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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章

贞观闲人-第4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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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头看了一眼,李世民正半坐半躺在殿首的软榻上,仔细看了看李世民的模样,李素不由大吃一惊。

    李世民的头发竟然白了一半,神情憔悴,气色灰败,额头上缠着一块白巾,双目呆滞无神,就连李素进殿他也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仿佛连抬眼皮这个动作都觉得费力。

    “臣,泾阳县公李素,拜见陛下。”李素朝李世民躬身行礼。

    李世民嗯了一声,嘴唇张合间,轻声说了一句话,李素此刻离他一丈多远,李世民语声太轻细,李素没听清。

    “呃,陛下刚说了什么?恕臣耳力不好,没听清楚。”李素尴尬地道。

    李世民叹了口气,声音高了许多,这次李素听清了。

    “朕刚才说,要你走近一些,朕说话费力。”

    一句话说完,李世民已有些喘息了,同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李素暗暗叹息,听李世民说话,中气不足的样子,似乎已非常虚弱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精神矍铄的天可汗陛下,此时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英雄迟暮,君王意气已尽。

    东征一战的结局,几乎打垮了这位向来不肯服输的皇帝,一生的荣耀和威名,在这一场征战中消耗殆尽。

    李素朝李世民走过去,走到离他两步距离时才停下脚步。

    离得近了,李素才发现李世民苍老了许多,脸上甚至出现了零零星星的黑色老人斑,呼吸也有点急促,听着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给人一种随时一口气喘不上来立马驾崩的感觉。

    “陛下,您保重龙体。”李素神情伤感地道。

    无论他对李世民多么的不喜欢,不可否认的是,李世民终归是一位好皇帝,这位皇帝当父亲很失败,当上司很失败,当兄弟很失败,当别人的儿子很失败,可是,皇帝这个角色他无疑是成功的,大唐正因为有了他,才会如此精彩,如此激昂,煌煌盛世有了他的带领,这个充满了神奇与浪漫的国度才会焕发蓬勃的生机,壮阔时如同进军的战鼓,深沉时如同浅斟低唱的诗句。

    盛世仍在,英雄已老。

    李世民看着李素,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昨日李绩进宫,与朕详细说过你们断后狙敌的经过,朕很欣慰,你和李绩的战果给朕挽回了天大的颜面,此次东征本是败局,因为你们舅甥二人的谋划,败局生生扭转成了平局,听说攻打高句丽都城的主意还是你出的?果然不愧是大唐英杰,不枉朕这些年饶你一次又一次闯出来的祸,你很不错。”

    李素急忙道:“臣只是奉旨而为,并无寸功,陛下运筹帷幄,遥胜于千里之外,臣等攻破敌国都城皆是陛下谋略授意,臣不敢居功。”

    李世民神情平淡地道:“呵呵,昨日李绩进宫见朕,也是同样的说辞,你舅甥二人难道早已商量好了?铁了心要把这桩功劳推给朕?”

    “陛下,臣不是推功劳,陛下命臣等断后狙敌之前面授机宜,就是这般吩咐臣的,臣只是奉陛下之命而行罢了,不敢居半分功。”

    李世民忽然冷笑:“你们推得倒是干净,朕却没那么厚的脸皮接住,功劳是谁的就是谁的,朕若连臣子的功劳都抢去的话,这个皇帝当得岂不悲哀?朕从起兵反隋到如今,何时做过抢功之事?李素,你以为朕的脸皮和你一样厚么?”

    李素脑中飞快转动,嘴上却道:“不敢,臣的脸皮其实和陛下一样薄,可谓吹弹可破,世人对臣的误解甚深也”

    “闭嘴!”李世民狠狠瞪了他一眼,气息又有些乱了,这次显然是被李素气的。

    急促地喘息了片刻,李世民缓缓道:“是非功过,后人评说。事实上,朕发起的东征根本不必等后人评说,朕自己就能做个评断。”

    顿了顿,李世民神情颓丧道:“东征之败,皆朕之过错也!”

    李素愣了一下,抬头迅速扫了他一眼,然后垂下头没吱声。

    “此战发起的时机不对,国库贫瘠,粮草不足,军械紧凑,士气不稳,决策错误等等,这些都是东征之战里埋下的隐患,靺鞨六部烧毁我军粮草是致败的主因之一,但不是全部,我军久攻安市城而不下,损兵折将士气低落,被敌人骤然偷袭,所有的隐患全部爆发出来,这才是东征之败的真正原因。总之,朕在这场战争里犯过的错太多了,事后朕回想自省才发觉,东征之战从开始便错了,若能再等上三五年,或许结局会不一样。”

    李素垂头仍没说话,关于这一战,死的人太多,错的人太多,战后思考的人也太多,大战结束以后,仿佛人人都成了诸葛亮,当初这样做不对,那样做才对,当初打这里就好了,打那里不对

    好话歹话都让你们说完了,李素还能说什么?

