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闲人-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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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若他翻脸无情,大唐终究为他人作了嫁衣裳。但是选择扶持次子便不一样了。因为次子暴虐,且有勇无谋,这种人对陛下来说更容易掌控,而且暴虐的人治下的臣民只会对他惧怕,却无法养成威望。长久下来,相信连他自己都清楚,若没有大唐的扶持,他什么都不是,失去了大唐的助力,下面的人顷刻间便能将他剁成肉馅,如此一来,他绝不会轻易背叛大唐”
一番长话说下来,李世民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性情暴虐往往行事不计后果,只凭一己喜恶,大唐安能轻易掌控?”
李素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浑然不觉李世民看他的目光多么怪异,犹自笑道:“性情暴虐怕什么?结实抽他一回就老实了,或是在唐薛边境搞一次演武,把那位突利失请来看一看大唐精锐王师的威风,最后当着他的面扔上千颗震天雷,着实吓他一回,不信他以后不老实。”
说了大半天,演武的话题终于勾起了李世民的兴趣,两眼一亮,咂摸着嘴沉吟一阵,放声笑道:“演武之说,委实妙极,不仅是薛延陀,朕还可将大唐周边邻国的使节全请来,好好震他们一回,此举,可固我大唐地位十年而不衰,十年朕可腾出手做多少事情啊!”
大笑过后,李世民饶有兴致地盯着李素:“小小年纪,又是作诗,又是治病,又是造震天雷的,还能有空瑕献国策,朕实在很好奇,这些本事究竟谁教给你的?”
李素一惊,急忙露出追忆往昔的嘴脸,不胜唏嘘道:“很多年前,一位游方的老道士路过太平村”
李世民冷笑:“呵呵,糊弄得好,朕多少年没见过欺君的英雄了,还是个少年英雄,接着编,编完了朕一脚把你踹进大理寺,让你好好蹲两年。”
李素苦笑道:“这些本事,委实没人教小子,都是小子无聊时自己琢磨出来的”
李世民重重一哼,倒也懒得跟小孩子计较,忽又想起一事,道:“上次你被关在大理寺中装疯卖傻,写了两首好诗,哼,人都疯了,诗还作得那么好,什么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什么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满长安那些没疯的文人都该一头撞死了”
李素有点尴尬,红着脸嘿嘿干笑。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你是我大唐不可多得的英才,上次的事情,确让你受委屈了,从你的诗里,朕看出你对朝堂心生厌倦,只是好好的少年娃子,怎可轻易便被消磨了壮志?包括朕在内,谁的一生是平顺无波的?一点小挫折便消磨沉沦,算什么大丈夫?李素,你要振作起来,好好为大唐,为朕立更多的功劳,日后,无论太子也好,哪家权贵也好,只要你占了理,朕必不会让你委屈。”
李素闻言一怔,接着大喜。
话说得含蓄,但意思李素听懂了,原来李世民一直把他放在心上的,上次东市之事李世民也清楚知道他得罪了太子,今日算是给他送了一张保命符,这张符,比任何高官显爵更管用。
李素急忙整了整衣冠,起身朝李世民长揖到地:“小子多谢陛下,陛下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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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对完毕,李素出了宫。
刚才跟李世民说了很多,至于他采不采纳自己的谏言,李素管不了,尽过心力便足够了,出兵或是扶持,其实都算不上错误,所谓“一力降十会”,以大唐如今的战力而言,不论怎样选择都能达到目的,不同的是付出伤亡的代价不一样而已。
宫门外,郑小楼仍在等着他,见李素出来,郑小楼懒洋洋靠在马鞍旁,从没主动迎上去牵马坠蹬的觉悟,二人面对面,互相给对方扔了一记无比嫌弃的眼神。
――真想把他骗进东市的暗巷,叫王直给他套上麻袋狠狠敲他几闷棍啊。
二人骑上马,李素没有回家,而是直奔火器局而去。
李世民终究还是下了旨。今日开始,火器局加工赶制震天雷,数月之内务必要保证能够维持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的产量。
