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妃策-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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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不能放弃,哪怕最后陛下要怪她,要怨她,她也不能放弃。
她不能让陛下受到伤害啊!
无论如何,哪怕是不择手段,她也得设法把那该死的江湖术士从陛下身边弄走。
第二百零六章 宰相遇害()
念云还没想好要怎么对付那江湖术士,朝中却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
一早郭鏦的纸条便递到了蓬莱殿,念云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两句话:
武元衡靖安坊遇刺,裴度死里逃生。
武元衡的宅邸就在靖安坊,宰相在自己家门口遇刺,可不是一件小事。外加一个堪称武元衡左膀右臂的御史中丞裴度,虽然死里逃生,但也遭到刺杀是事实。
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张狂,刺杀朝中众臣!
反过来想,敢做这么大一件事,必定是境况危急到了不得不背水一战的地步,才能出此下策,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动手。
这样的行事风格,这样的手腕,念云心里隐隐有了点底。
但这是朝中之事,她这个贵妃不能主动而直接地参与。但是,她决不能在深宫之中毫不知情。
她沉默了片刻,吩咐道:“叫太和公主过来见本宫。”
不多时落落来了,念云也不客套,直接将郭鏦递进来的那张纸条拿给她看。
落落年纪虽小,但跟在念云身边这些时候,已经有了些政治家的敏感。她看罢便将纸条放到那烹茶的红泥小火炉上头烧了,十分肯定地道:“有人要同朝廷,同陛下为敌。”
念云点点头,落落又低头想了一想,问道:“母亲叫落落来,是需要落落做些什么?”
念云道:“本宫现在不方便出宫,但朝中出了这样的事,本宫,和郭家,都要做出一些表态。落落,你可愿意代本宫前往?”
陛下做了什么,那是陛下的态度,而她做的,是她自己的态度,也是郭家的态度。而念云此时征求她的意见,实际上也是在问她,是否愿意作为她和郭家之间的纽带出现。
原本,这个最合适的人应该是李恒或者婉婉,但此时,一方面他这个太子的身份多少要受到一些制约,另外,念云其实不太放心恒儿办事。相对于一个帝国来说,恒儿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太不成熟了。
而婉婉,她根本就不愿意参与这些与政治相关的事,索性就留她在宫里备嫁。
可惜落落不是陛下的亲生女儿,否则,念云觉得她其实更应该考虑立她为皇太女。
落落清楚地知道她并非陛下亲生,虽然贵妃娘娘待她好,但陛下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当她是个公主。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郭家才更像是她的娘家。
她明白母亲此时问她这句话的意思,这些年来母亲一直对她视如己出,她理应分担些事务。
落落郑重地起身行了个大礼:“母亲,落落愿意。”
念云并没有起身搀扶她,而是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好,你就替本宫出宫一趟,先去寻你三舅舅和荣安县主,如果有必要的话,就让荣安县主带你去平康里探听些消息。之后,可听从你三舅舅的安排。”
落落答应了,念云又补了一句:“向你三舅母问好。”
落落告辞出去,才去了不多时,就见太子急匆匆地过来,好似刚刚下朝。
今日宰相武元衡遇刺身亡,想必在朝堂之上也引起了轩然大波,这早朝再大的事想必也盖不过这一件。
李恒好几日不曾来过蓬莱殿,想必也是为这件事而来。
念云好整以暇,准备听听恒儿怎么说,也好顺着这件事引导他一番。这孩子越长大,就越发的有些不靠谱了,从前总以为他还小,以为上头还有一个宁儿,可现在……
李恒进来行了礼,“母亲!”
念云吃了一口茶,“坐罢,今儿来,可有事么?”
她是故意这样问的,恒儿果然道:“母亲猜对了,儿子是有事想问问母亲呢。”
念云微微颔首,只听得恒儿问道:“落落今儿可来了母亲这里?”
“啊?”念云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他是问落落?
她顿了顿才定神道:“来过,本宫让她过来的,太子有事么?”
她一时有些不悦,“本宫”、“太子”之类疏离的称呼都出来了,但李恒并没有注意到,还继续问道:“落落来的时候,可有些不高兴么?母亲可是为了昨儿的事才叫了她过来?”
朝中出了这样大的事,她叫落落来是要委以重任,哪里注意到她高兴不高兴!
念云微微蹙眉:“昨儿的事,昨儿又出了什么事?”
