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灵-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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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一样,他并没有首先说不知道。
转而又想,这个店小二,怕是有些来历,不然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人都不知道的东西?难道在他身后,还有什么神秘的背景?
“你要找的护国府,就是现在的相国府。出门,右拐,直走三里,左拐,再行两里便是。”
“谢谢你,店小二,你是个很好的人。”七天平静地说。
“店小二?小伙子,你倒是也不错啊,我对你可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店小二又笑了。
似乎七天看出了他不想自己叫他店小二,但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于是就只能这样了,他没有再回应,转身离去。没想到找了一上午的护国府,竟是让这个极好的给解开了。
“你确定要去?希望你活着回来。”店小二睡意未尽,又在柜台上作出一副即将入睡的模样,没想到打了一上午的瞌睡,竟然让这个有趣的给搅浑了。
七天刚刚踏出门口的脚悬在了半空中,这句话让他心中感到一点儿寒意,但不是害怕,没作多想,便快速离开了。
“戒指是真的,你进来吧。”一个面目威严得让人有些不寒而栗的中年妇女,准许他进入相国府。“要知道,你现在踏进的,可是当朝相国的府邸,既然进来了,就得讲规矩,老老实实地坐下,老老实实地问答。”
后面那一句,是一句废话。
七天对这个中年妇女没什么好的印象,这直接让他想到了昨天见到的老管家,又让他联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肯定会很不好。
俗话说,近朱者也许不赤,但近墨者一定很黑。
这位管事的中年妇女,怕是和自家主人学了不少。无非是看到自己形单影只,衣着太过简朴,就算和名都普通的民众相比较起来,也是差了一大截。
七天被带到一间很大很豪华的的房子里,静静地等待主人的到来。尽管这栋建筑也是很大很豪华,但他知道,这,又是一间偏厅。
这倒不是说嫌弃他出身贫贱,地位卑微,堂堂相国府正厅,哪能拿来接见一个15岁的黄毛小子呢?
这样想,饶有安慰。
这次与上次不一样,他的鞋子挺干净,不怕脏了相国府家的地板。在偏厅等待的时间,很是无聊,于是又开始默默背诵南华经。他还是在给自己找安慰,相国大人,总是很忙碌的,哪能正好这时后就有闲余的时间。
他心里有点儿小小埋怨,怎么自己的父母给定的亲事,都是些达官显贵的人家。但随即又立马变得高兴起来,那自己的父母,一定是,非等闲之辈。
终于,一个时辰后,另外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妇女,在刚才那位面目极为不善的管事的搀扶下,来到了偏厅。妇人的头饰很简单,她没有插发簪,而是用的一个形状类似发簪的玉如意来代替。真不知道,就这样一个东西,是怎么把头发给盘起来的。她也没有戴耳环,两鬓的些许白发看得很明显。而手腕上,更是连个圈儿都没有。七天所想的圈儿,是玉镯金镯一样的东西。
唯一光鲜的,只是衣服,仅此而已。
这相国夫人,一定是个女强人。
因为,她的气场看上去真的很强大,七天不敢正眼看她一眼,也不敢先说话。甚至,连先行起身行礼的规矩,都没有做。
果然被中年妇女说中了,乡下来的黄毛小子,的确是老老实实地坐下。
夫人在高座坐下,举起茶杯,只微微地呷了一口,便轻轻地斜瞄了一眼炉鼎中刚刚点燃的香,大概是在为接下来的谈话计时吧。
只是,这轻轻的一看,居然把那只看上去结实强壮的香给吓断了。而那个一进门便躲在屏风的阴暗角落的中年妇女,赶紧从阳光未能照到的地方平移了出来,又给点上一支。不,是同时点了三支。然后,又一声不响地缩回到屏风的影子下面,像一个疲惫不堪又受到极度惊吓的僵尸那样,微耸着肩膀,悄悄地观察着夫人的脸色。
屋内残留的几只小飞蛾,奋力地震颤着翅膀,赶紧飞出大厅,还有几只瘦不拉几的,慌乱间撞死在了门廊上。门外沙沙的风也突然停了,窗外繁茂轻柔的树叶仿佛凝固了一般。唯一能动的,怕是只有夫人和崔赶着纹丝不动的空气的时间了。
鸟笼里的鹦鹉,默默地把脑袋塞进了翅膀,睡觉。
第8章 、还算数吗?()
夫人动作极慢地眨了两下眼睛,似乎要在这眨眼的瞬间中思考该如何处理这个少年,还要在这已经短暂到不能再短暂的时间里稍事休息。终于,从鼻孔里叹了两声。
