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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异案铭录-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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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依稀看到一双男人的脚。

    回想到此终止,他脑子里顿时闪过数种不祥的猜测。此时此刻,视野模糊应该是毒素还没有根除,手脚也有些虚软,体力显然没有回复。他从小受过训练,寻常人碰到这种毒肯定死透了,他虽然能撑过来,但也够呛。眼前这人又是谁?自己没被毒死,莫非要成为任他刀俎的鱼肉?

    “你是谁?”他阴冷地问道。

    周围的吵闹更烈,但他的视野只剩下面前不到三尺,其他都是一团模糊的光晕。对方没有回答,甚至也没有动,竹贞看不清那人的表情,突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一把掐住了他的下颚。

    要逼供?

    竹贞也顾不得太多,为了不被敌人□□,他口中舌头一顶,就要服下一直藏于齿缝中的自戕□□。哪知对方反应比他还快,手指直接探入口中,硬撑着不让他牙关合上。竹贞用力挣扎,却不能撼动对方分毫,只能由那人手指一抠便把□□拿去。竹贞被呛得咳嗽,等缓过神来,那双钳子一般的手已经箍住他的肩膀,硬把他往后摁下。

    脑袋接触到枕头时,竹贞有些迷惘。视线往周围一扫,似乎是张简陋的床榻,铺了厚厚的棉褥。再远的就看不清了,只是一团又一团的虚影。

    “你想做什么?”竹贞的语气还是这么冷硬,带着一股绝望。他想直起身来,却被死死摁住,“先说清楚,我不过是个拿钱办事的,别的事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一丝一毫。”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突然落在他面前,等他看清楚以后,发现是只断了一只耳朵的小黑猫,此刻正冲他呲牙咧嘴,全身毛发根根立起,尾巴炸得像个蓬松的鸡毛掸。

    竹贞一愣,接二连三发生的一切让他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周围乱七八糟的怪声更盛,突然他感觉肩膀一轻,那人把手收回去,一把提起黑猫的脖子,顺手就扔了出去。

    喵嗷……

    接着又是一通动物狂吼,竹贞不知道面前这人做了什么,周围瞬间就安静了,甚至可以听到外头呼呼的风声。

    竹贞搞不懂了,他眼睛只能看近处的东西,这时对方凑了过来,他终于能模糊看到那人的脸。是个三十不到的男人,剑眉鹰目,乍一看有股凶悍之气。但他的眼眸很深很静,像一汪幽冥的池水,没有半点波澜。

    他对竹贞比了个口型,竹贞看了三遍才懂,是让他躺下休息。竹贞又问了一遍对方是谁,那人平静地指了指喉咙,没有说话。

    是个哑巴?

    竹贞心中五味杂陈。瞎子碰上了哑巴,这算个什么事?

    正烦恼着,对方的手直接盖住了他的眼,硬将他眼睑抹下。后来,可能是挨不住体内的虚弱,竹贞还是闭了眼,又昏昏睡去。

    +++

    再次醒来时,他的眼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惜调息时依旧感觉到内力虚薄孱弱,就像个从未习武的普通人一般。外面的天色应当是上午,屋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他环顾四周,发现这屋子还真是一贫如洗。一张床榻,两个蒲草绑的坐墩,一个破破烂烂、好似皱核桃一般的的柜子,旁边放着几件农具。

    竹贞掀起床褥一看,下面垫的果然是茅草,这褥子虽然旧了些,应该是洗过的。屋子里的陈设虽然简陋,也都是一尘不染,看来主人不是个邋遢的人。

    不过墙角的一排碗吸引了竹贞的视线。就是那种普通的陶土碗,几文钱一个,现在连乡下人都不太用了,喜欢用稍微细腻一点的瓷。就这样几个陶碗,整整齐齐,一字排开,足有七八个。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隐隐约约好有股奇怪的味道,像动物毛皮的臭味。

    竹贞蹙起了眉。

    再一侧头,他发现床头也有一只碗,里头盛着深褐色的汤药。给自己留的?他拿起来,迎着光线轻轻晃着碗边,看那液体在碗里慢悠悠地打转,渐渐飘起几片药渣。他又凑上去嗅了嗅气味,有股清香,还有股甘甜的气息。

    上芝草,辟毒藤,还混了一点甘草。都是常见的解□□。那人是个大夫?竹贞转念一想,又否定了这个判断。长期生活在深山里的人,多半都会认识草药,以备不时之需。这说明不了什么,顶多说明,那人的确想救他。

    是纯粹的善心,还是……

    竹贞喝了汤药,掀开被褥,慢慢站到地上。这时他发现自己之前带的东西都被整整齐齐放在柜子里,毒镖、面具、短刀,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每件都在。

