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遗祸-第8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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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于是,水馨怨念的目光就落到了林诚思的身上。
林诚思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自己。
他全程打酱油,做什么了他?
“这么无聊,居然让我避开。”水馨怨念道。
林诚思想起来,确实,让水馨避开的话,源自于他。于是林诚思继续做鹌鹑。水馨想了想,却又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是说,不会就这么真的偃旗息鼓,认了吧?”
水馨也真是很矛盾。
一方面,她十分赞同政事堂就在之前,火速颁布的政令(和张煜所说的差不多,也就是额外表示了“现有婚契暂时不变”,但人人都以为这政令会拖一段时间,征求意见给缓冲时间什么的)。
但在另一方面,却又希望那些女子能够为了婚契而多挣扎一下。
林诚思这下子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事实上,在张煜开口的时候,在宴席之中,他就已经推演了很多次。
“很难形成规模。”林诚思道,“即使是形成了规模也不要紧。”
“为什么?”
“因为婚契与民众无关。”林诚思叹息道,“平民百姓的家中出现先天天目的几率确实是更小。”只看超级世家的嫡系都有优秀的先天天目就知道这个了。
“就算平民百姓的家中出现了先天天目,其实哪怕做个吏员,也是比‘高嫁官员’是更好的选择。更别说还额外增加女性后天天目了。”
水馨于是也听懂了。
儒修们,或者说大儒们真正的弱点在于平民百姓。
说得现实一点,修炼资源当然就是最大的弱点。
可平民百姓的女儿,就算是先天天目,进了书院,嫁了高门,又有什么作用呢?没有得力的婆家,只凭着婚契,上头有个“开枝散叶”、“贤惠”的“女德标准”压着,下头做丈夫为了名声也多半不敢任人唯亲……
相比之下,确实是不如自己做官。
哪怕是做个吏员吧,只要有实权,在规则范围内,给家中划拉一些好处,肯定比做官夫人的时候容易,且好歹是自己决定未来,而不是荣辱操于人手。
相信,已经注意到了“直播”、“新戏剧”的大儒们,不可能连这点儿工作都做不到位。
只要平民百姓确认没婚契比有婚契强,自己做官比做贵妇人强,那么。那些“既得利益者”(可能只有她们自己这么认为)也就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闹得过头,只怕自己反而要被千夫所指,还有可能连累家族。
又有多少人能冒这样的风险?
不过,这么一来的话……
“之前的事情,说是背后还有个女性的幕后黑手吧,我们也猜应该是隐藏在后宅的贵妇人。”水馨道,“现在看来,就算是继续在婚契上下手,也没什么意义了。她接下来还会做点别的么?”
林诚思再次想了想,“如果我是她,我会潜伏。经过那么些事,可以说都不是按照他们的预计展开的。到了现在,我不相信还能有一个完整的,能闹成大乱的布局。现在再行动,只能掀起小风小浪的不说,还更有可能暴露自身。”
林诚思说得有道理。
水馨也不觉得,之前那几次的事件,是按照对方的预计展开的——当她的天眷是开玩笑的么?
而政事堂的调查一直都在进行。
所以……
“除非她的上面还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逼迫她继续闹事。”
“那她的上头就是脑子有毛病了。”林诚思评价,随即无语的看了水馨一眼——你这是巴不得闹出事来吗?
嫌日子过得太无聊了还是怎样?
有人主导这一切的话,那样的人绝对是人才。当然是留得有用之身比较要紧。
“如果有‘上头不脑残’的话,那边想要再出什么事,基本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本来已经有点萎靡的水馨,瞬间精神一振。
林诚思无语道,“……之前你们追杀的‘千变’,按照你们的推断,可能没有死。而他和那个后宅女子,按照你们的推断,不是一个势力。但现在,最有可能帮到他的,难道不正是那个女人吗?只要他知道她在明面上的身份,就是最大的把柄。”
“对哦!”水馨一敲手心。
随即再次沮丧,“可是,我哪里知道,他们能怎么接头啊?”
林诚思吐槽,“除非你有逆天的运气能直接碰到,否则还是等别人来查的好。这种事,我能想到,那个宁朔也好,政事堂的大儒也罢,也能想到。又不是说不知道那样的可能。”
可水馨哪里是个“坐得住”的人。
参加了一次“无事发生”的宴会,虽然也算是看了一场戏吧,但水馨只觉得浑身不对,就想有点事做。运气什么的,她从来不担心这个问题。
“能从什么线索去查?”
