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闲人-第4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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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回国境以后,主力的粮草危机也宣告解除,后方的粮草源源不断地送进军中,大军将士到达营州之前紧巴巴过了几日食不果腹的日子,倒也没出现任何变故,将士们情绪比较稳定。倒是解决了粮草问题后,程咬金等大将聚头一商量,纷纷向李世民奏请再次攻打高句丽,趁着高句丽国中内乱,对大唐来说正是大好时机,若再次攻打高句丽,其势必如猛虎入羊群,势不可挡。
众将的请战被李世民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原因有很多,将士们已现疲态是其一,若再次东进,军心必然不稳,有哗变之危,其二是此战将士折损过多,若再次征伐高句丽,纵然大胜亦大伤本国元气,如今大唐的周边邻国里,除了高句丽这个强敌外,还有吐蕃,吐谷浑,西突厥等群狼环伺,若拼着大伤元气的代价将高句丽并入版图,其余的强邻恐有进犯之举,其三则因安市城的杨万春,这个人不可小觑,用兵狡黠奸诈,麾下十万将士皆是虎狼之师,李世民和诸多将领在安市城下吃了个大亏,若唐军再次打入高句丽境内,很难说杨万春会做出什么举动,而李世民也没有把握能应付他。
很有意思,无论任何人被现实狠狠扇过耳光后,都会立马乖巧下来,久违的智商重新上线,当初热血上头跋扈鲁莽的混蛋样儿全然不见,从里到外透出一股子智珠在握的高人形象。
李世民也不能免俗,东征失败后,他终于乖巧了,整个人充满了睿智,将目前的时势看得很清楚,于是理智地否决了程咬金等人的请战要求,至于冷静下来后回想起当初在高句丽战场上自己的种种刚愎自负,李世民有没有在夜深人静之时悔恨地悄悄抽自己耳光,不可考。
不得不说,李世民这一次的决定是正确的,哪怕高句丽再乱,他也不可能再次征伐,抛开别的客观原因不提,最重要的是,当初粮草被靺鞨骑兵焚毁后,李世民当场吐了血,身体已然垮了下去,他没有精力再指挥大军作战了,而交给下面的将军们,他又不放心。
说到主力大军的动向,张亮预估了一下,大抵已过了长城,朝长安进发,算了算时日,李绩所部轻骑若登岸后赶得快的话,两军或许能够同时到达长安。
说完这些,张亮朝李绩和李素深深看了一眼,拱了拱手,笑道:“大将军和子正贤侄此次立下泼天之功,回京后陛下必有封赏,末将这里先恭喜二位了。”
李绩摇摇头,道:“封不封赏的,老夫不在意,老夫如今已位至国公,官爵再高亦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老夫现在担心的是陛下的身子”
张亮一怔,接着叹了口气,二人闭口不言。
李世民阵前吐血的事几乎所有将领都亲眼目睹,当时太医们匆匆忙忙在帅帐进出时的脸色大家也都看在眼里,从太医们凝重的神情上看得出,李世民这次吐血,体内病情很严重,恐已折了寿数,本是风华正茂之年,因此一战而瞬间风烛残年,时日恐无多。
大唐未来的储君仍未定,下一任国君对外政策是攻或是守,对内是王还是圣,对臣子是加恩还是施威,如今都是未知数,思及此,李绩和张亮二人面庞不由浮上忧虑之色,话题却无法再说下去。
舱房内气氛很沉闷,李素待了一阵便觉得受不了,起身告了声罪,然后走出舱房。
船队航行在苍茫无际的大海上,庞大的战船随着海浪起伏不定,李素凭栏站了一会儿便觉得不妙,他突然发现自己晕船了。
夜色降临,海上风浪小了许多,船队靠风帆而行,风小了,速度也慢了。
李素独自占了一间舱房,部曲们大多与将士们挤在底舱,李素的舱房旁边只住着方老五和郑小楼。
离开金城港短短几个时辰,李素已吐了五次,吐得脸色发白,气短体虚,方老五在跟前侍候着他,郑小楼则双臂环胸,面无表情地旁观李素的狼狈样子。
方老五端着铜盆,李素将头凑在盆前,吐得稀里哗啦,战船的每一次起伏都令李素难受万分,如同前世坐游乐园里的升降机似的,不同的是,升降机顶多几分钟完事,而李素此刻却已坐了几个时辰,更要命的是,据说海上这段行程要持续一个月左右。
“受不了了!郑小楼,拔出你的剑,给我个痛快吧!”李素绝望地叹气。
郑小楼脸颊扯了扯,嘴角一勾,说不清是安慰还是幸灾乐祸。
方老五笑道:“公爷没坐过海船,今日可遭了大罪,坐海船首先心要静,静下心跟着海船起伏的节奏走,脑子里别光想着难受,也别往外看,就当是住在自己家里,久了也就习惯了”
李素叹了口气,无力地看着他:“你以前坐过海船?”
