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民国春归-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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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春慢慢将脸转回去,直视了前方。她自是明白张景侗对自己的心思,要在今日之前,季元的这些话她也不过是当做醉话,听一听就忘去了脑后。然而今日有了重要的发现之后,再回首看去,张景侗对于她的欣赏就不得不说是件天大的好事。
至少,在对付赵纯美一事上,张景侗就是最有利用价值的一个人。
她从她身边夺走的,她会依葫芦画瓢——原样甚至是加倍的偿还给她。
清亮的泪珠滴答落在手背上,宛春默然垂着头,直等到哽咽散尽,才哑着声音问季元道:“三哥,北地校花大赛已经落幕了吗?”
季元脑子里受了酒精的麻痹,已无多少清明,愣愣许久才意会宛春说的是什么,陡然之间就坐直身子,伸了一只手招摇说道:“对了,为了抗日的事情,我们倒把校花大赛的事给忘了干净。明天……不,不,明天你要上课……那就下个礼拜六。礼拜六你们总要放假的吧?四妹妹,我选你做校花,我一定选你做校花……”
宛春长吸了口气,按住季元的手道:“不用那么急,三哥,如果可以校花大赛就挪至二姐孩子的满月酒之后吧。”
“挪至满月酒之后?那是为什么?”季元喝多了酒,倒还不笨,掐着手指头算道,“二姐家要办满月酒,少说也得半个月。校花大赛已经拖延十多天了,再拖延半个月,岂不让南方的看笑话?”
宛春勉强的笑:“我这几日的功课着实太多了。二姐那里我和妈必然是要再去一趟的,这半个月只怕腾不开身子来参加校花大赛。”
季元似懂非懂,此时车子已拐进巷子里,路上颠簸着,一时把他的酒劲儿颠簸上来。整个脑袋都跟注了水似的,晃荡成一片。什么时候进的院子,什么时候回的房都不知道了。
宛春下了车就去睡了,余氏从秀儿那里打听到她去柳公馆的消息,只和娜琳稀奇了一阵子,倒不知她也会热衷于参加社交活动了。这是很好的事情,就任由她玩去了。季元是成日里疯玩惯了的,管也管不住。索性也就不管了。
兄妹两人,一个是心事重重,一个是醉意浓浓,第二日周末竟都睡到了日上三竿。
宛春梦正酣的时候,隐约听外头人说大爷回来的话。她还以为自己是做梦在柳公馆里,翻了个身仍是睡着。过不了半钟头的功夫。那叫唤大爷的声音越发的响亮了,宛春这才觉出不对来,扶着头坐起身就叫秀儿道:“谁在外面嚷嚷呢?”
秀儿拿了一根小棍子,正在外面挑了房梁上的蛛丝网回来,看她问,便把手里的棍子放下,站在镜子跟前儿理着衣襟笑道:“是上房里嚷嚷呢,说大爷的车子已经要到府里了,让人去把他的房间收拾收拾。”
“哪个大爷?”
宛春睡得浑身酸胀,脑子里只有自己同赵纯美、陆建豪的事情,倒不知她说的是谁。
秀儿捂了嘴笑,伸着一只手指远远地点点她道:“该说你是笨好呢,还是傻好呢?咱们府上的大爷还能有谁,不就是四小姐你的亲哥哥吗?”
“我的亲哥哥?你是说伯醇大哥?”宛春呆了一呆,随即道,“他不是有四年的学业么,这才出去了两年,怎么就回来了?”
秀儿道:“谁不是这么说?所以大家才手忙脚乱的,先生和太太那里也乱着呢,都说大爷回来连个电报都不发一个,要不是铁道部有先生的同僚在,认得咱们大爷的模样,想必等到大爷家来,咱们才能知道呢。”
宛春扬着眉,也觉得伯醇回来的太过突然些。但她听多了伯醇的故事,此时能见到他本人,心里也微微的欣喜着,忙翻身下床找了衣服换上,又问秀儿道:“三哥那里知道吗?不知道的话,我去找他吧。”
秀儿跟了她过去,季元的急脾气是宁愿劳动了萍绿一个人,也不愿使唤倦懒怠动的老妈子的,故而宛春过去的时候,萍绿还在一颗颗给他的长袍外的马甲上扣了扣子,一回头瞧着宛春主仆,却笑道:“来的也巧,三爷正要找你们去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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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回国()
说着,又要去给季元端了洗脸水。
宛春看她一双手几乎不够用,又不知季元的脾气,便道:“何须你忙成这样,房里现放着老妈子,怎么不叫她们做去?”
