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世-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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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小卒离开之后，重雪凰看着昏昏欲睡的殷浅浅，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十七国忍不住了才对。”
不见殷浅浅回答，原来是睡了过去。接二连三的控蛊耗神，精神力早就被抽空了。
殷浅浅似乎不舒服的动了动，拖曳一地的长发铺散开来。
重雪凰目光微凝。
她清楚的看见，那平时并不被人注意的发梢，微微染霜。白的触目惊心。这才发现，那发色哪是正常的乌黑？竟透出些许不详般的枯黄色泽。
重雪凰唇抿了抿，终是没叫醒她。
“重雪凰！为何不战？殷浅浅！可敢与星月古城大祭司一较高低！哈哈哈~两个女人守的城池，敦煌莫非无人了？！”
这声音灌注了内力，在敦煌城的上方久久回荡，以至于重雪凰根本不必亲临城墙，便可听道。
桌上茶盏里的水水首其震动，微微荡起涟漪。
殷浅浅不动声色起来，直起腰，神情默然。
果然不复曾经了，轻而易举便会睡着。
她抚摸着涅月，寒气瞬间灌入身体。
时日无多了，西域的气数，经历了无数风霜雨雪日出日落，竟也已经快走到了尽头，未来的溯世大陆波诡云谲，烽火连天。敦煌，珈蓝，又该何去何从？
这一身灵气也快消失殆尽，这乱世早已拉开序幕，熬的过真正光明的那一天吗？
她握紧涅月，笑了笑。明媚而温柔。
重雪凰几乎以为看差了眼。
于是重雪凰忽然放了心，她怎么忘了，这个星女，只要她还感觉身边黑暗挥之不去，只要她还感觉天地桎梏不得自由，只要她还觉得悲哀。她就肯定没事！哪怕所有人都死光了，没有亲眼见证新天下冉冉升起的那刻，她就不会死！
“重雪凰为帝不尊，其心歹毒，自开千年古阵杀尽同族，竟连自己的胞弟也不放过！如此君主，尔敢拥之？！”
重雪凰忽而拍案，玉案震颤，茶杯之中早已不见温度，泛出一层层涟漪怒气外泄，根本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那是她藏在心底一辈子都不想揭开的伤，那是此生最后一个爱她的人。
此生最后一个啊！
“忍。”一个字，殷浅浅古井无波。
重学凰没说话。
“殷浅浅为圣不安，净做些天理难容之事！天罚已至，却要降临在整个西域头上，哪有这样的道理？？速速奉上涅月，以身殉神了好！”
重学凰余光看向殷浅浅，后者浅笑盈盈：“真是一张好口才，黑白不分。”
她又低头看着怀里的涅月，好似面对此生挚爱：“看，他们都要得到你。”那双眼睛却渐渐灰暗，不复刚才的幻灭。灰黑色的瞳孔，苍白色的眼白，构成一种近乎神异的对比，苍白的更苍白，灰黑的更灰黑。从前明知她双目失明，可与她眼睛对视，却给人的感觉如同星辰明灭，可今日，此刻，总透露出不详的味道，发梢染霜，瞳孔黯淡。
重学凰忽然大惊，不是惊异于她眼睛神采的泯灭，而是她嘴角渐渐流淌的鲜血。
吓得她马上抓住殷浅浅苍白的手，那手骨冰凉，经常卜卦的手，端正而稳重，如竹。
“反……噬。”
重学凰马上明白了，二话不说，封住殷浅浅周身七大穴，以内力缓缓注入，使她身体里的母蛊陷入沉睡。整个过程不过瞬息，重学凰像是经历了很久，久到她觉得殷浅浅身体里的蛊母不断吸食其主的血液，颜色由白变红，再由红变紫，最后变成浓重的墨色。
汗湿重衣。
“无妨，别怕。”殷浅浅声音有些低哑。却越发温柔。
她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灵魂的力量才最强，无数蛊子的死前最深的怨念加注在蛊母之身，它将……不死不灭。
“明知不可为。”重学凰低低道了一句。
“什么雪皇，不过一个娇娇弱弱的女人罢了！当什么皇帝，女人就该张开腿在爷身下辗转承欢！哈哈哈~~~”
重学凰皱了皱眉。
“你他娘的再骂一句！雪皇其实你可以亵渎的！？”敦煌将士虽然接受了重学凰的命令不动声色，可是有年少气盛的少年自是受不的敌军侮辱自己的皇，皇族，是社稷的尊严！是臣民的荣辱！容不得半点亵渎！
“哈，就说你们那个小娘子重学凰啊啊啊啊！啧啧啧，嫁给古神可正好！”
星月古城有星月诞，每年的这一天，都会选出全城最美的女人，献给神。以火融骨，以水葬衣。
“你放……”
“你被狗咬了一口，还要咬狗一口吗？”重学凰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城墙之上，轻飘飘的一句话，止住了少年兵士的脏话，也顺利使城下骂战之人变了脸色。
