿上帽子小心地走到前头。
前头昨日叫打仗的人一闹,已经越发破败了,对开的两扇大门,也被砸的只剩下半边。周湘缩着身子从那半扇门中往外望去,街面上昨儿还有的尸体,今日居然不见了。
不单不见了,连地面上那些零散的刀枪,也不知是被谁收了去。
看样子,是有人打赢了。
可是,到底是日本人赢了,还是守军赢了?周湘委实不敢确定,只得缩着身子再回地窖中去,待明儿一早,再偷偷起来看个仔细。
她如今已把地窖当成可安身立命之处,是以回去之后,便小心的将地窖的盖子盖好,才敢合上眼休息。
只是休息也只能休息个把时辰,不敢全然的昏睡过去,是以至夜半的时候,宛春便忽听外头有了动静,间杂着人语声。
说的是当地话!
周湘一惊之后又是一喜,她忙爬起来,微微掀开地窖盖子一脚,往外看去,但看得前头灯火通明,不知是谁燃起了火把,又有二三人在火光映照下,走进了院子里道:“看看后厨有吃的没有?打了三天三夜的仗,几乎连口水都没怎么喝过,老子现在都快饿死了。”
“你饿,难道将军不饿吗?也没听将军叫唤。”跟在他身后的人笑骂一声,亦走进了后厨。
周湘举着盖子,惊诧不已,听二人的口音,倒有些京腔在里头,倒不似刚才那几个声音。
她正凝思想着,不提防那些人又从后厨走了出来,呸呸有声道:“什么破地儿,连粒米都没有,这还做的什么旅社?”
一人道:“保不齐前头都叫日本鬼子搜刮完了,说来,也多亏将军和少帅的里应外合,才能把敌人赶进这葫芦岛,前后夹击,打了个一干二净,要不然锦州、锦西的老百姓只会死伤更多。”
周湘听到这里,方知来的果然是自己人,忙不迭就一把掀掉了盖子,冲出来道:“你们真把鬼子打跑了?”
说话的人不料院子中竟还有个人在,骇了一跳,纷纷掏出枪来指着周湘喝令道:“你是什么人?”
周湘擦了一把脸道:“别开枪,是自己人,我是打旧京来的,听二位口音也是京城人士,只是不知二位说的将军是哪一个,少帅又是哪一个?”
那两人听她说话果然是京话,也一惊道:“你既是京城人,到葫芦岛来做什么,又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做什么?”
“我……”
周湘张一张口,正待要说出自己的身份,再问一问他们有关季元方面的事宜,不想她才开口,前头便已听到了院子里的说话声,立时又有一群人涌进院子中道:“叫你们两个找些吃的也能找这么久,我们没战死在战场,倒要饿死在战场了。”
那人说话的声音虽是暗哑,可是周湘一听,便听了出来,正是季元的声音。
她忙不迭推开面前站着的两个人,露出身子惊喜道:“季元!”
院子里的众人皆让她叫得一愣,还没等回过神,那边厢季元却已皱起了眉:“你是……周湘?”
“嗯嗯。”周湘几乎要喜极而泣,含着泪一把扯掉帽子,笑应他道,“是我。”
“你这……”
季元不料果真是她,目光在她周身上下浮动一回,见她穿戴的都极是脏乱,头上的发髻也不知何时散落开,凌乱的盘在脑后,一张脸上花猫似的,黑一块白一块。
若非她自己承认,他真是不敢相信。
第四百八十三章 疙瘩()
第四百八十四章 转机()
第四百八十五章 山石()
第四百八十六章 相许()
第四百八十七章 绑缚()
第四百八十八章 来生()
第四百八十九章 节哀()
第四百九十章 票子()
第四百九十一章 战死()
“爷爷”
宛春捧着那个匣子,哀极生悲。
李承续再三笑望她一眼,方道:“去找个地方把钱收好吧,以后,你要多为自己打算,不必再顾及其他。喜欢谁就去见谁,想要嫁给谁便嫁给谁,我们李家总归是支持你的。”
不必再为李家所羁绊,亦不必为南北之争而阻碍。
他深深看着眼前家中最小的那个女孩儿轻缓地走了出去,强忍住许久的咳嗽,再度席卷而来。
李达擦着泪给他拍了拍背,李承续挥一挥手,却叫他坐下来道:“四聪,你跟着我也有三四十年了吧?”
