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剑-第17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林芷点点头。拓跋教主特地交代我要封住你周身穴道,否则会有危险。
替我解开吧。卓燕淡淡地道。
什么?现在现在不行的!
现在已不是昨天了,我自己清楚自己的伤势——心脉周围还是留着,但周身穴道就解开吧。否则我一直躺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林芷还在犹豫,卓燕又道,你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吧?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林芷这才轻轻哦了一声。走近过来,点开他周身诸穴。扶他极缓极缓地坐起来一些,只听见他用力喘气之声。
痛得我骨头都快要化了。卓燕看她一眼,说话间虽是在笑,但冷汗显是又渗了出来。
我在太湖跟着师娘学医,都没见过你这么重的伤。林芷道。
我学蛊术这么久,也没见过你这么倒霉的中蛊之法。卓燕回道,若非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林芷,只见她一双柔意毕现的双目正看着自己,不由闭口不再往下说,只用力欲站起身来。
若非什么?林芷似是不解。
卓燕摇头,只是不语。
——若非慕容荇死了你必会悲痛欲绝,我早给你解蛊了——卓燕只是在心里道。
但有时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在意林芷是不是悲痛欲绝?
再往回推,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意林芷中蛊之后的苦楚?为什么会想多管闲事为她解毒?
他只肯定一点,就是慕容荇看不顺眼自己,正如自己也看不顺眼他。给林芷解此蛊,必会令慕容荇身死——这结果于他卓燕本只好不坏。
但给林芷解此蛊,也意味着要以慕容荇下蛊的方式来解——卓燕不知道这对自己是否也是只好不坏,但林芷——恐怕不会这么想。
他偷眼去瞧林芷。他不知道是否是因那蛊的缘故,他竟每次见到林芷,便会想到解蛊之事。又也许是他仍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娇弱已极的身形与温柔之极的声音——但那眼神与话语,却是坚定的。
那一次,她是追来朱雀洞救乔羿的。
他记得那是他甚至有点害怕那一刹那的自己,因为这个女子让他忽然有种不能言喻的感觉——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因为害怕,所以当正月十五朱雀之祭要将她烧死之时,他半分也没有去阻止。
只是最后,事与愿违竟至令她非但未死,而且,因了慕容荇的缘故,竟会如此接近于他。
她终究已是别人的人,所以一切甚至不曾成形的念想都早隔绝在某道屏障之外,除了——世上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做到的那一件事——解她的蛊,让她从慕容荇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任意妄为造成的痛苦之中解脱出来。
然而,这件事,终究不能去做。卓燕很明白。就算这是他明知“应去做”的事,这也仍是件“不应去做”的事。
他觉得自己后来好像也麻木了,并不再能那么形象地回想起初次见她的一瞬间那感觉,甚至于觉得她与自己并无关联,觉得一切的可笑。
因为他自己,有时连自己都不了解。
你真的不该来的。他站起来。看着林芷,只是这么说。
其实我了解拓跋教主的意思。林芷道。他也是担心凌公子和苏姑娘的安危,所以要留我和你为质。等他们两人回来,我们也便可以回朱雀山庄了。
卓燕醒了醒神。记起瞿安受伤,凌厉、苏扶风欲留在冰川之事来,喃喃道,嗯,也不知瞿安怎样了。若他能安然无恙,那么凌厉他们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否则难说神君会否迁怒于他们。
他又看了看林芷,见她面色似乎更不好了一些,不由道,但那些事也并非我们现在可以左右的了,倒是你自己——先前给你的克制蛊虫的药。你想来并没好好吃?
起初还是吃了的,只是来了这里之后,一直也未曾发作过,所以
你和慕容荇在一起时自然没什么事,但我说过你最好还是以药克制住它。让他暂时不要活动为好,否则——就像突然碰到现今这种情形,要与他分开,便要受痛了。
林芷低头。嗯。
眼下你身上肯定也没带着药吧?
没有。
卓燕摊手。那么没办法了,这地方太过偏僻,也没处给你找药材的。你回冰川去吧。
怎么怎么回得去呢!林芷道。拓跋孤恐不会轻易放我走。
我来说服他。卓燕笑笑。你忘了么,我一直是个说客。
林芷不知道他要如何说服拓跋孤。只见他扶门向外走,不由上前搀住他,道,你现在走动还是太辛苦了,晚点再说吧。
等到你发作得厉害的时候就太晚了。卓燕回头看了她一眼。发作起来有多痛,你不是没体会过。
谁让你出来的?冷不防旁边一个声音冒出。却是有人奉命在此看守,未料卓燕竟自起了来,吃惊之下走近喝问。
有件事找你们教主谈谈。卓燕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请他屈尊前来,只好自己走去见他。
教主正在休息,有什么事过些时候再说!这人的口气并不豫。回进去!
