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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异案铭录-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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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得自身情况稍有缓解,他们很快又投身入解药的配置工作中,竹贞会下毒,自然也懂得如何解毒。几个大夫忙得脚不点地,贺一九一直没有去烦他们。他自己伤势也不轻,然而他只静静地守着韩琅,目光凝视着韩琅的脸,专注,却又毫无生气。

    他自己早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韩琅没有呼吸,没有脉搏,身体也变得冰凉,完全只剩一具空洞的躯体。大夫从他身边走过,瞟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离开了。他仿佛还听见莫晨不依不挠地说着些什么,然而大夫叹了口气,沉痛道:“老朽无能,韩少侠生机已绝,恐怕天上神仙也无法可救。”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死呢?至多一个时辰以前,他们还在同韩琅说话,还在与他并肩作战,为何如今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莫晨绝望的摇了摇头,他在战场见惯了太多生死场面,可唯独这一次,他发自内心的盼望能有一丝转机。

    韩琅不是妖怪么?

    妖怪也会死么?

    几片铅灰色的浓云游荡到他们头顶,一片冰冷的雪花随风而至,落在贺一九的脸颊上。整个世界都沉默下来,天地万物仿佛都阒寂无声,奔走的人群,呼痛的伤员,一切的一切都与这两人无关。阮平默默地拉开了竹贞:“别看了,让他们静一静。”

    听到这句话,贺一九抬头看了一眼,脸上却并没有什么表情。很快他重新低下头,水青色的眼瞳一片死寂,如果没有胸前微不可见的喘息,他看上去完全变成了这荒芜战场上一截断裂的兵刃,岿然不动。

    “他还没放弃。”阮平长叹了一口气。

    竹贞逞强般挤出一个声音,却又有些哽咽:“那……那还能怎么办?”

    无人回答。

    贺一九僵坐在远处,一动不动,表情安详。他在等,他确信自己会一直等下去。直到大雪初歇,沈明归和青莲一同回来。前者大步流星走至贺一九身旁,面对他的质问,劝解乃至挖苦,贺一九都浑浑噩噩,无动于衷。后来响起的那一句话,听起来非常遥远,他隐隐约约地听见沈明归在对他说,韩琅可以回来。

    贺一九一对青眸里总算有了几分神采:“……你说什么?”

    “他是死了,‘韩琅’这个凡人之躯已经死透了,但是你忘了么,他本来就是个走舍的妖怪,”沈明归道,他刚想冷嘲热讽几句,可一看到贺一九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火气又全消下去了,“只要保住他的元神,他还能活下去。”

    贺一九好像明白,又不太明白。“那要怎么做?”他第一次露出了战战兢兢的表情,心中好不容易燃起一丝希冀,生怕接下来又迅速地消散了。

    “我的法力耗空了,你过来帮我。”

第138章 决战11() 
韩琅知道,他已经死去。

    剧痛从喉间传来,毒液弥漫到了他的四肢,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视野变得模糊,贺一九朝他扑来,然而他无法反抗,也无法呼救。灼痛和寒冷一起在四肢百骸中蔓延,两股狂躁又矛盾的能量似乎进行着一场看不见的角逐。疼痛无处不在,那毒液仿佛滚烫的熔岩一般烧穿的他的身体,点燃了他的内脏,然后从内向外将他蚕食殆尽。

    接着,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整个身躯变得空空荡荡,他仿佛飘离了自己的身体,像倾塌的沙土一般在朔风中坠落,消散。

    死亡就像六月飞雪一样,让人由瞬间的温暖沦落为永恒的冰寒。

    韩琅不知所措,死亡来的太突兀了,太荒唐了。他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没来得及做,他根本没有做好自己会死的准备。他还和贺一九有约定呢,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离去以后对方会有多么愤怒,多么绝望。在这一刻他甚至回忆了和贺一九一起的日子,太短暂了,仿佛他只是偷了一件不属于自己的礼物,如今又不得不物归原主了。

    与其说是悲伤,倒不如说是迷惘。

    他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有意识。他左右四顾,头一回知道死后的世界原来是乌青色的,视野里所有的东西,不论天空还是地面,都是铁锭一般的乌青色。四周除了他一无所有,无论是战场还是人群都不复存在,一切遥远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

    真会有索命的鬼差么?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什么也没等到。后来他只能向前走。天和地都是一个颜色,他上下不分,左右不分,更前后不分,只能机械地迈步行走,走了一天,或是一月,一年。

    终于,他停了下来。

    视野不那么灰暗,他看到一座低矮的青砖房,门前有个庭院,一些杂乱无章的花草在风中摇摇晃晃。还有个极小的池塘,浮着些肮脏的水草,旁边竖着一块碑铭似的石头,走近了,上面只写着一个“执”字。

    一执百念生。

    韩琅想笑了,执?是啊,回想过去,这说的不正是他自己么?