方老五笑道:“小人一辈子在岸上,从未坐过船,今日也是头一遭,刚开始也晕,后来小人请教了一下水师的将士们,这些坐船的窍门是他们教的,小人尝试之后,发现确实管用,公爷不妨也试试,接下来咱们要在船上待足一个月,像公爷这般吐法儿,怕是不妙,会伤元气的。”
李素深吸了口气,抬手指了指郑小楼,嫉妒地道:“这家伙为何也没事?”
郑小楼冷笑:“习武之人,讲究的就是下盘稳,无论何时何地,双脚都应像钉子一样钉在地上,这是本事,你不行。”
李素连生气都没力气了,虚弱地指了指他,撂下场面话:“等着,上岸了叫一百多个部曲收拾你”
郑小楼翻了个白眼,将头扭过一边去,连冷笑都欠奉了。
方老五叹道:“说来坐船确实挺难受的,而且很危险,海上行船不像江河里,浪头太高太大,一不留神海浪就将船打翻,一船人说没就没了,委实不像在陆地上自由自在,小人只盼咱们这次顺风顺水,平平安安到岸,咱们在高句丽立了那么大的功劳,正是凯旋班师之时,若糊里糊涂被海龙王收了命,那才叫冤枉”
李素心头发紧,方老五的话正是他担心的,是啊,这辈子虽说活得懒散,可零零总总加起来,勉强也够得上“精彩”二字,若是把命交代在海上,阎王殿前都不好意思喊冤。
“有办法让船平稳一些航行吗?比如降下些许风帆,稍微调整一下风帆方向,咱们宁愿慢一点,安全第一,五叔你去问问水师的将士”李素赶紧道。
方老五苦笑道:“小人已问过水师的将领了,人家说没办法,自古海上行船一半靠自己本事,另一半靠老天慈悲,本就是个赌命的活儿,如今除了向老天祈祷平安,实在没别的办法。”
李素反应很快,脑海灵光一闪,道:“祈祷也算是办法,既然是祈祷,不妨隆重一些,真诚一些”
指了指郑小楼,李素道:“叫人把这家伙绑起来扔海里去,就当给海龙王献活祭了,没猜错的话,这家伙应该还是处男,海龙王肯定很喜欢”
第九百三十六章 长安西望()
千算万算,李素没算到从水路撤回大唐竟如此难受,躺在舱房里随着海浪的节奏起伏,任何抵抗都是徒劳,那种无助的晕沉的不由自主随波逐流的恐慌感,令李素由衷感到生不如死。
方老五很有耐心,一直陪在李素身边,每当李素难受想吐时,他便殷勤地递上铜盆,让李素自由自在地一泻千里,然后不停告诉李素呼吸平缓,心如止水,如老僧入定,四大皆空,大海是空,海船是空,晕船更是空空空
折腾了两日后,李素终于习惯了,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
方老五教的方法确实起到了作用,前两日像滩烂泥倒在舱房里,李素像一个妊娠反应剧烈的孕妇,吐得稀里哗啦,仿佛半辈子吃的东西都吐光了。试着用方老五教的法子放缓呼吸,四大皆空之后,感觉确实好了许多,难受仍然难受,但没那么严重了,至少吐的次数少了很多,又过了几日后,李素差不多已适应了海船的颠簸,如非遇到较大的风浪,否则基本不吐了。
结束了吐啊吐啊的日子,李素的神志也终于清醒了许多,看着郑小楼方老五他们若无其事的样子,李素顿时觉得心里很不平衡。看来身体素质强才是王道,面前这两个人谈不上聪明,可人家不晕船呀。
“明日开始,我要练武!郑小楼负责教我,先扎马步,再练神功,最后天下无敌,东方不败。”李素气冲冲地道。
郑小楼唇角一扯:“呵呵,我不想教一块朽木。”
“嘴那么毒,你吃砒霜了?再说我就真下令把你扔海里祭海龙王了。”李素冷冷道。
郑小楼完全不受威胁,嘿嘿冷笑几声,懒得理他了。
李素叹气,人比人得扔,看看方老五,娶了两房寡妇,性格多么的中正平和,不得不说,单身久了,性格会慢慢扭曲变态,看看郑小楼,现在已经有了反人类的倾向,对已婚人士从来没有好脸色,包括对他这位家主也一样,鉴于大唐人口缺少的现状,李素决定回到长安后向李世民进谏,凡是超过正常年龄还单身的人,比如郑小楼这种单身狗,全部关到猪圈里去跟母猪配对,终结处男之身后,想必他们的嘴再不会那么贱
“那几个倭国人呢?他们吐死了吗?”李素不甘心地问道。
认识的人里,就属李素自己晕船最惨,此刻他迫切需要找点心理平衡,如果倭国人不幸吐死,李素也就心平气和了。
很遗憾,李素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公爷,道昭等遣唐使安然无恙,比小人还适应,刚才还在底舱跟将士们聊得热火朝天,道昭还给将士们跳了一曲他们倭国的舞,怪模怪样的,小人瞧得挺别扭”
