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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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位于王府东北角的储香阁门外时,窦王妃摒退了一众侍女,只留下一个贴身的大侍女,推着她进了阁。两个人穿过堂屋,推开里面那间小屋地门,就看到一位年轻人背手立于窗前,正看着映在棂格窗上地竹影发呆。
窦王妃一摆手,大侍女也出去了。
“你说你只想看她一眼,却弄出那么大的响动来,你是想给我找麻烦吗?”窦王妃地声音里隐含着怒气。
那年轻人没有转身,也没说话,仍然面对着窗子,象是要与那满窗静静摇曳的竹影融到一起。良久,他地肩膀动了一下。
窦王妃见他那样,放柔了声音,轻叹一口气,唤道:“琏广…”
年轻人突然就回转身来,扑到窦王妃面前:“婶娘…”
窦王妃赫然发现朱琏广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就象他小时候在皇宫里被哪一宫的妃子皇子欺负了,跑到延庆王府找她时那样。
“琏广…你…这是何苦?”
“婶娘…”朱琏广面对着窦王妃,无限的酸涩悲楚齐上心头,忍也忍不回去,“她本来该是我的王妃!我答应给她一生的护佑和快乐!她那时是那么天真甜美!可是如今…如今…你看看她那个样子!那都是我害的!我刚刚是想冲出去,把她给抢回来,可是现在想想…我冲出去了又能怎么样?我这张脸…这个样子…她都不见得能认出我来!婶娘…”
朱琏广越说越伤心,趴在窦王妃的膝上呜咽出声。窦王妃被他哭得心酸,抚着他的头,轻声安慰着:“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等皇上心情好了,气也消了,你皇叔会替你说话的…到那时你重见天日,再想法儿接她吧。”
“不!”朱琏广忽地跳了起来,焦躁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噙满泪水的眼中闪着绝然的光,“那个人对她那么好,久了她就会忘记我!我不能容许她忘记我!我要在她忘记我之前,将她抢回来!”
第四十七章 自解自心
怀远驹直到回了怀府,还在琢磨王府客厅后门那一下子撞击的声音和窦王妃当时的脸色。也正是因为他看到窦王妃有些惊慌的神情,他才会那么坚决而果断将乐以珍带了回来。
两个人回到府中,首先迎接他们的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老太太一夜睡醒,突发灵感,要给二少爷怀明弘冲喜,提前成亲!
她说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有人提出异议,觉得郭家是官宦之家,郭小姐金枝玉叶的身份,因为冲喜而成亲的话,恐怕郭家不会答应。
老太太一听这话就急了,将长眉一挑:“三书六礼定下的亲事,他们说不干就不干?我还没听过这种事呢!难道因为我们弘儿一时生了病,他们家还能毁亲不成?郭守正还要不要他那张老脸了?我倒要亲自去看看,他要是敢拒绝我,撕破了脸皮也是他家面子上不好看!”
老太太因为每天都在担心怀明弘会突然倒下,她那颗历尽磨砺的苍老的心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突然想出来的冲喜之法给了她无限的希望。因此虽然大家疑虑重重,老太太还是带着一种拯救孙子性命的悲壮的希望,亲自乘轿去了郭家,商议成亲的事去了。
去延庆王府请医的两个人回到府里时,老太太还没回来呢。怀远驹听说了这事,只是略微皱了一下眉毛:“娘也忒心急了。这事不能等我回来商量一下吗?”也没表示出多少地反对情绪来,便安排齐方平看病去了。
乐以珍乍一听怀明弘要成亲。只觉得心里有一处被一根针刺到了,丝丝锐痛。名医请来了,剩下的事与她无关了。带着齐太医一起回来时那种兴奋地劲头没有了。她有些没精打采地回了群芳院。
她既担心着齐太医能不能治好怀明弘的病,又因为怀明弘即将成亲的消息而心烦意乱着,窝在屋子里躺一会儿走一会儿。一幅坐卧不宁地样子。
一直到下午的时候,定儿进来跟她说了一句:“老太太回来了。”
乐以珍二话没说。换了衣服就奔老太太的房里去了。她进屋地时候,正看到老太太一脸胜利的喜悦,在宣扬着自己郭家之行地战绩:“…我当时就说了:亲家公啊,既然你不想退亲,那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帮衬一把呀?弘儿有我大月朝最好的大夫给看病,能好不起来吗?如果这个时候凤儿肯嫁过去,让弘儿沾沾喜气,沾沾凤儿的福气,好得岂不是更快吗?怀家自会记得凤儿的好处,以后我绝不会让她在怀家受半点儿委屈。亲家公觉得如何呀?”