李恒原以为他这个似乎能尽知天下事的母亲什么都晓得,却没料她竟不知昨儿太极宫中的事,有些尴尬,支吾道:“昨儿……昨儿儿子不小心惹了落落生气,都是儿子的不是,母亲勿怪……”
这几日念云一面操心陛下身边那个柳泌还忙不过来,这边又听见朝中出了大事,听见李恒这个时候了心里还在记挂着一点小儿女的情事,不觉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也就更森冷了几分,“你就是为这个来蓬莱殿的?”
“这……”李恒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迟疑了半晌才道:“儿子也是来看望母亲的……”
“咣当”一声,念云手里的茶碗重重地搁在了桌上,她这个儿子,还真是够不合时宜的。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本宫好得很,不劳太子费心,太子还是去紫宸殿看看你父亲罢,此时怕正在为国事忙得不可开交。”
李恒却道:“母亲!儿子正是从紫宸殿躲出来的呢,这泱泱大唐,每天都会发生无数件了不得的大事,陛下哪一天不是忙得不可开交?”
念云竟一时语塞,她怎么就养了这么个二世祖出来!
她伸出手来用力地揉了揉太阳穴,无比烦闷地道:“那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拿那些小事来烦本宫!”
李恒虽然对国事不上心,但还是极懂得察言观色的,知道今儿母亲心情不好,连忙就告退下去了。
但……小事?落落的事怎会是小事呢!
无论如何,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找落落,去把误会解释解释清楚才行。
向宫门的守卫打听过,原来落落是带着几个随从出宫了,而且并没有走宫墙夹道,是从东边的望仙门直接出宫的,而且是坐马车出去的,并不是男装胡服骑马出去的。
那么她应当不是去曲江池散心,而是直接出了宫。按照她平素的习惯,若是到东市西市去逛市集,多半应该是胡服骑马。这坐车从望仙门出去的,很可能是往三舅舅家去了。
这一点李恒倒是猜得很准,太和公主李落落此时已经到了亲仁坊。
自从升平公主去世以后,升平公主府的牌匾也就撤掉了,陛下另外赐了代国公府给大哥郭铸,原来的升平公主府便直接赐给了郭家的另一位公主——汉阳公主,所以此时这座宅邸已经更名为汉阳公主府了。
为此落落还打趣过三舅舅,原本是娶了三舅母回自己家的,没想到十几年后,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三舅舅入赘成汉阳公主驸马。
不过,三舅母显然是个十分温和的人,在升平公主去世以后,她便做主将荣安县主也接回了汉阳公主府,倒成了一时佳话。
原本念云听说此事以后,劝李畅不必为世俗观念所束缚,若不想看见薛楚儿,她自当另赐荣安县主府给薛楚儿,但李畅不肯。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她不住在这儿,每个月我只有一半的时间能见着他。若她也住在公主府,至少我每天都是能见着他的。”
因此落落到了汉阳公主府,下了马车,便问道:“舅舅和舅母可在家中么?”
门子连忙道:“在,在呢,郭驸马刚回来……”
落落便径直往里走去,那门子连忙又在后面喊道:“代国公也在……”
落落脚步略停了停,便匆匆地往里头走去。
前面已经有丫鬟小厮跑去通报过了,因此落落进门的时候,除了几位长辈之外,其余身份略低的人都恭恭敬敬地行礼:“见过太和公主。”
落落一一同花厅里的长辈见礼,她注意到汉阳郡主此时是端坐在花厅里同他们议事的,她进来的时候,因荣安县主也是陛下钦赐的命妇,所以才走出来见礼,之后却仍旧是站在屏风后面的。
郭家寻常的女眷是不能参与讨论这种大事的,从前只有升平公主是个例外,现在是汉阳公主。
此时聚在花厅里的都是郭家的人精,自然也就看出来了这个太和公主应该是宫中贵妃娘娘派来的代表,因此态度也十分恭敬。
郭鏦问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落落道:“母亲说,若有必要,或可让荣安县主带本公主去平康里探一探风向。”
郭鏦点头道:“也好,时辰尚早,我叫楚儿陪你去,待晚些去接你们,还有事要做。”
落落问道:“晚些还要做什么,可是要去宰相家中吊唁么?”
