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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清风殿-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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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望着她和刚刚判若两人的迷茫表情,再次涌动了内心深处的伤感。我探身握着她的手,“珊琢,你知道心中坚守的道德标准顷刻被毁的感觉吗?好象一时间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善恶对错,我付出了几乎全部心血的婚姻、我深爱的孩子,居然就在我的生活中失去了存在的合理性,我还要和它们做着长长的诀别。难道我二十多年来的处世原则在他面前就那样没有价值?”

  柳珊琢第一次笑得凄凉,上前抱住了我。我的眼泪落下。

  “……我不可能毫无触动,但我毕竟不能沉溺。我必须清醒。可是真的,我很害怕。永州的日子那么单纯快乐,是他改变了我的命运。他还能给我从前的那份心境吗?”

  “您不会再有十年前的心境了。无论如何,您心中的永州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我抽身,抬头看着她的脸。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您见我的第一眼就笑了。那笑容居然让我想要哭。可这,恐怕再也没有了。”

  我看着她明亮的眸子,良久,别过脸去。笑容犹如阳光般明媚的柳珊琢也有她隐忍于心的伤感。仇恨与报复总是先在当事人的心中烙下落寞的痕迹。无论如何,选择仇恨、决心报复后的任何结果都不足以补偿过程中失落的心情。如今我不得不无奈地面对这样一个现实,我一直在警惕着悲剧的伤害,却在逃避与反抗的过程中使自己成为悲剧的主角。

  在我犹豫于是否请辞的时候,皇帝派出了两位将军出征边境,又一次战事开始。朝阳门上,他洪亮的声音和坚定的语气鼓舞激发着将士们的家国情怀,最后他宣布他也将亲征。这激起了满场震天动地的呐喊,我感到脚下的石板都在颤动。

  “看来父皇真的要亲征了。”哲臻的激动溢于言表。

  “你这么希望父皇去那个鬼地方?”我放下了竹箸。

  “怎么说?”

  “我啊,”我站起来离开了餐桌,“希望常将军和卫将军速速得胜归朝,父皇就不必去了。”

  “瑽瑢……”

  一个侍从进来禀报道:“宫里来车接王妃入宫。”

  哲臻站起来,“那一位?”

  “看车驾……好象是锦斓阁的昭嫔娘娘。”

  “昭嫔?”

     

  其实我开始就知道这是一个幌子。昭嫔的冬衣似乎穿得太早了,但处于反常气候中的京都好象刚刚结束炎夏就毫无过渡地进入肃杀的深秋。她的脸色雪白,樱桃红的点唇是她脸上孤独的颜色。

  “皇上要见你。”她拢着衣袖走在我前面。

  我感到局促,“您不用亲自送我去。”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话。

  在清风园的入口,她终于回头道:“你去吧。”

  我屈膝行了一礼,“谢谢娘娘。”从她身边走过,告诉自己不能想象背后的目光。

    *

  “我不想到这里来,不喜欢这个地方,当然更不喜欢那个地方……”我开始习惯以发自肺腑或口是心非的否定话语释放自己的情绪。

  “不要对朕说那么多‘不’字。”

  “我只是说实话。”

  “‘实话’并不是冒犯的理由。”他说完,看到我变化的脸色,于是他也窘了。

  我淡淡一笑,拒绝他的安慰,问他:“陛下真的要去亲征吗?”

  “是。你觉得……”

  “我觉得您还可以考虑考虑。纥垆据险要而守关,西疆黄沙漫天,天气变化莫测……”

  他笑了,“朕已经考虑清楚了,不过你的话还是让我欣慰。”

  “欣慰?”我看到清风园中初现的萧瑟,“您还没有说为什么要到这儿来。”

  “这个,”他走了两步,“这里清净。”

  “但我总是不喜欢这里。”

  “为什么?”他笑了笑,走近我看着我的头发,“这是什么?”他突然从我发中抽出了一样首饰送到我眼前问。

  “步摇。”

  “步摇?哦,早就看见你戴这个,很别致。”

  “这是我们永州的首饰。”我望着他。

  “你很喜欢吧,看你常戴。不过,好象早些年你戴的那个更好看,黄金镶翠,非常典雅。”

  “那个……是我父母送给我的。”

  “为什么现在不戴了?”

