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神记-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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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道剑十四篇()
秦牧心头微震,顿时猜出道主为何如此肯定自己是当代的人皇。
村长的剑图,他只学会了两招,用的次数也不多,除了在延丰帝和国师面前施展过之外,便是在班公措和林轩道子面前展露过。
林轩道子跟随丹阳子前往太学院堵门时,便是败在剑图的第一招剑履山河之下。
他回到道门之后,一定试着将秦牧那一招剑履山河展示给道主看,道主多半便是在那时知道秦牧的剑法传自村长,但是并不能肯定秦牧便是当代的人皇。
他之所以语气如此肯定,其实只是试探。
秦牧心思也是细腻,虽然猜出道主的想法,却并不否认,也取了一些水去浇灌黄精,笑道:“道主神通广大,智慧过人。”
道主和林轩道子是用叶子捧水,而他却是直接动用元气卷起泉水,更方便,更快速。
老道主看到他动用元气,道:“道法自然。人皇何须如此匆忙?”
秦牧道:“纯任自然,学以致用。道主不用,为何要学?”
道主皱眉,眉头又舒展开来,笑道:“你我二教的分歧都是处世理念,我不与你争道门与天魔教的教义。人皇有几百年不曾出世了,这次出世,应该有所图吧?”
秦牧以元气分控水流,给这些黄精浇水,认认真真道:“我能有什么所图的?我们村的村长说,人皇是责任,我现在也没能明白这个人皇有什么好做的,一没权二没势,还要担负什么责任。道主若是愿意做,我让你啊。”
道主正在用叶子浇水,脸色微变,急忙摇头:“我担不起。”
两人一个用叶子捧水,一个用法术取水,浇着黄精。
林轩道子看在眼里,暗暗摇头,这一老一少都有些固执己见,顽固得很。
过了一炷香时间,秦牧速度快,给这些黄精都浇上水,老道主也将那片捧水的叶子种在土里,直了直腰身,叹道:“老了,身子骨不中用了。人皇既然是天魔教的教主,道门是不能与人皇作对了。这次老道来见人皇,是指认传承者给人皇。刚才林轩也拜见你了,我死后他便是道主。”
秦牧向林轩见礼,林轩连忙还礼,道:“我现在还不是道主,不敢受。”
老道主笑道:“你成为道主之后也要低半个辈分,行礼时要低半手。”
林轩吓了一跳。
老道主不疾不徐道:“我们这些炼气的两万年前受恩于第一代人皇,因此共尊其为人皇,各族各派取出当时最好的宝物,炼制了一口人皇印,所以要依循礼数,不得怠慢。老道可否请印一观?”
秦牧将那块黑疙瘩人皇印取出来,随手丢给他,老道主慌忙接住,脸上脸皮乱抖,连声道:“怎能丢?怎能丢?老道来见人皇,也是沐浴更衣过的,连手都洗了好些遍,毕恭毕敬不敢怠慢,怎能随手将人皇印丢过来?”
秦牧纳闷,道:“村长便是随手丢给我的,我还没有要,又扔回去了。他非要塞给我,我打不过他只好接下了。”
老道主面色一苦,双手托着人皇印,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确认是这块印,道:“人皇请收回吧。”说罢,上前一步,双手恭恭敬敬的捧起人皇印。
等到秦牧拿起人皇印,这老道士这才后退一步,将双手放下,向林轩道子道:“记住,人皇印是这么接的,不可乱了礼数。”
林轩道子称是,却见秦牧随手将人皇印扔进饕餮袋中,林轩不敢说话。
“他是人皇,他可以不敬,我们不可不敬。”
老道主用心良苦道:“这块印是我们各派各族的祖辈,用最好的宝物炼制而成,献给人皇,尊掌控此印的人为人族共同的皇。所以,我道门必须要敬。但这块印是我们献给人皇的,所以人皇可以不敬此印。明白了吗?”
林轩道子点头:“弟子明白了。”
秦牧心中不禁有些感动,老道主已近寿元无多,也就是最近几年性命便会走到尽头,但还是竭尽所能的带弟子。
这种传统的师徒关系更容易教出出类拔萃的人才。
老道主现在老了,应该是希望自己在最后几年能够将道子栽培出来,让他接任。
“道主此来,除了要看人皇印之外,是否还有其他要说的?”秦牧笑问道。
老道主深深看他一眼,道:“人皇应该明白,延康国师和延丰帝的革命变法,并非正道,是要遭天谴的。这次雪灾便是警告,为天下黎民百姓着想,人皇应该制止这次变法。”
秦牧摇头道:“天下大势,滚滚洪流,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敢于阻挡在前面的,必然会被碾碎。我只能顺应大势,顺应洪流。老师兄,你已经吃过很多苦头了,还要执迷不悟?”