婵雅锦瑟保护之下的敦煌城。固若金汤，坚不可摧。那骂战之人不敢靠近二十丈之内，可也是个功力深厚的主儿，硬是用内力把话全传到了敦煌城里。
重学凰心里明镜一般，这是坐不住了，他们耗不起。也心中隐隐担忧着，殷浅浅，也耗不起。
于是。
她对着远在二十丈之外的骂战者笑了笑，使人不寒而栗。
“你说，女人该如何？”
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下，继而大声道：“女人就是万物，男人的附庸！！”
重学凰点了点头，“很好。第二个问题，你对朕之胞弟有何看法？”
那人弄不清这重学凰搞什么把戏，不过他的使命就是让她愤怒，他只能拼命说出更难听的话来激怒她，不过，似乎有些苗条不对。
“那个软弱的重雨笛吗？知道的他是敦煌皇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家深院里养的男宠！”无所谓不刺耳。不所谓不难听。
重学凰笑的更风雅。
“真是……好极了。”
雪皇宫。
殷浅浅当然听到了外面似乎近在咫尺的声音，无奈的叹息。
这就是女帝的悲哀。
因为世人嫉妒，世人愚昧，所以将这些奉天命而来创造乐土的人一一压迫直至泯灭。真正才德兼备可共镶大举之人往往夭折。这个时代的弊端，这个天下的无奈。继上古时期女权败落，中原素来男尊女卑。而这样的命运，在西域也从不曾改变。
第232章 我要让他们求着我瞧！（）
转眼又是十天过去了。
西域的气候还是那样的燥热难当，经过这些天圣阳和慕泠涯自己的疗养，伤势已然好了大半。虽说胸口依旧隐隐作痛，但此刻能活生生的走来走来，已然是谢天谢地了。
这些天，纤华的话变得很少，更多的时候，会躲在远处静静的想事情。
“圣阳兄，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慕某永生难忘！如今耽搁了不少时辰，决定今日启程。”慕泠涯对着圣阳一拜，这一拜，拜的是救命之恩！
圣阳连忙一把扶住道：“慕贤弟客气了，这治病救人，乃是我们医者的本分。只是你的伤，少说还需要一个月才能用力，你又何苦这样折腾自己呢？再说了，出了依耐国再往西，便是西域的内域，那里还在打仗，敦煌城实力不容小觑啊。你就这样去内域，不是找死吗？再说了，小宛国近日来不停的在外围搜查，你一出去······”
“停！停！停！”慕泠涯打断圣阳的话语，随后又到：“你怎么和我师傅一样烦？实话跟你说吧，我就是受不了你这唠唠叨叨的嘴。”
圣阳张了张嘴，但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到了最后，只化作一声低叹。神情极为落寞。
“好了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那六色烟气的解药，还需要圣阳兄继续研制。”慕泠涯拍了拍圣阳的肩膀，宽慰道。
圣阳凝重的点了点头：“这你就尽管放心吧。”
临行前，准备了些水源，又问圣阳要了三匹骆驼，粟峥则继续和慕泠涯共骑小黑。
他们也没拿什么东西，轻装而行！毕竟小宛国定然贼心不死，在依耐国外，守株待兔！
他们要跑，必须要给予雷霆一击！
·······
依耐国外
这里方圆百里安营扎寨，约莫三千人左右的人马，领军者，正是乌拉！
在这大营的最中央，有一极为豪华的营寨，不时传来女子的呻吟声和喘息声，伴随着乌拉的大笑，响彻整个营寨。
然而士兵早已习惯了乌拉的作风，做着自己的事情。
就在慕泠涯出了依耐国地界的刹那，侦查的士兵立刻回到乌拉的营寨前报告：“三王子！已经看到慕泠涯出来了！”
里面欢愉的声音戛然而止，下一秒立刻咆哮道：“全军出击！给我把慕泠涯抓回来！我要活的！！”
“诺！”
声音铿锵有力，随后，全军出动！他们全都是骑着小宛的骑兵，带着杀伐之意，冲向慕泠涯！
在这对骑士走后不久，乌拉只是穿了一身宽松的睡袍便走了出来。那深陷的眼眶中，有一双阴冷的小眼睛，此刻透着滔天的煞气！
“慕泠涯！千万别让我抓到你，不然，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吗？”
清冷的声音突然从乌拉的身后传来，下一秒，一把云剑早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
乌拉还想挣扎，慕泠涯立刻就将云剑收紧，在他的脖子上，勒出了一条血痕。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啊！”慕泠涯淡淡一笑，云剑开始缓缓的摩擦！
乌拉只感觉一丝丝凉意伴随着疼痛而来，一种死亡的感觉笼罩他的心头！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怎么，现在知道要跟我求饶了？刚才是谁在这里说：慕泠涯，千万别让我抓到你，不然，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慕泠涯轻笑一声，下手愈发的重了起来。