  “我想珍藏它……安平也喜欢,将来,我还可以送给她。”

  “可是你不戴,它就没了随着你的步子摇曳而来的那份灵气。‘步摇’,躺在盒子里,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珍藏的是父亲母亲对我的感情,那个步摇就是他们对我爱的承载。它本身就是深沉内敛的,不必张扬。”

  他笑了笑,“你总有一套古怪的理论。这倒提醒了我,记得我那年说日赐一礼给你,你坚决拒绝,我也觉得不大妥当,后来就食言了。其实当时我想到的就是送你首饰,既不张扬,又能看到你戴上它们的样子。”

  “那样的话我也不会戴的。不过,我的确受过您的一件饰物。”

  “是吗?什么时候?”

  “是我十岁的时候,您在例年给家父的赏赐中加赏了一只玉镯。”

  “哦——十岁的时候。对,对于值整寿的官员家眷会有加赏,这是惯例。”

  “这么说我还是空欢喜一场。”我笑了笑,“那个镯子我一天也没有戴过。”

  “怎么?”

  “父亲把它和历年其它的赏赐统统放进祖宗堂供奉起来,所以我从小就觉得皇帝的赏赐除了每年让我们多磕几个头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他的笑声打断了我的话,“会这样吗?朕还嘱咐给官员的嘉赏要实用一些,没想到还是事与愿违。”

  “皇帝赐一个笊篱他们也不敢就把它放到厨房里去,很可能还要定制一个精美的盒子珍藏起来。”

  “看来朕的赏赐真的只是给别人带去麻烦了。”

  “这不是陛下的初衷,但事实上就是这样。因为任何人都无法像接受朋友礼物一样的接受皇帝的赏赐。陛下的礼物关键不在于礼物本身,而是陛下。我们必须像尊重陛下一样尊重陛下的礼物。陛下强调它们的实用,可和事实的结果是南辕北辙的。”

  “我,”他挑了挑眉毛,“觉得你话里有话。”

  我垂下眼帘,停了一会儿,我说:“陛下,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你说。”

  我抬眼看他,他的微笑依然。

  “让我回家。”我看着他的眼睛说。

  “你是在和朕赌气。”他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似乎是赌着一口气,趁势在他面前跪下,继续道:“儿妃也曾受过的家父教诲,懂得……廉耻。”我的声音低沉而清楚。他伸出手来却停在半空。我别过脸去,他的目光仍然让我感觉脸发热。

  “很好——”他说,“朕要擢升你的父亲,让他进京,亲眼看着自己女儿给家族带来无上荣光。”他似乎气急败坏地来回走了两趟,又停在我面前,“他居然教给你这些!”

  “他没有错。他也不会接受出格的圣旨。”

  “他会抗旨?”

  直视着面前的他的脸,我说:“他也会选择清白尊严的死亡。陛下,请允许我离开,否则您也没有任何所得。”

  僵持中令人窒息的死寂。

  “朕有欠你的……”他喟然,“我把你置于痛苦……我也很痛苦,当我决定成全哲臻的心愿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我的心痛。哲臻真的令我失望。我现在就是要挽救自己的错误。”

  我方才死死坚持在眼中的泪瞬时涌了出来。

  对于爱情一再挫败的我不可能对他几乎狂热的感情毫无触动,而他给了我接受的充分时间。虽然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我对爱情却依然缺乏把握。七年来我的感情付出没有一点结果,我在全盘失败中几乎又退回到当年面对徐贲时后知后觉的心态。我的痛哭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内心深处恐慌,眼前浮现的竟是当母亲听到我要进宫的时候那一脸的伤心痛楚。

  他用一条明黄的手绢擦着我脸上的泪水,温柔地像一个挚爱我的亲人,“怎么回事?哭起来像个孩子,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完。”

  我感到一阵心痛。

  他把手绢塞在我的手里,“回去吧。我不会为难你。”他轻轻拍拍我的后背。

  多年以后他说,是我在那一刻凝于眼角的泪珠使他下定了决心。我否认那天我的迷惘与悲伤,而他准确地洞悉了我哭的缘由。我试图为自己做决定,但是决定的准绳并不在我的掌握中。我只是选择了逃亡。

   

  我和哲臻的婚姻结束于一个落叶纷飞的秋日。我们最后一次并肩跪着,听着同样来自宫廷的决定。这场婚姻并没有受到任何神明的保佑,十年前我们在婚礼上的祭祀所寄托的愿望已全然落空。

  那时的想念,我还能记起多少?又能磨灭多少?

