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妃策-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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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扶他,他在地上躺了好半天,才慢慢恢复了知觉,爬将起来,躬身垂手站在那里。念云看了他半天,问:“是你方才去那边院子里点灯,不小心走的火?”
“是,是我不小心掉落了火折子,我以为火折子已经熄了,没想到火星子走了火……”
念云静默了许久,才道:“司寝房内侍薛七喜,掌管灯烛,意外失手遗落了火折子致使走火,烧毁了一座院落。”
顿了顿,又吩咐道:“去告诉郡王,走火的时候天色已晚,待到发现,火势已经失控。姨娘徐氏不幸罹难。”
七喜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石雕一样。
老薛公公从念云身后走出来,一脚踹在七喜的腿窝里,踹得他“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他自己也重重地跪下,磕一个头:“郡夫人恕罪,是老奴管束不严,御下无方,老奴该死!”
七喜的膝盖被这一下撞击磕得生疼。可是他觉得,身上有另一个地方更疼,是心里。
师父跟他说过,不要问不该问的,不要做不该做的,皇城里的是非都很危险,不要卷到这些是非中来。
可他却终究还是卷了进来。
七喜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七喜知错。”
老薛公公铁青着脸,深深地叹一口气,“老奴罪该万死,老奴管不了这兔崽子了!”
念云平静地看着他,慢慢地接过茴香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薛公公,这事也怪不到你头上。你年纪也大了,东宫的事,也不必你事事费心了,明日我叫司寝房调整一下,往后,你也不必再带着他了。”
老薛公公连忙叩头:“老奴谢过郡夫人。”
念云站起来,道:“七喜认错态度良好,念在是初犯,我会回明郡王和太子殿下,尽量从轻处罚。薛公公,带他去柴房,闭门反思三天。”
念云走出去,身后忽然传来七喜沉闷而压抑的哭声。
第八十一章 魂游蓬莱仙境()
贞元十三年,广陵郡夫人郭氏顺利产下嫡长女,因慕上官婉儿之才,又取温柔贤淑之意,太子李诵亲自替她取了乳名,叫作婉婉。
这一次念云恢复得很快,不过月余就已经完全康复,很快又重新接手了内府的事务。
这日念云斜倚在榻上午睡,倏忽间仿佛是在腾云驾雾,不知去向何处。待靠近了,方才发现原来是一座仙山,楼阁玲珑,五彩云环绕,其中似乎影影绰绰许多仙娥摇曳着身姿走动。她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她所见过大明宫,那不是凡间所在。
正诧异着,忽见前方一道姑,手持拂尘,躬身行了个礼:“尊上算得今日娘娘来造访,特命贫道在此恭迎娘娘。”
念云定睛一看,竟是一张熟面孔。
“谢真人,你如何在此?”
谢真人拂尘一甩,“贫道今已位列仙班,在尊上座前做一个度恨仙姑,化度世间诸般爱恨痴嗔。”
念云仿佛知道谢真人已经殡天一般,点头道:“如此,真人也算是得其所。”
却又想起一事,遂问:“韦姑姑可度化了么?”
谢真人微微垂眸:“此是仙家事,不宜多说,不过,桃卓亦得其所。”
念云想了一想,又问:“既然仙家事不可多说,那么凡间事可说得么,真人为何叫我娘娘?”
谢真人却摇了摇头,指一指她怀中:“非也,夫人的命格被强行逆转,故令堂生产时多受了诸般苦楚,已经无法预知。这一位,方是天生凤命,真命天女也。”
念云大惊,看向怀中,发觉怀中果然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淡红色的襁褓里红扑扑的小脸,可不正是她的婉婉么?
不不不,她的女儿怎会天生凤命?李淳是太子的长子,她的女儿是太子的嫡长孙女,未来即是大唐的郡主,甚至公主,何来的真命天女?
念云着急起来,拉住谢真人的衣袖:“真人,你一定是弄错了,婉婉怎会做娘娘?”
谢真人微微蹙眉,又仔细掐指一算,抬起头来:“没有错,今日娘娘第一次游我蓬莱仙境,贫道特来引路,请带娘娘随贫道来。”
念云一手抱紧了婉婉,似生怕谢真人来抢一般,连连后退,“不,不,你弄错了,不是婉婉,你等的人不是婉婉……”
谢真人叹一口气:“你既不愿意,且去罢,往后她自会再来。”
说着将拂尘往念云面门甩来,念云后退一步,却不想一脚踏空,半空里跌落下来,大叫一声,却仍旧是抱紧了怀中的婉婉不敢松手。
茴香知道念云午睡后要喝一杯温水,故一直守在榻边,觑着水温略低了便再温一温。听见念云惊叫,连忙过去看,又见她满头大汗,赶紧摇醒了她:“十一娘,十一娘,可是做恶梦了么?”