的确,这位夫人的叹气声从来不是由嘴巴来叹息,就是鼻子,高大,宽阔,骄傲而闪着油光的鼻子。
最后,更是要在这分割到极限的时间段里,从千万丝锋利的眼光里分出几丝,来探索这少年身上能找到的全部信息。
“你,是从哪儿捡到这么戒指的?或者说是偷的,抢的?”夫人终于说话了,只是这一开尊口,屋外的叶子又开始摇动了,门廊上有几只装死的蛾子,赶紧趁机逃跑了。
七天很惊讶,他明明是来问亲的,哪知问出了这么个厉害的女人,他心里早就不寒而栗,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会死在这里的感觉。
平静,平静,再平静。
他终于平静下来了。
他的脑子转得很快,这个严厉骄傲又显得霸气十足的女人,是不承认这门婚约的。但他还是抱了一丝的希望,毕竟这是相国府,相国府的势力,对寻找爹娘更有好处。何况,自己一句话都还没有说。也许,这个体态高雅的女人只是在试探他,看看这枚戒指到底是不是他的。
“我想见相国大人。”少年平静地说,她并没有正面回答相国夫人的问题,而是想以这样的回答告诉他戒指的主人,就是自己,千真万确。
“嗯?”夫人终于又是眨了下眼睛,分出了上百丝的眼光,再次探索这个少年。她感觉到,这是一个不太好说话的少年,尽管他只有十五岁,看上去非常幼稚。
“我要见相国大人。”他把想见换成了要见,并且说得更有底气,再次平和地声明自己就是戒指的主人。
躲在阴影里的中年妇人再次平移了出来,她那僵尸般的脸被被光照耀到的时候总算有了点儿人气,正当她准备说话之时,夫人提起茶杯的右手一挥,她便又缩了回去。像是重新回到自己的墓地,再次变为死尸。还是那句话,也许全天下都知道的事,这个读破万卷书的少年,就是不知道。
“我,就是你想见,你要见的相国大人。”相国大人逐字逐句将话拆开,说话间带着几分阴阳气。他盯着自己手中的茶,有几片茶叶还没有泡开,她轻轻地吹着滚烫的茶水,能分给少年的目光不多。
七天心里很吃惊,应该说,是震惊。难怪这个妇人能有如此强大的气场,原来是位女相国,这在大名国的历史中,怕是绝无仅有的。
的确是绝无仅有的。
“相国大人,那我爹与你定下的亲事,还算数吗?”他现在只能问这个问题。
“你说,我是喝这左边皇上御赐的龙归茶好喝呢,还是喝右边回国进贡的凤舞茶好?龙归凤舞相遇,也算是好事,不过这茶啊,却是装在两个杯子,在不同的世界里。单独喝胜却人间无数,美不胜收,你说,要是两杯茶何在一起,会是什么味道呢?”本来相国觉得不应该这样来试探这个少年,也许他根本就听不懂这话中的意思。只是能和自己夫君定下这样亲事的人的后人,绝不是平凡之辈。她还是得用自己惯用的手法,来探知少年的底气。
更何况,自己的女儿管羽,就算是定了这门婚约,也是绝对不可能嫁给他的。
“两种茶都不好喝,何在一起,可能更不好喝,不过这两个杯子里的茶,仍然是在同一个世界里。”
七天很机警,显然他们所说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那种要死的感觉也没了,因为相国已经开始和自己谈话了,她只是想给自己一点儿压力,或者说,仍然在试探什么。
相国抚弄茶盏的手突然停住了,她听出了这少年说话的意味。不过是,想用机智的言谈来为自己维护一下处于劣势的尊严。
少年最宝贵的东西不过就是热血和尊严,这是个聪明人,也是个难缠的家伙,不过聪明人往往更加地在意自己的尊严,只要不动声色地给他一些提示,他会知难而退的。
“和你爹定下这门亲事的,不是我。是前任相国,我的夫君,管于狐。不过,他已经死了。”
不过他已经死了。
相国说得很随意,似乎感觉她和这个前任相国没什么感情。她的手又开始动了,继续弄茶,又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去,给我再沏一壶茶,这壶茶,不好。”
不好两个字有非常重的官腔。
“是,这就去。”中年妇女飘出了阴影区,脚步声很轻,但整个偏厅,只有她的脚步声。
“等等。”中年妇女回过头来,低着头,低着头,深深地低着头。
“要元国使节赠送的紫晶鸿壶,加上两百年的藏灵花粉。”
七天并不感冒,仿佛他经历过这样的事一样。他有点儿想不通的是,两百年的藏灵花,是极其昂贵珍贵的灵修珍品,她不仅不拿来灵修,倒是要直接加在茶水里浪费掉。简直不可理喻。但七天很好地处理了心中的各种滋味,而且,他想要的并不是这门亲事,而是寻找父亲的线索。却没想到,和父亲定下亲事的这个前任相国,就这么,在这个令人十分厌恶的女相国口中,那么轻易地就给说死了。
甚至,七天都没有想过,那个叫管羽的女孩儿,到底是什么模样。
就像他在御龙府没有去想祝真一样。
“那,我父亲与老相国定下的亲事,还算数吗?”七天再也找不出别的可以说的话了。
“你认为,我们现在应该讨论这样的问题吗?你是个聪明人,你因该知道这相国府有很多你想要的东西,钱,瓷器,玉器,还有数不尽的美女。不是吗?”
