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梦境通鬼神-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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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换完被褥,茱萸又默默的把冰盆子搬了出去。
晚间躺在架子床外面的榻上,守夜的茱萸一夜没合眼,她心里琢磨着主子是不是真的生病了,若不然怎么这个天气还如此畏寒?
吟香宽慰她:“我瞧着郡主面色红润,气色极好,不像是有恙之人。”
茱萸侧侧身见床幔里的主子睡得香甜,茱萸这才放弃了立时起身去请大夫的决定。
而赵琲确实有些热,但想想梦里彻骨的寒冷,还是裹紧了被子。
睡熟之后,一夜安眠,竟也不觉得燥热了。
大抵是换的厚寝衣与被褥起了作用,赵琲这次入梦时并没有感觉到如上次一般的寒冷。
她动动手指,却触碰到了软乎乎的被子。
。。。。。。这是?
没等赵琲多想,一个略带着疲惫低沉却依旧好听至极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赵琲猛然间坐起来,她的脑中如惊雷响过,上次梦里的那个男人怎么还在!
他不会一直守在这里罢。。。
这一坐,赵琲才发现她方才躺在一张床上,房间布置简单,好在干净,看起来像是客栈。
而那个男人正背对着她临窗而坐。
他高大的身影在这方小小的房间里显得有些逼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10。第 10 章()
赵琲慌忙看向自己,发现她穿的衣裳已经变成了睡前刚换上的厚寝衣,领口系的严严实实,这才舒了一口气。
说来也奇怪,她每次入梦前穿什么,到这里身上穿的就是什么。
窗前的男人并未转身看她,只是道:“这里的东西轻易动不得,我便没有为你准备衣物,你收拾妥当便与我出门。”
说完他便阖上门走了出去。
赵琲坐在床上反应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准备下床。
赵琲眨眨眼,看着脚踏,想起她入睡时没有穿鞋,所以现在也没有鞋履给她穿,一时有些无措。
不过想起前几次入梦也都没穿鞋,她又有些庆幸自己多穿了双罗袜,总比光着脚出门好。
但忆起寻管三时硌脚的痛感,她颇有些头疼,但也无法,那个男子出门之前说这里的东西动不得,赵琲也不敢随意找什么东西裹足。
她咬咬牙,索性直接下地,脚踩上地的那一刻,是真的冰凉刺骨。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那人离开房间之后,赵琲顿觉寒意入侵、温度陡降。
赵琲随意把青黛拢起,打开门,愣了一瞬。
身姿修长的男子仍着上次那件玄色袍子,他负手立在回廊里,沈腰潘鬓,夕阳落在他的脸上,把他做成了玉色。
他视线低垂,下颔微扬,高高在上的打量着歇在凭栏上的三只乌鸦,分明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却无意中又带着淡淡的审视和丈量。
三只乌鸦颇为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缩成一团艰难的和他对峙着。
见赵琲出来了,它们如释重负,拍打着翅膀飞到赵琲面前,叽叽喳喳道:“小主子醒了!”
程洵也看向她,他的视线落在她只着罗袜的足上,顿了一瞬,旋即皱起了眉,随后又礼貌的移开的视线,并未多看。
是了,忘记给她准备鞋子,她那么娇嫩,怕不得走两步就受不了。
程洵解开袖口绣着鹤鹿同春的衣祛,递给赵琲:“你暂且先用这个裹着足。”
解开衣袖,他的玄色袍子成了文人的广袖,看起来清逸极了,叫赵琲更辨不清他的身份。
先前看他一袭黑衣,墨发高束,袖口敛起,似个年轻的将士;如今他解开袖祛,广袖被冷风吹起,又像是哪家的贵公子。
赵琲犹豫了片刻,没有接过,一是不愿私相授受,二是这衣祛做工精美,不似常人能用的,如果被她用来踩在脚下,难免有些暴殄天物。
程洵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淡淡道:“这一路沙石诸多。”
赵琲看看自己的纤薄的罗袜,再看一眼脚下的路,她现在还在客栈里,尚且还好,她可没忘去寻管三那短短的路程脚就被硌的生疼。
姑且受用了罢。
赵琲轻颤着眼睫,小声谢过程洵,看起来实在是不好意思极了。
程洵微微颔首,然后背过身不去看她,方便赵琲裹足。
三只小乌鸦也齐齐用翅膀捂住了小眼睛。
收拾妥当后,赵琲看向程洵:“。。。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管三挤开管二,大声抢答:“是他,就是他!不过小主子放心,有我们看着呢,他没有逾越半分。”
说完,三只乌鸦都骄傲的仰起了小脑袋,好似成功守卫了领土的士兵一般。
俨然被当做洪水猛兽的程洵冷漠的看了乌鸦们一眼,眼角瞥见穿着素白寝衣仍旧美的惊人的赵琲,想起什么,又继续偏过身子君子的不去看她,只淡淡道:“那里不适宜久留,见你迟迟未醒,我便做主把你带来了这里。”
管一附和道:“是呢,小主子人虽醒了,但身子却在梦里面,眼见这里的天要黑了,我们怕出事,便同意这位公子带您来这里了。”
管二也道:“小主子放心,有我们保护你呢。”
赵琲想起梦醒前身子软下去的时候似乎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那怀抱温暖舒适,好像里面有个小太阳一般,在接近他的一瞬间驱散了所有的寒冷。。。。。。
莫不是倒在他怀里了吧!