    他俯身朝那池水中凝望,以便证实自己是谁。然而他愈发迷惘了,池水中的人不是他熟悉的模样,五官变化很大,尤其那眼睛,因为困惑而微微眯着,平添了一丝来路不明的邪气。

    这不是他自己了。

    韩琅蹲下来,仔仔细细地望了许久,也仍然无法从水中人的脸上找到哪怕是一丝一毫自己的影子。看得久了,却愈发觉得像另一个人。像谁呢

    韩琅浑身一颤,他想起来是谁了,是在他梦中出现过的鹘鸟,他真正意义上的父亲!

    他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他的确是忘了,他借着“韩琅”这个身份在世间偷生,然而他根本不是韩琅,是个走舍的妖怪。如今“韩琅”死了,自己化为魂魄,岂不是就以本来面目出现?

    然而这本来面目,对他而言却陌生得像一个全然不了解的人。可那又能怎么样呢?他死都死了,变成什么模样,还会有区别么?

    他离开了水池,转而走向房屋。门虚掩着,里边没有回应。他索性走进去,屋子似乎无人居住,冷冷清清,尘埃遍布,活像一只冰冷的大棺材。他左右四顾,心里疑惑怎么还没有鬼差来把自己带走。任他一个孤魂野鬼在这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闲逛,真的好么?

    视野越来越暗,越来越朦胧,就像被泼了一杯隔夜茶,透出一种诡异的陈旧感。然后他见到了一截陡峭的楼梯,一直延伸到地下很深的地方,里面有些微小的声响传出来。就是这里了吧。韩琅心想。下去,也许就是通向地府的黄泉之路。

    他站在这里,却犹豫了,忍不住回头再望一眼。正在这一刻,一个声音忽然从耳畔响起:“韩琅。”

    他侧身回望,远处有一位似曾相识的道人。对方的声音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进来,虚幻,飘渺。

    “你再走下去,就真的回不来了。”

    韩琅猛地刹住步子。

    “你记得我是谁么。”

    韩琅茫然,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可他的脑袋仿佛锈住了,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

    “你记得你为何会死么?”

    韩琅似乎回忆起了一点东西,垂首立在那里,全无应答。

    道人走近他,形体渐渐清晰起来,忽然拽住了他的一只手,想要把他拉出去。

    “跟我走。”

    韩琅想迈动步子,然而他的脚似乎也被定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他还在等你。”

    道人话音刚落,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仿佛正从一个遥远的地方传来,韩琅的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可它仿佛因为时间流逝而变得焦黄、陈旧且易碎,恍若隔世。他看见了一个本要和他度过一生一世的人,那人倚门而立,悄然望着他,脸上的笑轻飘疏朗得特别像一阵和煦的暖风。韩琅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混沌得犹如做了一个不知所云的梦,耳边传来那个人的声音,像每一个平庸无奇的早晨一样,他在叫自己起床:

    “阿琅?懒鬼起床了,再不起我可要掀被子了。”

    韩琅忽然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当他试图走向那人时,对方的身影却消散了。

    “他还好么。”

    “谈不上好。”道人幽幽作答。

    韩琅低头,发现那漆黑的隧道仿佛生出了无数的藤蔓,牢牢捆住了自己的脚。

    “我走不了。”

    “因为你还没有放下。”

    “放下?”韩琅愈发不解。

    “你觉得自己寿命将近,是因为过执酿造的苦果?”对方的声音窸窸率率。

    韩琅愣住,看到那个字时,他的确有这样的想法。

    “你死了,他不可能独活。”

    “”

    “虽上天好生,他若自绝生路,我无能为力。”

    “”

    “束缚只会因你自己而生,并没有人强迫你,也并没有人指责你,”那道人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你又何必急于此时?”

    韩琅张了张口,喉咙里像塞满棉花,难以发声。他只能艰难地挪动他那死去的舌头,专注发出每一个音,那样子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一个劫难似的,需要一丝不苟地熬过去。

    道人静静地等他挤完这句话。

    “带我回去。”

    对方好似笑了。

    韩琅长久地静默下来,渐渐地,朝他的身影贴近了一步。仿佛是阴冷的房中出现了炉火,一种温热的感触在他周身蔓延开来。而那道人已向他伸出一只手,被他牢牢地握住了。

    一队百人的队伍如飞般在旷野上疾驰而过,急剧的蹄音扬起纷扬的沙尘,如浓烟滚滚。探子敏锐地觉察到了这般景象,轻功点地,稳稳落回莫晨近侧:“将军,贤王动身了。”

    莫晨冷冷道:“来得正好。”

    他已身经百战,赵王与贤王斗了这么多年,也相当了解他那个兄弟的心性,收到密报的一瞬间,他们都断然道:“这必定是诱饵,贤王走的是水路。”

    魏尚书忙问:“水路有人盯着吗?”