“是,足足三十七年零五个月。”李达束着手儿,红着眼眶低垂下头去。
他十六岁上进的李家,那时候府里当家的还是老太爷,原买了他来是当个家丁的,适逢李承续领兵凯旋回来,一家老小都住在府里,正缺少人手,老太爷便把新采买来的丫鬟小子,俱都赏给了李承续,他便是其中的一个。
这么多年过去,留在李承续身边的随从丫鬟,嫁人的嫁人,回乡的回乡,亡故的亡故,到头来便只剩下他一个,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随侍在李承续左右。这满府里,除却太太余氏和几位少爷小姐,便只有他同李承续最亲了。
他一路跟随着李承续,亲眼见证他娶了两房姨太太而不幸痛失爱人的心,亲眼看着他弃暗投明迎张家入京,更是亲眼看着他的儿女子孙一个接一个的长大。他就像是一部活历史,用回忆记载了李承续的大半生,熟知他的一切喜好和脾性,更熟知他为国为家甘愿牺牲的精神。
这会子见他开口似是要长谈的模样,不觉就吸了吸鼻子道:“老爷,您要去天津,小的劝不了您,只求您把我一块儿带去吧。”
“带你去,你能做什么?”李承续呵呵轻笑,“我正要说这事,我要是走了,你看这满府里都是女子,总得有个男人帮衬着些。李桧那小子机灵是机灵,可是不够老成,不若你跟着我时间最久,在李家的时间也最久,里里外外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你留下来替我照顾好李家,待我回来咱们两个再把酒言欢。”
回来?这还能回得来吗?
李达忍着泪,憋了半辈子的话,到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喷薄出来:“老爷,您方才还劝着四小姐,叫她多为自己打算打算,您怎么就不知道为您自己个儿活一回呢?当初为了拉拢京师守备军,你甘愿让老夫人误会,娶了人家送上门的两房姨太太。后来张家入京,为了新国政府安定,饶是李家劳苦功高,你依然还是把张作凌推到了总统席上。这如今就更说不过去了,那张景祖算个什么东西,我们李家走南闯北打天下的时候,他连娘胎都还没出呢,占了我们李家的便宜不说,如今还害苦了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咱们凭什么拼死拼活的给他张家那忘恩负义的东西守国门?就叫日本人打进来,打死那群龟孙!”
“打死了张家固然没什么,可是还有这旧京数万的百姓呢?他们怎么办?”
李承续面色微沉,凝视着李达道:“四聪,我们老了不要紧,可是不能老得糊涂了。我们李家当年之所以要开门迎张作凌入城,不是因为他张家厉害,而是因为旧朝君主昏庸,要把大好河山一寸寸的割让给外国人,要我华夏数万万同胞都去做外国人的奴隶,听那些洋鬼子的差遣驱役,我不忍百姓受苦,是以宁肯背负着叛主的骂名,也要把这寸土寸金守护住。而张家,不过是那时凑巧出现的一位盟友罢了。设若当时起义的是王家、吴家,我依然会打开城门,迎他们入京。眼下张景祖小儿无用,现成的江山被他糟蹋一空,他为一己之私,不愿意张家军损失一分一毫,可我们李家与他不同。我们李家从来就没有怕死的人,亦从来没有只为自己打算的道理。四聪,我不是为他张景祖守国门,而是为我北国九省十八区守国门,即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老爷!”
李达悲从心起,这么多年来,他一辈子不娶也要跟在李承续身边伺候,为的不就是钦佩他那一腔忧国忧民的心吗?