最后应当也是他把她抱来了这里。
越回想越确定,最后赵琲红了一张脸,半点也不敢看程洵了。
咬了咬唇,她还是怯怯道;“劳烦公子了。”
“无碍。”程洵回答道,脸上迎着夕阳,有些辨不清神色,“我们得离开了。”
说着,他迈开了长腿,走了两步停住,似在等赵琲。
赵琲直觉面前的男子定然比她了解这个梦境,跟了上去。
虽与他不熟,但赵琲直觉他沉稳又可靠,不像是欺辱诡骗他人之人。即使他若要做些什么,凭她的小身板也不能反抗什么,索性跟着他,还能探寻一二。
再者说,还有小乌鸦们在,若有危险,小乌鸦应当会提醒她。
当然,也有可能他们都不可信,但是赵琲宁愿选择在这个梦境里相信他们。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问清楚的好。
“离开这里,去哪里?”赵琲斟酌着言语,尽量显得简练,她觉得前面那个冷峻的男人话少又冰冷,若是话多了怕是要惹他不喜。
程洵果然言简意赅:“找到你来的地方,送你出去。”
这时管一平静道:“若是赶在太阳下山前赶回巷口,还能走出这里。”
其实它们跟程洵的想法一样,比起探寻这里,更想护住赵琲的周全,眼见临近暮色时分,若是在那之前送赵琲离开,就免得她遇见那些。
说是千鬼过境、百妖荒唐半点也不为过。
这个梦阴气十足,梦里什么魑魅魍魉都可能出现,它们只能预知一些事情,并没有完全护住她的能力,若是让她一不小心遭遇了什么,只怕那人会加罪于它们。
赵琲抬眼看了一眼天,发现夕阳已经落了一半,剩下的那半轮红日映红了半边天。
她心生疑窦,她上次入梦时太阳就将将落下,那片红霞似血,赵琲记得清楚,怎生她梦醒之后都过了半日,这轮日头还没彻底落下去?
管三其实格外聪明,它看出赵琲的疑惑,特地指点:“这里的时辰与现实不同,现实一日,这里顶多过了一个时辰。”
管二提高了音量:“不过这里的时辰不定,有时日夜交替不按时辰来,我们得加快了。”
赵琲眨眨眼睛:“可是我不想回去。”
程洵拧眉:“你可知这里险象丛生?”
赵琲点点头,那双眼睛澄澈极了,分明是半点事情也没经历过才有的模样。
程洵的眉心拧的更紧了,他个子很高,看赵琲时只消垂眸,他的目光不带任何感情的扫过赵琲身上的寝衣还有她足上裹的袖祛——面前的娇人儿,怎么看怎么柔弱。
那目光似乎在说:你就这幅打扮,连门都出不了,还想留在这里?
赵琲被这目光一扫,小脸红了红,咬咬唇,竟委委屈屈的勉强同意了回去,心想下次入梦之前须得把衣裳和鞋都穿好了,可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管三依旧飞在前面带路,它记性好。
走过回廊,来到了客栈的前厅。
这里依旧空无一人,不过打扫的很干净。
程洵在桌上放了一沓纸,用茶碗压住,这才离开。
赵琲看了一眼那些纸,发现那是纸钱。
赵琲被吓了一跳,小声问管一:“他为何用纸钱,莫不是他也是阴物,只是先前没试探出来?”
管一很平静:“小主子莫怕,那位公子身上人气很足,阳气更足,定然是人类,至于他为何用纸钱,小主子莫非忘了先前所见?”