   

  储妃的被废黜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影响,京都的舆论还在为与纥垆的战事控制。国都百姓有着似乎天然的对于国家社稷的维护意识。太子不是个一向活跃特出的角色,太子妃的更替也不适宜在战争时期大肆渲染。一个五品京官的女儿很快被确定为太子新妃的人选,而我原来还以为会是夏荷露。但对这样结果我也没有一点在意的心情,东宫在我的生命中将迅速成为过去,我带着这种情绪收拾着回乡的行装。

  夜晚,我坐在寝室,云娘端了一杯茶进来。我接过来,抚摩着茶盏的边沿。

  “明天就走了。”

  “都准备好了吧?”

  “是。”

  “云娘。”我放下茶盏向她伸出手去。

  云娘走到我的面前,“你是不是舍不得了?”

  “我?”我看着别处,“回家,我只有高兴。”

  我的笑容显然太做作了,云娘上前搂着我,“不要硬撑着了。我都明白,回去是对的。明天一出了朱雀门就都好了。”

  “云娘……”

  她放开了双手,看着我的脸,“你今年二十八岁,和当年起程进京的小姑娘大不同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年离开永州的时候,那个舍不得啊,现在还记得。没想到明天要离开京都了,还是舍不得。大概是岁数大了,在一处地方就不想挪动。”

  “云娘,您以后不用再为我奔波了。以后我们就留在永州,哪儿都不去。”

  云娘拍了拍我的后背,“我老了,在家乡安安稳稳度过余生就是最大的心愿。可你还年轻。”

  我看着她的眼睛,“云娘,我只是希望我的故事到此为止。”

  门打开了。

  “殿下。”云娘向哲臻见了一礼,退出了寝室。

  哲臻蓄起了胡子,声音老成地开口,“总觉得……我想来送送你。”

  我像抹眼泪一样的摸了摸脸颊,但实际上并没有泪水。我站起来,说:“谢谢。”

  “回到永州,向你的父母问好。其实我应该向他们谢罪,我并没有照顾好你。”

  这句话提醒了我,自己的实际就是一个被谴出的妇人。

  “瑽瑢,”他上前两步又停下,“你好好保重,我会去接你,总有一天。我不会忘了你,在想象中美丽的永州……”

  “算了。”我的鼻子发酸,摆摆手,“你不该来……”

  “是我不该,”他的声音激动了,“是我的错。”

  “对,是你选错了,结果害了我们俩。”

  我抬眼看着他的头缓缓低下去。这是他在我面前惯常的表情。

  “你走吧。”我转过身去,“殿下,我想在明天临行前看一眼安平和恪桓……其实我最想带走的就是安平。”

  他没有回音,过了一会儿,我听到门的开合声。

  万籁俱寂,我跪倒在地台上,咬紧了下唇。

 
  

                      正文  第十四章
 
  几乎彻夜无眠,刚刚破晓我便起床整妆。

  云娘进来,“车马和护卫还有一个时辰才准备好。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不用了。”我望望窗外,“我想出去走走。”

  黎明的空气清冷。漫步到前院,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和一个小孩子。

  我走近他,“杜公子?”

  杜季杭转过身来,看到是我似乎很惊讶,少有地慌乱着抱拳道:“哦,拜见……夫人。”

  我明了他的为难,看到他的身后,一个小男孩紧紧抓着他的袍子躲在他身后,又探出一颗大而圆的脑袋不无好奇地望着我。

  “他?”话刚刚问出口,我的心立刻揪了起来。我转身欲走。

  “夫人!您不想再看看他吗?……他昨夜一直叫‘妈妈’,没人哄得了他,断断续续哭了一夜。”

  我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杜公子,我很欣慰您与他有缘。请您好好教导他。”我向他屈膝一拜。

  杜季杭抱拳,“承夫人信任,在下受宠若惊了。其实,他不过是个为了妈妈哭泣一夜的孩子……”

  “不要再说了。杜公子,我信任您。有你在他身边,体恤他的可怜,是他的福气。而我,对他无能为力。”

  他放下了双手,站直了身子,头顶上是一天鹅毛般的浮云。

   *

  朝日悬空。

  “这是最后一次看到京都的太阳了……来了吗?”我听到院中有了人声。

  云娘往外一望,“是,那个邓大人来了。”

  我整理了一下衣饰,站起来。

  邓国全低首大步进来。我曾在宫中与他见过面。他在中堂停步,单膝跪下,朗声道:“臣京都禁城护卫官统领邓国全,奉旨护送夫人省亲。夫人万福金安!”