老道主叹道:“我不与你争辩。争来争去,争的还是两家的教义,很难说服对方,不如不争。你执意要支持国师变法,我只说一句,道法自然,变法便是变道,改变自然。神是自然所生,大道所化,如要变道,你知道其中利害。大墟前车之鉴,人皇不可不察。”
秦牧微微一怔,道主显然知道这里面更多的内幕。
只是道主却不愿多说,道:“我来见人皇,是来表明心意,道门与延康为敌但不会与人皇为敌。徒弟,将道剑十四篇拿来。”
林轩从腰间一个皮口袋里取出一块石板,掏出来时有竟有两丈来高,横七竖八的画着一些剑痕。
林轩迟疑道:“道主”
“给他看。”
老道主道:“老人皇的剑法比我好,要高明一些,我尚且给国师看道剑十四篇,为何不能给当代人皇看?”
林轩道子将这块石板立在一旁,老道主道:“道剑十四篇,一剑一篇,延康国师来我道门求学时,我许他看十四天,那么我也许人皇看十四天。至于我道门的先天太玄功便不给人皇看了。”
秦牧露出惊讶之色,老如来许他看了如来大乘经,只是让他看了其中的法,没有让他看门,有法无门。
而现在道主许他看先天太玄功的门,不许他看法,两大圣地之主的胸怀都很是广阔。
秦牧沉吟一下,取出大育天魔经,道:“我不习惯受人恩惠,这是大育天魔经,我许道子看十四天。”
林轩道子颇为心动,看向老道主。老道主脸色微变,沉吟一下,道:“让你看,你便看,大育天魔经存善便是神,存恶便是魔,若是你入魔便说明你修行不够,心性不够。”
林轩道子称是。
秦牧坐在石壁前,向石壁上的剑痕看去。
这些剑痕横七竖八,看起来没有任何规律,他看向第一道剑痕,起初时没有看出什么奇妙之处,但是随着他的心神浸入其中,渐渐感觉到一些奇妙的剑意。
在他眼中,剑痕不再是剑痕,他仿佛看到了一些数理,仿佛有个道人在大笔疾书,写下了一些术数上的道理,这些道理渐渐演变,形成一黑一白两个相互扰动的太极图。
一点穿连浩动,两仪内反复阴阳!
秦牧心头微震,道剑的修炼方法的确与众不同,石壁上的剑刻蕴藏着极深的剑意,剑意中隐藏着数理,数理组成了道剑的第一式。
道剑的第一式隐藏的数理是二进制的阴阳计算!
“这恰恰可以与太玄算经对照。”
秦牧心中微动,太玄算经他已经领悟得七七八八,道剑第一式对他来说并不难。
过了不久,秦牧将道剑第一式参悟透彻,转而去看第二道剑痕。
道剑第二式,五气三元结秀,升腾处云辂交加!
这一道剑痕中蕴藏的是三进制和五进制,三元五气,这一招中的数理构建出日月大地,五气朝元!
这一招对秦牧来说也并不困难,他用一炷香时间将这一招领悟,然后去看第三道剑痕。
道剑第三式,五彩祥云覆罩,三天上仙韵琅琅。
这一招同样是三元五气,只是更加高深,出现三元五气的变化。
秦牧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将这一招参悟透彻。
道剑第四式,默把周天斡运,见参罗万象推迁,蕴藏的数理已经极为复杂,牵扯到三生万物的数理,太玄算经去解这一招中的奥秘已经极为困难。
秦牧将这一道剑痕中的奥妙解开,这才发现夕阳即将落入大海,天色已晚,红日落在海面上,映得岛上都是红光。
“道剑第五篇我未必能够解开!”
秦牧面色凝重,道剑一剑比一剑难学,蕴藏的数理越来越深,想要十四天内完全学会根本不可能。甚至连第五篇他都未必能够学会!
他只能选择先领悟其中的剑意,将剑意学了去,至于道剑其他几篇的剑法,他没有时间去学,能领悟出多少便是多少!
