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凡变-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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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片积雪、覆冰的地面上,上千流民住了下来。
有人拿毡布搭起了简易的窝棚。更多的人,则只能围着某个火堆,裹着被子把自己和一家人缩起来。还有的,只能躲在别人的毡房背面避风,不敢睡,因为一睡,就可能再也醒不来。
出圣村的村口,三层拒马桩依然架着,只留下一个狭窄的出入口。
村口外面除了两个巨大的火把,还支着一只烧开水的大铁锅。锅里一直冒着热气,因为放了骨头和谷粒的关系,它或许也可以叫做清粥,或者肉汤。
这锅热水其实救了很多人的命,虽然有些人并不满足。
流民的数量从过往的最多百人一下增加到了千人的规模,而且这次看样子并不只是路过。
为此,出圣村紧急加派了人手,一队二十人,一夜三队轮换。最是青壮的猎户们被选派出来,背负长刀,手持弓箭,彻夜巡逻经过除夕夜的一战,他们身上如都今已经增添了一份肃杀之气,看着就不好惹。
没有流民敢挑衅或靠近,正如他们选择来到这里,哪怕夜再寒也不敢离开一样。
出圣村除夕夜阻击贼匪那一战的消息,这几日已经传出去了,而且作为这场屠戮中唯一山民获胜的战例,正被越传越玄。比如说杀匪的数量,已经传到过千了,而且还在增加。再比如,流民们听说,猎村有个少年,一箭就洞穿了十余名刀枪不入的匪首,那弓大得不得了,就连箭矢都有一人粗,几米长,所以才生生把十几名匪首串成了一串糖葫芦。
这些传言本身都有一定的事实做依据,在其他的贼匪与逃兵团伙看来,是一种威慑,但在流民们看来,代表安全与庇护。在丰城闭城,迁往西南的路径被断绝之后,出圣村就成了这些如今已经无处可去的流民们,最好的选择。
许落这一夜若是没去参加村老们的会议,或许就将自他入世以来,第一次见到修行之人,虽然他过往未必听说过,一个叫做阴煞宗的小宗门。
流民聚集区域后方,两名踏着黑色葫芦样法器的黑衣修士在夜色的掩护下,浮在半空观察。
“还是没有吗?”其中一人开口问道。
“法器没有反应,看来也不在这伙流民里。”另一个持着绿光罗盘的黑衣修士摇了摇头,他们一路追来,已经查探过不知多少流民了。
“那就是已经进丰城了,我们快些赶去吧”,前一个道,“宗主不惜耗费寿元才算出来‘纯阴厄难体’出世,而且正由庆国东北往西南移动我们若是错过了,只怕要进万毒窟。”
另一个很是忧虑的点头赞同,“是啊,我现在最怕,是万一被人劫胡”
“还有其他宗门知道这件事?”
“就算眼下不知,迟些总会知道的,还是早些找到的好。走吧,去丰城。”
两人本就着急,说完几句,便自驱动脚下法器,一前一后往丰城方向掠去。
一样是在马奔原的房间里,围着火盆的这次多了许落。
“小路攻城器械过不去,所以燕军逼城,一定走大路官道,不会从咱们这里过两国交战,他们也也顾不上咱们一个小村。所以,这点倒是不必担心”村长夏谷说,“眼下的问题只有一个,拿村外这些流民怎么办?丰城已经闭城了,他们无处可去,看样子似乎要托庇于我们,在这住下来。”
“是啊,听闻流民被劫杀的情况,比村庄还严重。而眼下这方圆百里,也就咱们出圣村周边没有贼匪横行。”一名村老说了一句,脸上不自觉有些骄傲。
另一个啧了一声,“你啊!这是应该高兴的事嘛?!依我说,明天把弓阵摆出来,统统赶走。这世道,咱们可顾不了那么多人。”
“那他们要就不走呢?当真开弓杀人?”又一个问道。
“,那你说怎么办?真不行,那就把铁锅撤了,守住村口,任他们饿死冻死好了。”
“那样最后他们铁定要做乱。穷凶极恶听过吗?我怕他们冲村。要不路口再加些人手?”
村老们你一言,我一语,有探讨,也有争辩。
“会不会一旦接纳,来的更多?”躺在床上的马奔原突然问了一句。
“增加一倍的可能是有的,但再多也不会。”夏谷回答。
“为什么?”