“老太太这样说。亲家公可没别的可说了。”沈夫人也是满脸的喜悦,拿话儿抬着老太太。
“那是。当时他一张老脸就红了。哼哧了半天。还是同意了。哈哈…”老太太几乎得意忘形。看到乐以珍走进来。冲她摆着手:“珍儿快来。今儿全是好消息。真是大吉大利呀。看来弘儿地病是要好了!今儿辛苦你了。拖着这么重地身子跑一趟王府。来!过来坐。”
乐以珍觉得自己地一颗心在慢慢地往下沉。可是她还是强装出一个笑脸来:“是呀。恭喜老太太。恭喜太太。二少爷地病可是要好了呢!我没什么。能替老太太分忧。我也是乐意地。”
“恩。我们怀府阴沉了这些日子了。可算要见到亮儿了。一个月以后弘儿成亲。珍儿给怀家添丁。双喜临门!到时候弘儿媳妇有了。又新添一个小弟弟。这么大地喜气。什么妖魔鬼怪都得冲跑了。哈哈…”老太太摇头晃脑。手舞足蹈。无比地兴奋。
乐以珍却在听了她那句“给他新添一个小弟弟”后。一颗心被一只无形地手拖拽着。一直沉下去沉下去。老太太用兴奋地话语。剥开了乐以珍刻意包裹在心上地一层薄薄地壳。她地心在失去了保护之后。乍一裸露到空气里。有一种冷嗖嗖地疼。
她与他之间地距离何其远?不但有主仆地差异。更有辈份上地距离。她地孩子出生后。会喊他“哥哥”。会喊他地妻子“嫂子”。而她则是他们地姨娘!
一直坐在那里沉默地怀远驹这时候说话了:“今儿齐太医听说弘儿要娶亲冲喜。有些不太高兴地样子。他显然以为找了他来治病。又忙着给弘儿冲喜。是对他地不信任。不过碍于王妃地面子。他还是没说什么。认真地给弘儿看过了。他说弘儿这段时间地药没有白吃。还是有些效果地。以后按他地方子分阶段治疗。不出三个月。弘儿就会康复了。不过…成亲是早晚地事。这时候冲一冲喜。也是好地。既然郭家同意了。我们家就开始准备吧。虽然时间有些仓促。却断断不能把亲事办草率了。”
“恩,郭家小姐这时候肯嫁过来,怎么说也是担着些委屈的,在亲事的操办上,一定要给足郭家的面子。让怀平多分出些人手来,专门筹备弘儿的亲事,想要置办什么只管说,弘儿小小年纪就为家里的生意辛苦忙碌,他成一次亲,花多少银子都是应该的。”老太太总算稍稍平复一下亢奋的心情,开始布置怀明弘的亲事。
乐以珍坐在旁边听着,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这么急着冲过来了。不来,她急着知道消息,来了,关于他的亲事的点点滴滴的信息,都如石头一般一块一块地压到她的心上。女人的心到底是有些自私的,她明明知道自己与他连普通的朋友都做不成,可她还是有些贪恋他那温和关注地眼神环绕着她。那是她前生与今世都缺乏的一种关爱,虽然她不曾接受过。但是她内心一直认为那是属于她地东西。可是如今有人告诉她,她的东西要被人拿走了,她的心一下子就空了一大块。
屋里地人都热烈地商议着亲事的筹备。怀府长房嫡孙要成亲了,不要说在怀家,恐怕在整个安平府。这都够得上一件值得拿来关注的大事件。
可是乐以珍却不想再听下去了,她借口自己有些累了。向老太太告了退,出了德光院,却又不想回群芳院,便绕着府内地清溪水路慢慢地走着。
清泠泠的水中游着悠闲地小鱼,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细碎的金光,淙淙地顺着溪渠流淌着,一阵春风吹过来,有凉爽湿润的水气扑面。