    神情失落地注视着殿外的阳光,阳光有些刺眼,李世民眯了眯眼睛,悠悠叹道:“子正,你说说,朕有生之年能征服高句丽么?”

    李素垂头道:“陛下,高句丽已由国主高藏掌权,高藏与泉盖苏文不一样,至少二人对大唐的态度不一样。”

    李世民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你的意思是,让朕暂息东征之心?”

    “是,臣以为,近十年内,不应再东征了,请陛下给大唐百姓们一个喘息的机会吧。”

    李世民眯起了眼睛:“这是你的想法?”

    李素抬头直视这他的眼睛,回答得很坚定:“是,臣以为,大唐十年内不宜再发动任何大规模的战争了,再打下去,好好的盛世基础会被消磨殆尽,百姓们将重新回到贫困之中,臣建议陛下将大唐国政的重心从征伐转化到民生,请陛下的目光从异国的版图转移到治下子民的衣食上,恳荒,扶农,兴商,开渠,修堤,减赋,推行改良新稻种,这些才是迫在眉睫必须要做的事,战争已结束,百姓和将士们都该喘口气了。”

    李世民盯着李素的脸,许久,缓缓地道:“子正斯言,实为谋国治世之论,不知不觉,子正也渐渐像个合格的臣子了,朕很欣慰”

    并没有正面回应李素的话,李世民忽然说起了另一件事:“高藏夺权,王宫前斩泉盖苏文,其所为应与子正脱不了关系吧?”

    李素笑了:“有关系,但关系并不大,臣确实给了他一些建议,甚至还临时给他五百颗震天雷,可惜高藏有他自己的主意,并未全按臣说的去做,当然,最后的结果成功了,过程如何并不重要了。”

    “站在大唐的立场,你认为高藏当权比泉盖苏文更好,更符合大唐的利益?”

    李素老老实实道:“臣不敢保证,但臣以为,高句丽谁当权并不重要,无论是泉盖苏文或是高藏,他们内心里对大唐都存着敌意的,臣需要做的是让高句丽国中生乱,乱成一锅粥,兵变夺权什么的,谁输谁赢臣不在乎,臣在乎的是让他们自乱后腾不出空来与大唐作对,只能强行压下敌意,老老实实对大唐俯首称臣。”

    李世民笑了:“既然心存敌意,他们迟早会再次撕去恭顺的外衣,那时大唐该如何应对?”

    李素也笑了:“那已是一二十年以后的事了,那个时候,大唐大抵也喘过气来了,陛下再领军去教训他们一顿,或者干脆灭了他们的国。”

    李世民哈哈大笑:“好,子正此事做得好!其实你们攻破高句丽都城的消息传回长安,世人皆赞尔等之功,可是依朕看来,你助高藏夺权,制造敌国之乱,此功的分量比破敌都城要重得多,这才是真正的谋国之策,出一计而安天下十年,甚善!”

    笑声一顿,李世民忽然浮上伤怀之色,喃喃道:“十年朕哪里还有十年可等?”

    李素一震,抬头望着他,却见李世民神情黯然,那张脸像一堵千年的古墙一般苍老斑驳。

    “陛下”李素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任何安慰此时都显得空洞无力,李素实在不知该如何劝这位帝王重新振奋,此时的李世民在他眼里,像一盏即将燃尽的枯灯。

    李世民却洒脱一笑,道:“罢了,留给下一代帝王吧,朕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打下这大好江山伟业,足够了,若世间真有英灵飘荡,朕可以拍着胸脯告诉那些逝去的人,朕这个皇帝尽管犯过许多错,做过许多混淆善恶的事,但朕无愧于黎民百姓,无愧李氏社稷,这就够了。”

    李素躬身道:“陛下不逊古往今来任何一位帝王,这是臣的心里话。”

    李世民笑道:“得子正之赞,殊为难得,此时此景,朕当与子正浮一大白,可惜朕的身子已饮不得酒了”

    李素心里有些难过,沉默片刻,道:“陛下好好养歇身子,保重龙体,臣定能等到与陛下开怀同饮之日,这一日想必不会太远。”

    李世民哈哈笑道:“子正也会说讨巧的奉承话了,朕假装相信你的话便是。”

    李素强笑道:“陛下不必假装,臣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

    李世民黯然道:“这一次,朕恐怕真的大限不远矣,唉,皇图霸业,江山社稷”

    李世民语声渐小,刚才君臣的一番对话已耗尽了李世民的精力,李世民说着说着,眼皮开始耷拉,脑袋一点一啄的打起了瞌睡。

    李素等待良久,见李世民耷拉着脑袋不出声,李素不由小心地上前一步,轻唤道:“陛下,陛下”