“先前能进丰城的都已经进去了,还在后头的,因为燕军阻路,只能选择改道向东而行,往楚国去,不会再往咱们这边来了。所以,眼下还会增加的,就只有当下已经在这附近的小股流民,加起来总数绝不会超过两千五百人。这还是不算路上死伤的算法”
夏谷把自己的分析说了一遍,众人纷纷颔首表示赞同,唯独提问的马奔原不再说话,只一个人闷在被子里不断小声自语,“两千五百老弱妇孺,饿死,冻死青壮,七百到九百可用之人田地,山林,房屋春生,春生”
众人面上都有些茫然,不知他算的到底是什么。
“留下他们”,马奔原突然开口道,“命人去告诉他们,我们不会让他们进村,但若贼匪骚扰,会提供保护。村口铁锅增加到五只,热盐水与骨头汤整日不断。除此之外,每日一顿粥饭。另,伤我村民者杀,潜入者杀,冲村者杀,盗窃者杀,奸。淫者杀就这样,留或不留,任凭他们自己选择。”
在场包括夏谷在内,一下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许落在旁一直没吭声,却注意到了一件事情,马奔原没说杀人与抢掠者杀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什么老弱妇孺饿死冻死,青壮七百到九百可用他在导演一场自然淘汰吗?弱者死,强者生。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在计划什么?
“叔,你原来不是说,不可以让这些流民把我们出圣村当作希望吗?”因为意志消沉一直没开口的马当关此时问了一句。
“此一时,彼一时。”
马奔原抬起身子,看了看站在墙角的沈春生和他手里那把弓,露出坚定之色,又看了看许落,最终没有选择回避他,开口道:“出圣村,太小了。未来春生要做些什么,我怕人手不足。”
这一下,除了春生依然懵懂,也不在意大人们在议论什么,剩下的,所有人都明白了。
以俗世的眼光而言,马奔原的野心很大——他已经在考虑未来春生或许可能起事甚至开国了。而他现在做这个选择,就是为了扩张出圣村的人口规模,尤其是青壮人口的储备,以便未来,能为春生提供更多助力。
那是在场很多村老或许都不可能亲眼看到的未来,但是只要想到那一天,仍足以让他们热血沸腾。他们以俗世眼光看待,一个宗族有了超级武力和领袖之后的所谓振兴,还有比开国更标准的答案吗?
这是一个关于在燕庆两国的夹缝中,小村崛起的最初方案。
马奔原选择的具体做法有些残忍,他或本就更像是一个枭雄,夏谷沉思一会儿,终是握了握拳,“那就这么办。按这个消耗,我们拼上多年的积蓄,还有最近从几个逃亡村落收集来的那些,应该还能支撑。”
“仙师你看?”马奔原目光有些小心的征询许落的意见。
“这些我不太懂,但也不反对。而且不论怎么说,这对于那些流民而言,都已经是一件好事,一个机会。”许落微笑道。他本身并不反感这样的人,因为在他原先的世界里,这样的人很多,他们并不被定义为恶。相反,善良宽厚的,活下来的少。
听许落这么回答,马奔原和夏谷都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毕竟对于当前的出圣村来说,许落的地位太重要了,他的想法,没有则好,一旦有,就必须尊重。
“我也支持,但是每天一顿,不够吧?再多我们又拿不出来。这样会不会到最后全部饿死了?白白浪费粮食。还有,住呢?住的问题怎么办?”在场另一名村老问出了一串问题。
“长远的我来说吧”,夏谷看了看已经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的马奔原,代他解释道,“咱们周围几个村子的人,这次几乎都走光了说句实在话,以庆国和燕国的军力对比,他们基本上这辈子都回不来了。所以,田地,山林,房屋,其实都不缺而且都属于我出圣村。咱们有武力依靠,等到开春,让剩下的流民把地种下去,很快,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
“正是这样咳咳”马奔原剧烈的咳嗽了一阵,有些艰难的接着道,“至于眼前,你们不要低估了人在绝境的生存能力。流民们本身多少都带着些粮食、被褥、炊具不够的,积雪下还有野菜,山上,还有野兽,地里,还有蛇鼠冰河下还有鱼饿极了的人,总会有办法的。”
“至于住,周边无主的房子那么多,他们怕贼匪会来不敢去住,难道还不敢拆来在村外搭个简单的窝棚?”