林诚思默默的盯着水馨半晌。
最终无奈道,“女眷外出。”
“……这什么线索?今天就一大堆女眷外出,来参加张府的宴会。”
“当然不是这种。”林诚思道,“采买性质的外出,尤其是出城的那种。”
“……出城还好说,‘采买性质的外出’,这工作量太大了吧?”
“并不。”林诚思忍不住翻个白眼,“女孩子外出采买很正常,但贵夫人,尤其是有一定身份的贵夫人,出门采买就少见了。尤其是官员的妻子,她们一般是让人带着货品名录上门的。”
水馨大惊失色,“连采买都不出门,那日子不是过得超级无聊?也不对啊,当初我们上京后的第二桩案子,就是夫人自己出门采买啊。”
“那里的高门贵妇有多少?明都有多少条向那样的商铺街道?”林诚思反问。
水馨终于中止了自己的问问题之路。
显然,林诚思不是随便说的,说是可以调查的线索,那就是有可行性的。而这样的监控调查,显然需要大量的人手。只怕以林氏现在在明都剩余的力量,都做不到面面俱到的追查。
水馨沉沉的叹了口气。
林诚思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但水馨这样的态度也是少见的。和她认识久了,林诚思也有些反应过来。因为体质或者说天眷的问题,这位的日常就是被事情找上门。
光是应付接二连三自己找上门的事情就不容易了。
她其实是没有什么主动找事的爱好的。
这会儿也是心中不得劲吧。
正如张煜自己说的,婚契会“盛行”到现在这种程度,男子的责任其实要大很多。来自许多男性儒修不窜而连的,不言自明的,默契的“减少竞争者”的心态。
但现在,代价却完全要女性儒修来支付。
就算知道必要性,心中不高兴也是正常。
还好,水馨也没有一直沉闷。
这时候,车外驾车的剑心护卫开口,“公子,姑娘,陶家的马车拦在外面了……哦,陶姑娘下马车了。”
水馨黑线。
虽然她想找事,然而并不想卷进小姑娘的嫉妒心理。不过,人都找上门来了,也不能让人将拦路的马车撞开不是?
水馨只能也掀开车帘下车。
现在还在居民区内,周围都是官员宅邸。水馨可不想在这里,成为“实战课对象”。
看到水馨下来,陶素安倒也没有再次恶言相向……当然之前也算不得是恶言。她冷冷的道,“既然今天你也在,我也就不妨邀请你一下。三天之后,文山书院女院聚会。就看你进不进得去了。”
说完,仪态端庄,一派大家风范得陶素安,扭头就又回到了自家的马车,迅速让马车离开了。
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水馨。
“……进不进得去且不说,她怎么就不想想,我想不想去呢?”水馨扭头问林诚思。
“因为你刚才就在?”
“可那也不是我想去的啊!”
林诚思摊了下手,不说话了。
水馨闷闷的回到车里,“不想去的倒是找上门来了。”
女院聚会,想也知道肯定是女性未嫁先天天目的聚会,又没有她什么事。也没有她想要调查的目标。她去干嘛?
为了某个贵女想要一较上下的小心思?
就是陶素安,水馨虽然能感觉到对方的恶意,但那种恶意,也不是将她置之死地的那种。水馨固然好奇疑惑,本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的。
“嗯,找上门来了。”林诚思的态度和水馨相反,“我去帮你打听一下……而且,可以让林诚月和林安然去。”
“我觉得她们不会送帖子给我们的。”水馨对儒门的礼仪还是有些了解。
没有帖子就上门,那属于不速之客,被拦在门外很正常。
但果然水馨的了解比不上林诚思。
林诚思肯定的道,“说是在文山书院女院聚会,但顶多就是在女院碰个头,人到齐了就肯定要转移地方。确认后续的聚会在哪里就行。”
“为什么要转移地方?”
“女院也是文山书院的内院。”林诚思道,“笼罩在书山学海,教授印鉴的关注之下。”
一门心思的想要嫁人也就算了。
在有另一种选择的时候,拿不定主意的挣扎模样,在确认拒绝“为官”的道路之前,肯定是不能在文山书院之内展露的。
要是因为意见不一吵起来什么的……那就更丢脸!