“我不明白。”七天摇了摇头,他所说的不明白,并不是不明白相国拒婚的意思,而是想要一个答案。
“看来,你不是个聪明人。我从来都只用冰山顶峰的冰所融化的雪水洗手,而你,用的是人世间污浊不堪雨水;我家羽儿,从来只睡和香软玉做的枕头,用回国皇帝御赐的贡香;就连我家奴才,也只喝御赐茶壶里的贡茶。这样,你明白了吗?”
相国说话很凌厉,用词也很讲究,更没有显出一丁点儿的怒气。她觉得这样平静的话语,反而更能打击少年的骄傲,会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胸口。尽管她误会了少年的意思,她觉得经她这样一提醒,少年会因为自尊心的抵抗和挣扎,而自行拍屁股走人。
只是,七天的自尊,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就算他心里的确有点儿难过,相反他已经极度地看不起相国。
这,一定是一个误国误民的昏相。不过后来的史料证明,这次少年想错了,眼前这位令人极度讨厌的相国,成为了流传千古的名相。只是,民间对她的争议很大,还给她立了百丈高的无字碑。不过,那终究是后来历史的事。
他的主要目的,只是来问父亲当年定亲的情况,不过现在这些信息,怕是找不到了。
眼前的这个相国,就是那么的令人讨厌,可恶,可恨,可耻。
在七天看来,她还有些可悲。尽管他并没有什么人生阅历去理直气壮地批判这个势利眼的中年艳妇。
而只能像一只小小的飞蛾,希望不要被她因为过分的沉静所散发出来的烈火给活活烧死。
第9章 、相国府受辱()
“我还是不明白。”七天难过地看着相国。他并没有什么屈辱感,就是难过。
“你不明白?那好,就让你这身上用普通麻布做的衣裳和你那从来没有用牛乳洗过的脸,再加上你那不知道什么是人参鹿茸、鲍鱼燕窝的嘴巴来告诉你。穿麻布的就是穿麻布的,麻布穿在一个人的身上,不仅是要告诉他他没有登上高堂的身份地位,也是在告诉他他没有穿丝绸的资格和享受奢华生活的命运。当然,他也有机会可以穿得上带金饰的东西,一辈子锦衣玉食,繁华无数,金钱无数,美女无数,只要他恬不知耻地对着某些人说,只要你给我这些,我便答应你不再追究婚约的事。”
相国说话仍然那么的平静,而且面无表情,她终于嫌弃说话太过缓慢而影响到赶走他的进度,尽管他们并没有说上几句。很明显,相国的意思是,你既不要想这桩婚约的事,也不可能在这里捞到任何的好处,你,最好看清楚现在的局面。
七天感觉到自己的平静,和高高在上的相国大人的平静相比较起来,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不堪一击。耻辱,刚才还是那么陌生的词,却深深地扎在了心头。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在不知不觉间压在了一只第一次出远门觅食的小蚂蚁的身上。
这只感到孤独无助的小蚂蚁,正在全力寻找有没有什么洞口可以爬出去。他的天空瞬间就变得乌蒙蒙的,很低很低,世界也变得很小很小。
这时候,中年妇女正端着刚沏好的茶,头埋得很低,恭恭敬敬地给相国盛上。
“就连这高贵的黑玉茶杯,在比它更高贵的紫晶鸿壶面前,也得低下高傲的头,更别说,这茶杯里泡的两百年的藏灵花。有的人,生来命苦,怕是没有什么机会摸得着这样的杯子,难道你,就不想摸一摸吗?有的人,一百年都过去了,也看不上一眼的藏灵花,在另外一些人嘴里,就是漱口的东西,连米的地位都不如。你说,不是吗?”相国见眼前这个稚嫩的少年没有任何的表示,故而又加大了力度。说是加大力度,却是随口而出想都不用想的几句屁话。能够贵为一国相国,而且还是个破天荒的女的,她的语言艺术,该是过么的高超啊。
她现在不想再浪费时间,时间对她来说很宝贵,能用这么久和这个黄毛小子谈话,完全是对他的底细和身份感兴趣。毕竟管于狐,自己的夫君,是不可能拿羽儿的终身大事随便开玩笑的。只是,她为了给少年施加压力,居然没有问过一句关于他底细的事。