马奔原说完,这件事在出圣村内部也就定了下来。
第33章 八百年前兵圣爷()
几乎是从除夕夜开始一直飘了大半个正月的雪,终于难得的停了一天。
阳光和煦的早晨,天光与积雪的地面辉映着,两人早起扫了院子里的积雪,摆上了竹椅和小桌。
岑溪儿在剥一把山核桃,掰的时候低头拿裙裾兜着,一副咬牙切齿发狠的模样,但抬头把果肉放在许落掌心的时候,又温柔的笑成了一双月牙眼。
有人睫毛长了,而你在侧面看他,阳光打在上面就会折射出有色的光晕,还有,阳光会把人脸上淡淡的细小绒毛也映照出来
若不是相公正专心看书的话,岑溪儿好想伸手轻轻摸一摸它们啊。
刚刚许落就很是自然的摸过了她的脸,然后有些可惜说:“绒毛细微,不在阳光下都看不到,而手指太粗了,所以感觉不到它们。”
岑溪儿问他,“那怎么办?”
他指着自己高高的鼻子说,“若不然你靠过来,我用鼻尖去找它们试试?”
“鼻尖?这叫什么主意?怎的相公的想法,总是不同常人?”
“明明是读书人,秀才公,都说是规矩最大的,但相公却似乎一点也不死板,更不在乎什么礼法、规矩,而且不管他做什么,都给人感觉自然而然。”
“只是,我家相公真是越来越不正经,越来越孩子气了呢。可是,这样也不见得不好吧?”
“相公的鼻子高高的,真好看啊!”岑溪儿现在好后悔,当时怎么就害羞了呢,不单躲了他,还板起脸来,叫他老实读书去。
“书上为什么没写兵圣最后是怎么死的?”许落冷不丁问了一句。
“啊?”岑溪儿猛地回过神来,坐直身体掩饰着慌张。
翻过手中最后一页,许落把厚厚的一本兵圣诸葛演义放在了小桌上。这书读起来可比那些圣贤书有趣多了,又因为身在庆国的关系,他说看兵圣爷的事迹是为了科举,也还说得过去。毕竟这位兵圣诸葛之于庆国八百年历史,堪称第一人,不论在诸夏还是庆国本身,都比刘家历代皇帝要有名许多。
“这本书记述兵圣诸葛生平几乎处处详尽,唯独最后他的死,却只一句话交代。兵圣最后到底是怎么死的?不到六十,是老死的么?”许落这一遍问得细了些。
“这个这个应当是相公知道得更多呀。”岑溪儿说道。
许落其实才是第一次听说和了解这位大约堪称俗世无敌的兵圣诸葛,但这在岑溪儿面前是怎也说不通的,调整了一下表情,许落理所当然道:“我知道的都是书上的,书上没说,我自然就不知道了。”
“溪儿知道别的说法吗?”
在庆国,老人们讲过所有的故事加起来,也找不出几个主人公不是兵圣爷的,岑溪儿当然听过,她点了点头,“有是有的,但我听了都不信,相公要听吗?”
“权当轶闻,说来听听。”
“嗯”,岑溪儿把椅子拉近些,一边回忆一边道,“小时候听爷爷提过一个说法,说是兵圣爷生前最后一次北伐的路上,路过兵圣山的那天,天上突然降下来一个仙人。仙人说兵圣爷杀孽太重,逆天逆命,不能继续留他在人世间,就用一把好大好长的剑,凌空劈下来害了兵圣爷。”
“爷爷还说,就是因为这样,后来兵圣山上才有了那面百丈高,平直如壁的断圣崖。”
俗世里从来都把修士当仙人,而真仙降世这回事,许落没见过,也不信。这么说来,是修士出手斩杀的这位俗世兵圣?能一剑断峰,想来修为应该不会太低。那么,理由是什么?目的是什么?
杀孽太重?修士什么时候管这个了?
逆天逆命?这不是修士们自己在做的事吗?
难道这位兵圣爷也是修士?可是不对啊,明明书上记载,兵圣诸葛五十岁前不过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还曾因此数次遭受刺杀,险些身死
但是,他的千万杀孽,却又几乎都是在五十岁以前累积下的——所谓天下兵圣,其实只凭智计,运筹帷幄杀人。
“兵圣诸葛一生杀戮千万,但从未亲手杀过一人”——书上是这么写的,这一点都不符合他本是修士的判断。
玄虚,费解,许落拍了拍额头。
“就说不能信了,相公也不信吧?”岑溪儿把许落的思索当作他在怀疑,接着说道,“其实诸夏,包括咱们庆国,关于兵圣爷的死,怕是有千百样说法呢。有说他得病死的,有说他寿元尽了向天借寿,却坏在最后一步的,还有说他功高震主被皇帝害了的。对了,咱们庆国人里,还有因为崇敬说兵圣爷只是归隐,一直活着的呢。”
“看来是桩无头公案。既是演义,就当演义看吧。”许落笑了笑,把困惑放下,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嗯。”岑溪儿低头又剥了几颗核桃,一次把一把核桃仁放在许落手里,突然开口说:“我记得相公去过村外流民营地的是吧?”