赵琲回忆了一番,想起在这梦里遇见的多为鬼怪,鬼自然是用纸钱的。
赵琲这才舒了一口气,但想到这梦里比她想象的复杂,不免多了几分紧张。
她们在这边咬耳朵,程洵听得清清楚楚,他轻咳一声:“这里的东西不能随意用,受用了就与其主有了牵连,到时离开都难。你当时昏迷了过去,我不知你何时才能醒来,便出此下策带你来了这里,不过姑娘放心,我纸钱给的足。”
“就像是在现实中一样,你用了别人的东西,就得给钱,不过这里更严格一些,这里讲究一物换一物。”
这回赵琲听懂了,只要用了这里的东西,就相当于签下了契约,若是能用银钱偿还还好,不然,其主若要留下一条腿或是一只手,都属正常。
赵琲想起从前看过的奇异志里记载过,一个年方二十四的余姓男子家住深山,有日他上山打猎,一无所获,下山的时候难免有些晚了,看不见回去的路,当下便燃起了篝火,依偎在树根上睡着了。不料半夜火灭了被冻醒,腹中饥饿难耐,耳边也好似有声音,他睁眼一看,只见两只小狐狸在不远处的草从里,一只通身雪白一只浑身赤红,毛色润泽,是极难寻的好物!
余姓男子登时精神了,打算把两只狐狸逮了回去剥皮换钱,却没想到两只狐狸竟然能说人话!
只听那个白色的狐狸对另一个说道:“大哥你快些,迟了就吃不到贡品了!”
11。第 11 章()
赤红的那只狐狸懒洋洋的伸伸胳膊:“怕什么,眼下就快到了,况且我托了獾大哥给咱们占了席位,去迟了也不怕。”
“还是大哥想的周到!”白色的那只连连奉承,还不忘砸吧嘴,“上次吃贡品还是一百年前的事,那滋味我在梦里都回味着!”
余姓男子被震惊到了,一时也不敢有动作,等他回过神来,两只狐狸已经往前走了。大概是被饿昏了头,想到狐狸所说的贡品,余姓男子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不动声色的跟在了后面,寻思着能吃些残羹冷炙也是不错的。
谁想到,肚子是填饱了,但是一夜过去,他却回不来了。据说因为他平白吃了“那些东西”份例里的贡品,他本不该吃这些,也没留下什么“饭资”,便占了因果,导致第二日一早,他就变成了一只只知道吃草的羊。他的亲人等不到人上山来寻,没寻到他本人却找到一只肥羊,喜滋滋的把羊拖了回去,当日就宰了炖汤喝。
当时赵琲还只当个故事来看,如今想来,怕是真的。
“所以,尽量不要动这里的东西。”
越听程洵的解释,赵琲越觉得他对这里了解甚多,不由更加好奇他的身份。
不过既然如此,那她是不是也可以用纸钱换双鞋穿了。
她这样想着,却并未说,一是她身上没有纸钱,二是她不好再麻烦程洵。
“公子还未告诉我,你究竟是何人?”
程洵回眸看她一眼:“姑娘不也没说你的身份?”
说着,他瞥了一眼空中的三只乌鸦。
赵琲诧然,想了片刻,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还有三只小乌鸦的来历,索性避而不谈。
程洵似乎也并不在意,他道:“我姓程,无意闯入这里,并无歹意。”
赵琲闻言,也道:“我姓赵,你可唤我赵姑娘,我也是无意中来到这里,与你一样并无歹意。”
听她说出了自己的姓氏,程洵唇角牵起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笑意。
“你也是在梦境中吗?”赵琲很好奇。
程洵点头:“为了查一些事情,无意中来了这里。”
“你来过几次?”
“这是第四次。”
赵琲诧异,跟她差不多,只不过上次她被叫醒了,比他多一次,而他一直没离开,所以他是四次。
所以,这究竟是她的梦境还是他的梦境?亦或者,两人都是无意中进来的?
赵琲陷入了沉思。
两人并三只乌鸦一路再无言。
这回赵琲可以确定不是错觉了,这里阴冷的可怕,但只要稍稍离程公子近些,就能感到温暖一些。
赵琲悄悄的把步子迈的大了些,也离他近了些。
为了照顾到没穿鞋子的赵琲,程洵走的并不快,饶是如此,他腿长,赵琲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
程洵耳力极好,听到她粗重的喘息声,步子放的更慢了。
没一会儿,他们来到了初次见面的马厩处。
管三想起被程洵扼住脖子差点掐死的事,气呼呼的用那双绿豆小眼瞪了程洵一眼。
程洵也抬眸看了它一眼,那一眼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温度。
管三立时就偃旗息鼓了。
到了这里,就意味着离来时的巷口不远了。
这时,管一却看向了天空,惊叫:“不好!时辰到了!”