“嘿嘿····这个·····误会啊，是误会啊，慕兄多心了，我抓的不是你，是一个偷我小宛的贼。慕兄是听错了。”乌拉陪笑道。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小宛的嘶鸣！三千多人共同出马，自然是将亚克西几个尽数抓到了手，但唯独没有慕泠涯。当士兵回到营寨，看到被慕泠涯挟持的乌拉，立刻剑拔弩张了起来。
慕泠涯当即挑眉一喝：“你们谁敢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他！大不了以命搏命！用你们小宛国三王子的命，换我们几个贱命一条，也是值了。”
士兵顿时止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乌拉毕竟是小宛国的王子，若是他死了，他们所有人都要陪葬！
士兵中，蒙塔和古蛮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站了出来道：“慕公子，我们不如做个交易如何？”
慕泠涯笑道：“哦？”
“慕公子把我们的三王子放了，我们立刻就将你的朋友放了，如此，可好？”古蛮笑道。
“好是好，可是如果就这样放了，你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再次抓了我们，你莫非当我好耍不成？”慕泠涯冷笑一声。
蒙塔皱了皱眉眉道：“那依你来看，以为如何？”
慕泠涯环顾一圈道：“随我来！”
说着，点了乌拉的穴道，随后驾着他飞驰起来。
“追！”古蛮说完，拉着亚克西几人紧随其后。
慕泠涯一路来到茫茫戈壁滩上，也许是伤势没有痊愈的缘故，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乌拉都看在眼里，若非被点了穴，竟会攻击慕泠涯的胸口！
蒙塔道：“我们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到了这里，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愿意先行放人！”
说着挥了挥手，碧落几人顿时被放开。
慕泠涯双眼微眯，寒声道：“你们放了人，那我们的小宛和骆驼呢？没有它们，凭你们的小宛，可以轻而易举的追上来！”
古蛮大笑一声：“好！给他！”
紧接着，小黑、亚克西的骆驼之王和三匹依耐国的骆驼都被放了出来。
等粟峥等人都起身上马跑远了，慕泠涯才放心把乌拉交了出去，临走前，看了乌拉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寒意，让乌拉不寒而栗！
“三王子，属下办事不利，还请责罚，我等派出一半人马去追，还有一半留下来保护您！”古蛮等人纷纷跪了下来。
蒙塔此刻也说道：“属下这就带人去追！不抓回慕泠涯，就绝不回去！”
乌拉一双阴冷的小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们，可是一动也不能动，古蛮这才反应过来，给他解穴。
“妈的一群废物！饭桶！！追什么追？前面是内域！我外域四国决不允许踏入半步！不过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了，在那里，两军大战，随便一个火蛊，就能将他们燃烧成虚无！”
乌拉踢了两人一脚，恶狠狠的盯着慕泠涯远去的方向，他此刻只能愤怒，做不了任何实际的事情。
慕泠涯追上小黑，气血顿时有些分摊。小黑极有灵性的跑的慢了一点，使得能跑的更加稳当，让慕泠涯可以休息休息。
娅洛音在一旁道：“箜篌之音可以使公子的精神力有所恢复，洛音这就为公子弹奏一曲。”
慕泠涯点头笑道：“如此，就麻烦洛音了。”
“无妨。”
娅洛音弹奏箜篌的姿势极美，虽然是在奔跑的骆驼上，但配合那美妙的身段和清丽悠扬的曲调，使人如同升华到了仙境，一派悠然浩瀚之意。
众人启程了不到数日的功夫，已经能在燥热的空气中，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这种血腥味虽然很淡，却经久不散！那是大范围的鲜血之气扩散到很远后形成的气味！
慕泠涯让小黑跑的慢了一些，将亚克西几个都叫过来商议。
“诸位，慕某带着峥儿来这西域已经有了一段日子，这段日子里，也多亏了大家的照料。若我猜的不错，再往前数百里，约莫一日的功夫，就要路过战场！我们若是要跑，根本就逃不掉，只会被当成敌军俘虏或杀害！但是我慕泠涯不怕！来此西域，便是要去星月古城瞧上一眼！而且不是偷偷摸摸的瞧，而是风风光光，让他们求着我瞧！”慕泠涯说道这里，一股霸意迷漫心间，碧落双目一凝，闪过一丝浅浅的微笑。