“嗯,跟村老们一起去过两次。”
“听说有饿死冻死的”
“有一些,但是难免的,咱们出圣村也没办法养下这么多人,这样总比他们全部饿死冻死在丰城城墙下好。而且现在已经好多了,不少人都搭了房子,也习惯了这里,知道怎么去弄吃的”,许落宽慰说,“放心吧,等到开春,就全好了。”
“听说还有,还有两个是咱们村里杀的,是真的吗?”
岑溪儿说的是事实,出圣村之前一系列的安排,既给了流民希望,也给了他们约束。流民中多数人还算心存感激,就算少数不满的,也几乎不敢造次但是,总难免有那么一两个。
许落点了点头,“是杀了两个。一人因为在营地里欺辱幼。女;另一人,则是因为夜里从山上潜入了咱们村子,窃取食物。溪儿你要明白,有些规则是不能打破的,今天因一条性命打破了规则,未来,就会有更多人因此而死。今天不杀这两人,未来,我们就需要杀更多人来补救。”
“可是,只是饿极了进村偷东西,也不得不杀吗?”
许落再次点头,“对,因为一个之后,就会有十个,百个,千个到最后,咱们出圣村就会垮掉。而咱们一垮,规则与约束就没了,贼匪也会重新肆虐。到那时,我们,加上他们,合起来四千五百余人,至少死掉八成。”
“哦”,许落说得严重,岑溪儿思索了一会儿,小心问道,“那他们不许进来,咱们出去可以吗?”
许落有些诧异,“溪儿想出去?”
“是这样的”,岑溪儿把身子往许落身边凑了凑,认真说,“去年新年,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溪儿曾去菩萨庙里许过一个愿,求菩萨保佑相公早日平安归来。现在菩萨如了溪儿的愿,溪儿是真心感激。所以虽说去不了菩萨跟前,也还是要行善还愿的。”
“所以,我就想,咱们粮食还有富余,能不能能不能去给流民里艰难的人家,发一些?好不好呀相公?我听春枝说了,村里也有别的人家去过的。”
第34章 孤女织夏()
许落和春生拎着大口袋站在院子里,正往里头装着热腾腾的杂粮馒头。
岑溪儿拿布巾兜住了长发,系着围裙,挽着衣袖,明朗的笑着,把最后两层蒸笼也搬出来放到了桌上。
做即食热食是许落的主意。
正如岑溪儿先前所说,村里之前确实曾有人家去给部分难以为继的流民送过米面杂粮,但是谁都没料到,仅仅因为那些东西还需烹煮,不能即时吃到肚子里,最后竟因私下里的抢夺而引发了几起伤人事故,更有人因此丧命。
若是岑溪儿的善心最后也变成这样的结果,许落怕给她造成心理阴影。
“溪儿姐,这两笼是白面包子啊?”一旁的春生咽了口口水,“这么好,我都馋了。”
“这些是给流民里那些小孩子准备的”,岑溪儿脸上有些疼惜说,“谁家孩子不嘴馋啊?偏偏他们,这么些日子了,嘴里连个味道都没有过。”
许落定定的看了她一眼,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她自己也是一样,嘴里连点味道都没有过啊。
“我家娘子真是细心善良。”
许落揉了揉她的头发,三人又找了个小袋子,把包子和杂粮馒头分开装了,背上出发。
“对了,让你叫你姐一起,她怎么不来?”路上,岑溪儿问春生。
春生看看岑溪儿说:“还不是因为那件事。我姐把自己逼到南墙了,结果,马叔是真敢撞头啊!”
“你见过我姐哭吗?这些年,除了你成亲走的那天哭过一回,她就再没哭过了。可是我这两天碰巧又见着了一回,唉”,春生叹了口气继续说,“她那样一个没心没肺,不管不顾的人吧,平常总不容易哭,可是一旦哭起来,还真是让人生生跟着难受。”
许落和岑溪儿对视了一眼,一时间都不知道接什么好。
“师父,马叔的伤,就真的没办法了吗?”春生有些不甘的问道,毕竟现在谁都清楚,这才是唯一的症结所在,是马当关心里怎也迈不过的一道坎。
许落无奈的摇了摇头。
跟轮班守卫的猎户打过招呼,出了村口,东面就是连成一大片的流民营地。与最初相比,如今上头已经搭建起来了许多简易的窝棚,看着就像是一个破落但是人口众多的村子。
足足两千人口,大张旗鼓的施粥就是搬空许落家当也不够的,三人只能一边走,一边有选择性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