相国深深地知道,像这样年纪的少年,屠戮他的自尊,是击垮他的最聪明方式。
真儿,是绝对不可以嫁给他的,因为她的婚事,在她心里已经早做打算。
但,这也是最愚蠢的方式。
简直是,愚蠢至极。
“为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七天很不好受,是不高兴,耻辱感并没有那么严重,但他极力地平静下来,极力地在脑海里搜索着与静有关的东西。
他想到了一潭死水,婆婆的眼神。
他并没有主动要求退婚,他觉得这并不是他应该做的事。他也觉得相国大人很奇怪,明明可以很直接地说一句“这桩婚事作废”,却偏偏要说这么多多余的话来数落自己,毕竟,七天什么都没有做。
他只是按照中年妇女废话里所说的,既然进来了,就得讲规矩,老老实实地坐下,老老实实地问答。
现在看来,果真是一句废话。
“为什么?你还不明白?”相国继续误解着七天的意思,他那稚嫩的脸上,除了无奈,就是无辜,眼前这个像高山一样的女相国,并没有因为山的巍峨让而让山脚下的人产生敬慕,而是用没有一块阶梯的直直的有些倾斜的悬崖峭壁,让人感觉到整座大山都要瞬间垮塌下来。
“你只是烂泥里的泥鳅,而羽儿是枝头上的凤凰。你是碎石堆里的瓦砾,而羽儿是群星失色的夜明珠。你还是破旧衣服里的粗麻布,而羽儿是锦绣绸缎中的天蚕丝。你不过是荒山野岭的枯草,而羽儿是名山大川的雪莲。你现在是地上无人问津的腐烂的叶子,而羽儿是天上万众敬仰的高贵的月亮。你将来是废弃院落里一根普普通通的木头,而羽儿是豪华大殿里无与伦比的顶上王冠。现在,你明白了吗?”
七天还是不明白,但他不打算再问下去了。他不明白,他只是想要一个可以说服他走的理由,却在相国大人那里却完完全全成了赤裸裸的羞辱。
羞辱,自尊,身份,地位,能力。。这些东西,并不是他想要的理由。
他对这个可恨的相国厌恶极了,但仍然没有表现出愤怒,婆婆的那双死水般的眼睛,仿佛在天上一直看着他。而面对像相国这样的语言大师,少年是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的。除了一张平静中穿杂太多稚嫩的脸,他几乎已经没有了任何武器。他的嘴巴,很干很干。
但,也不会束手就擒。他要做他觉得是正确的事。
“把戒指还给我,我想要回我的戒指。”七天终于说话了,他的沉默,他突然岔开的话题,是在向相国表明。
你的话,我还是不明白,就算我是在装作不明白。
你的话,我迟早会明白,就算我现在不想去明白。
相国大人轻声地笑了,但不知道这究竟是嘲笑少年的无知,还是仅仅只是欢乐。
“这枚戒指,是婚约的证物,是老爷身份的象征,顶元皇帝御赐的东西,你说,对于一个想解除婚约又不想让你从这儿捞到任何好处的人,会那么轻易地把它还给你吗?”
“不会。”
“那你还干嘛提这样的要求?”
“因为像相国大人您这样的聪明人只会想到保留一枚并不能代表什么的毫无用处的戒指,而不会去理会那封由老相国亲自签名的婚书。”
“你。。”
“啪”的一声,桌子上的茶杯被相国强劲而愤怒的掌力拍翻了。她第一次抬头用正眼,用全部的眼光怒视着七天。而七天,纹丝不动,面无表情,心里忐忑不安。
整个大厅一片静寂,没有任何的声响,中年妇人赶紧飘到了屏风的更有暗处,甚至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鸟笼里那只无辜担惊受怕的鹦鹉把脑袋伸了出来,看了一眼厅中的情况,赶紧有缩了回去。屋外的落叶,随着清风飘过,刚要吹进大门,便被屋内一股更强的气息吹得扭头就跑。
相国收拾好衣袖,她立马觉得在下人面前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生气是有失体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