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青锋-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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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知道你有心事……”
“心事?对,燕弟,我有很多的心事,从何说起呢?”范允承鼻子微微一酸,他伸手拍了拍燕飞的肩膀,这个动作让燕飞想起了以前,在大牢之中,范允承也是这样拍着燕飞的肩膀,那时的这个动作,让燕飞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兄弟温情,今天范允承的这个动作,让他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突然被触动了。
“我想钧儿,想羽儿,有时……特别是在夜深人静之时,那种思念儿子的感觉,像钢针一样刺痛我的这儿。”范允承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前,“有时候……我不是恨夫人做错了事,我是恨我自己……没有本事保护自己的家人,钧儿战死沙场,羽儿遁入空门……冷落夫人这么久,让她任人欺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现在我真是恨我自己……作为堂堂七尺男儿,连妻儿都不能保全,我算什么男人?”
“大哥……”燕飞声音有些哽咽,此时所有的言语都无法表达他内心的痛苦之情,范允承所说的这些,也正是他心中所想之事。
“燕弟,你跟随我们已有二十多年了,哥哥嫂嫂亏欠你啊,至今没让你成个家……”
“大哥,我不要成家,我只要留在你们身边。”燕飞怔怔的望着这位大哥,一年前大嫂突然对自己提过此事,今夜大哥又提及此事,让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弟,做哥哥的今日想求你一事,你一定要答允我。”
“大哥有事请讲,你我兄弟二人,没有什么求不求的。”燕飞面容如常,此时他绝不能让大哥看出他内心的痛楚。
“……”范允承犹豫着,此事他考虑了很久,每次都是话到嘴边又讲不出,可是今夜他不得不讲,再拖下去,只怕没机会讲出来了。
“大哥,有话直说!”燕飞知道这位范允承素来是有话就说之人,似今日这般情景,确实是少见。
“若有一日我遭遇不测,你一定要保夫人周全。”范允承慢慢说道。
“大哥你胡说什么?你不会有事,决不会有事。”燕飞听后大惊失色,他们兄弟二十多年了,范允承这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及这样的话题,今夜这是怎么了?
“答允我,若我先死,你定要保护好凌霄。”范允承侧过脸来,严肃的望着燕飞说道。
“保护夫人,是你的责任,况且燕飞的任务是保护好大哥,这是我答应夫人的。”燕飞急道。
“你必须答应。”范允承语气很慢,但是相当的决绝。
“为何今夜你要说这样的话?”
“你是大侠,而我不是。韩非子曾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可是我从未如此看待你你自重生那日跟随我起,我便知你是一位侠义心肠的大侠,二十多年了,你对我们范家可谓是忠心耿耿,从无二心。今日之事你也见了,我是真的害怕了,会不会再有一次或者两次,甚至更多次这样的事情发生?你虽无官品在身,但是却可以来去自如,不受束缚。若真是到了那日,我无力保护她时,你一定要记住,带她远离这是非之地……我思来想去,你比我更有资格保护她。”范允承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心如针扎一般的痛。
“大哥,大不了你带着大嫂离开京城,走的远远的。”燕飞那憋在心中好多年的话,此时终于讲了出来。
“我……只怕是走不出去了。”范允承突然想到了这些年之间发生的事情,那种不祥的感觉一直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燕飞说过,定要保你们一家周全。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更是要说到做到。”燕飞自然没有忘记自己当日立下的誓言。
“你喜欢她,对吗?”范允承突然说道。
燕飞一怔,他猛地站了起来,直直的盯着范允承,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心事隐藏的极好,没想到今夜被大哥突然道破心中所想,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了。
第三十二章 初窥端倪 第五节 诉情()
“燕弟,坐下说话好吗?”范允承示意他坐下。
“大哥,你……你……”燕飞张口结舌,讲不出话来。
“我是如何得知的?”范允承喝了一口酒,抬头看着他问道。
“……是。”燕飞被范允承一语道破自己数十年间心中所想,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就对眼前的这位大哥。
“我虽不及凌霄十分之一的聪慧,但这件事,我早已经知晓。”
“……”燕飞瞪大了眼睛,急切的望着眼前的这位大哥,他内心深处那被自己深深埋藏起来的恐惧,此时一点一点的涌上心头。
“答案很简单,燕弟,你太听她的话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从未反驳过她。”范允承轻声的讲道。
燕飞慢慢坐回到范允承的身边,他对范氏夫妇了若指掌,可范允承对他却也是熟知如手足,他的举手投足之间,微有异样范允承便可察觉,他自以为可以将自己的心事藏的很好,孰不知范允承早已知晓。如今这酒喝到嘴中已满是苦涩,他心中乱极,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自你到范家来,我这做哥哥的从未求过你什么,如今这情势,是万分的紧急,若……那天真的到来,你切记我今夜对你说的话。”
“大哥,你才是那个应该保护之人。”
范允承怔怔地望着他,良久才苦笑了一声:“他们若想杀我,我早已经死了……那些人不是想杀我,而是想让我受尽折磨。如今范家已是家不成家,他们要的惩罚都已经给我了,我的死活还重要吗?”