“……所以,会到城外吗?”水馨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并不,某位受宠贵女问自家父兄借用的别院的可能性更大。”林诚思很懂这方面的套路。
“那也行吧。”水馨表示,看戏也不是不行,在没有别的事情的情况下。
结果,这三天之中,却有一件大事发生了。
卢氏和张煜和离!
就在水馨去看卢氏的时候,当时的卢氏虽然风轻云淡,明确说了会和离,却明显是打算低调处理。毕竟这对大儒的名声算不上太好的事。
但不知怎么的,不过是隔了一天的时间,这件事就闹大了!比起在民间没什么水花的婚契相关新政令,这件“头一遭”的事情,让明都沸腾!
卢氏的一篇《和离书》,眨眼之间,就传遍了整个明都!
其中的内容,是说自己多年来困守内宅,对于贵妇的身份,从欣喜到振奋,从虚荣到空虚,从困惑到揭底斯里,最后平静,想要去追求人生最后的“自主”的心路历程。
论文采,肯定比不上叶久那样的赋圣,甚至连优秀的文山书院学子都未必能比得上。
但怎么说呢?正应了一句话——赋到沧桑句便工。
整篇文章浑然天成、情真意切,又通俗易懂,在神韵上,居然远超学子,有了赋圣的几分风采。
水馨也在当天晚上拿到了一份《和离书》的手抄本,目瞪口呆,“这个……别告诉我这是一种宣传手段啊……”
宣传贵妇生活多么无聊?
“还是说张大儒被陷害了?”
毕竟整篇《和离书》里,都没张大儒什么事。但正因为对“男主角”所言太少,水馨觉得自己简直能在心中勾勒出一个被“冷暴力”的女子形象来。
“没必要啊。”林诚允也拿了一份手抄本,否认了水馨的后一个猜测。
“现在正是他们要同心协力的时候。不同心协力了,怎么对付我们华国的使节团啊?何况,和离而已,能对大儒的名声有多少损害?”
同为大儒出手的话,至于这么轻飘飘不伤筋骨的么。
水馨想想也是。
和离也好义绝也罢,除非男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且被揭露了出来,否则顶多就是丢下脸,并没有大碍。
“所以这还是宣传新政令?”
“也没必要啊。”林诚允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张……嗯,卢夫人又不是用的那个婚契。而且就算损害不大,终归也是有损害的。什么法子不用偏用这个?”
1569 贺礼()
虽然就和林诚允说的那样是“两边不靠”,但事实上这两边不靠的事情,宣传效果却意外的好。
平民大众并不知道婚契是有改变的,不知道新旧婚契有什么区别。虽然正妻和离这种事儿让大儒略显丢脸,但也是很轻微的程度。人们津津乐道且争论不休的是——
原来人还会有活腻的时候?
原来人还会有富贵都享受腻烦的时候?
一个人长期待在后宅不能出门看来是真的不行啊,看看大儒们就没一个说腻烦官位的……
要水馨来说,就是人们终于关注起了“后宅贵妇”的心理健康。
虽然这些人未必能想到“心理健康”这个词。
但水馨自己是深以为然的。
卢氏那种生活状态,要是让她来过,别说几百年了,十年她也不愿意过啊!那样活再久又有什么意义?
然后,说是要女学学子聚会的前一天晚上,林诚思带来了消息。
“两件事合二为一了。女学聚会的地点,就在张氏别庄。没弄错的话,不但卢夫人会暂时居住在那里,周夫人、陶夫人和苏夫人可能也会去。”
这三位夫人,是在京的其他几位大儒正妻。
君铎的夫人,已经好些年没有回京了。
水馨好奇另一件事,“和离的事情闹大了,卢夫人修佛的事情却没有闹出来。所以闹大和离的事情,确实是有意为之吗?”
“这就不知道了。”林诚思摇摇头。
就是这样也足够了,本来对那女院聚会没有半点兴趣的水馨,这会儿兴趣已经被点燃。不说其他,就是“能再次接触卢氏”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于是,水馨关注起了这两天都没关注过的问题,“我该怎么去参加?”
“你可以给卢夫人或者苏夫人下帖拜访,这两位都有相当的可能会同意。”林诚思肯定的道。之前他也想过一些手段。但是都没有这一种那么简洁明了。
水馨愣了下,“就这样?”
