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驸马-第5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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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生仿佛知道,薛公所指的‘他们’,是谁了。”李仙缘说道,“倘若薛公与陛下当真反目,他们的获利将是最大。”
“对。”薛绍道,“这些年来,他们苦心孤诣的就是要铲除薛某人。凭自己的力量做不到,他们便假借陛下之手。倘若成功,就再也没了对手与之抗衡。就算失败,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他们总能坐收渔利。到时,他们权倾朝野为所欲为乃至窃取九鼎,几乎都是指日可待。”
“我说怎的如此奇怪,最近发生的事情都不像是出自陛下的本意……”李仙缘啧啧摇头,“毋庸置疑,陛下虽然有意削弱薛公的力量,但类似杀害郭安、囚禁虞红叶还有扣押令兄这样的蠢事,真不像是她能干得出来的。”
“如此可见,陛下对朝堂和群臣的控制之力,已是大不如前。”薛绍道,“否则,那些肖小安敢打着陛下的旗号,胡作非为?”
“去岁入冬之时,陛下害了一场大病久时不曾上朝,龙体已是大不如前。很长一段时间内,百官都难得见上皇帝一面。许多朝政大事,陛下都委托了张易之和张昌宗出面代为发号施令。二张又与武三思等人搅和到了一起,趁机迅速坐大,并开始大肆铲除异己。”李仙缘说道,“也就难怪,朝局会失控到如今的地步了。”
“看似偶然,实则必然。”薛绍说道,“就算陛下没有突然生出这一场重病,就算没有二张的突然出现与搅局。眼前的这一切,都是迟早将要发生的事情。”
李仙缘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就像薛绍了解的那样,李仙缘看似稀里糊涂,其实他比谁都清醒。
“李仙缘,我要你立刻返回京城!”薛绍突然语出惊人。
李仙缘差点被吓得跳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薛绍上前一把揪住李仙缘的衣襟,沉声道:“我要你立刻返回京城,去办一件……我无法形容,它有多么重要的事情!”
“什、什么事情?”
薛绍气势惊人,李仙缘都有点被吓懵了。
“我要你回去,亲自面见太平公主。”薛绍松开了他,并拍了拍他的衣襟,语气变得尽量和缓,说道:“我要你把我们今天谈话的内容,一字不漏的全部告诉她。并且郑重的叮嘱她,一句话。”
“一句,什么样的话?”李仙缘瞪大了眼睛,问道。
薛绍说道:“告诉她,百忍成金。万事,等我回京再说!”
第1011章 鱼死网破()
深夜,太平公主府。
主宅卧房内,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同卧一塌,点着一盏灯,头抵着头肩挨着挨肩,看着一份写满姓名的文卷低声窃语。
“殿下,昨日李多祚已被贬出了京城。眼下这情形当真是不太妙了。眼下京城的兵马大权,几乎尽落武氏子侄之手。”上官婉儿指着文卷低声说道。
“确是一个大麻烦。”太平公主眉宇紧锁,“真没想到,他们连李多祚也能扳倒。要知道,李多祚可是裴行俭当年亲手栽培起来的大将,战功赫赫威望极高。若是按照军队的传统论起辈份来,薛郎都还是他的后辈。”
“李多祚统率御林兵马多年,深受陛下信赖,从无半点过失。”上官婉儿补充道,“饶是如此,他仍被御史弹劾,告他一个抗旨犯上之罪。理由竟然是,当年诺真水之战后,李多祚曾在丰州逗留多时,没在朝廷给出的期限之内准时率军回朝。”
“我记得当时李多祚不是身负重伤,留在丰州养伤吗?”太平公主问道。
“确是养伤。那一战,他几乎丧命。”上官婉儿叹息了一声,“然而,欲加之罪,其无辞乎?”
“可恨!……”太平公主恨得直咬牙,“看来,此前我们抱以最大希望的羽林卫,是难以指望了。”
“倒也不尽然。”上官婉儿指着文卷上的一个个名单,说道,“殿下请看,虽然左右羽林卫的两位前任大将军李多祚与娄师德都已不在京城了,但是还有两位将军我们可望争取——左羽林卫将军曹仁师,右羽林卫将军范云仙!”
“曹仁师恐怕不行。”太平公主摇头,“虽然他跟随薛郎打过吐蕃一战,此后关系倒也密切,但他毕竟曾是王孝杰的嫡系。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倒是这个范云仙,当年他被酷吏陷害,是我们出手搭救了他。”
上官婉儿拧眉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怕是也不行。”
“为何?”