“大哥在侨州之时,我们配合默契,断无数奇案,难道这点挫折您就要放弃吗?”
“自前朝明皇帝以来,皇族地位之高,我便已知晓,当今皇上更是放纵自己的兄弟、亲戚,他们草菅人命,巧取豪夺,无恶不作,虽则皇上治国有方,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但自东昏侯起,至二皇子萧综反叛,北魏近百万大军压境,钟离危急,大梁危急,可皇上此时却派他的六弟挂帅督战,无非是抢到这胜仗的首功。如此昏庸的武帝,作出如此愚蠢之事,我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可以做什么。”范允承知道自己眼中所看到的不平之事,讲也讲不明白,他只能是忍气吞声,在那大理寺之中,谋得一席清静之地。
“大哥,你可做之事很多,为何今日要说如此丧气之话?”
“我只想破了当年的假银案,可是如今吴盈谦已死,已成为无头之案。如今……我是无案可破,无事可做。”范允承此时突然想起张震岳,他再三叮嘱自己的话语,此时只得咽了下去,一个字都不能讲出来。
燕飞沉默了,那案子沉寂已久,范允承刚刚想破此案,便没有了线索,自然伤心难过。
“时候也不早了,燕弟,我们不喝了,我去看看夫人,你去练功去罢。”
“大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愿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们全家……平平安安。”范允承温颜笑道。
“好吧,大哥。”燕飞咬紧了牙关,转身走了出去。
范允承待他走远,随即站起身来,他悄悄来到后宅,这后宅他也时常过来看看,前些年凌霄养过一只大狗,后突然死去,如今又养起了两只大狗,这两只大狗远远见到范允承走来,站起身来,轻轻摇着尾巴,喉咙里发出呜咽之声。范允承示意它们安静的趴下,从怀里拿出一枚钥匙,这是他趁凌霄熟睡之际,偷偷从她的身上取下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了颤抖的手,打开了门上的锁。
进门后他用火石点亮了桌上的油灯,他慢慢的举起那油灯,巡视了一下屋子。外面这一间很是干净,只有一桌两椅,桌上茶盘一个,茶壶一只,茶杯两盏。他举着油灯慢慢走到里屋,待他看到屋内的情景之时,他惊呆了,半晌才醒过神来。此时他已然明了,凌霄身上背负着的是一个如何巨大的包袱,而她每日里忍气吞声,原来就是为了能保全范家全家老小的性命。
范允承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泪水,慢慢从屋内走了出来。他将油灯熄灭后,将屋门锁好,离开了后宅。
他回到卧房之时,凌霄依旧沉沉的睡着,范允承将钥匙轻轻放回到她的身上,和衣躺在了她的身旁,握住她的手,只是心中情绪激荡,无论如何都无法闭上眼睛休息。
天色已经渐渐泛白,他望着沉沉昏睡的妻子,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微笑:这女人太苦,可是自己还是要让她继续苦下去。
他自床边站起身来,轻轻走出房门。他转过身时,才发现杏儿正站在门外,她一脸责备的望着范允承。
“老爷这是要去哪儿?”
“啊,杏儿,我公务缠身,这是要去大理寺。”
“夫人如今身体欠佳,你却不在府内,老爷您究竟想要怎样?”
“我知道,这些时日我……一直不在府内。”
“这些时日?您自羽少爷离开那日起,便没有回来住过,已经快两年了,难道只是这些时日吗?”杏儿实在是忍不住了,出言责备。
“杏儿……好好照料她罢,我最近,还是不能回来。”
“如今这蕙夫人可是给家里安置了不少仆人,我和范福一举一动都受人牵制,老爷您难道当真不知吗?”