李素叹气,失望透了。
“下次船队靠岸补给时,把那几只倭国猢狲轰到别的船上,莫让他们出现在我眼前晃悠,看着闹心。”李素叹道。
方老五笑了:“是,公爷。其实,若公爷实在不待见他们,小人也有办法让他们彻底消失在这艘船上,半夜派几个弟兄将他们装进布袋里沉海便是,将来倭国追问起来,就说海浪太大,把他们卷进海里,实属意外,想必倭国的国主也不敢跟咱们较真”
李素叹道:“如此灭绝人性的念头其实我也有过,但是,太拷问人性了,那些猢狲从未得罪过我,对我从来都是礼数周到,想弄死他们完全出于我自己的好恶,这么干委实没道理,算了,留他们一命,回到长安后各走各路,互不招惹便是。”
方老五面露钦佩之色:“公爷宅心仁厚,菩萨心肠,那几只倭国猢狲若知公爷胸怀,定当结草衔环而报。”
李素一脸受用的点头,不得不说,方老五这人越老越成精,拍马屁拍得越来越舒适了,要不是年纪太老,李素真想把他推荐到朝堂里当官,就凭这手逢迎溜须的本事,定然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郑小楼冷哼一声,转身便出了舱房,看来方老五不要脸的马屁以及李素舒坦受用的表情令他很不适应,马步稳当的郑小楼此刻有了晕船的症状,恶心,想吐
把倭国人扔进海里当然只限于构思,双方无仇无怨的,李素不至于那么没人性,不过把倭国人轰到另一艘船上去倒是颇合李素的心意,没别的原因,道昭那只猢狲太惹人烦了,像只苍蝇似的整天在他耳边嗡嗡嗡,问东问西的,对什么都好奇,明明很惹人厌,偏偏他还以为自己很讨喜,以为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个呆萌天真的好奇宝宝,这就未免太闹心了,打不得杀不得,甚至连骂都不能骂,怕伤了两国和气,除了把他赶远点,李素也不知用什么法子来应付这块滚刀肉了。
坐船很难受,幸好这一路没有遇到大风浪,船行一月,百艘战船无惊无险在登州靠岸。
当船只远远见到陆地的轮廓时,百艘战船上的将士们发出震天的欢呼声。登州,已是大唐境内,也就是说,他们平安顺利地回到大唐了。
接下来张亮指挥船队靠岸,所有将士牵着战马摇摇晃晃分批次下船,在登州港口的空地上列队,有的将士脚刚踏上陆地便蹲下来狂吐,看来连续一个月的乘船,难受的并不止李素一人,几乎所有人都不好受,看到万人齐吐的壮阔场面,李素的心理终于平衡了许多,很好,大家吐才是真正的同患难。
登州刺史领着城内的大小官吏早早等候在港口内,待将士们全部下了船,李绩李素和张亮三人慢悠悠地最后走了下来,刺史和官吏们赶紧上前见礼,李素强撑着发晕的脑袋,努力打起精神与刺史客套,幸好登州刺史是个有眼力的,见李素脸色泛青,精神萎靡,马上识趣结束了漫无边际的废话过程,直接邀请李绩三人入刺史府歇息。
看着将士们同样萎靡的样子,李绩犹豫了一下,然后下令全军将士在登州城外扎营,休息三日,恢复体力,三日后启程回长安。
李绩三人自然不会跟登州刺史客气,非常痛快的便入了刺史府,鸠占鹊巢之后,很快将刺史府当成了自己的家,半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两万人在登州休整三日后便离城,朝长安城开拔。
这是一支很有意思或者说很古怪的队伍,每个人都骑着马,可身上并无铠甲,手中也没有兵器,手无寸铁的将士们在古道上策马飞驰,引来无数路人注目。
所幸这里已是大唐境内,不可能遇到任何敌人,沿途的州府和折冲府皆以礼相待,一行人就这样空着双手赶路。
队伍里的气氛很高昂,归心似箭的将士们从踏上大唐的国土后便情绪高涨,李绩下令扎营都被将士们恳求再赶一会儿,最好是日夜兼程。一颗火热的归乡的心促使着两万人任劳任怨,越往前赶,心情便越欣喜,大家知道,每多行一步,便离长安城更近了一分,离家近了一分。
李素比任何人都着急,家里还有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儿,更有老爹和许明珠以及东阳在等着他,还有,太平村那久违的懒散安逸混吃等死的美好生活。前路漫长,他只恨不得快马加鞭,早日回到长安,与家人团聚,将新出生的女儿抱在怀里,好好疼爱千遍万遍。
有了思乡归家的期盼,两万将士一路上不曾耽误,咬着牙尽最大的努力赶路,每日总要到人困马乏到极致时才肯扎营,第二日继续疾驰。