    “有,”赵王微微一笑,“他跑不了的。”

    失了贺狄木,人质也死了,萧少卿的刺杀计划虽然重创对方,但贤王手头上能用的棋子已经不多。而且最近一些可靠的情报显示,他苦苦找寻的皇帝并没有死,也没有失踪,而是很可能藏身于莫晨的军营中。这样给他带来的噩耗几乎是毁灭性的,以他的兵力,不可能杀入敌营中强行逼宫。如今他已彻底处在劣势,只能先行撤离,重整旗鼓,再寻机会。

    他的目标仍然是水祁,不管水祁人是把他当棋子也好,挡箭牌也好,他在中原已经无处可去,只能暂时躲到西域去。只要上了水祁人的船只,他就安全了。他知道莫晨等人肯定也在等他逃跑,于是他将大部队分作数支,从不同方向吸引对方视线,自己乔装打扮,带着几个亲信登上一艘小船,缓缓顺江驶去。

    江水烟波浩渺,虽然下了几场大雪,但持续时间都不长,河流也还没有封冻。服过药以后,贤王稍加休息片刻,又领着人再一次四处巡视一遍,确保这条船上的情况并无异常。他的确快变成惊弓之鸟了,敌人太过于狡猾,几乎无孔不入。他尤其憎恶那几个身怀异术的家伙,不管是妖怪、刺客、道士,还是江湖门派掌门,一个个简直烦不胜烦,屡屡破坏他的妙计。

    要没有他们,自己的皇位早就坐稳了。

    所以听说韩琅殒命,其余几人受伤这个好消息,他大喜过望。原本还为萧少卿的死感到可惜,如今却觉得他死的值了。敌方折损这么多人,想必也不会比自己好过多少。后来还听说妖怪惹来了天神,这他就不太信了,不过他还是传话下去,说那是助他登基的祥瑞之兆。手下人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将他大肆恭维了一番,让他心情舒畅,仿佛正顺江逃窜的不是自己,而是对手一般。

    正在这时,在船顶望台放哨的士兵突然敲响了铜锣。“铛铛”的声音异常刺耳,令人悚然心惊。贤王被打断了思绪,侧身朝上方望去,放哨的士兵正在冲下面打出手势,说上游发现了敌人。

    贤王做足了准备,但仍想不到敌人会双管齐下,把形势再度逆转过来。他暗暗骂了一句,厉声道:“准备迎敌!”

    岸上的兵力不多,只有先头部队,最多几百人。后方有十多艘战船,但贤王所乘的是一艘快舰,如今风向正好,船上配备了弓箭部队,敌人短时间内应该攻不上来。

    贤王仍保持着信心,他确定自己有充足的时间甩开敌人撤离。“稳住船舵!”他大声下令,“准备弓箭!”

    箭手已弯弓搭箭,船只在江中破浪而行,速度极快。岸上的先头部队果然下水了,贤王冷冷一笑,命令道:“放箭!”

    狂风使不少弓箭失了准头,但仍有大片落进了敌人的队伍里。躲在水中的人很难躲闪,江水立即泛起一层鲜红。贤王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心想这点伎俩,还太嫩了些。

    紧接着船只一转,驶入一处略微狭窄的河口,贤王收起笑容,惊愕地看到河岸上不知何时多出了几百人,还有更多的马匹,他们静候于河道两侧,只等他的船一道,无数条密密麻麻的绳索登时抛出,每一条都绑了倒钩,准确地困住了他的船身。船变慢了,岸上的人挥动马鞭,正在大喝:“都向后拽!”

    “割断绳索!”

    不用贤王提醒,船上的士兵都在这么做,一时间人喊马嘶,就算一部分绳索被割断,却还有新的不断被抛过来。贤王正欲发话,突然船身巨震,发出一声令人恐慌的“嘎吱”声。贤王余光扫过江面,忽然瞥到一队人在水中游过,领头的一个宛若一条白鱼一般轻盈灵活,贤王刚认出那是竹贞,就听手下人一声惊叫:“殿下!船、船底被凿破了!”