“唉……我自然知道。”
“老爷,我是个下人,本不该在这里多嘴,只是你,太对不起夫人了。”
“……”范允承无言以对。
“今儿个本是夫人去同泰寺的日子,她去不了,老爷您就代劳了罢。”杏儿将手里的竹篮递到了他的面前。
“同泰寺……羽儿。”
“夫人每月必去同泰寺一趟,带些吃食给羽少爷,今日若是不去,怕羽少爷会伤心难过。”
“我去!”范允承接过竹篮,迈步出府。
迈出府门之时,他遇到了匆匆赶来的燕飞,燕飞听闻后执意要和他一同前往,范允承制止道:“如今这家中人多眼杂,夫人又病倒,燕弟这些时日还是在府中的好。”
“那大哥身边没人照顾……”燕飞知道这些大哥不会武功,万一有个好歹,自己更是无法交待。
“我又不是小孩子,自然不需要你在身边,这大理寺之中有张震岳大人可以帮忙,你不用太多挂念……当务之急是要夫人快些好起来。”范允承自然明白燕飞此时心中的担忧,他如今别无他法,只能让燕飞时常呆在府中,照顾一下病中的夫人。
“那……好吧,大哥。”燕飞现在是极其为难,在大哥这边呆得久了,大哥会埋怨自己不去照顾府内之人,在府里呆得久了,那大嫂便会催促自己前去大理寺照看大哥,他们夫妻二人明着不冷不淡,暗地里相互的关心与体贴,那是常人所无法比拟的。
“快些去吧,我去同泰寺,那里是皇上出家的寺院,必定比平日里还要安全的多。”范允承催促他快些离开。
“大哥一路要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就是,我会照顾好自己。”范允承拿好手中的食盒,对燕飞点了点头。
第三十二章 初窥端倪 第六节 出家人()
范允承匆匆赶回大理寺,清点了一下自己留在库房之中的文案后,方才放下心来。此时他最担心的便是大理寺这库房之中的文案,自他发现这文案之中的玄机之后,这心中便有了重重的担忧之情,那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张震岳,此时给他的感觉还是深不可测,有太多的话不能对他明讲,而自己对文案之中发现的线索,他的震惊多于惊喜,若岳父大人被杀的真相就藏在这些尘封已久的库房之中,他只会更加的痛心与不安,岳父大人早在十年前便已经堪破假银大案,却始终不能将它的幕后真凶讲出来,也算是人生中的一大悲哀了。
范允承赶到同泰寺之时,寺门还未开,门径之上有着些许的落叶,山谷幽静,鸟鸣其涧,范允承静静的站立在寺门之外,想起了少年之时,他与凌霄相知相爱的点点滴滴,胸中突然有了少有的宁静之情。
正在他享受这少有的安静时刻之时,山门之外有人轻声的呻吟了一声,他睁开眼睛,看到门前地上卧着一位僧人,这位僧人皮肤黝黑,瘦弱无力,看来像是许多天没有进食了。他急忙走上前去,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这位大师?为何晕倒在寺门之前?”
“阿弥陀佛……贫僧是前来为同泰寺抄经的,因连夜赶路未及时化缘,腹中饥饿,以至晕倒在此。”
“大师,我这里有些糕点之物,不妨先垫垫饥。”范允承急忙拿出竹篮中的桂花糕,递到他的面前。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那僧人接过糕点,吃了起来。
范允承想起随身带有一羊皮口袋的清水,便将水袋递给了那僧人。
“阿弥陀佛,施主如此善心施舍老僧,老僧无以回报,我观察施主的面相,似有诸多放不下之事,不如贫僧念一段经文,安抚一下你的情绪如何?”那老僧吃喝完毕,精神远胜于前,望着眼前愁眉紧锁的范允承,轻声问道。
“啊,大师,不瞒您说,于佛理之事,我范允承从不相信,还望大师见谅。”范允承一听说要念经给他听,便急忙摆手拒绝。
“施主既然不信佛,为何还要到寺院中来?”那老僧吃饱之后,体力恢复了一些,他微微睁开了双目,扫了范允承一眼。
“大师……实不相瞒,我前来是看我的儿子的。”范允承一想到许久未见的小儿子,眼睛便有些湿润。眼前这位老僧与自己相识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但是范允承不知为何,极想对他说说自己的心里话。
“施主的儿子……在寺院里吗?”