“然后你就可以比她们更早的进入别院了。”林诚思道。
这很有道理。
本来也没有多上心的事儿,她也没打算在那些贵女们面前怎么“挣面子”,自然也不在意走些捷径。
所以水馨一早就将拜帖送去了卢氏那里。
当然了,将帖子送去苏倾那儿肯定更有把握。但水馨的主要目的既然是去见卢氏,自然不会去做贸然上门的恶客。
但也正如林诚思所料,卢氏之前已经见过了“林冬连”一次,也就不介意见第二次。毕竟“林冬连”已经见证了她的暴露,之前就知道了她原本的打算,是少数知道她修佛的人之一。
是女子,又并非侍女。
是以,说是要文山书院女院聚会的这一天一大早,水馨就高高兴兴的,带着小白出了门——这也是她不去文山书院的原因之一。不是之前那种特殊情况,总不好光明正大的将小白带在身边去文山书院、大儒宅邸。
水馨再次见到卢氏的时候,卢氏身边仅仅只有一个侍女跟着。
不过,水馨还没来得及客套,另一位大儒夫人比苏倾更先到了。
是周暮的夫人。
和君夫人的潇洒,苏夫人的“叛逆”不同,周暮夫人即没有那么多传说,在明都的存在感也不高。
当然,比之前没有和离之前的卢氏存在感要高上许多。毕竟她没有封闭自己,不管家事。
水馨见到她的时候,不得不感慨这世上什么人都有——卢氏的心路历程复杂,苏倾奋斗不息。而这位周夫人,感觉是个乐天派。
爱好的东西很多,尤其爱好话本戏剧,虽然这位也是普通人,没有什么创造力,但鉴赏能力不错。
整个明国的话本、戏剧能在数百年内快速成型发展,这位的爱好也颇有功劳。她的容貌保持在三四十的样子,貌似已经人届中年,又有三十余岁的风韵。虽然时间活得挺长,但眼神就和苏夫人一样保持着活力。
不过,周夫人看到卢氏之后,原本笑眯眯的表情却是很快就消失了,冲着卢氏直摇头,只道,“还当你终于找到了人生的乐趣,谁知道竟然是这样。你这是把自己的乐趣都给泯灭了吧?”
卢氏平静的回应,“只不过是各有乐趣罢了。”
周夫人就自顾自在一边坐下来,看表情竟然有几分气呼呼。倒是叫水馨都有些疑惑和惊奇。很快,周夫人就恢复了平静,“我今天请了个人来。本来还以为能给你逗些趣呢。”
卢氏有些诧异。作为张煜的妻子,她和周夫人是真的没太多交集。哪里想到周夫人居然有这样的做法?
想想周夫人平日里的喜好,卢氏有些无奈,“总不能是请个戏班子?”
周夫人道,“看了那么多年,再喜欢,如今也厌倦了。先前还怕布上你的后尘。但之前山河棋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有转机。只是自己没头绪罢了。没想到改变来得这样快。如今我可是满心期待……今日请的,是云家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这次改变的关键人物,必然能给我一份惊喜。
周夫人的娘家姓云。不过听周夫人的语气就知道,这云氏和她的关系已经很淡了。毕竟已经那么多年过去。周夫人当初的亲人,都已经不知道传了几代了。
而出乎周夫人和水馨的预料,卢氏听到周夫人说起这件事,眼中却亮起了几分光芒来,“就是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新戏剧?”
周夫人挺惊讶,“你居然知道?”
“就是以前,隔三差五的,也有人到我院子里来找骂。”卢氏道。
周夫人一脸无语。随即再次笑起来,“你知道就好了。云氏在曲城那支也不是什么争气的。不过,眼光还有几分。听说他们已经拍了一个新戏剧的样本了,和之前曲城那边传过来的新戏剧还要不一样……要知道,礼部那边,还在不停调试那些违和之处呢。而且……”
周夫人近乎得意的表情笑了下,“还是个女孩子。”
这话让水馨多看了这位一眼。
周夫人注意到水馨这个“背景墙”的目光,似乎看懂了她的意思,再次微微一笑,“我虽然不如苏倾那么胸怀大志。好歹也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这些年,越是有女孩子争气,出色,自然就越是高兴。”
顿了顿,周夫人整整表情又开口了。
“我也不用避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