    不知为何,他有些触动,收了几件带回身上,然后盯着那柜子渐渐出了神。直到清风吹开虚掩的木门,发出“吱嘎”一声,他才幡然醒悟。

    外头已是艳阳高照,和煦的阳光从门缝洒进屋内,把地面照得仿佛湖水般柔和明亮。他迈开步子朝着大门走去,一不留神,脚尖碰到了地上的陶碗,发出清脆的“哐当”声。

    一声凄厉的猫叫传来,就像一个领头的号子,四周瞬间又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怪叫声,犹如二月破冰的大浪汹涌而至,连绵不绝。竹贞心中大惊,一侧身,就见一只鹅嘎嘎地叫着飞上窗台,坚硬的喙就像猛兽的利牙一般向他啄来。竹贞当然不会怕一只动物,退了一步,视线一转就看见门口接二连三地探出好几个毛茸茸的脑袋:三只猫,一条狗,还有一头羊。

    竹贞“咳”了一声,有些无奈。他一动,那群动物叫得更疯狂了,甚至呲牙躬身,想要气势汹汹地朝他扑过来。竹贞比了个斥退的手势,狠狠瞪了它们一眼。杀气弥漫,它们果然退缩了半步,但依旧昂着头冲他喵喵汪汪叫个不休。

    竹贞身上背负的命债不计其数,许多人都说他煞气重,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不讨动物和孩子喜欢。就像现在,哪怕他什么也没做,所有的动物仍然把他当死敌对待。

    不过,他也无所谓,他这人本来就欠缺感情,待人接物都冷冰冰的。刺客向来不得善终,他可不想到那一天时,自己还对世间有所牵挂。那样活着的人太累,也太可怜,他不屑于此。

    动物们仍在冲他没完没了地叫,他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淡定地从它们中间穿过。这时他才发现,这些动物们多半都是残疾的。比如那只少了只耳朵的黑猫,还有三条腿的狗,被狼咬伤的羊。另外两只猫,一只秃了尾巴,一只瞎了右眼,就连那只鹅身上的羽毛都有烧焦的痕迹,尾巴黑乎乎的一团,像刚去炭灰里打了个盹一般。

    竹贞明白了,这里的主人肯定是个慈悲得过了头的大善人,不然怎么会什么都往家里捡。再看周围,院子朴实得连篱笆都没有,远处有一块菜地,种的都是些最常见的蔬菜。门外堆着些乱七八糟的废旧物:脏兮兮的水桶,沾满泥浆的锄头,一张歪歪斜斜的渔网,还有已经破了个洞却舍不得扔的簸箕。坑坑洼洼的墙角还有动物的粪便,放眼望去,竹贞看不到任何值钱的物事,这里的主人究竟穷到了什么地步?

    要养这么多动物,也难为他了。竹贞心想。接着他又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这人把自己带回来,莫非也是当小动物那样捡了吧?

    他极度不爽地“啧”了一声。

    也许是他的模样太过放肆,在院子里四处参观还一脸嫌弃,动物们愈发愤怒,咆哮不休。他甚至在水桶后头看见了一个破破烂烂的鸡窝,里头冲出一只趾高气昂的老母鸡,脖子直愣愣地挺着,好像要冲过来啄烂他的腿。

    竹贞忍不住笑了,他这辈子还没这么笑过,在一群圆滚滚毛茸茸却气势汹汹把他团团围住的小动物中间,捂着嘴,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直到门口出现一个魁梧的男人……用魁梧可能过分了点,竹贞觉得那人身材很匀称,四肢修长,但肌肉精悍,明显是练过的。不过这样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相貌也不差,却穿着一身补丁满满的粗布短打,扛着锄头慢悠悠地走着,身上还有地里溅上去的泥点子。在竹贞看来,实在是给他一种颠倒错乱的感觉。

    对方走近了,动物们立刻告状一般跑上去,继续吵闹不休。竹贞收回了笑容,又恢复了那副冷若冰霜的神情。不过他没能维持太久,男人走过来的时候还是松动了些,因为他看到对方拿的草篓里装着药草……上芝草、辟毒藤、甘草,都是自己在用的。

    他咕哝着道了一声谢。

    男人面色沉静,仿佛对任何事情都无动于衷,叫人看不透。他冲竹贞点了点头,右手一扬,只需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周围的动物全都住了口。竹贞惊讶地眨了眨眼,对方突然毫无征兆地向他伸出手,直接握住了他的肩头。竹贞发现这人力气真大,果然是个典型的庄稼汉,扯得自己都有些痛了。不过那人只是想看看他的伤口,他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挣开。

    无论如何,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和一个哑巴计较。

    对方看完以后满意地拍拍他的头,弄得他相当不满:“你把我当成猫狗捡回来的?”

