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妃策-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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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坊女子出身低贱,即使已经赎身脱籍,仍旧是连做贵妾都不许的,就算是嫁给普通人,若是正室夫人去世了,她也不能被扶正称一声“夫人”。
郭鏦身为朝廷命官,但他是驸马,身边不存在有平妻,即使给薛楚儿册封了诰命,她的身份地位也远远无法同汉阳公主比。
她求这么一道诰命,不过是为了表示郭家对她的认可,并彻底脱离乐籍,得一些应有的尊重罢了。
这要求不算高。念云应下:“好。本宫会在河东薛氏的族人中替你寻一位义父,然后册封你为县君。”
河东薛氏自汉代以来便是关内六大名门望族之一,早先太平公主的驸马薛绍便是来自于那河东薛氏。
薛楚儿若是在河东薛氏的族中认一位义父,她就算是彻底摆脱曾经流落乐籍的身份了。彼时以薛氏女儿的身份,嫁与郭家为妾,这个县君也册封得名正言顺,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薛楚儿连忙倒身下拜:“楚儿叩谢贵妃娘娘恩典,必定为娘娘排忧解难。”
这时外头来报说驸马都尉来了,念云忙和薛楚儿一道迎上去。
郭鏦见她二人是从内殿里出来,笑道:“念云同楚儿说什么呢,躲在里头神神秘秘的?”
念云拉了楚儿的手笑道:“自然是说些女子间的体己话,不能告诉哥哥的。”
当下三人又在内殿里商量了些话,念云留了两人在蓬莱殿用过膳才回去。
夜色甚浓,一弯弦月半隐半露,清辉不多,勉强照着宫禁之内的青石板路,在黑黢黢的灌木掩映下有些瞧不清深浅。
四个黑衣人抬着一顶四面都包裹得严实的深青色小轿迅速在宫墙下走过,厚实的毡底鞋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落在地面上,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小轿一直抬到了掖庭局里,方才落了轿,抬轿的黑衣人利落地掀开轿帘,扶里头一位穿了狱卒衣裳的女子下轿。
那打头的黑衣人低声问道:“要说的话可都记住了?”
女子点点头:“记着呢,许我的钱帛可莫要忘了。”
那打头的黑衣人便把她脸上蒙着的黑布扯下来,自袖里摸出一对玉佩给她:“先拿着罢,剩下的事成之后再给你。”
那女子因方才一直蒙着眼睛,这会倒不觉得十分黑,把那玉佩举起来,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看,见上头雕工十分精致,玉也十分剔透,于是满意地收进了怀里。
黑衣人指着前头的一间屋子:“进去罢。”
那间屋子里头光线很暗,因此屋里的人也并没有意识到北面的墙壁顶上有个一尺见方的空缺,不过是糊着同色的纸而已。
屋子的那一边的念云和李淳都穿着绣了精致花纹的宽大黑袍,坐在一间相对宽敞的屋子里寂然无声地喝着茶。
这时喝茶的两人听见那关着人犯的屋子门轻轻地“吱呀”一声开了,有女子压低着嗓音柔声唤道:“罗郎,罗郎?”
屋里关着的男子听见,似冲向了栏杆边上,嗓音因多时的干渴和沉默而沙哑难听,却掩盖不住声音里的激动:“莲玉?莲玉是你么?”
女子低低地“嘘”了一声,温柔的声音透着一丝妩媚,“郎君受苦了……”
男子长叹一声:“沦落到这等地步,惟有你还肯来看我……”隔了片刻又问:“你怎么进来的,我这是被关在了何处?”
女子柔柔答道:“这是刑部的大牢。”停了一刻又解释道:“奴家有一位姐妹与刑部的郎君相好,奴家托了好大的人情,这才求得见罗郎一面。罗郎是犯了什么大事,怎的惹了这些要命的阎罗?”
男子沉默了许久,方道:“早前不就同你说了么,我是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女子一哂,轻嗤道:“什么大事,郎君莫不是偷了王府的东西么!”
男子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莲玉,你就这么不拿我当个干大事的人么!我早就同你说了,我是受了太上皇身边的人所托,去寻秦州太守相助。若是事成,怎么也得混个国师当当,也好有钱帛来替你赎身……”
女子道:“什么国师,有这等好事,你又怎的被抓了?”
男子吭哧了半晌才讷讷道:“这不是……这不是叫那什么秦州太守给坑了么,谁知道那鸟太守这般胆小如鼠啊!”
女子娇滴滴地哼了一声道:“郎君只晓得哄人。奴家早前不信,如今也还是不信。太上皇是什么人,怎会找上郎君!”