别这个态度了。卓燕一边似往日般嘻嘻笑着。一边就往那人肩上要搭去。那人警觉一沉肩躲开了,拔刀道,你休想逃走!
这举动已惊动了不远处的众人,程方愈闻声前来查看,回告拓跋孤道,卓燕似乎说有事要与教主您单独谈谈,可要让他过来么?
单独谈谈?拓跋孤眯了眯眼。那么——不若我过去。
程方愈见他便要走去,不由地道,教主!
怎么?
荣方愈好奇直问,昨夜似乎教主与他已单独谈了许久,还有什么事情仍须单独谈谈?恐他有什么诡计
拓跋孤只是嗤地一笑。就凭他么?
但
拓跋孤未曾多听,已走了。卓燕正扶住帐篷那并不太着力的门框,脸上的神态很轻巧,但脸色却出卖了他——的这个动作也并不轻松。
不必勉强站起。拓跋孤道。有什么事找我,着人来叫我便是。
岂敢啊。卓燕苦笑。我是有求于你。他说着,往篷中退进。
有求于我?拓跋孤也跟了进去,看了眼一边的林芷。
我说的事正与林姑娘有关。卓燕注意到他的眼色,接话道。昨天夜里你说的那件事——我想过了。我可以答应你,只是有个条件。
一个同林姑娘有关的条件?拓跋孤倒是饶有兴致起来。你说说看。
也没什么——只想让你马上放她走。
却不料拓跋孤冷笑了笑。办不到。
卓燕不意他拒绝得如此干脆,一怔道,你想留人质,留下我便是,她一个女子,你放她走又如何?
你算人质?拓跋孤反是失笑。你若答应了我之前提的那件事,又岂能算作人质?
究竟是什么事?林芷忍不住插话道。卓大哥,若是若是不合情理之事,你不必为了我而答应的
也没什么了。卓燕淡淡地一笑。于我来说,不过就是换个地方领饷。不过拓跋教主,你如此决绝,倒当真出乎我意料——本以为你不是这等不通情达理之人。
眼下我们驻地何处。有多少人,伤情如何,你们都已一清二楚——方才你们在此地又不知互相交换了些什么信报——卓四使,以你的聪明——或者说狡猾——你不难想出些里应外合的招数。让林姑娘回去通风报信吧?拓跋孤言及至此,哼了一声。莫非你要本座相信你忽然答应一件你昨夜还全然不愿答应之事,只是为了让我放她先走这么简单?
你倒想得很远。卓燕这次是在苦笑了。好罢,想来也是因为我卓燕在你眼里,便是永远在计划些什么阴谋的,但这一次却是半句虚言也没有——我只要你放她现在回朱雀山庄,如此而已。
那倒奇了,我青龙教的人可说对她没做任何加害之事,亦不打算做——她留在此间亦不会受到亏待,你却一定连这点时间都不愿等。是不相信我拓跋孤,还是别有隐情?
我没什么好不相信你的,只是看你相不相信我——她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晚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只请你高抬贵手——我答应你的事情。必不食言就是了。
你把话说清楚——非回去不可的理由是什么?晚一刻就多一分危险,是什么危险——我听明白了再考虑要不要相信。
简单来说——就是林姑娘中了蛊毒,而克制之药却在朱雀山庄。
你对蛊那么有研究,控制那蛊虫一时半会儿应该并非难事。
那不是我下的蛊,并不会依照我的指令行事——而且并非易寻常方法下入,若控制不好,受罪的是她。
你为何仍是不肯把话说清楚?若不是你下的。那么是谁下的?若不是寻常方法下入,那么是怎样的不寻常之法?——来龙去脉不说清楚,我便只能当你信口开河。
好了!别别再说了!林芷忽地道。我本也不打算丢下卓四使先走的,你不信便罢了!
她说着,向外夺路便走,拓跋孤也并未作阻拦。反是卓燕追上两步,伸手一抄,抄住了她手臂。
这动作只逼得他浑身一阵剧痛,好似从头到脚都要裂了开来。他抽了口气,低低地道。别走!