    对方摇摇头。

    竹贞故意冷笑一声:“自作聪明。你也不想想我什么身份,会害死你这乡巴佬的。”

    男人的表情依旧平静,居然笑了,还冲竹贞比划了几个手势。竹贞看明白了,他是说午饭时间,叫自己来帮忙。

    “你倒挺会使唤伤员。”竹贞道。不知为何,和这人在一起时,他会莫名其妙地放松下来。这时对方转过身去,竹贞才看见那人背上爬了个东西,黑黢黢的,长了不少花花绿绿的斑点。他本以为是个什么怪异的背囊,结果那东西突然动了,一溜烟从男人的后背爬到了肩头。

    竹贞顿时有种鸡皮疙瘩起一身的感觉。他想起这是什么了,这分明是那天山洞里他见到的怪物!

第17章 石龙3() 
“你——”竹贞指着那东西,刺客的本能让他不会露怯,但震惊已经写在了脸上。

    男人见状,用手一托,怪物的前肢就攀上了他的胳膊,粗长的尾巴晃晃悠悠地垂在后面。竹贞这才看清,怪物约莫四尺,长了个扁圆脑袋,金色竖瞳,舌头滑腻而且长。它的指尖长着勾爪,此刻牢牢地抓在男人的衣服上,身上布满了五彩斑斓的圆形斑纹,尾巴带刺,看起来极为诡异。

    不过这样一看,倒比山洞里平易近人多了。那天竹贞受伤,心思纷乱,身上还中了毒,看到的也是幻觉与现实并存,所以还以为见到了怪物。这回他想起来,以前家里制毒的暗房就有类似的东西,不过没那么大,手掌来长,去除内脏以后风干,可以用来配药。

    记得是叫石龙子。

    他对男人道:“这也是你养的?”

    男人点点头,蹲下身,石龙子就顺着他的手爬到了地上。这么一看,这东西也不算太丑陋,一双眼睛油亮亮的,胆怯又伶俐地望着四周。周围的动物似乎也不敢惹它,自动让开一条道,那只三条腿的狗起先还不太乐意的叫了几声,等石龙子一靠近,就夹着尾巴,急匆匆地落荒而逃了。

    石龙子一直攀到院里一棵矮树上,找了个枝桠卧好,不动了。

    竹贞背着手去陪男人做午饭,看他持着斧刃都豁口的斧子,在院子里娴熟地劈柴。阳光明媚,那人古铜色的肌肤浸出一层薄汗,熠熠发亮,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竹贞觉得这人没这么简单,一个独居在林子里的哑巴,养着一群动物,

    “你习过武?”

    男人摇了摇头。

    竹贞露出怀疑的视线。

    他后来还是没多问,应当是他多年刀头舔血的直觉,他嗅不到男人身上有任何世故的江湖气。男人劈完柴就开始生火做饭,熬了一锅菜粥。竹贞一贯十指不沾阳春水,就站在旁边看着,男人也没管他,只是有些猫猫狗狗总喜欢对着他露出一副厌恶的视线,好似他是个侵略者。

    午饭格外简陋,就是一碗粥,连咸菜都没有。男人把饭桌支到院子里,动物们就在周围围了一圈,等着捡遗漏的残羹剩饭。气氛意外的和谐,竹贞虽然嫌弃餐点寡然无味,倒也没说出来。他很少这么安静地吃饭,主要是面前的人太沉默,和一块石头没什么分别。

    “你叫什么?”

    饭后,他帮着那人收拾碗筷,顺口问道。

    男人放下手里的东西,在院子里随手捡了一个柴禾,示意竹贞跟上。竹贞看他在沙地上写了“阮平”两个字,字不难看,还有股老练刚劲的气势。

    “你读过书?”竹贞挑眉道。

    阮平点头,又写了“哑疾”两个字。

    “你父母呢?”

    阮平摇摇头。

    这种对话太困难了,只能靠猜的。竹贞大体想明白了,这人是后来才哑的,父母双亡。看他又像个有骨气的,好歹读过书,不会像寻常的哑巴一样落到上街乞讨的地步。到这里过这种遁世一般的生活,虽然贫困,不过也很自在。

    竹贞有些欣赏这样的人。

    就在他们“对话”的时候,那条石龙子从树上缓缓地爬了下来,左右四顾一番,然后一溜烟窜到了阮平的肩上。阮平在它背上摸了两把,它就用脑袋拱一拱对方的脖颈,仿佛小猫遇见主人一般。竹贞尽量不去想象那是一种什么触感,估计跟蛇一般,又凉又滑。

    “它是你养的?”

    阮平摇头,写了“山火”二字。

    竹贞想了几种可能,只好依次问出。他当然知道前些日子那场大火,那就是他亲手放的。不过他没有提这个,只是问是不是和那件事有关。阮平点头,用手逗了逗石龙子,又指了指自己的小屋。

    “它老家被烧了,才跑出来的?”