春天果然是美好的!可是这种美好此时却走不进乐以珍的心中。她被自己迷惑了,她想知道自己的心到底是在去向何方。她的心思沉沉的,她想回忆一些美好的东西。让自己轻松下来。这个念头一动,一个蓝衣玉带地锦绣公子地形象。立即跳了出来,笑盈盈地立在她脑海的那一岸。温润地看着她。她在心中默念着自己收到地唯一一封让她心动的情书,希望藉此来引导自己心地方向:
…我的背包中一直藏有一把伞,我总希望会下雨,好为你撑起一片无雨的天…这是一段曾经让她感动哭泣,并间接改变了她的人生的文字,如今在心中默默地念诵之后,在她有脑海中幻化出来的影像,却是怀明弘素衣缈然,手握一柄淡青的竹伞,嘴角噙着暖融融的笑意,于银丝般飘摇的细雨之中,款款向她走来。
她觉得自己亲手打开了一扇笼门,将一个以她的心为饲食的怪兽释放了出来。她开始仓然,开始惶遽。内心的恐慌让她呼吸急促,一股强烈的冲击波直逼她的泪腺,刺激的她想哭!
“你在这里…”一个闷闷地声音从身后传来,虽然轻轻地,却惊得乐以珍浑身一抖。她犹豫着转过身去,刚刚还存在于她的臆想之中的那位锦衣公子,此时戴着一个大大的口罩,眼窝深陷,形容瘦消,绵软无力地靠在一个小厮的身上,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二…二少爷。”乐以珍无法迅速从刚刚的内心缠结中恢复过来,人有点儿恍惚,说话也不太利索,“你怎么出来了?”
怀明弘虚弱地笑了一下:“怎么?你害怕看见我吗?”
“怎么会?”乐以珍立即答道,“只是这么多日子不见二少爷出屋,冷不丁地见了,有些吃惊而已。不过这样好的天气里,你是应该出来走走的。”
“恩,我今天中午服了齐太医开的药,睡了一觉后,感觉身上好一些了,憋闷在屋里好{炫&书&网久了,就想出来走走…我还是挺走运的,这一趟没有白出来。”怀明弘一气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喉咙里开始有些“嘶嘶”的杂音。
乐以珍听出他话里的意味来,不安地看向他身边的小厮。怀明弘笑了:“你不用担心他,就是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把我说的话传出去。”
乐以珍收回目光,敛了敛心神,客气道:“有一件事一直放在心里,没得到空儿跟二少爷说。那处宅子…实在是太感谢二少爷了!也不知道我多咱才能攒足五百两银子还给你…”
“这种话就不必说了,银子是小事情,那是你娘亲的故去地,以后你再去拜祭,就不用求别人开门允许了。你帮我请来了齐太医,就算是你还了人情吧,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存在心里了。”他的语言还是那样的顺适,能将人心中滞结的地方抹平。
乐以珍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好了,沉默地站在那里。怀明弘扶着小厮的肩膀,在乐以珍身侧的一处平坦的大石上坐下来,抬头看了良久,说道:“我快要成亲了,你不想恭喜我一下吗?”