这道旨意明显针对薛延陀,目的只有一个,备战。
由此可知,李世民仍在出兵与扶持傀儡之间犹豫。
火器局仍如往常般外松内紧,从外面看去,一套新建的大宅子再加上旁边几座工坊,看起来跟寻常大户人家的宅院没有二样,然而只消靠近火器局方圆十里之内,便能明显感觉到被很多双眼睛暗中窥视着,郑小楼的感觉尤其强烈,骑在马上不停地四下张望,神情变得有些紧张和不安。
感到紧张和不安就对了,火器局方圆十里外便被金吾卫布下了暗哨,那种被无数双眼睛窥视的直觉是正确的,因为确实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
李素一直默默注意他的表情,见他这副如同炸了毛的模样,不由暗自点头。
表现还算不错,能够在毫无征兆的环境里忽然察觉到危险,说明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或许这家伙的特长不仅仅只是扛揍
二人行至离火器局三里外时,路边的草丛里终于出来了一名金吾卫将领,将二人拦下。
将领态度很客气,也很坚决,李素可以进火器局,但郑小楼不行,他是生面孔,未得陛下旨意绝不准进,火器局前任监正大人的部曲家将也不行,只能在外面等着。
李素斜眼瞥着郑小楼,发现这家伙也在看着他,而且眼神很友善,很平和,没有半点嫌弃的痕迹。
很好,这里是李素的地盘,若还敢露出那种嫌弃的眼神,李素一定会大喊一声“抓奸细”,相信郑小楼以后的人生一定很精彩,也或许他的人生没有以后了
留下郑小楼在金吾卫的营帐里等着,李素独自进了火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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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还有一更。。。
第二百一十章 流水生产()
火器局里一片热火朝天赶英超美的生产场面。+,。。
四座工坊内,百余名工匠手脚利落地装填火药,一个个倒映着黑色漆光的震天雷在他们手中诞生,管事们如临大敌在工坊内巡梭,眼睛死死盯着工匠们的每一个动作,任何一个与安全守则相悖的操作,管事都会狠狠一脚踹去。这年头可从没有人权,平等之类的说法,犯了错连道理都懒得跟你讲,先抽了再说,犯错的人也服气,错了就是错了,挨了抽也认,抽与被抽之间相处融洽,一团和气。
李世民不知出于何种考虑,仍未恢复李素的官职,但火器局上下,包括最有功利心和野心的许敬宗,对监正之职都从来未曾惦记过,所有人都清楚,监正的位置只有可能是李素的,换了任何一个人坐在这个位置上都不可能长久。
连李素都不清楚,自己平日懒懒散散,多干一点点事就仿佛亏待了整个人生的样子,火器局上下居然对自己如此服帖,实在很费解。
走进火器局的前堂,许敬宗隔着老远便迎了上来,很殷勤的样子,四十多岁的老帅哥,脸上堆着如沐春风的微笑,谦恭之中透着几许正义凛然的气质,任何人都无法对他生出恶感,仿佛他脸上活生生写着“我是好人,快来喜欢我呀”。
只有李素清楚,这家伙跟“好人”半点关系都没有,被他坑过的好人倒是不少。
许敬宗拍马屁还很注意方式,从来不会**裸地歌功颂德,一个和善而恭顺的微笑,几句仿佛邻家老暖男般的关怀,再加上公事方面事无巨细的汇报
这样一个人,明知他是个靠不住的小人。李素也实在无法对他生厌,如果能把他那张老帅脸用刀子划花就更完美了。
“今日陛下召我入宫,垂询火器局所产,许少监知不知道咱们现在每月产出多少震天雷?”
许敬宗不假思索地道:“火器局每月可产震天雷八千余。”
李素皱了皱眉。
许敬宗察言观色,小心地道:“监正大人觉得不够?”
“是陛下觉得不够,今日陛下下旨。火器局所产必须翻倍”
许敬宗不解地道:“为何要翻倍?”
随即猛然醒觉:“因为薛延陀内乱?”
李素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许敬宗为难道:“此事怕是不易,火器局内的工匠只有这么多,造震天雷又是个危险活计,若是赶工,恐有祸端。”
李素叹道:“我也是这么跟陛下说的,奈何军情紧急,陛下也有难处,咱们火器局上下只要咬咬牙辛苦一下了。”
见李素如此说。许敬宗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事他想得开,反正他只是少监,完不成生产任务,担责任的也是李素。
李素叹道:“所以今日在太极宫,我在陛下面前亦立下了军令状,若月内火器局所产不能翻倍,愿割下大好头颅。为陛下做酒器许少监,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许敬宗惊道:“此事咱们尽力也就是了。监正大人为何要立此军令状?此举万万不可!”