秦牧想到这里,立刻看向第五道剑痕,道剑第五篇,玉洞收归万化,昆冈上风月珊珊。
他悉心参悟,剑意中蕴藏的数理已经难以理解,太玄算经尽管被他参悟得七七八八,但有些数理并没有囊括在太玄算经中,估计是藏在玄女算经中。
道主就坐在一旁,老神在在入定下来,似乎不知饥饿。
秦牧饿了便从石壁下离开,去找灵毓秀和司芸香,二女已经烧好饭,询问他一番,听到那是道主,两个女孩都是大吃一惊,不敢放肆。
到了第三天,梵云霄驾船寻来,见到道主,突然大哭,向道主磕了几个头。老道主张开眼睛看他一眼,面色平静道:“你入了天魔教?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的确心术不正。去吧,我不杀你。”
梵云霄嚎啕大哭,抹着眼泪驾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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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存乎一心()
梵云霄离开后的第五天,这座小岛上多出了许多奇装异服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先是来了一个,将一面大旗插在岛上,然后唰唰唰一道道光芒闪过,岛上便多出了许多面旗帜。
旗子收起,岛上便出现了数百人,围着这座岛端坐下来,每个人坐的位置不同,星罗棋布,一动不动。
不过,每过两个时辰,这些人便会起身,改变一下位置,这个规律始终不改。
树荫下,龙娇男连打几个冷战,连忙挪动身子,向岛中挪去。
司芸香则很是欢快,给众人做饭,免得饿着他们。
灵毓秀面色凝重,四下打量,她也看得出这是一座大阵,将他们等人都困在岛中,不给他们离开的机会。倘若强行闯阵,阵法便会启动,演变为一场杀阵,将这座岛变成一个修罗场!
这座大阵启动时,必然恐怖无比!
而且,她还看到这些怪人有些还穿着朝服,是当朝的大员,还有人是菜市的肉贩子,砍头的刽子手,还有太学院的国子监,当真是千奇百怪!
最奇妙的是,这些人每两个时辰变化一下位置,是在改变阵法,应该是提防道主参破阵法变化。
“天魔教不愧是魔道第一大派,拿捏得很准。”
老道主也在打量这座杀阵,心中赞叹连连,道:“我两个时辰恰恰能够算出阵法变化,而他们恰恰改变阵法,阵堂堂主当真是鬼得很。”
阵堂堂主是太学院的阵元殿的国子监,被延丰帝封为翰林学士,极为恩宠,经常诏其入宫询问国家大事,虽然因为出身天魔教的缘故皇帝没有给他实权,但军中的阵法多为他设计。
显然阵堂堂主将老道主算的死死的,只要秦牧有难,便绝不会放他活着离开,就算离开,也须得是死着离开。
不知不觉到了第十四天,秦牧闭上眼睛,过了片刻这才张开眼睛,从石碑下站起身来,向道主行礼:“多谢师兄许我参悟道剑。”
道主起身还礼,道:“不敢当。人皇本来便有资格参悟道剑,我将道剑赠与你看,如来也会将如来大乘经给你看。人皇,当得起。”
秦牧道:“我已经看过如来大乘经了。”
道主怔了怔,过了半晌,摇头笑道:“这老家伙还是鬼精鬼精的,先我一步。徒儿,将大育天魔经还给人皇。”
林轩道子从参悟中醒来,连忙将大育天魔经一收,化作一个线团,双手捧着还给秦牧。
秦牧笑道:“你我年纪仿佛,没有必要这么多礼。”
林轩道子摇头道:“礼多人不怪。我没有成为道主,便始终是你的晚辈。”
秦牧无奈,道:“道主虽然没有看过大育天魔经,但那句存恶存善,却深得大育天魔经三昧。你参悟大育天魔经,从中看到了多少善多少恶?”
林轩道子迟疑一下,道主笑道:“秦教主是这方面的大家,你只管说。”
林轩道子道:“可能是先入为主,我初看大育天魔经时只觉句句都是害人之言,看到中篇时才看出些味道,心中便没有正魔之说,待看到尾篇,觉得先前看到的可能有所误解,于是从头再看,感触又不一样。”
秦牧笑问道:“还有几成是魔?”
“还有两成。”林轩道子老老实实道。
秦牧道:“你的道心还有两成是魔。不过你比佛子已经很不错了,佛心佛子看大育天魔经,处处是魔。他有佛相,但心中却是一个不可救药的魔。”
林轩道子怔了怔,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心中又有些不服,目光闪动看向秦牧,道:“人皇看大育天魔经,几成是魔?”