上官婉儿说道:“既然他们连李多祚都扳倒了,又哪会放过夫君的旧部范云仙?我以为,范云仙怕是没几天好日子可过了。就算他们暂时不动范云仙,估计也会把范云仙盯得极紧。只要范云仙稍稍有所异动,恐怕就会落入他们早已布置好的圈套之中。”
“有道理……就怕我们刚一接触范云仙,就把他给害了。”太平公主非常愁苦的点了点头,“周季童,不就是前车之鉴么?”
提起周季童,上官婉儿也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想来,当时我们确是太过鲁莽了。”
“只怪他们心狠手辣!”太平公主的语气之中添了一丝怒意,“算起来周季童也是皇亲国戚,本宫的寿诞,请他夫妇二人前来赴个宴怎么了?犯得着对他痛下杀手吗?”
上官婉儿没有接话。因为她听出来了,太平公主口中的“他们”,可是包含了皇帝陛下在内的。
“不提此事了。”太平公主恼火的摆了一下手,“如今的千骑使……”
“赵义节?!”上官婉儿的声音之中,透出一丝惊喜。
“此人,你熟?”
“不熟。”上官婉儿说道,“但是,我记得他当年曾被夫君赶出千骑流放出京。后来不知如何他便投靠了安西虎师。诺真水之战后,他又兜回了京城重返御林军,并且做到了千骑副使的高位。周季童被害之后,他便升至了千骑使。”
“安西虎师?”太平公主问道,“难道他也是王孝杰的人?”
“倒也未必。”上官婉儿说道,“诺真水之战是夫君亲自挂帅,打的一场生死之战。如果赵义节真是王孝杰的人,再加上此前的过节,夫君不可能真正重用赵义节,并在回朝之后大表其功,让他得以荣升高位。”
“你是说,他明面上是王孝杰的嫡系,是薛郎的仇家。实际上,有可能是薛郎早早安插在御林军中的心腹?”太平公主好奇的问道。
“我不确定。毕竟军队里的事情,我们知之甚少。”上官婉儿说道,“但是我们不妨如此推算一番:当初夫君率二十万大军北伐归来,代表军方拥戴陛下改朝换代登基称帝,从龙之功莫可比拟。以夫君当时在军队里的能量和对朝局的影响,他亲手轰出去的人,除了他自己,还有谁能让赵义节重返御林,并且节节高升呢?”
“有道理!”太平公主仍有疑惑,“但又为何,这些年来赵义节从未与我们有过任何的交集走动。否则,我又怎会对他毫无了解呢?”
“这或许,正是他与夫君之间的默契和密约呢?”上官婉儿说道,“毕竟,殿下也说了,赵义节明面上可是安西虎师的旧部,还曾是夫君的仇人?”
“极有可能……”太平公主的表情之中添了一丝欣喜,用手指点着那份文卷,“那么,重点锁定这个人——赵义节!”
“好!”上官婉儿点了点头,又指向了另外两个姓名,“这两个人,倒也不能忽略。”
“唐真,潘奕?”太平公主皱了皱眉,“你把他二人的姓名写在这里,小小的羽林卫郎将,能有何作为?”
“殿下可别小看了郎将。”上官婉儿说道,“大将军总揽全局,将军负责具体事务。郎将,才是直接带兵练兵之人。并且,正因为他们不起眼,所以才更加方便行事。”
“倒也有理。”太平公主点了点头,“这两个人,我倒是听说过。但是,印象不太深刻。”
“唐真和潘奕,殿下对他们可能没有太大印象,婉儿却是知之甚详。”
“怎么说?”太平公主问道。
上官婉儿说道:“记得很早以前,那时夫君还刚刚入仕就职于奉宸卫,唐真和潘奕就曾是夫君的亲随。后来夫君出镇夏州,唐真潘奕等人留在了御林军中继续任职,从此就没有了太多的交往。但诺真水一战之时,他二人可是跟随李多祚一同参战了的。归朝之后,便因军功荣升了五品郎将。”
“婉儿,那么久的事情了,你竟然记得如此清楚?”太平公主挺好奇。
上官婉儿的脸稍稍一红,“当时皇帝陛下还是大唐的太后,她曾命我去过几次奉宸卫传话赐物,所以……”
“哦,原来如此!”太平公主做恍然大悟状,那表情仿佛是说,当初你和薛郎偷偷的谈情说爱的时候,肯定没少用唐真和潘奕这些人打幌子做掩饰吧?