不怪李承续要骂他糊涂,他当真是糊涂了,糊涂到差点不配姓这个李字。
他再次的擦了擦泪道:“老爷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只盼老爷此去旗开得胜,我和太太四小姐都在家中等着您凯旋呢。”
“好,好,好。”李承续连连的点头,忽而又道,“囡囡那小丫头还算有点主意,若是天津守不住,你就让她不要恋着旧京,务必带上她母亲去个安全的地方。”
“是。”
“还有,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没有活下来,你务必要把我埋在敏敏的墓旁,我此前离开她太久了,若到了下面,我想多陪陪她。”
“哎。”
他说一句,李达含着泪应下一句。
漫漫人生路,到底还是走到了尽头。
建元三十七年七月二十八日,日军占领天津,海军提督李承续战死威海卫,左翼总兵顾德哲战死,右翼总兵邹明章战死,军师范兰庭生死不明。
战报传到宛春手中的时候,已是八月三日了。
本该是盛夏的季节,在历经两场风雨之后,却莫名凄清起来。
季元在伯醇的照顾下,已经清醒过来,送回李家的当天亦是宛春接到战报的时候。
她早已被世事折磨成了磐石,连哭都没有了眼泪,母亲余氏自噩耗传来时便已昏迷了过去,至今还只能在床上躺着。
芳菲留在府里亦是伤心欲绝,范兰庭的不知所踪,让她害怕的不成样子,真怕夫妻二人就此再不能相见。
阖府上下,尚且能走得动的,便只有宛春和伯醇了。
伯醇为救季元,身上亦是伤痕累累,在还来不及为周湘惋惜的时候,李承续的故去,便成了他最痛苦的一件事。
反是李达,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大哭一场过后,便去同伯醇和宛春道:“老先生走时曾告诉过我,在他死后务必要把他和老夫人埋在一起。而今老先生已走,我也时候兑现承诺了。大少爷,四小姐,我要去天津接老先生回来。”
“不,李叔,要去我同你一起去。”伯醇擦了泪,忍痛站起身来,“我们一同去把爷爷接回来。”
李达道:“大少爷,您怎么能走得开?这家中如今可就剩您可主持一二了。”
伯醇道:“家中虽难,可再难也不能叫爷爷的尸身流落在外,此行我一定要去。”
“大哥说得对,家中再难也不能苦了爷爷。李叔,您就让大哥跟您一起去吧,家里家里还有我,还有母亲。”
爷爷说得对,以后再没有人会为她打算了,她须得自己打算,算一算李家的将来到底该何去何从。
第四百九十二章 恩断()
李府如今当真是一团乱麻,纵有宛春和曼之主持,亦不能处处周全,兼之李家一下子失了主心骨,有那起不安分的便都打起了小算盘,三不五时便有人过来告诉宛春,府里不是缺了那个,就是少了这个。
宛春思量来去,遂做主叫来萍绿秀儿,让她二人协同娜琳、彩珠里外注意些,有手脚不安分的,俱都抓个正着撵了出去,由是三五日一过,众人皆知李家四小姐的厉害,再不敢欺她年幼。
宛春本以为天津陷落,李承续的棺柩必不会这般快就运回来,却不料隔不上几日伯醇就和李达一道扶柩回京了。
要说艰险,倒也不大艰险,因他们李家一门忠烈,李承续又是为了护卫天津而死,纵然死守不成,然天津人民感念他一腔情义,是以在日本军攻克天津港的时候,便把他的尸身掩护在难民堆里,一道逃离出来了。
原打算避着耳目就把他的尸身掩埋在城郊,再向李家报信,可巧伯醇他们去的及时,正迎个当头,是以倒没有费太多功夫就把李承续接了回来。
静安官邸自然又是一地哀鸿,满府缟素,连带着周湘的葬礼都一处操办了。