念云这才清醒过来,看明白自己仍旧在宜秋宫的寝殿里,深吸一口气,就着茴香的手喝了水,问道:“婉婉呢?”
茴香道:“还在后边睡着,十一娘若要看她,叫乳娘抱来便是。”
念云点点头。
待乳娘抱了婉婉来,是用一个鹅黄色的襁褓包裹的,梦里却是浅红色。念云看一眼粉妆玉琢的小女儿,仍旧在襁褓里睡得安稳,呼吸均匀,才放下心来。
茴香道:“方才尉卫卿来了,在外头厅里坐着呢,可要出去见见?”
三哥哥,是三哥哥,念云每次不知所措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他,见,自然要见。
念云匆匆忙忙叫茴香和玉竹进来替她重新梳了头,便走出寝殿:“三哥哥!”
郭鏦宠溺地拍拍她产后尚未恢复的圆嘟嘟的小胖脸,“来看看你,看你在午睡,就没叫你。”
左右端详了一遍,眉头慢慢拧起来:“怎么,睡得不好?”
果然又被他看出来。念云低头:“三哥哥,托你打听一件事,谢真人如今在何处?”
郭鏦道:“前一向你生婉婉,外头的事不知道。我倒是听说了,说是谢真人已经在终南山上登仙,长安城里好多人替她焚香设案祭拜呢!”
“是终南山,不是蓬莱仙山?”
郭鏦笑起来:“谁知道蓬莱仙山在哪里,也没人见她怎么登仙的,只是谢真人修行的时候不是一直都在终南山上么……你如何忽然问起她来?”
念云便把适才的梦说了一遍,郭鏦道:“不过一场梦罢了,莫要庸人自扰。你想想,若圣上百年之后是太子殿下登基,婉婉自然要做郡主的,哪怕淳失了策,任是哪个叔叔也不能娶亲侄女不是?”
顿了顿,又道:“天生凤命,真名天女,想必不是一般的妃嫔,该是皇后才对。倘若太子殿下出了什么变故,东宫一派必定要一网打尽,又怎会叫婉婉做皇后?”
想想也是这样的道理,陛下百年之后无论是不是太子登基,婉婉都不会是什么凤命。
“说到此事,我正有另一件事要说与你听。”
念云忙问:“何事?”
“前几日,舒王府也得了一个孩子,只比婉婉小了一个月。”
念云大惊:“是男是女?”
郭鏦道:“是个女娃儿。”
念云这才放下心来。
倘若谊有个儿子,长大后娶她的婉婉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是个女儿,自然也就没所谓了。
她想了想,问,“谊可娶亲了么?”
郭鏦摇摇头:“他不曾婚娶,孩子是个通房丫鬟生的,那丫鬟似乎叫……叫兰心吧。”
是了,她记得那个丫鬟,谊当年病重的时候,都是兰心伺候在侧,她嫁入东宫以后,来托牛昭训见她的,也是兰心。如今她也算是得其所,为他生下的女儿。
谊也已经有了他的生活呢。
念云缓缓走出大殿,感受外面的风拂过面颊,一如当年的城外陌上骑马并肩而行。
往事都已随风散去,李谊于她,也不过是一个相熟的故人而已,并无其他意义。
一招一式的倾囊相授,那些长长短短的信笺,温情脉脉的文字,都已经成为了昨日黄花。
许久,念云才道:“你替我准备些礼物去贺他罢。”
“你没有什么话要带了?”