  “邓统领请起。劳您驾。”

  “不敢,臣奉旨办事,职责所在。蒙圣上器重担此大任,臣荣幸之致。”

  我看见云娘神色诡秘地看了我一眼,没有领会她的意思,只听邓国全继续道:“方便的话,夫人请即刻动身。此时城禁未开,适宜出城。”

  我深深一呼吸,“好,我们走吧。”

  走出东宫大门,我惊呆了。御赐的车队绝不亚于当年进京的队伍,整齐安静地排列着。

  我走下台阶,半开玩笑地说:“这是要去纥垆打仗吗?”就在此时我看见一侧的人群中,站在最前面的,是安平。我的笑容顿时凝固,安平的表情也为之一动。站在她身后的荷露立刻双手握住了安平纤弱的肩膀。安平的眼神令我心颤,紧紧地闭着嘴唇。

  我疾步过去,未到跟前,安平及她后面的人在一声唱喝下齐刷刷跪了一地。我停住了脚步,捂着心口。安平的双手相互攥着按在地上,几乎要嵌进石板里,我不忍目睹。

     

  十年后我再次穿过深长的朱雀城门,离开京都。

     

  我在毫无遮拦的天地间欣赏一次次朝日升起和夕阳下落。同样的壮阔背景下的苍凉,怎么以前的旅行没有注意到?我伏在车窗上,望着或远或近的活动的风景。

  车队经过精简,留下十余辆大车、一队禁军以及二十个宫女和随从。对于这种关照,我有点不太忍心拒绝。在漫长的归途中,我不断地在脑中演绎过往的遭遇。我有一个奇怪感觉,如果说我在内心深处存有某些内疚的话,那个最容易勾引出这种情绪的人居然是他。

  我坐在客舍的梳妆镜前,披散头发,凝视自己的脸。十年了,这张脸不可能完全没有变化,而我最看不清的总是自己的表情。

  我想起荷露。我一再对自己肯定临行那天她脸上的一点点微笑,而我总是无意地想起曾经她问过我的那句话。从来没有听闻家里人夸奖我的容貌,而京都的誉美之词往往是一种礼貌上的道具。哲臻说过我美吗?他留给我的全部印象几乎可以归结到两个词:抑郁而伤感。想象一个抑郁又伤感的人的赞美,会让我觉得不能承受。这时我又会想起他。

  “我已经离开那儿了!”我一想到他的时候就对自己说这句话。在这样的拙劣变通下,我可以稍微坦然地想到他甚至提到他。而每当此时,身边的人就不约而同地以一种聚精会神又紧张惶恐的神情看着我,直到发觉我有所发觉才毫无意义地掩饰一下。我开始厌烦,警觉着像避雷一样绕过那些有关那个人的话题。而这样的一天过去,她们又都表现得无精打采。我一直没能妥当地处理好和侍从的关系,尤其这些本不熟悉的宫女。我总是希望彼此愉快,可她们的反应往往不在我的预料之内。

  几天以后,她们开始主动传说有关他的消息。她们说得很自然,或是在聊天而我又能听得到的时候,或是在吃饭的时候。她们会说某样菜是哪里的特产,皇帝尝了一回就取了个古怪灵秀的名字等等。由于不是在宫中,这些侍女在话语上显得比较活跃。同时时事消息也令我意外地由飞骑使者传报过来,比如他的出征、行程,而我更意外于自己对这些消息的潜在期待。

  当年秋冬之际,我们正朝着相背的方向,任一支飞骑信使队伍不分昼夜穿行于帝国的东西干线。使者每次都向我要一句话,我总是说一句祝词,而他居然会给我谜语猜。使者每隔五六天就来一次。有时候我预计前一次的还没有回到行在,后一次的就又到了我这里,因为会问到一些重复的问题。这让我回忆起小时候的一种游戏,我和文菲躲在高墙这边,徐贲在高墙那边,然后彼此喊话,声音越大就引起越放肆的笑声。通常文菲只敢稍稍大声一点点,所以只有我和徐贲能把这种毫无技巧的游戏玩得起劲,常常笑得像一对傻子。

  对着镜子,我隐微地笑了笑。

  “我已经离开那儿了……”

  当我离魂牵梦萦的永州越近,我的心绪也越发的枉然,长期以来对于沉静与伤感的深刻体悟使我难以对任何事情保留一个单纯的心思。我开始真正的恐慌,和当初进京一样,我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而更糟的是那应该是我熟悉的所在。我努力地从似曾相识的一座山峰或一池湖水来映证实际早已模糊的记忆,但是效果甚微。

  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云娘进来说:“早点睡吧,明天就进永州城了。”

      

  我不敢真正有那样的担心,可是文菲的消息对我来说太突然了,所以当我远远看到父亲母亲双双站在家门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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