宛春素衣长裙,于无人处落了无数的泪滴,可到人前,少不得要挺直了脊梁,再不能让人小瞧了她们李家。
余氏尚且病着,季元重伤初愈,家中唯有她和伯醇曼之能出来应付一二。
李承续的死看似出乎意料,实在情理之中,来吊唁的宾客无一不感慨他这辉煌而壮阔的一生。
远居的两位姨奶奶接了信儿原也要来,可宛春和伯醇都想着这从北到南委实大不太平,生怕再出乱子,故此都劝住了她们。
且李承续的遗嘱便是要同原配夫人黎敏葬在一处,姨奶奶们来了,反而要多添两处哀愁。
宛春送完前来凭吊的亲眷,想着她母亲那里也不知照应的如何,遂趁着空闲功夫,带了秀儿前去探望。
途经她大哥伯醇的凝辉园,忽听院子里有人语声,零零碎碎,却斩钉截铁一般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老话也不全然没有道理李家待张家如何,张家心里比谁都清楚从今往后,我自做我的李家大少奶奶,你自当你的张家五公子”
宛春闻言身子不觉僵住,隐约从矮墙上的玫瑰花窗中望见一道颀长的背影,不是张景侗却又是谁?
她心头蓦地涌上一股酸苦,掐着手儿伫立良久,才回神同秀儿道:“咱们走。”
秀儿小心惴惴地看一看她的神情,半晌才道:“许是总统府那边着他来给老先生送葬的。”
宛春道:“我祖父的葬礼还不消他们张家来给这个面子,待五少爷从大嫂那里出来,就着人撵了他去。”
“四小姐”秀儿有些不安。
宛春冷笑了一声:“怎么,你不敢撵?”
“倒也不是不敢,只是咱家大少奶奶毕竟还是他们张家的大小姐。”
“大小姐?没听大嫂说吗?她往后只是我们李家大少奶奶。”宛春强压着心里的愤慨,甩了袖子道,“撵了他出去!”
她的祖父,她的三嫂,皆死在张家的见死不救里,她又岂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张家这个礼。
宛春发出了话,秀儿少不得要照做。
不出所料的,张景侗对于她的逐客令大感震惊,自然要求面见宛春再说。
秀儿拦不住他,一直跟着他走至正房那边。
宛春恰看望了余氏出来,乍见张景侗不意就皱弯了眉。
秀儿越发忐忑,搓搓手道:“四小姐,五爷定要见见你,说是有话要说,我我拦不住他。”
“不怪你,”他有心要闯,自然是拦不住的。
宛春摆一摆手,示意秀儿去帮衬着李桧,却对张景侗道:“此是我母亲的住处,她如今病着,不宜惊扰,你有话,我们大可以找个地方说。”
便领着他去了后边厢的八角凉亭。
张景侗既是知道她的不愉从何处而来,自当要好好解释清楚一番:“那日我得信儿去带援兵去救季元,原是要与他在葫芦岛碰头,不想他打完了葫芦岛却又转道北上去了盘锦。我大哥知我领兵,勃然大怒了一场,竟派出人半道上拦住了我,我同他纠缠一番之后,再到盘锦,就同季元错过了。”
他话音沉重,似是对周湘的不幸与季元的遭遇深感痛心。
宛春冷冷勾起唇角,望着他道:“听说张家的百万大军如今尽归五爷麾下,我们李家还未曾贺喜五爷。”
“囡囡,我”张景侗双眸一睁,不料她突然说起这个来。
宛春一笑,那笑容却衬得脸上冰霜越发寒凉了几分:“五爷救我三嫂来不及,救我三哥来不及,收这百万大军倒是来得及了。我三哥我三哥对五爷如何?五爷心里难道不清楚吗?他性子耿介,为人又磊落,当日只为我贸然回府,便恐你们张家生疑,以致我在家中住不到三五日,就叫他亲口逐回了南京去。他为了你,可以连我这个妹妹都不要,可是你是怎么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