念云摇摇头。过去的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可一想到婉婉,念云心里仍旧是不踏实。虽说天生凤命听起来不错,可皇女做皇后,则除非是——亡国。
大唐一百八十年的基业,便是经历了武周改制、安史之乱,依旧巍然屹立,岂能就这般轰然倒下?李氏王朝若毁于一旦,他们这些皇子皇孙一样不会有好下场,这比太子做不成皇帝还要糟糕得多。
李淳下朝回来,一进宜秋宫便见念云维持着一个望穿秋水的姿态站在台阶上,鬓角被吹乱,几缕发丝柔柔地垂下来,拂在脸颊上,勾勒出风的痕迹。
他心里温柔的一隅被触动,竟站在阶前半晌没有进门。曾几何时,在公主府,在她闺房前,他也曾这样站着看她,那时她对他怀着那样深的戒备,时时如惊弓之鸟。
就这样一晃,数年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她和他,儿女双全。如今她这样站在这里,是在等他回来。
每一次他来宜秋宫,只要看到院子里那一对儿橘黄色的灯柱,心里就无比宁静,知道是她在等他回来,心就似漂泊在外的孤帆终于回到了属于他的港湾。
两人不知站了多久,念云回过神来,见到他,嘴角慢慢弯起一个温柔如水的弧度,向前几步:“淳,你回来了。”
他忍不住将她圈在怀里。
念云心事重重,面对桌上几个菜,其实吃不下。李淳发觉她吃得极少,抬起头来看她,她忙道:“看我生下婉婉之后胖得,该要少吃些了。”
李淳站起来,搂一搂她的肩膀:“想是厨娘做的不合口味,我去弄几个小菜给我夫人尝尝。”
念云可不知道李淳这堂堂郡王还会下厨,心想他还不得把她的小厨房给拆了啊。她到底好奇,于是回报了他一个甜得腻死人的笑容:“好啊,本夫人拭目以待。”
李淳自往厨下去了,念云略坐了片刻,还是尾随他去了小厨房里。
厨娘蹲在一边帮他烧火,倒是李淳,大模大样地挥着锅铲在烧菜。念云大大的吃了一惊,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看他。
他也不怕念云看,大喇喇的站在那里,该加什么佐料,先放什么后放什么,一切都有条不紊。
她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抬头看见李淳正无比熟稔地往鱼里面加切碎的紫苏叶。
念云愕然,忽然问:“婉婉还没生下来的时候,我总是吃到这紫苏鱼,都是你做的?”
李淳笑道:“那你以为还能是谁?”
她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砰然击碎,又似蜜糖一般化开,渗透到五脏六腑去。难怪那些时候李淳仿佛总是回来得很晚,她一向以为他是悄悄地先去瞧了冒兰珠,故也不曾点破,没想到他竟是从偏门直接去了厨下。
她看着他熟练地将烹好的鱼盛在盘子里,忍不住走到他背后去,双臂环住他的腰身。一晃数年,他的身姿比新婚时候更显挺拔,亦多了成熟的男子气息。从前只觉得他生得好看,如今竟是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李淳转过身来抱她:“念云,你有心事?”
她的心事,自然是儿女。可这不过是一个梦罢了,也许不过是她庸人自扰,为人父母,常怀千日忧罢了,便是说与他听,徒增他的烦恼,又有何用?
念云嗅着他怀中熟悉的气息,“淳,你在我身边,真好。”
第八十二章 桃之夭夭()
三天后,念云宣布了对薛七喜的处罚,念在初犯,且认罪态度较好,杖责四十,罚俸三年,此后七喜不再负责火烛,暂时配到司衣房挑水。
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火让蕙娘彻底的消失了,待大火熄灭时,人们只找到了一截烧得黑黢黢看不出面目的躯体,太子下令以郡王侧室的规格,赐钱厚葬。
一个院落被烧毁,念云亲自与工匠设计商议,拆除院墙及残余建筑地基,将地面翻一遍,不再建房屋。
郭鏦命人送来许多上好的桃树,其中又夹杂碧桃、绛桃、红叶桃、千瓣红等许多品种,念云命人种下,好好侍弄。
但念云从来没有去过那片桃林。
那里有蕙娘的魂,他们之间冤冤相报,最后蕙娘死在了她手里,定是恨她入骨,巴不得做鬼也不放过她的。
她不敢和李淳说,更不敢告诉他,是她为了报复,坑害了蕙娘,又是她刻意纵火烧死了她。
可一闭上眼睛,仿佛就看见蕙娘在对她冷笑。
之前怀着婉婉的时候,大约是胎儿阳气甚重,倒也不觉得,这会儿越发明显,以致于夜不成寐,不时失眠。
李淳半夜醒来,忽然见念云大睁着双眼盯着帐子顶,吓了一大跳,这数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入睡,偶尔独自睡崇文殿的时候他竟想不起来自己多年来是怎样过的。
他臂弯圈着她的姿势紧了紧,让她的身体紧紧地靠在自己胸膛上。念云察觉,亦朝他怀里缩了缩,似一只怯懦的小兽。
他笃定她有心事。
“念云。”
“嗯?”
他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眼角眉梢,微微的**,他的呼吸轻轻喷在她耳畔:“我是你的夫君,若有什么事,你不必藏在心里。”
她感受着他带来的暖意,良久,方缓缓道:“淳,若有一天,殿下登基了,你是会好好辅佐他的吧?”