萍绿端了黄铜盆子在手里笑道:“哪里使唤得动她们,一个两个都仗着年轻时奶过三爷,腰杆子硬挺得厉害,几乎没成这屋里的半个主人。再者,话说回来,这位小爷也是个难伺候的主儿,嫌她们手脚慢,总是叫了我来。”
季元听她抱怨,咧着嘴只是呵呵的笑。他宿酒醒来,头还是昏沉的,站着扣纽襻的功夫都觉得累,只好撩着长袍的下摆,向沙发上一躺,对宛春笑道:“你是不是也听见大哥回来的消息了?”
宛春道:“正是呀,屋里屋外都嚷嚷开了,怎么能不知道?所以我才找了你,问你要不要出门去迎一迎大哥呢。”
季元道:“迎接是自然的,不过他回国坐的那班火车才进了车站,要回来也得是一个钟头以后了。我要问你的,却不是大哥的事,而是校花大赛的事。”
“校花大赛?”宛春看他对面的靠背椅是空着的,上铺了一层宝蓝缎面的垫子,就走过去坐下道,“我已经同你说的很清楚了呀,要你们商议着将它往后腾挪了半个月再举办,怎么,是哪里行不通了吗?”
“怎么会行不通?”
季元笑了一声,伸了两根手指抵住额角,轻轻在太阳穴的四周打圈圈按揉着。但他毕竟是享乐惯了的,只揉了两下子就不动了,让秀儿过来替他按摩,自己却笑道:“我不过是以为昨晚喝了太多的酒,导致听觉上出现了错误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四妹妹你对于校花大赛可是很冷淡的,怎么昨儿就有了兴趣了?”
宛春手掌撑在身子两侧,正按在那软软的垫子上,虚虚浮浮的,没有着力的地方,她的话也不免虚浮着,轻笑的说道:“诚如繁少爷所言,校花大赛不是什么丢人的事,那一次在大赛上扭伤了脚,真是羞煞人。既然能有机会重来一次。我何乐而不为?”
她愿意为之,季元自然是欢迎的,当下就拍两下手笑道:“你要是真的如此想。哥哥我定然会全力办好了这件事。”说时,幻想到宛春夺冠的样子,又笑起来道,“他们都说南林家的大小姐是举世无双的美人,在我看来。妹妹也是绝色倾城的人物,将来若有幸碰了面,那可真叫人惊艳了。”
秀儿揉了这么会子功夫,已将他的头疼散去了不少,此时听言便在他的头顶上方凑趣说道:“我们四小姐的美丽,是连老夫人都赞不绝口的。我想将来即便是遇见了那个什么南林家的大小姐,输的人绝不会是四小姐的。”昂昂头,那得意之色仿佛夺冠的是自己一样。
宛春看着好笑。她对于校花大赛另有一重不可言明的心思,倒不愿大家都在这个话题上打转,看着萍绿端了洗脸水进来,就对秀儿道:“不要光顾着说话了,你也动一动手。伺候三爷洗漱吧。”
季元闻说,忙摆摆手。那里就站起身来道:“不敢劳动妹妹的人,有萍绿一人就足够了。”
萍绿在旁静静地笑,拧了一把热手巾子递到了季元手里,一张长圆脸儿却冲秀儿道:“你还不快过来,准好的机会,总不想要珍惜,背了人又赶着献殷勤。”
她们下人间的玩笑,素昔开的没头没脑,宛春和季元不大懂,秀儿却很明白,嘴里头又是笑又是啐道:“我拿的是伺候四小姐的钱,你拿的是伺候三爷的钱,要么,你把你的钱给我,我就接你的任务伺候了三爷;要么,你正经的做你的事,哪里那么多话呢。”
秀儿的老家在湘潭,来旧京的时日晚,说话里还带着湘潭的口音,混合了京味,不似萍绿和翠枝的泼辣,一出口就别有一种不同的风韵。季元很喜欢听她说话,见她们两人斗起嘴来,丝毫没有少爷的脾气,还在中间笑劝和道:“好好地说话就是,不要吵起来。女儿家,温柔二字是最得人心的。”
秀儿听他说温柔,面上不由就红起来,只当他是说自己不温柔,忙向宛春的椅子后面站着,推了宛春的肩膀道:“你说说话罢,咱们不出去接大爷吗?”