郭鏦见她小小年纪办事倒是很周到,带着几分赞许道:“这会才刚刚下朝,必然有一批人会马上去,此时人员冗杂,也不方便。我们晚点,但今天一定得去,这是代表咱们郭家的态度。”
落落应下了,又道:“吊唁的素衣和礼物落落自己已经备下,诸位舅舅不必费心了。”
第二百零七章 公主的诘问()
薛楚儿带着落落才出门不久,李恒便带着为数不多的几个随从来到了汉阳公主府,询问太和公主是否在。
同贵妃一样,郭鏦也以为他是为宰相遇刺的事而来,有些诧异他为何没有同落落一起,待知晓原来他只不过是为着寻太和公主,苦笑一声,道:“太和公主已经出去了,她去平康里,你去寻吧。”
这话听在李恒耳朵里,却好似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李恒自然知道平康里是什么地方,纨绔子弟都常去买乐子的地方,而且,他还知道平康里不仅有美貌的歌伎舞女,甚至还有……
还有长相俊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小倌儿。
就算昨天的事他也有错,可落落身为一国的公主,竟一气之下去平康里寻小倌儿取乐么,怎能这样不自爱!
李恒一想就觉得浑身上下都难受,恨不得赶紧把落落从平康里抓回来才好。
这边薛楚儿和落落两个在马车里,薛楚儿便拿了一套颜色艳丽华贵又不失格调的衣裳来给落落换上:“到底是风月之地,要穿得贵气一些才能叫她们臣服和巴结,这时才好说话。”
落落微微张大了嘴巴,她先前在宫里听见贵妃吩咐要去平康里时,还特地换了一身素净普通的衣裳,满以为到民间去就是要穿得同别人一样才能说得上话,没想到还有这样一说。
薛楚儿微微一笑,道:“公主大概还不太明白,这平康里乃是烟花之地,却能接待许多大人物,甚至于皇子亲王可能都见过。老鸨和姑娘们都知道如何从值得的人身上榨取最大的价值,所以这里的人,是最懂得跟红顶白的。”
落落听明白了,接住话头:“所以,必须要让她们一眼就看出来,咱们是值得巴结的人,对么?”
薛楚儿微笑不语。
哪怕是天潢贵胄,哪怕是公主,若是穿得太普通,出手又小气,让人觉得不过是个失宠又没钱的主儿,谁会搭理你?
落落跟着薛楚儿进了绮月楼,有鸨儿迎上来,见是薛楚儿,忙不迭地将她们请进绮月楼最好的房间,命人沏茶,又去叫平素和薛楚儿关系比较近的几位鸨儿和姑娘。
薛楚儿同她们看似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实际上却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落落只在她旁边坐着,几乎没怎么说话,但许多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
也有人问起薛楚儿到底带来的是何方神圣,薛楚儿也只是笑而不语,让众人越发觉得神秘不可测。
原本落落的身份泄露出去也是不好,她一个尚未婚配的公主出入平康里这等风月场所的确有些不妥,但她是跟着嫁给了郭驸马的薛楚儿一起来的,穿得又高贵不可攀,就越发让她们态度都十分恭敬起来。
众人正聊着,却听见外头一阵喧哗,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有两个鸨儿正打算出去一探究竟,就见她们的雅间的门“砰”的一声被人大力踢开了。
众人都是一惊,薛楚儿带着两个丫鬟连忙护在了落落面前,定睛一看,却是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带着满面怒容看着这屋里的人——不,确切地说应该是看着落落。
“恒……”落落想着这是在外头,还是不宜让人知晓她和李恒的身份,连忙改了口:“三哥哥,你如何在这里?”
李恒怒气冲冲地道:“我正要问你,你一个女孩子家,如何会在这种地方!”
落落心中有些不快,但并不想泄露身份,只得息事宁人:“三哥哥,你不要激动,咱们借一步说话。”
这几位老鸨儿原本以为是一场事关桃 色的好戏,不料这神秘的贵女却叫那少年做哥哥,原来只是家宅恩怨。于是连忙指着隔壁的房间道:“两位若是有话要单独说,且进去罢。”
落落拉着李恒进了屋,把门关上,刚要说话,李恒却恨恨道:“你还嫌丢人,要关在屋里单独说,你赌气就跑到这种地方来,你就不知道丢人了?”
落落方才满脑子都是从那些女人嘴里套来的关于刺客和宰相的事,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我怎么了?”
李恒见她一脸茫然,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继续数落她:“你问我,我问谁去?平康里这种地方,是女孩子能来的么?便是你生我的气,赌气要出来寻欢作乐,万一叫人知道了,你的名声可还要不要了?”
欢作乐?
他竟以为她是出来寻欢作乐的!