李素揉着鼻子慢吞吞地道:“嗯,陛下也是这么劝我的,再说我已被陛下罢了官,立此军令状说来名不正言不顺,所以”
许敬宗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所以怎样?”
“所以我用许少监的名义向陛下立了军令状,若月内火器局所产不能翻倍。陛下的桌案上便要多一尊名曰‘敬宗牌’的酒器”
许敬宗的帅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惨白。
“李监正莫闹了!”
李素无辜地眨眼看着他:“”
许敬宗惨笑:“呵呵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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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敬宗终于被吓哭了,满足了恶趣味的李素这才放过他,得知自己的大好头颅不用做陛下的酒器后,许敬宗两眼通红,朝李素投去幽怨的一瞥。
李素表示毫无愧疚。吓一吓又不会死
虽然没立军令状,但李世民的旨意却不是假的,火器局的产量必须翻倍。
李素也着急了,于是一反平日懒散悠闲的样子,冒着生命危险亲自进了工坊,看着工匠们动作熟练地填装火药,李素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工匠们都干得不错,认真且细致,然而效率却实在太慢了些,每个震天雷都是纯手工打造,工匠从往铁壳子里装火药,到塞铁片,牵引线,封口,装箱等等,十来个工序都是工匠亲手完成的,所以造一个震天雷往往需要花费小半个时辰。
见李素皱眉摇头,陪同一旁的许敬宗忙问道:“监正大人,怎么了?”
“太慢了,这样不行,工序要改一改”
“怎样改?”
李素挠挠头,不太确定地道:“难道大唐没有流水线生产的说法吗?”
许敬宗目瞪口呆:“流水啥?”
李素也愕然瞧着他。
流水线生产,似乎秦朝便有吧?记得前世看过图片,秦朝的强弩称霸天下,那些强弩制作复杂,一具秦弩往往几十个零件,上百道工序,当时的做法便是采用流水线,每个工匠只负责制造一种零件,所有零件最后组装起来,非常的快捷高效。
秦朝有的东西,为何唐朝却没了?难道历史文明并不总是在进步的?
两两相望,各自愕然。
“流水线生产就是说,每个工匠只负责造出其中某一个零件,或是其中的一道工序,最后所有的零件和工序汇总组装,造一个震天雷少说能节省大半时间,而非现在这样每个工匠要经手所有的零件和工序,许少监,你真没听说过流水线?”
许敬宗使劲摇头,脸上写满了无知。
李素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此法早在秦朝便有,大唐怎么可能没有?许少监莫闹,你博览群书,学识渊厚,不可能这么无知,乖,快告诉我,其实你在装蠢,对不对?对不对?”
许敬宗老帅脸竟然红了,很羞愧,同时也很悲愤地继续摇头:“”
第二百一十一章 高下立判()
许敬宗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脸红得厉害,都没好意思张嘴,只用实际行动告诉李素,他不是装蠢,是真蠢,对天发誓不敢跟监正大人谦虚
李素愕然。
他不是百科全书,前世懂的一些东西只能算是半桶水晃荡,有的东西确实懂,比如背几首堪称千古名作的唐诗,有的东西半懂不懂,要靠摸索,比如治天花,比如造火药。
对于秦朝的流水线生产为何在唐朝失传的问题,他是真不懂了。
流水线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它们都是零件组装的,每个零件一模一样,若是强弩,刀剑等某个军械坏掉了,用不着找工匠修理,自己随便换上个新零件便可以继续使用。
几千年的历史,记录最多是王朝更替以及白骨杀戮,留下最多的是遗憾惋惜。
流水线生产法为何会失传,李素也不懂,大致推断一下,无非秦朝太短命,那个著名的千年大痞子刘邦得了江山后自然要总结一下前面那个反面教材的经验教训,得江山的经验,以及失江山的教训,大家总结来总结去,楞是没把这个流水线生产法算进去。
因为这个方法粗略来看并不显眼,一个工匠造一个物事。讲究的是物事的精美与耐用,可能刘邦的口味与秦始皇不同,那种用几十上百种零件拼装起来的东西,刘邦不喜欢,而且那样的乱世里,百姓也好。工匠也好,性命朝不保夕,有些关键的手艺失传了,便是永久失传了。