宛春瞧她害羞了,脸上也是一乐。严格的说起来,秀儿的脾气和样貌在同龄女孩子里已算拔尖的了,除却出身不好以外,几乎挑不出什么刺儿来,季元爱同她开玩笑,也正是因为感于她的红颜薄命,倒不见得是男女之间的情爱。但在深宅大院中,能有一位愿意爱护她的人,亦是件幸事,便也笑说道:“没听见三爷说么,要等一个钟头大爷才会回来,这么急着去也是接不到人的,我们坐着同三爷聊天不好么?”
“怎么不好?”萍绿泼了洗脸水回来,还是笑嘻嘻的模样,一面甩干了手上的水珠儿一面说道,“谁不知道咱们府里的下人中,大爷和三爷最喜欢找她聊天?她跟了四小姐你的时间长了,活脱脱也是半个文人了,不见得识字,大道理却比谁懂得都多。”
“哦?”
宛春回头看了看秀儿,直觉问道:“大爷以前和你也熟吗?”
秀儿这下是彻底的羞臊起来,耳根子上都是火辣辣的,低了头只管扯着衣襟不说话。倒是季元看宛春问的奇怪,便道:“傻子,大哥没去日本留学的时候,你同他之间可比我要亲昵许多呀。他房里的人,你房里的人,哪一日不往来上三四次,秀儿又是你最常带在身边的,大哥岂会不熟悉?”
这倒是奇怪了,宛春默默地想。据秀儿说大哥伯醇足比她大了七八岁,她以为大哥同自己之间,该当是有隔阂的,却不知是这般的亲密,那么待会子见了面,可要她说什么好呢?
这时。季元的听差李桧走了进来,看他兄妹都在,一鞠躬就笑道:“三爷,四小姐,快别在屋里坐着了,老先生从政事堂回来了,先生和太太使人来叫三爷和四小姐去前厅说话呢。”
李承续周一到周五的作息是十分准时的,这会子回来,不用想,自然是为了李伯醇的事了。宛春便和季元起身来。一同带了秀儿、萍绿到前厅去。
还没走到门口,隔着大红的直棱窗户,就能听见里头的说话声。
是母亲余氏的声音。尖利而气愤的:“他越大越不将我们做老的放在眼里,总是一意孤行。爸,你不能再这样的惯着他了。”
祖父李承续咳嗽了两声,他近一年的身子都不大好,如今深秋的时候又受了风寒。一年里倒有半年是咳嗽不停的。不过,旁人的咳嗽也只是咳嗽罢了,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祖父的咳嗽却大不一样。
他不能驳了儿媳妇的颜面,因为她在这座府里永远代表着锦溪余家,却也不能就让儿媳妇一直唠叨下去。就只有用咳嗽,才能让她于无声处听惊雷。
果然,余氏已经不说话了。父亲李岚峰却道:“伯醇回国不见得是好事,也不见得是坏事,全在我们怎样安排了他。他攻读的是经济学,我的海军部衙门只怕没有合适他的职位,要不然父亲将他调动到财政部去。也算是学有所用。”
宛春听到这里,才知祖父他们是在讨论大哥的贸然回国及前程。季元也听得完全。在窗子外挤眉眨眼的对宛春嘀咕了几句,不过是说大哥此番又要生事了。
宛春偷偷地笑,示意廊檐下站着的仆妇打起了门帘,就同季元进了门里去。祖父坐在他常坐的太师椅上,看见他们来并没有说什么,母亲余氏的脸上却还有些气愤难平,只有父亲问了他们几句关于功课上的话。这个宅子因近日受了总统府的监视,每个人的心里都似乎长了一株杂草,三不五时的撩拨着心弦,总不能平静,因此家人之间能彼此坐在一起说话的时间少之又少。
这会子李岚峰问起,宛春和季元就少不得要将这一周遭所学的东西都汇报一遍,父子三人说着话,慢慢的竟也熬过去了许多时辰,就在李岚峰要问宛春有没有学到麻醉术的时候,李达已躬身在帘子外喊道:“去接大爷的车回来了。”
宛春忙站起了身,李岚峰瞧她很郑重的样子,便坐着笑道:“伯醇回来必然要到前厅来见我们的,你不必出去了,就在这里等着吧。”
宛春点一点头,却仍是站着。她不知道伯醇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会怎样来对待自己,只觉得长兄如父,那么用对待父亲的那一套方式,总不该错到哪里去。
想时,悬挂在前厅门上的板帘就已掀动起来,顺着光照的方向,就见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子微低下头,大跨步的迈了进来。他身上穿的是很新式的西装外套,在外套之外,还有一件藏青呢对襟大衣,挺括的立领直抵到下巴上。下面是一条时新的西装裤,皮鞋擦得锃亮,衣着整洁的倒不像是风尘仆仆回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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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郑飘飘,在末世中谨守着自己的本性与原则,炼身,炼心,还有修炼自己的不断成长中的空间_
守护亲人,守护自己,还有……
——末世来临,你准备好了么!