男子见她不信,有些着急,便赌咒道:“莲玉,骗你便遭天打五雷轰!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若不信,我给你看,我身上贴着一块风湿膏药,那白麻内命可盖着太上皇的私印呢,就藏在膏药里头贴着,那秦州太守不信我,我都没敢拿出来给他看!”
一直在隔壁屋子里听着这两人对话的李淳握着茶盅的手越来越用力,直握得骨节发白。念云无声地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来安抚他,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只听得那男子又道:“我早就同你说,我认识那皇城里头的贵人,不是胡说的罢?”
女子似乎受了惊吓,半天没出声。
男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急急道:“莲玉,既然你能进来,索性再帮我一回,等事成之后,荣华富贵必然少不了你,我定会向太上皇求一道诏书,叫你风风光光做正室夫人……”
女子似想了一会儿,才出声问道:“怎么帮?”
男子道:“你替我把这白麻内命带出去,寻个可靠的人替我去一趟西川,去寻那西川新继任的节度副使刘辟……”
只听得“咣”的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从隔壁传来,这屋里一男一女都是猛地一惊,不待男子反应过来,女子便已经退后两步,全然不顾男子隔着栏杆伸出的手,猛地拉开门跑了出去,手里紧紧地抓着男子方才给她看的那份白麻内命。
屋里的男子惊恐地看着门重新关上,便听得隔壁有一个十足威严的声音,夹着满满的怒火吩咐道:“够了,连夜押送到刑部大牢去!”
他该说的话,都已经听完了,以后也就不必再说什么了。
念云轻轻伸手抚着他的背:“陛下息怒……”
陛下……
罗令则听见那几句话,顿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那名叫莲玉的女子手里捏着白麻内命跑出屋子,外头仍旧是四个黑衣人在候着她。其中一人向她伸出手来,莲玉于是老老实实把手中的白麻给了他。
那黑衣人接过,就着微光打开看了看,确认无误,于是收在了怀中,仍旧拿黑布替她把眼睛蒙了,扶她上了身旁停的小轿。
外头的光线依然很暗,很暗,黑衣人也没有说话,因此莲玉并没有注意到这四个黑衣人已经不是先前的那四个。
四人抬着的小轿走了一段路,便落了轿。莲玉心里隐隐觉得来时似乎要远一些,正要开口问,那黑衣人已经一把将她拉下了轿子。
莲玉连忙把脸上的黑布扯下,却发现这是一处陌生的地方,似乎是一个荒芜的院落,面前还有一口井,并不是平康坊。她心里一慌,脱口道:“她们答应过我……”
那黑衣人的手快得很,铁索一般,一把扼住了她的喉咙,使她半句话卡在了胸腔里。
“她们答应放过你,可咱家不答应!咱家要你的命,陛下也要你的命!”黑衣人的声音不男不女,阴阳怪气,在这暗夜里显得十分可怖,叫人平白的起一层鸡皮疙瘩。
穿着黑衣的太监头子怜悯地看一眼这财迷心窍的蠢女人,手上又加了些力道。
知道了这些皇家的秘辛,以为自己还能有命花钱么!
莲玉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便渐渐失了控制,软倒下去。太监头子从她怀里摸出那两块玉佩,朝身后摆摆手,后边两个小太监便像拎小鸡一般拎起她的身子,一扬手,“咕咚”一声扔进了井里。
待井里的水花沉寂了,太监头子朝井里看了一眼,确定再无声息,才轻轻拍打一下衣袖,轻轻一声:“回!”