李淳不知她如何说起这个,道:“那是自然。”
念云想了想,又道:“如果有一天,你……坐上了那个位置,你也是会以天下为先,励精图治的吧?”
他的吻落在念云浓密的睫羽上,“我会,我会。念云,若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以天下以大唐的江山社稷为重,掌管好李氏列祖列宗留给我的大好山河,保护好你们母子。有我在,我保证不会为了彼此之间争权夺利而置李唐江山于不顾,我保证你是后宫第一人。”
念云得了他的保证,忽然觉得疲惫,慢慢滑落到幽深的梦境里去。
李淳知道她必定是胡思乱想了些什么,有心开解,便叫了郭鏦到宜秋宫去陪伴她。
郭鏦一进门,见她又在发呆,笑道:“我的好妹妹,这是怎么了,你家相公又纳妾了不成?”
念云抬头望向那桃林的方向:“我心里总是不安稳。”
郭鏦走过来,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那是天意。”
“不,三哥哥,那不是天意,是我手上开始沾染血腥。”
郭鏦的身子明显一震,却很快消化了这不算小的消息:“沾了血腥又如何,所谓以德报怨,则何以报德?你说,则天皇后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可凭良心说,玄宗皇帝的开元盛世,有没有她的功劳?”
这句话却说道念云的心坎里去了,她此时她想的,便是家国天下。大唐朝若不能好好地存在下去,再大的是非成败,都没有用处。
则天皇后虽然冒天下之大不韪登基做了史无前例的女皇帝,可是她夙兴夜寐,给人民带来了实际的利益。天下的百姓都知道,武皇在位的时候,远远比仁弱中宗皇帝统治下的日子好过。
郭鏦见她表情轻松了几分,依旧是满不在乎的,笑着拉起她:“走,咱们去桃花林里散步去,看哥哥给你的桃花开了没有!”
念云像被烫了的猫一样跳起来,甩开了郭鏦的手:“我不去!”
郭鏦大笑:“你要去,三哥陪你去!你怕什么?她活着的时候都斗不过你,现在她死了,你还怕?”
念云仍旧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去,我一辈子不去那儿!”
郭鏦安慰道:“桃木最是辟邪,我就是怕你久思成虑,才特意搜罗了那么多珍贵的桃树来!有碧桃,有绛桃,有千叶红,有垂丝雪,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品种。你不去看看,就太可惜了。”
念云仍是抗拒,“不去。”
郭鏦鼻子里哼了一声,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刚开始,你就这副德性了,往后还有几十年,你再不出宜秋宫了么!”
念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刚开始?不不不,三哥哥,你疯了,你这个大野心家!”
郭鏦直视了她的眼睛,指着自己的心窝,正色道:“我从来都是我,郭鏦,从未背叛自己的心。你既然留下了,就应该好好去活着,以最好的方式活着。有人要你死,你就先让她死;有人威胁到你的好日子,你就不能让他得逞。你如果因此而觉得内疚不安,那么你的日子,又谈何安好?”
念云默然。
郭鏦不由分说地拉起她:“我吃的是泥土里生长出来的稻米菽麦,喝的是人间的井水,我有什么理由遗世独立?但我不是什么野心家,我只希望能在现世里过好一点。你哥哥没有本事,不能为你倾尽天下。但是,我不想在任何时候看到我的妹妹伤心难过、战战兢兢,走!”
念云低垂了眼帘,嘴唇翕动着,终究跟着他一步一步挪向了那桃林。
那一片桃林,早已没了焦土的痕迹。但是因为新栽种不久,并没有开出像样的桃花来,只有零星几个瘦小的花骨朵儿,长出了不多的新叶,远远望去依然萧索。
念云在桃林旁边的林荫道上停下来,踌躇许久,终于缓缓迈出了步子。郭鏦看得出来,她的腿一直在裙底颤抖,整个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
郭鏦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指冰凉,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宽厚的手掌覆盖在她的手上,体温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她,像一种沉默的安慰。她渐渐的觉得心安,缓缓的,一步一步走在桃林间。
他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这个世上,最让人恐惧的一切,都来自于自己的心。可怕的不是敌人,不是宿命,是心魔。”
念云抬起头来看他,他的眸子闪亮,看不到一丝阴霾,看不到野心和谋略。也许真的如他所说,他只是他,他胸中有无数的野心和权谋,然而权力却并不是他真正想要得到的。
“三哥哥,谢谢你。”
郭鏦用力握一握她的手,没有做声。
走到桃林间,忽然听到沉闷而压抑的哭声。念云一惊,不由得地打了个寒颤。
两人这样手牵着手,虽然是亲兄妹,可叫人看见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