第五十九章 固执()
走得近些,才在光影交织中看清他的面容。
有棱有角的脸,剑眉星目,不大随父亲和母亲,好像有点随了祖父的样子。鼻子是高高的,鼻梁极力的延伸着,勾出面上最坚毅的一处轮廓,鼻梁下则是一张薄厚适宜的唇。整体而言,李家的几个儿女都有几分相似,但在相似之中又有很大的区别。宛春和仲清都是女孩子,不消说了,可以用漂亮形容。而季元和伯醇,若说前者是俊逸,后者则只能用的上英气了。
英气勃发,华茂春松,一如伯醇本人的气质。
宛春在母亲的身侧偏转过身子,看他含着笑走上前,没有鞠躬,也没有行礼,只是自然大方的站在那里,对李承续说道:“爷爷,孙儿不孝,要辜负你的厚望了。”
李承续淡淡的挥手,在他的指尖还夹了一根雪茄烟,挥动的时候零星落下一点子烟灰,以至于宛春也不确定他是否是在回应李伯醇的话。
然而这个大哥实在是让人惊讶,他没等的李承续说话,就又转过身来向李岚峰和余氏笑说道:“父亲,母亲,孩儿回来了。”
余氏蹙着眉,她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训诫了这个总让她意外和生气的长子,然而真的见到面的时候,久别重逢的喜悦又让她说不出来,只好板着脸坐在那里,嗓子中嗯嗯了两声,就算是打了招呼。
照旧是李岚峰做的回应,道:“你回来的真是突然,为什么不和我们提前说一声?”
李伯醇轻轻的笑,将身上的大衣脱下去,随手放在灯挂椅的靠背上说道:“我怕提前说了未必你们就会同意,不如先斩后奏来的痛快。”
“那也得看是什么事情呀。”余氏隐忍多时,此刻再不能装聋作哑。一双手紧紧地交握着放在了膝盖上,前倾了身子道,“去日本留学的决定,当初也是你不吃不喝吓唬了我们三天,我们才同意的。原以为那是你的心愿,成全了也不失为一件美事,你倒好,说去的也是你,说回来的也是你,我们做上人的。一点置喙的余地都不曾有过。你倒是说说看,究竟什么样的事,重大到你必须要辍学回国才能办到?”
“辍学回国?”
宛春和季元俱都惊呼了一声。
她还以为大哥不过是回来一趟。迟早还是会回日本去的,想不到他竟打得辍学的主意。这下子,连季元都忍不住了:“大哥,你不是同我们说笑话的吧?”
伯醇这才看见母亲余氏的身旁还有两个人在。坐着的那个青年男子,还是印象里的模样。站着的那个少女,却已经有些陌生了。
看她穿着西洋的服装,米白的高领子薄线针织毛衣,笔挺的撑住了光洁的下巴,肩上披着的银灰鼠皮短斗篷,像个荷叶似的四面撑开着。露出腰际那里一抹窄窄的动人的曲线,底下的棉布裙子亦是灰色的,和她的斗篷相得益彰。她的头发烫成最时髦的波浪卷。蓬松的垂落在颈项周围,在她的发间有挑着蓝色的细花,和亮晶晶的水钻发卡,脖子上挂着一副珠圈,在素净中自然显出富丽来。
显而易见。昔年偎在自己身边要听故事的小丫头,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终于长成大姑娘了。
伯醇一时间止住了自己对于日本的想法。伸出手对宛春招了一招笑道:“四妹妹,你走近些让我瞧个仔细。两年不见,都出落成绝代佳人了,要是走在街上,只怕我还认不出来呢。”语气亲昵,略带着几分玩笑。
宛春站在余氏旁边,掩了口轻轻地笑,因对大哥实在是陌生得很,尚还有点不好意思。伯醇就自己往前走了两步,拉住她的手,微微低下头,直看到她脸上去道:“怎么,你这会子竟和我生疏了吗?小时候,你总是偎在我身边听我讲故事,如今,我们的故事书怕也再用不上了吧?”
宛春低头含笑,浅浅应了一声是,却不敢说太多。
她如此不胜娇羞之状,让初回国的伯醇爱怜不已,摸一摸她的额头,又对季元笑说道:“我不在家的时候,三弟没有欺负四妹妹吧?”
季元老神在在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