“殿下,其实最关键的人物,还是他!”上官婉儿连忙岔开了话题。
“哎——现任右羽林卫大将军,陛下跟前的大红人,统率皇城御林军的首席重将,论弓仁嘛!”太平公主叹了一气,“我们连范云仙都不敢接触,又哪来的神通去打论弓仁的主意?再说了,你看他上次镇压右卫叛乱时的那股子劲头,分明就是唯皇帝陛下马首是瞻,除她之外谁都不认。这样的狠角色,我们怕是难于争取了。”
上官婉儿咬了咬牙,“若是不能争取,就必需设法除掉。”
“那恐怕更难。”太平公主直摇头,“为了能让论弓仁一枝独秀,皇帝不惜把用了多年的李多祚都给舍弃了。现在他是皇帝最信任的大将,手握重权灸手可热,连宗楚客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据说他现在根本不离皇宫,随身常带数百精锐甲士,时常亲自守卫在陛下左右,连睡觉的时候都身着甲胄手握钢刀。”
“所以我说,论弓仁,要么是我们最大的助力,要么是我们最大的麻烦。”上官婉儿说道,“若能攻克此关,我们,大事可成!”
太平公主双眉紧皱,表情严峻的点了点头。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一声,“殿下,急报!”
是班剑女侍回来了,太平公主忙道:“进来说话!”
一名班剑女侍推门进来,俯耳在太平公主身边快语说了一番话。
太平公主脸色骤变!
上官婉儿吓了一弹,“殿下,怎么了?!”
“出事了。”太平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出大事了!”
“究竟何事?!”上官婉儿惊声问道。
太平公主深吸了一口气,“薛郎的兄长薛顗,被秘密拘捕囚禁起来了!”
“啊?”上官婉儿的脸色也变了,“如此节骨眼上,竟然!……”
“看来,他们的出手远比我们想象之中的,要更快、更狠!”太平公主咬了咬牙,“时间不多了。我们,无法再等!”
“可是殿下,时机远远还未成熟!我们的准备,也一点都不充分!”上官婉儿急道。
“我知道。”太平公主的语气也急切起来,“可是你想过没有,一但薛顗有个三长两短,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
上官婉儿飞快思索连连眨动着眼睛,说道:“如果薛顗有失,整个薛氏大族或将难保,连殿下和我们也必会受到殃及。如此一来,夫君必然与朝廷反目……一切,无可收拾!”
“这便对了。”太平公主深深的深呼吸,咬牙,恨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鱼死网破!”
“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上官婉儿也是一咬牙,一横心,“殿下说得对,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放手一搏!”
太平公主眼睛一亮,“婉儿,可有主见?”
“婉儿以为,虽然眼下局势对我十分之不利,但我们还是不能自己乱了阵脚。至少,也不能过早的把矛头指向……不该指的地方!”上官婉儿说道,“当务之急,必须先要保住薛顗性命!这才是关键之中的关键!”
“我赞同。”太平公主果断的一点头,“以他们这次出手的手法来看,想要通过朝堂和法律这些常规手段来解决问题,怕是难于指望了。如此,只好出一下策!”
“殿下是说?……”上官婉儿一时不解,问道。
“养仕千日,用在一时。”太平公主悠然道,“是时候让那些飞檐走壁的英雄好汉,替我们做一些该做的事情了!”
“婉儿懂了!”上官婉儿一点头,“我这就派人去联系洪门的堂主,赵崎和樊正!”
“不。”太平公主说道,“这种事情,知道人越少越安全。你只需要去一趟后院,把冯成刚叫来。”
“冯成刚?”上官婉儿愣了半晌,不解道,“他不是给殿下驾车的把式吗,怎么?……”
太平公主微微一笑,“他除了是府里的车把式,还是洪门十八鹗的师父,和唯一听命的统领!”
第1012章 逆鳞()
深夜,洛阳太初宫。
一队千牛卫打着火把排成一串,迈着紧凑的步子,畅行无阻的通过了北面玄武门,进入了皇城禁地。
负责勘验令牌的守城士卒,为这一队神秘的千牛卫的突然造访,着实吃了一惊。因为人人皆知,皇宫内苑后宫掖庭,那是天字第一号禁地。哪怕是大白天,哪怕是皇亲国戚和阁堂宰辅,未得皇帝特令诏许,也是不敢轻易踏足入内的。这大半夜的,千牛卫的大队人马却紧张又神秘的直奔千骑营地而去,究竟所为何事呢?