    回答他的,是李世民沉重的呼噜声。

    殿后的屏风内,常涂的身影如鬼魅般冒出来,阴恻恻地道:“陛下已睡着,李县公可退出殿外。”

    李素吓了一跳,接着反应过来,急忙朝李世民行礼后缓缓退出殿外。

    跨出殿门,李素心头一动,转过身深深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仍盘坐在殿内,脑袋耷拉着,常涂正悄悄给他披上一张皮氅,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拖拽得冗长,渐渐的,他的身躯化作一道模糊的光影,光影仿佛在阳光的照射中慢慢虚弱下去,显得孤独而苍老。

    李素莫名红了眼眶,他并不喜欢李世民,从认识他那天直到今日,一直都不喜欢。可是,这些年他与李世民的种种恩怨浮上心头,掐指细数,终究是恩多于怨,作为他的臣子,李素不得不给李世民一个公正的评断,这位千古一帝其实已做得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默不出声的,李素站在殿外,悄然朝李世民长长一揖,久久方才起身离去。

    常涂一直静静地看着殿外的李素,见李素沉默行礼,常涂阴冷的表情微微一缓,眼中露出几许柔和,直到李素离去,常涂这才将目光转移到李世民身上。

    李世民仍在呼呼大睡,睡得很沉,因为是坐姿,李世民的身躯摇摇欲坠,常涂急忙伸出手,扶住李世民的肩,然后慢慢的,轻轻的让他放躺在软榻上,紧了紧裹在他身上的皮氅,直到李世民睡踏实了,常涂这才收回手,仍如一道影子般,无声无息恭立在李世民的身后。

    不知为何,当李世民的生机渐渐耗尽,常涂那笔直如标枪般的身躯也显得苍老佝偻起来。

    静谧的大殿内,常涂忽然叹了口气,不知为谁叹息。

    离开太极宫,李素走出宫门,呼出胸中一口浊气。

    今日面君其实还有很多话没说,李素在高句丽立下的大功名扬天下,按理说李世民应该论功封赏,可李世民却一句话都没提,而李素当然也乐得不闻不问,反正他对升官晋爵并无太大的爱好。

    只是李世民绝口不提封赏,难免给李素留下了一个悬念。究竟是李世民身体不行了,脑子有些糊涂,所以忘记提起封赏之事,或者是李世民另有深意,刻意不提此事,李素也想不明白。

    天色尚早,李素决定去一趟晋王府,然后拜望一下几位长辈。回到长安,许多该尽的礼数便必须做到,这也是李素向来在朝堂中颇得人缘的原因之一。

    晋王府也在朱雀大街上,离太极宫不远。李素独自负手走在前面,后面的部曲们牵着马,众人缓行漫步,如踏春一般走向朱雀大街。

    太极宫的正门正对着朱雀大街,大街两旁皆是王公权贵的府邸,能住在这条街的人,大多都是当朝开国国公或郡王,包括程咬金,牛进达等。

    朱雀大街对李素来说是一个险地,长安城治安不错,差不多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境界,不过朱雀大街是个例外,当然,李素这个人也是例外,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李素走在这条街上时,经常莫名其妙被人打劫,而且打劫他的强梁好汉每次都是同一个人,不仅如此,这位强梁好汉不抢别人,专门抢他,就好像李素生来的使命就是准备好各色重礼,等着被这位好汉抢走似的,很憋屈的心情。所以走在这条街上时,李素难免有些战战兢兢鬼鬼祟祟之感。

    今日既不幸也大幸,大幸的是,李素今日进宫面君,并未带礼品,不幸的是,就算身无长物,可还是碰到了这位强梁好汉,实在不知上辈子造了多大的孽

    “哇哈哈哈哈哈,小后生站住!老夫出来活动一下手脚都能遇见你,咱爷俩真是缘分呐!”

    一阵魔性的大笑声从李素身后传来,提神醒脑,招灾破财。

第九百四十章 流年不利() 
    狭路相逢,流年不利。

    大笑声的主人自然是那位生冷不忌,蛮不讲理的混世魔王。

    李素觉得自己前世一定造了很大的孽,所以今生遭了报应。

    没等李素转身,便觉得肩头一阵剧痛,一只巨灵掌拍在肩上,半边身子顿时失去了知觉。

    “好个小娃子,回长安了也不说来拜望我老人家,等着老夫去拜望你不成?”程咬金不高兴地问道。

    李素忍着痛强笑道:“小子拜见程伯伯,小子昨夜才回来,急着见家中父亲和妻儿,今日一早便赶到了长安城,刚刚进宫觐见陛下,这不正要去程伯伯府上拜见您”

    程咬金疑惑地嗯了一声,然后看了看李素的身后,见包括李素在内的十几名部曲全都身无长物,没有以往赶着几大牛车送礼的盛大排场,程咬金不高兴了。

    “糊弄老夫是不是?有空着手拜望长辈的规矩吗?年纪大了,为何却越不长进?”