寂然无声地抬着小轿回去复命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初访兴庆宫()
那一道意图废天子、太上皇重回大明宫的白麻内命,把太上皇和陛下之间仅剩的一点父子之情撕得粉碎。
在李淳对兴庆宫采取行动之前,念云决定先去一趟兴庆宫。
从前与郭鏦一同骑马经过东市的时候,也曾隔着宫墙望见过兴庆宫里的层层叠叠的飞檐和琉璃瓦,好奇地猜想里头的主人。
这一次,她是大明宫的女主人,带着随从,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兴庆宫和太极宫、大明宫不在一处,而是独在靠近长安城西门春明门的位置。
不过,从大明宫往兴庆宫去,也不必从城中的街道过。从前玄宗皇帝为了往来方便,特地在城墙之下修建了一条夹道,不仅可以从大明宫直接去兴庆宫,甚至可以往南直到曲江池去游春。
兴庆宫是玄宗皇帝登基之前住的府邸。因玄宗皇帝不喜欢太极宫的肃穆,又不满意大明宫的格局,于是把自己从前的府邸扩建修整,成为了他接见大臣、处理朝政、日常居住的地方,改名兴庆宫。
到了后来,肃宗皇帝登基,玄宗以太上皇的身份,仍旧居兴庆宫。
再后来,安禄山、史思明的叛军攻入长安城,打入了兴庆宫,颇多损毁。此后的几朝,衰败的兴庆宫便成了冷宫,只是将前朝的太后、太妃等人迁过来幽居。
兴庆宫靠夹道的宫门明义门不过由几个年老的军士把守,稍显懈怠。
念云拿了蓬莱宫的玉牌给军士验了,他们看着她的眼神都有几分惊异。
对于宫中的贵人们来说,兴庆宫住的都是被时代所遗忘的人,永无翻身之日,再也无心装扮,身上带着晦气,像早已过时的小头鞋履窄衣裳,只好放在府库的角落里发霉腐烂。
没想到,恩宠正盛的贵妃娘娘会亲自驾临,来这荒废凋敝的兴庆宫。
进了明义门,迎面便有一个临湖的大殿,叫做长庆殿。长庆殿并无人居住,只是留给太妃们散步时小憩的地方,布置略显简陋。
大殿里静悄悄的,惟有一个老迈的太监持着拂尘打瞌睡。念云走进去,老太监被惊醒,她美艳的容貌和华美的衣裳照亮了他的眼睛,使他愕然。
他连忙揉一揉眼睛,跪倒,却不知该怎么称呼。
绿萝上前一步扶起他,道:“公公不必多礼,烦请公公引路,贵妃娘娘要去谒见太上皇。”
那老太监才回过神来,又执拗地跪下磕了个头,“老奴参加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念云微微点一点头,绿萝再扶了他起来,他才躬身道:“娘娘请随老奴来。”
前面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湖,老太监蹒跚着步子,拿拂尘朝着湖里一指,道:“这是龙池,昔年这里头有九个龙头,底下安了机关,可以昼夜喷水。那水柱,有一丈多高,水雾迷蒙,对着太阳都能看着彩虹。要是赶上阴雨天气,白蒙蒙一片,可跟仙境似的!杨妃那时候最喜欢叫人撑一只小船,到水雾后边翩翩起舞。远远看着,跟凌波仙子一样……”
念云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水面上远远的有个什么东西,看得不太分明,更别说喷水了。
老太监叹一口气:“可惜了,战乱的时候毁坏了,只剩了那边一个龙头,也喷不出水来喽!”
引着她们过了一座亭子,老太监又指着那亭子絮絮道:“娘娘怕是不知,这就是沉香亭。昔年玄宗皇帝带着杨妃在那赏花,李翰林喝酒喝得畅快,还作了一首诗,题在那边的柱子上头。”
他说的李翰林,便是诗名满天下的“诗仙”李白,杜工部也曾十分推崇他。念云看时,那柱子上果然有龙飞凤舞的四句诗,兴许是匠人依照当时的笔迹刻下的。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
只可惜,一代诗仙落了个潦倒的下场,曾经得到过万千宠爱的杨妃也在那一场战乱中香消玉殒。就连这亭子,也是朱漆斑驳,四望满眼衰草枯杨。
兴庆宫整个都是寂寥的,这些老太监的日子难捱,见了新鲜的人和事物,少不得冒着惹恼贵人要掉脑袋的风险多唠叨几句,念云倒也不欲责怪他,只在心里微微叹息。
绕着龙池走了大半圈,才到一个门前,上头写着“大同门”。再往前走,又是一个大殿,是大同殿。大同殿旁边有个小院。
老太监又道:“那院子便是翰林院,玄宗皇帝曾在那里召见翰林学士们,老奴昔年还有幸见过李翰林几次呢!”
念云看一眼那破败的院子,问道:“不知公公贵庚几何?”
老太监听见她开口问话,有些受宠若惊,恭恭敬敬地回道:“回娘娘,老奴是开元二十三年生人,天宝二年正月入的宫,上元年间曾服侍过玄宗皇帝,今年是七十一了。”
念云点点头,跟着他继续往前走。穿过大同殿,是一条青石板铺的甬道,前面又有一个院落。
老太监指着那院落道:“那便是兴庆殿,太上皇住那殿里。”想了想,又自言自语了一句,“从前,玄宗皇帝也住那里。”
绿萝谢过老太监,赏了他一只玉扳指。大约是几十年没有得过这样的赏赐了,老太监对着她的背影跪下磕了一个头,感激涕零。
数十年的冷宫荒院生活,念云看着都觉得揪心,快步走进了那个院落。
兴庆殿也冷清得很,连通报的宫女都没有。
念云提步走了进去,这兴庆宫太静,高头履踩在汉白玉的地砖上,脚步声都像是有回音一般。
一直走进了大殿,才看见大殿的一角,有一个清癯的身影,披一件素罗衣,头发也近乎全白,斜倚在一张罗汉床上。
念云记得在东宫的时候,他虽身体不好,可头发却是养得极好,几乎不见一丝白发。不过端端数月,他竟看起来已经像一个老人了么?