乐以珍没有防备之下,心被重重地敲了一下,眼睛一酸,两滴泪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她赶紧扭转头,装作被灰尘眯了眼睛,在眼睛上揉了几下。
怀明弘目不转晴地盯着她看,直到她回转头来,在她的睫毛上看到湿湿的水珠,他用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有你这两滴眼泪,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然后他起身,靠在小厮的身上,慢慢地往回走去“以后出来,记着带个丫头,你这幅身子了,还是小心一点好…”
他一边走着,一边丢下这么一句话。
第四十八章 尘封之门
是夜,祗勤院书房内,怀远驹用左手捧着自己的右手,目光定在那右手的掌心之上。在黄融融的烛火映照之下,他一向冷绷的面部线条显得放松而柔和,他的双瞳之中有两簇小火苗在摇曳跳跃着,他的脸上有一种茫然的喜悦闪烁不定。
怀禄从门外走进来,看到的就是他的主子这幅痴想的样子。他轻咳一声表示提醒,上前说道:“老爷,刚刚你不在,怀平过来问,分给二少奶奶居住的沁绿院,是按照现在的格局粉刷装潢,还是推倒了重建?”
怀远驹移过目光看了他一眼,不经心地答道:“这种事问过老太太就行了…哦,沁绿院…现在的格局也不错,粉刷装潢一番就是了。”
“是。”怀禄应了一声,向他互相捧着的手看一眼,“老爷的手怎么了?”
“哦…”怀远驹闻言,尴尬地将双手对搓了一下,“没怎么,我在想事情,有些入神,你下去吧。”
怀禄应了一声,转身退下了。怀远驹将双手复又举起,左手捧着右掌,再度陷入冥想的状态。他在回味一种感觉,是今天上午那只纤纤柔荑握在他的右掌中时,那种柔柔软软、细细腻腻、冰冰凉凉的感觉。那感觉从掌心直传入他的心里,酥麻,在他的心里环绕爬行,刻下绵绵密密的印记。他闭上眼睛,将右掌展开握起,再展开再握起,幻想着那只冰凉的小手此时还在他的掌握之中。于是他的耳边响起一阵“吱扭扭”的声音,一扇尘封了二十年地大门。扑簌簌地抖落着久积的灰尘,正在他的心中徐缓地开启。
一股热流涌上他的心头,又直冲向他的脑顶。他激动了,站起身来,从身侧亮格柜的暗格中取出一把钥匙,起身转到身后黄梨木镶大理石地座屏后面。开了那扇里间的门,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两丈见方的暗屋,没有明窗,屋的东西两角各置一只三尺高青瓷灯台,内燃鲸鱼膏。长年不灭。正北面设有一案几,几上设铜鼎香炉,炉内焚沉水香,烟气蒸腾,缭绕于墙上悬挂的一幅图画之上。
那图画细看之下,是两个民家女子。一位三十岁左右,面容素净安详,木钗素衣。正手持一绣架认真地行针走线。她地前方,有一位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十四五岁的样子,瓜子小脸儿。杏仁大眼,一派纯真烂漫,正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帮那位年长的绣娘捋顺着绣线。
那年长的女子气度沉稳,如一汪静静的秋水,而那位小姑娘则神气活现,一双大眼睛在香雾的索绕之下,象是要灵动起来一般。
这间屋子是怀远驹的一个秘密,除了怀禄之外,不曾有第二个人进来过。那位年长地女子是怀远驹的亲娘。怀家春锦绣庄的辛绣娘。而那位小姑娘则是他的青梅之交,名叫夏玉芙。
如果二十年前他没有跟着怀良氏进入怀府。那么现在他一定与夏玉芙夫妻敦睦。儿女绕膝。也许粗茶淡饭。但日子一定是和乐融融地………最其码这么多年来。怀远驹一直是这样认为地。
此时他怀揣着一颗久蛰苏醒了地心走进这间屋子。在香炉中添了香。然后负手而立。抬头凝视着那幅图画。他看着他娘亲那张比他还要年轻地脸。看着夏玉芙象他地女儿一般纯稚地神态。他叹了一口气。
“娘。芙儿。过了这么久。你们原谅了我没有?我今天过来。想跟你们说件事情…我…好象喜欢上一个人。跟我当初喜欢芙儿地感觉还不太一样。她…象一株墨兰。远看娉娉。近看娇艳。我总是在远远看到她地时候。不自觉地就想接近她。可是她太冷清了。我触不到她地心。也许是因为我伤害过她。她还没办法原谅我吧…可是。她已经是我地女人了。之前地事还那么重要吗?我不知道自己做些什么。才能消除我与她之间地隔膜。我觉得这比做生意还难。真地是…很无助…娘能告诉我吗?芙儿肯告诉我吗?”