直到千年后的现代,后人也是挖了秦墓以后,从陪葬品里发现了秦弩,战车,还有各种当时的竹简文献,才赫然发现原来老祖宗竟如此聪明。流水线生产法才重见天日。
从这件事里,我们能学到一个道理,没事挖挖坟盗盗墓,是对人类文明的贡献。
许敬宗对李素所说的“流水线生产”完全茫然,他是读书人不假,但读书人只读经史子集,说起儒学经义头头是道,但对做工盖房之类的手艺活可就打从心眼里看不起了。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许敬宗既然当了火器局少监,便不得不对这些手艺活认真对待。忙的时候说不得连他自己都得上阵充一下人手,听李素说起流水线生产法,许敬宗虽不明,但觉厉,长安城里关于这位李监正的传说不少,而且他自己也亲眼见识过李素的本事。能从李素嘴里说出来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
许敬宗敏感地意识到这个所谓的流水线生产法是个好东西,急忙躬下身子,问道:“监正大人说的这个流水到底是个啥?还请监正不吝细说分明。”
李素点头,这事许敬宗纵然不问。他也要细说的,不仅说,还要第一时间在火器局内推行,毕竟李世民下了旨,火器局时间紧任务重,必须要改进生产方式了。
“跟你解释不清楚,这样吧,你去安排一下,腾出半个工坊,再叫五名熟练工匠过来。”
许敬宗飞快转身办事去了。
工坊内,一张长条的桌案上摆满了制造震天雷的所有材料,五名工匠一字排开。
李素也不客气,指着其中一名工匠道:“你,往火药里面掺铁片,不用管别的事,你要做的只是掺铁片,一直重复这件事,懂吗?”。
解释得很清楚,工匠连连点头。
李素指了指第二个工匠,道:“你,往铁罐罐里装填掺了铁片的火药,你只负责这件事,装满一罐后,把罐罐推向第三个人,而你,继续再装填空罐,懂吗?”。
第二个工匠点头。
李素再指向第三个工匠:“你,在罐罐口上牵引线,牵好后把罐罐推向下一个人,你只需要重复不停的做这件事,懂吗?”。
第三个工匠点头。
“你,负责封口。”
第四个工匠点头。
“你负责装箱。”
第五个工匠点头。
造震天雷的工序其实很简单,本是简易得不能再简易的火器,五名工匠都明白后,李素命这五人演示了一遍。
听说监正大人正在教授新学问,火器局内所有工匠都放下了活,呼拉一下全围了过来,五名工匠被围在正中,有条不紊地照李素的吩咐开始造震天雷。
震天雷的制造过程工匠们熟得不能再熟了,每天从睁开眼到合上眼,干的就是这件事。
然而监正大人今日更改了一下工序后,工匠们却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明明做的是同一件事,最后的结果也和以前一样,为何更换了工序后,大家却忽然间发现自己看不懂了呢?
工坊内,百余名工匠神情惊异,许敬宗,杨砚等人也呆呆地看着他。
李素笑道:“诸位可能没看懂,没关系,咱们比较一下,大家自然便懂了”
说完李素又叫了五名工匠出来,站在另一个长条案台边,随着一声令下,十名工匠分成两组,一组按原来的老法子,每名工匠单独完成所有的工序,另一组按新的流水线生产法操作。
两相一比较,顿时高下立判。
按老法子单独完成工序的工匠每人造出一个完整的震天雷后,李素忽然喊停,大家凑上前一看,流水线生产的工匠们已做完了十五个,整整齐齐地摆在木箱子里。
所有人惊呆了,许敬宗和杨砚眼睛瞪得跟铃铛似的,看着箱子里静静摆放的十五个震天雷发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同样的东西,重新排列了生产工序后,效率足足增加了三倍。
这是一个奇迹,活生生发生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的奇迹。
“监监正大人,这是个什么法门?”杨砚直着眼,吃吃地道。
不容得他不吃惊,奇迹就在眼前,同样的人数,同样的速度,可结果却绝然不同,怎么会这样?没道理啊!
李素没说话,许敬宗却冷不丁插嘴了,一开口蹭蹭的阴气直冒,一副监正大人金牌卧底小心腹的嘴脸,特别欠抽。
“此乃监正大人不传秘法,名曰‘流水线生产’,许某不才,刚刚特意被监正大人单独传授此法,哼哼!”
李素一脸黑线,还“不传秘法”,还“单独传授”,还“哼哼”真想一巴掌将他抽个倒栽葱啊。
许久没关心过火器局的内部人事,这两位少监到底斗到何种地步了?
杨砚懒得搭理许敬宗,目光只朝他淡淡一瞥,然后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