    “下次,小子下次一定补上礼品,今早出门匆忙”

    程咬金也不介意,哈哈一笑道:“罢了,老夫与你玩笑的,真以为老夫和你一样掉进钱眼里了么?”

    李素长长松了口气。

    当然,事实证明李素高兴得太早了。混世魔王岂是那么好打发的?刚松了口气,程咬金便慢悠悠补了一刀。

    “老夫不讲究是老夫的客气,作为晚辈呢,当然不能真的蹬鼻子上脸,是吧?礼品就不必送了,老夫从烈酒买卖的分润里扣掉你两千贯,就当是你孝敬给老夫了,唉,老夫这日子过得苦啊,晚辈不识礼数,老夫还得厚着脸皮自己去扣,实在是晚景凄凉,了无生趣”

    李素呆住了:“两两千贯?啊!不行!程伯伯,程伯伯手下留情!”

    “不留情,就这么定了!”程咬金不容置疑地一锤定音,然后亲热的勾住李素的脖子,笑道:“小子,说实话,你打算拜望谁?老夫陪你一同去,正好活动一下手脚,消消食。”

    李素心情低落地道:“小子原本是打算拜见晋王殿下的,可刚才小子莫名其妙丢了两千贯钱后,忽然有些意兴阑珊,想回家好好冷静一下,慢慢消化这个噩耗”

    程咬金两眼一亮:“哦?晋王殿下?不错,东征回来之后,老夫愈发笃定这位皇子应是未来的东宫太子无疑了,昨日老夫还去见过晋王殿下,与晋王殿下相谈甚欢,宾主尽兴而别”

    李素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

    不可思议啊,李素实在不知道这世上会有什么人能与眼前这位抢晚辈钱的老流氓“相谈甚欢”,晋王吃错药了?

    “呃,程伯伯,小子多嘴问一句啊,您确定跟晋王殿下‘相谈甚欢’?”

    “当然确定,昨日谈完出来,晋王亲自送老夫出门,老夫从他眼里还看到了依依不舍的泪水,非常的真诚,老夫很感动,决定今日再拜望一下,恰好子正也去,不如与老夫同往。”

    李素脸色有点变了,他意识到程咬金的话可能有艺术加工的成分,或者说,全部都是艺术加工的成分,李素怎么也不敢相信李治会对这么一个为老不尊的老流氓“依依不舍”,还“泪水”

    有生之年大抵只有在老流氓的葬礼上才会见到大家依依不舍的泪水吧。

    今日不宜出行,更不宜拜会故人,李素觉得自己应该躲开一点比较好,至于老流氓如何去祸害李治,这个与他无关,别祸害到自己就好。

    果断抬头望天,李素露出惊觉之色:“哎呀不好!出门前炉子上还炖着汤,忘关火了”

    刚准备转身遁去,却被程咬金狠狠勾住了脖子。

    “娃子,这烂借口用了多少年都不舍得换,你是有多敷衍老夫?能考虑一下老夫的感受吗?”

    “程,程伯伯放手,小子家里真炖着汤!”李素奋力挣扎。

    李家部曲们见公爷落到老流氓手里,不由面面相觑,想上前救驾,奈何程老流氓淫威太重,部曲们实在不敢轻捋虎须,只能选择同情地旁观。

    程咬金将李素夹在胳膊下,大步流星便朝晋王府走去,李素暗叹口气,只好动作熟练地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不要紧不要紧,捂住脸就不怕丢脸

    晋王府门前,程咬金无视门前值守的武士,夹着李素仿佛拎了根人形狼牙棒似的,大摇大摆一脚跨进了门,门前武士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敢拦这位名满长安的老恶霸,只好装作没看见,任由他和李素进了门。

    进门之后,程咬金放下了李素,然后老马识途地朝中庭走去,一边走一边嚷嚷。

    “晋王殿下何在?老夫与泾阳县公前来拜访,好酒好菜只管招呼,来大份儿的,莫怕老夫吃不下,歌舞伎也尽管上,长得丑的不要出来现眼了!”

    李素叹了口气,无地自容地跟在程咬金后面,看着周围的宦官宫女惊慌失措地奔走,李素愈发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二人走到中庭,发现李治正在中庭的院子中间,与李家的格局一样,院中种着一株合抱粗的银杏树,银杏树下一张与李家一模一样的躺椅,李治正躺在躺椅上,旁边两名宫女正给他按摩腿,李治一脸爽歪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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