卓林芷只是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我也不便明说,教主是见多识广之人,看过她脉象,便该知道我所言不虚。卓燕将林芷的手臂一扯,腕已伸至拓跋孤面前。
便算你对蛊毒并无研究,她的虫啮附于脏腑极深之处,与简布等人全不相同,而且现今虫啮正在渐渐发作之期,从脉象必也看得出来。你若不信,自己搭她脉来看。
拓跋孤看他一眼,也并不客气,伸指便搭上林芷的脉。卓燕只见他脸上的神色似乎微微有了些变化,不觉道,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了吧?她的蛊毒已极为严重,其实早无解药,只能以药力压制,发作起来虽不致命,却是痛的比要命还厉害——若你觉得这于你并无所谓,我也无话可说,但至少我并不希望她如此。
拓跋孤却抬起眼睛来看着他。你似乎说漏了一件事。
轮到卓燕一怔。说漏了一件事?
拓跋孤松开林芷的腕,反推到卓燕面前。我对蛊毒的确没有研究,所以不知道这是否是正常之象,不若你先自己看看,再告诉我是不是说漏了一件更明显的事情。
卓燕略带疑惑地去按林芷腕上脉门,亦只不过一小会儿,他脸上的神色也变了。
林林姑娘,你
我怎么了?林芷被两人弄得十分紧张。
你几时有了的?
林芷的脸色也瞬间转白。什么?我
你不知道?你自己都不知道?卓燕追问。
我林芷声若蚊蝇,脸色已刷地转红。我我真不知
那么不用说,慕容荇这败类也一定不知道了!卓燕不知自己为何变得如此咬牙切齿。他只听见自己咬牙切齿地道,好,很好,我早提醒过她你这般中蛊决计不能有孩子,他他竟然不管不顾!
林芷已颓然跌坐下去。会会怎样?我会死么?
好了,卓燕,现下也不用打哑谜了。拓跋孤打断道。从头至尾是怎么回事,你便说清楚来听听罢。
她的私事,我不方便说。
我对她的私事半点兴趣没有,不过是想知晓她中这蛊毒的由来和后果——才好考虑是不是先放她回去。
现在便是你要放她回去,我也不会让她走了!卓燕的脸色绷得发青。先前的条件你反正也未答应——那就当我没说过,请你也莫要再多问!
林芷听他言语激动,担心激怒了拓跋孤,咬了咬牙道,其实你们不必因我而争论。拓跋教主若真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
我看你自己都根本不清楚自己的情形!卓燕打断得不无粗暴,随即却又像被自己的这般口气惊到,以至不发一言。
拓跋孤叹了口气。罢了。他再看了卓燕一眼。你们都冷静一下,你先决定到底是要她留还是走,再派人来找我吧。
卓燕看着他掀帘走出。他知道,拓跋孤一定看出来了——却没有拆穿那个为了林芷忽然如此失态的自己。他回过头来,知道有些后果他必须要告诉林芷——那些比蛊蚀之痛更坏上许多的事情。
二八六()
拓跋孤回至众人休息之处,约略看了看,见程方愈带着几个小袋欲去装水,便叫住他。
给我吧。他伸出手来。你先回去。
程方愈略有疑惑,但仍是依言将水袋都交给了他,看他独自向水边行去了。
住处离江岸并不算太近。拓跋孤集了水之后,先自喝了数口,却并不急着返回,反是在岸边坐了一会儿。旭日东升,虽然因地形之故,视线略阻,却仍是幅大好风景。
许久,身后才传来脚步声,时深时浅,很是不均匀。
你是故意要我走这么远的路?卓燕似乎是在苦笑。
拓跋孤待他也坐下,递给他一袋水。卓燕仰头便饮,直饮得大半袋,方才歇了口气,道,躺得太久,忽然有点不会走路。
你与她——说完了?拓跋孤道。现下是准备来告诉我的了?
卓燕点点头。此事原不该与旁人说起,不过——正如她所说,她并未做错任何事,也便没有什么不能说。也许确该让你知晓比较好。
他停顿了一下,缓缓地将慕容荇如何学了少许蛊术、如何向林芷下蛊、林芷如何遭受痛楚、两人因此蛊有何等关联以及如何化解,均一一道出。
拓跋孤听后。却并无十分反应,只道,听你们前面言语,我便也猜到了七八分,只是情蛊有这诸种后果,我却不晓。
卓燕笑。所以你若要慕容荇死,只消杀了林芷便可——不过我知道你必不会如此做。
为何不会?
你还要说动我来为你做事——若你杀了林芷,我定不会受你青龙左先锋之职。
你眼下倒真已全不避忌,林芷于你之要紧——竟已放在明处与我讨价还价?