落落一口气憋在心里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面前的人可是大唐的太子殿下,堂堂一国太子,面对宰相遇刺身亡、御史中丞死里逃生这么大的事,竟然还会满心都想着些小儿女的情情爱爱!
她忽然觉得在他面前连解释都已经是多余的。
即使他是大唐未来的天子,甚至她也隐隐知道贵妃娘娘是把她当成未来的皇后在培养,可他们实际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已经越来越远了。
就在昨天,有人给她送来帖子,邀请她去一位王尚书家赴宴,说是王家那位号称族中第一美人的王瑾襄十六岁寿宴。
她记得那位王氏女先前差点被贵妃赐婚给了二哥哥李恽,结果后来李恽因为牵涉到昭惠太子的事,婚约也就没成。
本来那帖子送得那样急,临近开宴了才给她送来,她是不想去的。可那送帖子的人一再强调太子殿下也在,还说是太子殿下千叮万嘱一定要她去的,所以她才跟着去了。
结果,在王家的宴席上,她看见了一群嘻嘻哈哈的纨绔少年,还看见了李恒已经喝醉,正嬉笑着搂着那号称王氏族中第一美人的小寿星喝交杯酒。
她看见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李恒。
她和李恒从小一起长大,可以称得上是青梅竹马,所以她自以为了解他的秉性。即使他有些不懂事,即使他在处理国事上总显得有些幼稚,但她以为都会慢慢地好起来。
也正因为如此,她接受了陛下和贵妃娘娘替她安排的路,认真地去学习如何打理这偌大的大明宫。
她每天都在忙碌,和李恒相见的时间也就少了许多,这几年来,有很多的时候,她并不知道李恒在做什么,而她却天真地以为他就是在履行一个太子的职责,像她帮着贵妃娘娘打理后宫一样。
可事实上呢?
她忽然明白,在她认认真真地学习做一个皇后的时候,他其实不过是在花天酒地。他学会了同女人逢场作戏,学会了许多她从来都觉得难以想象的东西。
她忘不了自己满脸惊愕地走出王家的花厅之时,那个美丽的王瑾襄在背后带着些轻蔑和不屑撇下的那句话。
她说,你还不知道吧,其实太子殿下已经有四个通房丫头了,有一个还过两个月就要临盆了哦。
金屋藏娇,原本就只是一场悲剧。
现在,他来寻她了,他以为她和他一样,因为赌气,竟至于跑到欢场上来寻欢作乐?他口口声声说着于她的名声有碍,他到底是在意她,还是仅仅只是在意她的名声,担心自己未来的太子妃背负不好的名声?
落落觉得心头一阵冷然,根本不再想解释什么,冷笑道:“抱歉,太子殿下,如果你觉得一个名声不好的太子妃会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那么……你不必把我当成你未来的什么人,我的名声,自然由我自己来背负。”
李恒见她如此说,脸上有了几分痛色:“落落,你不要这样,我……我会心痛。”
“心痛?”落落的嘴角扯出一个凉薄的笑意,“不知道你的心够不够大,能否心痛得过来。你那几个通房侍妾,即将出生的子嗣,还有那位对你芳心暗许的王家小姐,需要你去心痛的人太多。我,就不必了。”
李恒听见她说到这些,脸上有些尴尬,伸手去拉她,“可落落,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唯一的正妻,唯一的太子妃……”
“太子妃?”落落甩掉他的手,“也许你那几个通房稀罕,也许王瑾襄也稀罕,可我不稀罕,我是公主,根本不需要靠什么做太子妃来提高自己的身价。李恒,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现在是大唐的太子,肩负着整个大唐的未来!”
李恒被噎住,支吾了半天,才道:“我并不想做什么太子,我只想有你在身边……”
落落鼻子里哼了一声,“别开玩笑了,李恒,你已经是太子,你若不当太子,母亲还有更好的人选么?难道你非得逼母亲为了大唐,把太子的位置交到残害你和宁哥哥的二哥手上不成?”
李恒被她说得有些无地自容,可仍然不想看着落落在平康里这等地方,不顾她的挣扎抓住她的胳膊,带着一点哀求,“落落,你不要这样,我只是……”
落落无奈,带着一点嘲讽站直了身子,“李恒,我真不想告诉你,你现在有多么的不合时宜。朝中宰相遇刺,御史中丞险些遇难,稍不留心,整个大唐都会如安史之乱一般风雨飘摇。
母亲心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