“是,我儿子正是在同泰寺中出家。”范允承说完此话,眼眶已经湿润了。
那僧人高颂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看施主年纪并不在,还施主的打扮,也并非是贫苦之人,为何要将孩子送到寺中出家?”
范允承长叹一口气,他与这位僧人相识不足半个时辰,可是不知为何,他很想对这位师父诉说一下自己心中的苦闷之情。
“师父,现如今想来,是我范允承没有本事保全自己的家人,才连累年幼的孩儿在寺中出家……心中已是十分的惭愧,不知要如何对师父讲出来。”范允承低声说道。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那老僧慢慢念出经文。
“师父所诵乃是《金刚经》,师父……师父您有所不知,小儿正是因为会背诵这《金刚经》惹出的祸端。”范允承突然想起了凌霄,自己怎么也想不到,妻子会让儿子去背诵那经文,才惹祸上身。
“这经文有何不妥之处吗?”那老僧语气之中带出了一丝疑惑。
范允承苦笑着摇了摇头:“经文无错,孩子无错,错就错在我朝皇上,他太信佛了,以至于让一个会背诵经文的孩子,到寺中陪伴他出家。”
“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那老僧一脸的惊讶。
“师父你法号是什么?从何处前来的?”范允承此时才想起问这两个问题。
“老僧法号无名,自来处来……”那老僧微微一笑,“施主,今日在老僧遭难之际,得遇施主赠饭与清水,想必前生与施主有缘。今日老僧就多讲几句话与施主听,施主可愿意听否?”
“无名师父,允承愿意!”
“何以故。此人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所以者何。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离一切诸相。则名诸佛。佛告须菩提。如是如是。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希有。何以故。须菩提。如来说第一波罗蜜。即非第一波罗蜜。是名第一波罗蜜。须菩提。忍辱波罗蜜。如来说非忍辱波罗蜜。是名忍辱波罗蜜。何以故。须菩提!如我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我于尔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何以故。我于往昔节节支解时。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嗔恨。须菩提。又念过去于五百世作忍辱仙人。于尔所世。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是故须菩提。菩萨应离一切相。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生无所住心。若心有住则为非住,是故佛说菩萨心不应住色布施。须菩提。菩萨为利益一切众生。应如是布施。如来说一切诸相。即是非相。又说一切众生。即非众生。须菩提。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须菩提。如来所得法。此法无实无虚。须菩提。若菩萨心。住于法而行布施。如人入暗,则无所见。若菩萨心不住法而行布施。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见种种色。须菩提。当来之世。若有善男子。善女人。能于此经受持读诵。则为如来。以佛智慧。悉知是人。悉见是人。皆得成就无量无边功德。”
“请师父详加指点!”范允承心中惊讶不已,此僧貌不惊人,却能如此流利的背诵禅宗《金刚经》,看来此人的修为极深。他此时让无名师父详加讲解经文,自然是因为十分的佩服他。
无名微微一笑:“往昔释迦牟尼佛为忍辱仙人时,遇歌利王割解其身体,对他百般侮辱,但他不曾生一念嗔恨心,即是真正住于忍辱地。忍辱仙人为他向护法善神求饶,并发愿成佛后首先度此断他四肢之人——歌利王。歌利王大受感动痛哭流涕,希望能于佛成道后成为佛第一个弟子,佛成道后先度化歌利王。由此可见佛教中无仇无怨,没有不可解之冤。施主此时内心正在倍受煎熬,无名可以理解,但施主可以自行化解心中的怒气:你那未成年的幼子,在这同泰寺中修行,在你看来是受着无边无际的痛楚,但在佛祖的眼中,他是在替你们度化,不知施主可以接受老僧的解释否?”
范允承听后呆呆的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回答。此僧引用经文之中的故事,让他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突然明白了以前总也想不透的事情。
他站起身来,对着无名深施一礼:“我范允承今日多谢无名师父点化,他日有缘,定要好好与您再探讨一下这佛理之事。”
“缘分这种事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你我今日有缘,方可坐在一起讲些佛理之事,他日若是无缘,即便是再见,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