秦牧道:“大育天魔经的所有篇章,都是正道,也都是魔道,看我如何使用。”
林轩道子呆了呆:“这……”
秦牧大有深意道:“圣人之道在于百姓日用,大育天魔经第一句话便已经挑明了,你我也是百姓,你我心存正道时大育天魔经就是正道,你我心存魔道时大育天魔经就是魔道。我可以将它用成正道功法,也可以将它用成魔道功法。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林轩道子又怔了怔,觉得大有道理。
老道主连忙喝道:“咄!不要听他的教义,又是纯任自然的歪道理!你是下一代道主,当心被他巧言蛊惑,入了他的魔教!”
林轩道子醒悟过来,不由汗出如浆,浑身湿透,心道:“他借指点我之际,谈论魔教教义,借机蛊惑我!他的纯任自然,与我道门的道法自然不一样!”
老道主正色道:“秦教主的心性的确高你一线,将来他以魔教主的身份与你为敌,你要当心,不可只记得他是人皇而忘记他也是天魔教主!”
秦牧哭笑不得,老道主竟把他当成洪水猛兽,指点弟子时也是严加防范,免得被他引到天魔教去。
老道主道:“人皇又是怎么看道剑?”
秦牧肃然道:“穷于数理,精妙非凡,到了最后几招似乎超脱数理而近乎道。”
老道主言语中也大有深意,微笑道:“我道门的道剑,其实也可以看成如何准确的测量出一个圆。密率约率近乎无穷,径与周之间不能靠空虚清净来结束,后面还有不计其数的数位。道无止境,圆周也无止境,所以,道何须去改?法何须去变?”①
秦牧错愕,这位老道主是在向他传播道门的道义呢!
“道主,点到即止。”秦牧微笑道。
老道主哈哈一笑,让林轩道子收起石壁,道:“人皇,你的身份特殊,会有不少可怕的敌手,还是早点回大墟为妙。龙王的姑娘是我让她去请你的,可否让老道带走?”
秦牧看向他们脚下的黄精,这些黄精有很多都已经长出了几片叶子,但也有不少已经死去。
“你不用担心,我的话她听,她不会再来这里了。”
老道主微笑道:“你并没有损失什么,反倒是她损失了许多。”
秦牧点头,唤龙娇男上前,龙娇男强忍着伤痛,蹒跚走上前来。
秦牧问道:“还与我为敌吗?”
龙娇男道:“我驭龙门因你而被灭满门,我不得不与你为敌。”
“有没有我,你驭龙门都要被灭门,这是大势所趋。我就算不在天波城,你们也是同样下场。”
秦牧道:“我只是恰逢其会。你恨我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下次你再来杀我,我不会留情。”
龙娇男咬牙道:“我也不会留情!”
秦牧摇头道:“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别再蜕皮了,再蜕下去,你便老了。随道主去吧。”
龙娇男站在道主身边,心中一片茫然,她没遇到秦牧一次,便发现秦牧比从前又强大了不少,下次再遇到秦牧,她还是否会是其对手?
自己是否还有机会?
不过她的心智很快被仇恨所淹没,将这种茫然抛之脑后。
老道主抱拳,外拳太极图,内扣子午诀,道:“告退。”
秦牧还礼,起身道:“送道主。”
哗啦,岛屿四周的天魔教堂主、护法、天王等人纷纷起身,让开一条道路。
老道主带着龙娇男、林轩道子走出海岛,然后足下一朵云气升腾,带着二人离去。
秦牧看了看四周的天魔教众,挥手笑道:“散了,都散了吧。”
众人各自施了一礼,大旗一卷,消失无踪,但玉天王师天王还是留了下来,显然是不太放心秦牧的安危。
秦牧笑道:“没有必要这么紧张我,你们也去吧。”
两位天王对视一眼,各自衣衫一掩,就此消失。
“我觉得他们不会走远。”司芸香道。
秦牧点头,灵毓秀却在犯愁,道:“大教主,你只顾着在属下面前摆谱,让他们走了,咱们如何离开?”
秦牧迟疑一下,他的确是在摆谱,村里的老人从小就教导他输人不输阵,气势不能丢了,所以他没有让天魔教众带着他这个圣教主离开东海,免得在属下面前丢了脸面。
“你们觉得,梵云霄还会回来接我们吗?”他试探道。
二女冷笑,异口同声道:“他走的时候哭得那么凄惨,才不会回来!”
秦牧讷讷道:“要不,还是从海上走回去吧……”
“只能如此了。”
司芸香回头向灵泉看去,有些不舍,道:“你们说,那些黄精醒过来后,还会认得我们吗?”
“不知道。”
秦牧回头,只见灵泉边绿意盎然,摇头道:“他们死过了一次,倘若他们原本有魂的话,魂魄应该会落入黑暗的幽都。可是他们却又偏偏活了过来,至于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