    贤王慌了,不知道顾哪头才好。后头的战舰越追越近,他已经亲眼看见立于上头的敌人。自己的船只很快进入了对方的射程,箭矢雨点似的砸下来,贤王仓皇躲进了一处隐蔽之地,突然看见阴云蔽日,有什么东西正破空而来。

    是一只庞大的黑色鹘鸟。

    鹘鸟扇动羽翼,刮起的狂风竟然不断把甲板上的人吹进了水里。他的背上跃下数人,有贺一九,有阮平,有莫晨和他的亲卫。甲板上陷入混战,这时竹贞登上船来,他一抹脸上水珠,领着人加入了战局。贤王不由得缩得更远,惶急之中,他看见鹘鸟恢复了人身,却长着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贤王没见过这个人,只觉得他的气质虽然有些熟悉,可眉目之间总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邪气。

    他是谁!?

    贤王不认识这个人,接着他亲眼看到数把刀剑朝着这人砍去,却直接穿过了他的身躯。他仿佛只有一道影子,四散开来以后又在另一个地方汇聚成型。正在这时,贺一九将“凤不言”朝那人跑了过去,口中叫道:“阿琅!接住!”

    竟然是韩琅?!贤王瞪大了眼,竟然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韩琅不是死了么,难道眼前这个……是鬼?!

    可贺一九碰得到他,莫晨、竹贞、他身边这些队友都碰得到他,唯独敌人无法伤他分毫。贤王完全糊涂了,可他也知道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逃命要紧!

    他转身朝着边缘跑去,试图跳船,可他绝望地看见敌人的船只已经与他们并肩而立。因为自己的船正在沉没,对方已是在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魏尚书就在其中,可他身边还立着一人,模样无比眼熟。

    贤王倒抽了一口凉气:“是你?!”

    那人已洗去伪装,不再是魏尚书的男仆,浑身上下散发着九五之尊的气质。只听他冷冷道:“贤王,你已兵败如山倒,数百门客和死士全军覆没,被你策反的御林军也已投降,你还不束手就擒?”

    贤王哼笑一声:“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我就是做鬼,也要回来咬断你的喉咙!”

    说罢,他抽出佩剑,尖啸一声,朝着对方扑了过去。然而他还没有登上舰船,箭手已弯弓搭箭,他后方的贺一九等人也如潮扑上。一瞬间他已口喷鲜血,全身被钉成刺猬,最终愤恨地瞪了天子一眼,颓然跌入水中。

    江水短暂地泛出一片殷红,又渐渐消散了。

第139章 终章() 
由于叛军意料之中的全线崩溃,莫城等人终于顺利收复了京城。只要解决了贤王这个罪魁祸首,余下的叛军要么举手投降,要么仓皇逃窜。眼下虽然还谈不上彻底胜利,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要捉拿叛党,还要安顿百姓,虽然忙碌,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已洋溢着数月未见的兴奋和喜悦。

    京城起码有一半建筑被焚毁了,幸运的是,韩琅和贺一九栖身的茶楼安然无恙。如今国难平息,道录司也消停了,龙脉完好无损,六丁六甲也没那闲工夫继续追查他们的下落,他们终于可以顺利利地回到家中,住了下来。

    此时天光明媚,是个舒服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好日子,日头正暖,徐徐而来的风只算得上凉爽,远远达不到寒冷。贺一九独自坐在屋中,阳光懒洋洋地爬满周身,使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和煦的暖黄里。他手里拿着一个给小孩玩的木人,做工粗糙,五官也刻得歪歪斜斜。他凝视着那东西的脸,仿佛被那模样逗乐一般,唇边逸出一抹越来越明显的微笑。

    韩琅出现在他后头,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别笑了,傻子似的。”

    贺一九却笑得越发开怀:“你说我把它放在哪儿比较好?揣兜里,挂身上,还是贴身藏在心口?”

    “随你。”

    “这么宝贝的东西,怠慢了可不成,”贺一九嘿嘿地咧了咧嘴,“我塞裤裆里好了。”

    韩琅差点背过气去,上手就揍:“你敢!?”

    两人拉拉扯扯地嬉闹起来,这时竹贞刚好路过他们门口,只瞟了一眼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害怕被波及一般加快了脚步。

    就在韩琅遇害的那一天,沈明归出现时早已疲累不堪,只能让贺一九来绘制招魂的法阵。贺一九本来就有伤,这一折腾又差点赔了半条命进去。等沈明归带着韩琅的魂魄回来,他甚至来不及问结果就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这一晕就晕了大半天,醒来时他看见一个面貌完全陌生的人站在跟前,明明不认识,他却从眼神笃定这个人就是韩琅。

    贺一九当场眼泪就下来了,倒把韩琅吓了一跳:“你别这样,我回来了,这是好事啊!”

    贺一九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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