伴着它的呼声,那半轮日头陡然间坠下,霎时没了光,视线瞬间暗沉了下来。
半弯的月牙攀上枝头,过了片刻又隐匿在浓雾下,好歹算是添了些微弱的光。
这时,他们身处的街道开始升起点点烛火,也依稀有了人声。
“快走!”说完这话,程洵见赵琲没丝毫反应,想起她足下没有穿鞋,便返身一把把赵琲抱了起来,还不忘解释,“唐突了,此地不宜久留。”
赵琲被这变故惊呆了,她愣愣的看向程洵,眼中满是不解。
程洵撞进她桃花一般的眼睛里,步伐不变,缓声解释:“这里不比外头,时辰不定,日夜交替也没有固定的时辰。”
管三飞在空中,呐呐道:“日头落了,巷口也就没了,咱们回不去了。”
管一接话:“现在是它们的时辰了,我们得躲起来。”
话毕,程洵已经带着赵琲攀到了一处屋檐上,三只乌鸦也跟了过来。
身后的怀抱很暖,但到屋檐上之后,程洵就君子的放开了赵琲。
赵琲顿觉一阵寒风袭来,纤细的身子颤了一颤。
程洵见了,默默的脱掉了身上的玄色外袍递给赵琲:“赵姑娘若不嫌弃,且用这个避风吧。”
赵琲哪里会嫌弃,她只是不好意思接,但她实在被冻得不行,也就厚着脸皮把程洵的外衣披在了身上。
她心想,若是这人真的能在现实中寻到,冲着他的袖祛和外袍,她也要好生感谢一番。
如今这般知礼又君子的好人,可不多了。
“程公子不冷吗?”赵琲裹着程洵的衣裳,那袍子很长,足足曳地,赵琲就把多出来的系在了脚脖处,瞧着有几分好笑,但穿在赵琲身上却也有几分别致。
雪白的人儿被深色的衣服包裹起来,露出一张小脸,时间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她穿着兔儿毛的斗篷,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她那双灵动的眸子亮了起来,声音软软甜甜:“是上次卖字的小哥哥!”
她大概早就忘了他罢。
程洵恍惚了片刻,回神道:“无碍。”
管二也插嘴道:“程公子有极阳之体,不畏寒,抗冻着呢!”
殊不知,这句话落了,程洵就把视线落在了它身上。
管二吓得抖抖羽毛,飞到了赵琲身后躲着。
程洵只问它:“你如何知道我有极阳之体?”
幼时有算命先生给他算过,说他是极阳之日极阳之时出生,一甲子才遇一刻,恰被他赶上了,还说此乃祥瑞之兆,他是有大功德、大气运之人。
当时程洵一家人只当做笑话听了,后来程洵爹娘意外相继染病身亡,家中一度穷困潦倒,不到十岁的他只能跟着兄长和嫂嫂生活,不仅要干活,还吃了上顿没下顿,若不是书院的先生爱惜他是块读书的好料子,免了他的束脩,还时常接济他,他只怕都活不过那个冬天。
气运什么的程洵没发现,他只当自己是注定孤家寡人的命,所以从未期盼过什么,直到有人在他的生命里点燃了一抹光。
眼下再次听到极阳之说,程洵敛眉,周身温度似乎降了些。
管二梗着脖子辩解:“我们鸦鸦可是有通天的本领,能预知未来的!”
程洵抿唇,神色难辨。
眼见男人和乌鸦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赵琲忍不住帮着小乌鸦说了句话:“程公子且放心,它们并无歹意。”
程洵这才偏过脸去,清隽的侧脸在下方灯火的映照下格外耀眼。
这样冷峻的男人,宛若一座冰山,看着越发的遥不可及了。
可是他的衣裳却很暖。他的外衣带着他的体温,还染着淡淡的皂角味道,闻起来很干净,也很暖,披上的那一刻,所有的寒意都褪尽了。
赵琲舒服的小声呼出一口气,那小脸鼓鼓的,别提多可人了。
赵琲往下看,只见漆黑昏暗的街道依次点起了烛灯,店家门口的大红灯笼也亮了起来,不过片刻的时间,目光所及,星星点灯的光已经变成灯火通明。
每家每户似乎也都有动静,人声传来,偶尔还能听见几声犬吠。
酒肆的伙计打着哈欠推开了店门,口中道:“今儿莫不是菩大爷娶妻的好日子,怎的天黑的这样早?”
另有粮坊的伙计接腔:“菩大爷哪来这么大的脸面!”
酒肆的伙计也不计较,只笑呵呵道:“记得给我们留些糙粮,今日又得添料做酒了。”
粮坊伙计应了:“晓得了,莫忘了把你们去年留的花酿留些给我们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