罗汉床上放了一张小几,几上铺着许多的宣纸,地上也掉落了几张。他正握着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念云不愿惊扰他,待他把笔放下了,才轻轻出了声:“念云……见过太上皇。”
李诵抬起头来,见是她,有几分意外,却又像是欢喜,笑起来:“念云,是你啊,你来了!”
他伸手招呼她,“来,你过来看看我写的字。我总觉着字要配着画才好,可我画不好。念云,你会画画儿么?”
念云走过去。她以为他在写什么要紧的东西,走近了才发现,他案头摊开的不过是一本《李太白集》,他正写着的是那一首《清平乐》。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他只写在半幅纸上,漂亮而空灵的隶书,留了半幅空白。
他的隶书写得极好,从前先帝在时,但凡有什么大宴之类的场面,群臣献诗,先帝便叫他执笔誊写。
那写过无数颂圣之诗,以太子的身份批了二十余年公文折子的手,如今只不过在写这些闲情杂诗。
念云微微发怔。她以为李诵会在第一时间猜到她的来意,或者质问她,可他都没有。他只是在看诗书,写字,他问她会不会画画。
她来之前并没有让任何人通传,所以他也不会是故作姿态给她看。
这样的太上皇,真的会在白麻布上谋划重回大明宫么?
李诵又道:“我曾听良娣说,你最会描鞋样子。”
她从自己的怔然中醒悟,笑起来,竟没听出他的口误,早已不是“良娣”了,该是太上皇后。
“我试试看,只是许久没动过笔,怕是生疏了。”
从前在岳州,她曾跟着姑姑学了几笔白描画的。
她接过他递过来的笔,略想了一想,凝神下笔,不过寥寥数笔,勾勒出沉香亭的轮廓来,一个女子的背影凭栏而立,似乎在看着龙池里的芙蓉花。又描了一两支桃花在亭子的一角,似整个春天自那一角探进画面里来。
李诵不禁拍手笑道:“画得极好!”
念云将笔搁下,笑道:“让父亲见笑了。”
她用的称呼是“父亲”,只因忽然觉得“太上皇”这个称呼有些刺心。
李诵看着那一纸诗画,微微笑着:“淳儿的眼光不错,你是一个全才。”
念云微微屈膝,“父亲谬赞。”低头想了一回,总觉得李诵如今像是真的不关心朝政了,一时差点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迟疑了许久,李诵已看出端倪,放下宣纸,问道:“你来,该是有话同我说说罢?”
念云沉吟再三,道:“父亲可知道一个叫罗令则的相士么?”
李诵想了一想,“没有印象。出了什么事?”
念云没有恭顺地避开直视天颜,两道目光始终都落在他脸上,却也没有瞧出什么来,只得继续问道:“那么父亲这些日子,可还有白麻内命流出去么?”
李诵顿时十分诧异,道:“如今朝堂之事与我何干,怎会还有白麻内命流出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贵妃遇刺()
念云见李诵的神情不似作伪,心中便觉得此事恐怕另有蹊跷,于是也没有明说,笑道:“念云倒也无事,只是想着天气又开始变冷了,也不知太上皇身体可好些不曾,故来瞧上一瞧。”
李诵也不疑有他,点头道:“难为你想着,有劳了。”
念云道:“如此,念云便告退了。”
李诵送她到大殿门口,她便带着在外等候的随从,仍旧沿着原路往明义门去了。
才出了兴庆殿的门,只见一个老宫女迎面走过来,屈膝行了个礼道:“贵妃娘娘,太上皇后有请。”
太上皇后请她去,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念云心里有些疑惑,但也就跟着那老宫女过来了。
走了不远,念云就觉得不太对劲,那老宫女一个劲的把她往大同殿旁边的侧殿带,都快走到翰林院里头了。
她是第一次来兴庆宫,可是方才来的时候老太监话多,所以她也大致留意了一下四周,太上皇后似乎不该住得这么偏。
遂问道:“太上皇后不是住这边罢?”
那老宫女似有些耳背,也没吱声,仍旧带着她只管往前走。
念云收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