半月以后,已是贞观十九年四月,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两万将士终于快到长安了。
风尘仆仆,日夜兼程,两万人都很辛苦,李素也一样,平日里最注重的外表形象,赶路的这些日子里也顾不得了,此时李素的脸上沾满了灰尘,黑一块白一块的,连续不断的奔波,令李素精神有些萎靡,头发凌乱地散落在两鬓边,双目无神,只是麻木地提着缰绳,任由身下的马儿飞驰。
触目所见皆是春日的葱郁气息,古道两旁红花绿草,山林通幽,清泉鸣溅,两万轻骑放马狂奔,将李绩和李素夹在队伍中间,隆隆的马蹄声和身边将士们心情舒畅的放声大笑令李素感觉有点怪怪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回荡起“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这首歌,再配合将士们放荡的大笑,以及自己灰头土脸的形象,李素瞬间觉得自己土帅土帅的,好想离开队伍,离这群红尘作伴的土鳖们远一点,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掉价
李绩的坐骑在飞驰中朝他慢慢靠拢,迎风大声道:“斥候适才来报,前方二十里便是长安城了。”
李素点点头,疲惫到极致的精神渐渐振奋起来,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李绩看了他一眼,道:“陛下所领大军三日前已到长安城,主力大军将士们大部分在行军途中便向各地州府驻地归建了,与陛下一同回到长安的将士皆是十二卫所属,不到五万兵马,咱们入长安城前也要下令让这两万将士各自归建”
李素点点头,道:“一切听舅父大人调遣便是。”
李绩顿了顿,又道:“咱们奉旨断后,攻破高句丽都城的消息恐怕早已人尽皆知,这一战咱们为大唐挽回了颜面,也为陛下挽回了颜面,让此次东征的战果不至于那么难看,所以回到长安后,陛下必然会召见咱们的”
李素疑惑地扭头看了他一眼,不大明白李绩为何突然说起这些。
李绩声音稍微低了一些,道:“陛下召见咱们,知道如何应对吗?”
李素脑子飞快转动起来,眨了眨眼道:“舅父大人的意思是”
李绩沉声道:“东征之战,大唐王师表现平平,鲜有亮眼的战绩,不客气的说,这一战根本就是失败的,只是幸好咱们保存了大部分的兵力未损,陛下当初在断绝粮草后果断决定结束东征,此为我军之幸事,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谁都没想到咱们这支负责断后狙敌的偏师却攻破了敌国都城,立下泼天的功劳,整个东征之战的过程里,可以说咱们这支偏师的战功反而是最耀眼的”
李素目光闪动,忽然接口道:“然而,咱们立的这个功劳,在陛下眼里看来,尚不知是功劳还是罪过,舅父大人是这个意思吗?”
李绩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道:“不愧是英杰人物,一点即透,不错,老夫如今担忧的就是这件事,陛下东征失败,天下人背后议论责骂者多矣,陛下失此颜面,正是积愤之时,而咱们仅只率两万轻骑便轻易破了敌国的都城,并一手炮制了都城政变,高句丽改换新主,一桩桩功劳说起来,皆是泼天之功,然而同样的一场战事,陛下灰头土脸吃了败仗撤军,咱们却风光荣耀立了大功,两厢比较,陛下更失颜面,就算面上欢喜,心里必然不是滋味”
李素神情凝重地点头:“舅父大人所虑很有道理,咱们这一战为陛下多少挽回了几分脸面,可是圣心难测,很难说陛下心里真实的想法是什么,毕竟咱们大胜凯旋回师,说得严重点,却有功高盖主之嫌,陛下虽然胸襟如海,也不见得真会欢喜”
李绩叹道:“你能意识到这一点,老夫颇感欣慰,不错,谁也不能猜到陛下真正的心思,是喜是嫉,委实难说,咱们立下大功固然欣喜,但天下人却不会这么看,都会认为陛下谋划不当,终有此败,而咱们脱离了陛下的指挥,孤军深入敌后,反而大有斩获,相比之下,天下人会骂陛下无能,就怕陛下听到天下人的责骂后,迁怒于你我”
李素笑道:“舅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