画上地两个女人一高一低地坐着。静静地看着怀远驹。没有任何回应。他叹了一口气:“芙儿…没有人能取代你在我心里地地位。你不要生气…可是我已经三十几岁了。你还是十四岁…等到我八十岁地时候。你仍然十四岁…你是我心中一朵永远含苞待放地小雏菊。我地心已经为你关合了二十年。如今它要启开了。我也探制不住。你…不会怪我地。是吗?”
香雾袅袅升腾。抚过画中夏玉芙地脸。迷朦之中。怀远驹似乎看到她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他欣慰地叹息一声:“你不怪我。真好…可是…她还在怪我。娘、芙儿。你们瞧…我有多愚笨!总是在伤害自己在意地人。以前是你们。现在是她…唉…我该怎么办呢?我能怎么办呢?”
怀远驹对着画像喃喃地诉说着自己地心事。说累了。他就在香案旁边地一把交椅上坐下来。在香气熏绕之中。没一会儿功夫。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当怀禄遍寻他的主子不着,推开这间小屋的门时,就看到怀远驹斜靠在椅子上,头向后仰靠在椅背顶上,睡得极不安稳的样子。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画像,叹了一口气。他的主子一向以古井无波著称,别人通常看不到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的情绪起点波澜。但是他知道,他的主子会在欢喜的时候,伤心的时候,迷茫的时候,打开这间小屋的门,在这里坐上一宿。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光,上前轻轻推了一下怀远驹:“老爷…”
怀远驹睁开困乏的眼睛,看看是怀禄,便又往椅子里窝了窝:“现在什么时辰了?”
“卯时三刻,老爷,你回房睡一会儿吧,别在这里窝着了。”怀禄看待怀远驹,就象自己的孩子一样。
“不用了。”怀远驹睡意未消,口齿不太清楚,“你去给我找一身衣服,再打一盆凉水,好了就喊我。”
怀禄应了一声,悄悄地退出去,将门掩上,回卧房拿衣服去了。小屋里怀远驹在椅子上挪一挪,调整一个尽量舒适的姿势,又眯盹了一会儿。
等怀禄取来衣服打来了凉水,怀远驹简单地洗了一把脸,换了一身衣服,胡乱地喝了一口粥,便出了祗勤院。照例他先是去老太太房里请了安,然后去弘益院看了一眼怀明弘的状况。
等他从弘益院出来的时候,怀禄问他:“老爷今儿要去哪儿?去茶行看看?还是去钱庄?”
怀远驹脚步顿了一下,说道:“我先去一趟群芳院。”
“哦…”怀禄应了一声,随他往群芳院走去。
刚刚迈进六角院门,一个人迎面冲了过来,竟是六姨娘邓玉双。看她来势汹汹的样子,显然是早就站在门边上,专门等着怀远驹呢。
“老爷!你得给我做主,巧香姐姐偏心!”邓玉双象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声音里透着哭腔。
“短你金还是短你银了?”怀远驹想都没想,直接这样问道。
邓玉双听怀远驹这样说,觉得老爷还是非常了解情况的,越发理直气壮地诉起苦来:“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