没人敢问。
千牛卫长驱直入,直接停在了千骑使赵义节的营房之前。
赵义节刚刚回到营房,正准备卸下戎装上床歇息。见到此状,他把刚刚挂到墙上的佩刀又取了上来,挂在了腰间。
“将军,似乎来者不善!”侍从小声道,“是不是叫兄弟们……”
“不必了。”赵义节轻拧眉头,沉声低语,“如此深夜,他们能有本事越岗过哨的走到我的跟前,就已经不是你们这帮兄弟能够应付得了。”
侍从无语以对。
“去吧,请他们进来!”赵义节大马金刀坐了下来,“别让人以为,我们千骑全然不懂待客之道。”
片刻后,只有一人进了房来。
赵义节打量着眼前这人,身材高大,全身罩着一领防雨避风的远行大斗蓬,从头到脚都遮得十分严实。油灯之下看不清来人面目,赵义节却感觉此人的身形,似有几分眼熟。
“赵将军,别来无恙?”来人发声,随即自己揭开了斗蓬的头罩。
赵义节瞬间错谔,不由得站起了身来,“王孝杰?!……王将军,怎会是你?!”
王孝杰一脸玩味又带嘲讽的笑容,“不请王某,坐下吗?”
“在下失礼了!”赵义节连忙回过神来,命人取座,上茶,招呼王孝杰。
两人分宾主坐了下来,各自沉默了半晌。仿佛都在回想昔日往事。
曾经,赵义节只是一名流囚,被薛绍从御林军当中扫地出门、流放西域被充了军的犯人。几番辗转他加入了安西虎师,并从一名戴罪流配的囚犯变成了吃皇粮的下级军营,可谓咸鱼翻身。
那时,王孝杰已经是王方翼的左膀右臂,堪称安西虎师的第二号人物。
后来,王孝杰接替了王方翼,正式成为了安西虎师的统帅。再后来,就有了王孝杰率领安西虎师,和薛绍一同在河陇失复失地的诺真水之役。也就是那一战,让赵义节真正焕发了人生的第二春。得胜回京之后朝廷论功行赏,他从一名小小的八品骑兵队正,扶摇而上做到了御林军五品军官。乃至于做到今日的三品千骑使,都和王孝杰、薛绍这些十六卫大将军平起平座了。甚至因为他在皇帝跟前当差执掌最为致命的千骑,赵义节隐隐都快要压过了十六卫大将军一头。
所以,现在二人这样一对坐,气氛着实的有些诡异。二人仿佛都在拼命的猜想——他心里在想什么呢?
片刻后,终究还是王孝杰首先拉开了话匣。
“想必赵将军内心定然是在猜测,王某深夜造访的因由?”
赵义节面不改色,“王将军,你我之间,想必不用拐弯抹角。”
“对味!”王孝杰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那我便直说了。”
“还请明言。”
“王某即将挂帅出征,却苦于缺一臂膀良佐。”王孝杰道,“适才王某奉命入宫觐见陛下,陛下也是当面问起,说‘爱卿出征,谁人为副’?王某却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赵将军你——怎么样,考虑一下?”
赵义节眉头一拧,“征讨何方?几时出征?”
王孝杰笑得诡谲,“怎么,赵将军还得事无巨细的问个清楚明白,才能给出答复?”
赵义节深呼吸了一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心里很清楚,眼前这形势其实已经十分明朗,王孝杰表面客气是在发出邀请,其实自己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随他出征早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仅凭一点便可得出如此结论——他王孝杰一介外官边将,能在深更半夜进得皇城玄武门来,便足以证明他已经从皇帝那里讨得了钧命。
而且这钧命,仿佛还透着一股森森杀气。
但赵义节仍是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我若拒绝,又当如何?”
“那也无妨。”王孝杰淡然得很,“王某此来只作邀请,别无他意。”
“曹仁师,苏宏晖,张玄遇,阿史那忠节……个个都比我赵某人更堪此任。”赵义节一口气说了好些个名字,个个都是安西虎师的旧将,他王孝杰的铁竿心腹。
王孝杰呵呵直笑,“如此说来王某当真只能,另请高明了?”
言罢,两人不约而同的凝神对望。
四目之间,似有电闪雷鸣在激烈震荡。
赵义节身后的心腹侍从,不由自主的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王孝杰扭头看了那侍从一眼,呵呵直笑。
“我答应你。”赵义节吐出这四字,重重吐了一口气,“容某回家,稍作安顿。”
王孝杰站起身来,脸上尽是那种“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笑容,淡淡道:“卯时初刻,白司马阪见。”
白司马阪是个地名,在洛阳城之外,设有官家驿站。现在已是半夜,王孝杰却约见于黎明时分,这话意思很清楚——时间紧迫,你别再瞎耽误工夫,更甭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