这有什么——反正你早看在眼里,我有什么可隐瞒的?
我原以为——你会对广寒更感兴趣,想不到你竟会喜欢林芷。
广寒?卓燕哈哈一笑。倒不是不感兴趣,只是——高攀不起。
林芷便攀得起?她已是旁人的女人,似乎更不该攀吧?拓跋孤反问。
说得也是。卓燕一笑。所以——此事只能你知,我知。
拓跋孤与他目光相对。也微微一笑,道,那么我手里的筹码又重了几分。
随便你罢,反正我本也未打算做什么。
拓跋孤笑意收拢。眼下她有了身孕。依你的说法,她是极为危险的了?
卓燕点点头。我先前告诉过慕容荇,我说林芷的蛊虫附着在她脏腑深处,一旦醒来便开始活动,若是这样一个身体怀了孩子,那么极有可能那胎儿也会成为蛊虫食用和咬啮之物。
听来骇人。那么只能让林芷设法将孩子拿掉了?
若是可以,倒也罢了,只可惜情蛊既是以那样的方式种入林芷身体,它与那胎儿便天生会产生亲近。因此,蛊很可能现今已然寄生于胎盘之中。但它本身又必宿在林芷体内不走,所以恐怕没有哪一种药能在这种情况之下将胎儿轻易拿走的。若贸然尝试,恐怕林芷性命不保。
拓跋孤皱眉。既不能拿走,留下也是蛊虫的食物,那么
不止如此。这数个月林芷多半会受到比以往更烈之痛楚。往日的药亦不能再多用。我不再放她回去,便是因为若有任何意外情形发生,大约也只有我才有办法保住她的性命——若让她再回慕容荇身边,天晓得那个不学无术之人又会将她弄成什么样!
你不是有一劳永逸之法么?拓跋孤看了他一眼。
一劳永逸之法?
你先前说的——你可以为她解蛊。
卓燕嗤地笑了一声。给她解蛊——我倒是愿意,奈何她不从。
你问过她?
你说呢?卓燕反问。
既是为了救她性命——你不会硬上么?拓跋孤似有五分玩笑,又似有五分认真。
算了——这事儿戏不得,她蛊毒不浅。我现今却重伤在身,要是未解得掉,她是要搭上性命的。
那么便等她十月怀胎,生一个被咬得残缺不全的儿子出来?
老实说,现今我也有点无计可施。好在林芷自己懂晓针灸之法,我方才让她试了以针引之法。将蛊虫引开数寸。她听不见蛊虫的位置,此法一定要我在才行。好在在此之前这蛊虫几乎还是休眠之态,她和胎儿还未有甚损伤。
卓燕说着,又叹了口气。不过,怀胎十月——时日还很长。到得后来恐是撑不住,蛊虫多半必是要寄至胎儿体内的。只是胎儿大了,蛊虫毕竟小,倒也不至于吃掉它,只是——分娩之时,她与孩子两人活一个下来,已是万幸了。那孩子就算活下来,若蛊虫随分娩从此寄在新生儿身上,这孩子的命可说也苦得很。
这孩子又会如何?
倒是不会有情蛊的种种问题了。卓燕道。只是小小身体里便寄了一条虫子,那滋味苦不堪言罢。而且——这般蛊又该怎么解,我倒还真不知道。
这般远的事情,还是先不必想了。拓跋孤道。不过看来你亦不愿意将林芷交还给慕容荇,等到此间事毕,我倒可以容你带她去青龙谷。
这又算一个引诱我的条件么?卓燕笑。但我能带她去的地方有很多,未必要去青龙谷啊。
拓跋孤一笑。只是因为折羽也身怀有孕,或者她会想有个伴。
卓燕竟是微微一怔。苏折羽——这么快么?
算来已有五个月了。拓跋孤道。等我回到青龙谷,没多久也要生产了。
卓燕竟是悄悄叹了口气。没想到你说起苏折羽,会是这样一种表情,我
怎么?
我倒不大合时宜地想起了疾风。
拓跋孤面色微变,不过随即又恢复如常。
单疾风——他若不是那么沉默寡言——他若当初能将事情说出来,想来不会是这个结果。拓跋孤淡淡地道。
他又看看卓燕。但既是过去的事情,便终究只能让它过去。我只希望你若有一天成了我的青龙左先锋,不会仍怀着恨意来见我、为我做事。
我没说要做青龙左先锋。卓燕反驳着。
我只是说如果。拓跋孤的目光却半刻也没离开过他的表情。
………
日头愈高,就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