    阮平继续点头。

    两人居然就这样“聊”了一下午,阮平有农活要干,回答得特别慢,但竹贞就坐在一旁等。与世隔绝的生活格外培养人的耐心,竹贞从未想过自己会过这种悠闲得甚至无聊的日子。他有一个绝佳的听众,所以本来话很少的他,莫名其妙地唠叨起来。

    “你是说,你捡了那只猫,是因为它差点被附近的渔民打死?”

    说完竹贞就掩住了鼻子,差点打了个喷嚏。阮平在用雄黄熬蒲草,这样扎出来的草席坐垫一类家具才能防虫防湿,是山中必备的工作。

    后来阮平又挑着扁担去山下挑水,特别粘人的石龙子还趴在他肩上,竹贞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没走多远他又闲不住了,张口问道:“你这么养着他们,他们又不能给你报酬,有什么意义?”

    他的脑子里装了太多价值利益,自然不会理解阮平的行为。这世间钱就可以衡量一切,连命都能买,他难以想象有人会做这种在他看来完全是赔本的交易。

    阮平听后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视线有些微妙,接着他打几个手势,大概意思是他不在乎。

    竹贞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反正你就是个乡野村夫。”

    阮平的意思是,他看石龙子可怜才收留它。这只动物多少也是活了百年的精怪了,一般的可长不到这种大小。那场大火毁了它的家,也让它被迫离开了同族。它受了惊吓,变得胆小多疑,之前还意外伤了人。现在阮平似乎在帮这家伙找回同类。

    当然,以上都是竹贞自己根据阮平的手势和表情瞎猜的。

    那天夜里,在弥漫着雄黄气味的床榻上,竹贞做了个诡异的噩梦。之前的情节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站在一处漆黑的密林,有人在跟踪他,他急于把对方甩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逃。一直有诡异的脚步声跟着他,哒哒哒哒,像木鞋踩在石子路面的声音。他一直跑回自己住处,慌张地开门,却感觉门被封死了,无论使多大的力气都推不动。

    哒哒哒哒,这样的脚步声令他心烦意乱。现实里他从来不会害怕,可梦里他怕得全身发冷,感觉那声音就是鬼差在索命。他堵住耳朵,但声音仿佛已经浸透了血液,直接敲响他的骨骼。

    等他终于砸开屋门,却有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角。那是一个丑陋的小孩,塌鼻梁,小眼睛,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长袍,都拖到了地上。这是一个男孩,却涂着漆黑的口脂,整个嘴唇像中毒了一般,黑得像刚饮过墨汁。

    他没有武器,但他仍然想把小孩赶走。孩子黑洞洞的眼睛牢牢地注视着他,那种空洞的眼神让他想起一只张大嘴的蚌壳,里头全是漆黑黏腻的软肉。正当这时,孩子突然吐露了两个字,断断续续,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赔……”

    他张开了嘴,他的嘴如此之大,竟然占到整张脸的三分之二。里头全是密密麻麻的牙齿,像崩开的丝瓜瓤。每说一个字,他硕大的嘴唇就开合一次,姜黄的涎水顺着数不清的牙缝流出来,一直淌到地上,汇成了一个浅浅的水洼。

    竹贞感觉自己胃中一阵翻涌,身子更是几乎站不住。这时他惊醒了,屋里漆黑一片,静悄悄的环境里只能听到另一人绵长的呼吸声。阮平把床榻让给了他,自己在旁边打地铺。竹贞一身的冷汗,想动一下,却发现自己四肢僵硬,连嘴都张不开。

    他被鬼压床了。

    这一夜完全没有睡好,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或许是毒素还没有彻底根除?他想不出别的理由。

    他一贯高傲,从来不肯示弱,所以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阮平。结果第二天晚上他又做了同样的梦,还是匆匆逃跑的自己,密密麻麻长满牙齿的孩童。一身冷汗地惊醒后,他再次被鬼压床了,呼吸困难,只剩下眼珠子还能动一动。

    这时一个黑影出现在窗台,被他看见了。是那条石龙子,静悄悄地匍匐在月光下,光滑的身躯反射出陶器一般的色彩。竹贞突然产生了一种古怪的联想,他记得之前见过石龙子张开嘴的模样,那里面全是细小的牙。他当时还在想,要是被咬一口,身上肯定全是针尖大小的洞,又痒又疼。

    是它么,它想做什么?

    怪罪自己?

    呵,拿钱办事,后头还被人暗算,他这买卖本来就赔得彻底,这小子还有什么可抱怨的,自己都快和他一样倒霉了。

    但竹贞莫名就觉得不舒服,心里堵得慌,仿佛有一大块冷冰冰的铅块塞在喉咙眼,不断弥漫出令人作呕的金属腥气。

    莫非他也被阮平传染,过了几天悠闲生活,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内疚?不,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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