慕泠涯扫视了众人一眼，继续道：“只是慕某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尤其是你们三个女子。一旦出现在军中，只能沦为**供将士玩乐，此地往南走，可以绕回到依耐国，想来乌拉也不会追过来了。你们现在可以回到依耐国找圣阳国师，他为人慷慨仗义，是一个靠山。”
碧落突然笑了，笑的风轻云淡，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屑！
“慕公子，当初在中原的洛阳城，你们便相遇过，一路而来，患难与共。这都跑到内域的地方来了，你竟然让我走？莫非是看不起我碧落？”
娅洛音此刻也怒声道：“当初说好的帮我报仇呢？我若是能助你在星月古城站稳头角，日后再见到渠勒国王，他不得俯首称臣？他害了我的父母，我怎会让他好过？”
纤华一阵沉默，片刻后开口道：“阿妈曾经说过，做人要知恩图报，公子帮我取回了神眼匕首，我便一生服侍公子，永不离弃。”
慕泠涯的心莫名一阵疼痛，他知道纤华已然无依无靠，这所谓的服侍，不过是她依赖自己罢了。三个女子，也唯有纤华，让他有种想要保护的感觉。娅洛音的私心，归根结底还是来自于父母的仇恨，所以慕泠涯也放心，唯有碧落·····他看不透！
第233章 碧落之心（）
“碧落，今日在这里，都是自己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随我来西域，究竟要做什么？不要跟我说，只是护送你回家，这种谎言，也只有骗骗峥儿！”
慕泠涯目光如炬，似乎想要把碧落看穿！
粟峥撇了撇嘴，却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慕泠涯很少动怒，可一动怒，就要出大事。所以还是乖乖不说话的好。
碧落也看着慕泠涯，丝毫不惧！慢慢的，她的嘴角开始上扬，最后化作一声浅笑。
“不愧为神仙公子，我想和你做一场交易！”
慕泠涯突然心头一松，不再紧张，他最怕碧落隐藏的太深！这样坦白，才是最好的选择！故而点头道：“说说看。”
“我是星月古城的宿女，十八年前，神子降生以后的第二年，我便出生了。只是在星月古城有个习俗，神子和宿女，必须同日而现，同日而灭。所以我的身份不能曝光，甚至许多人都不知道在星月古城中，还有宿女的存在！他们只知道十八年前神子降生后突然失踪。而我的目的，就是要让你成为神子！无论你是不是，这都不重要。只要你想，便是！”碧落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幽光，带着绝对的自信与从容！
亚克西在边上面露骇然的神色，他始终在惧怕着碧落！
“神子·····”
慕泠涯突然想起当初在渠勒国的地牢中发生的那一幕·······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娅洛音竟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碧落正色道：“有什么好笑的。在我星月古城，千年前便流传着一个传说。星月古神预言：千年后，神之子将出现在西域带领我们重现绿洲！据说，他是一个中原人！所以也正是从千年前，我们便开始学习汉语。所以······”
“所以，你就刚好利用我，为我造势，成为神子，随后加上你宿女的身份，彻底掌控星月古城？”慕泠涯接话道。
碧落笑道：“还没完，掌控星月古城只是第一步，这西域终究不是星月古城的天下，还有一个敦煌城！”
“雄霸西域以后，你碧落会不会把爪牙伸向中原？”
碧落一愣，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若是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如果我说不会，你一定不信。”
慕泠涯哈哈一笑：“好！不愧是宿女，果然快人快语！我欣赏你的野心。你打敦煌我不管，但是不要伤害我在乎的人。但是你要打中原，我定会和你对立！”
“我知道。”碧落挑眉一笑。
两人一番话，倒也挑明了关系。不管日后是不是敌人，至少现在，他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既如此，我们走吧。”
慕泠涯锦瑟一摇，小黑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碧落紧随其后，然后是亚克西等人。
他们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