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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乌剑-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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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完全不相信这回事?

    原来你方才……也都听见的。邱广寒低头道。我一时之间,确实不太相信。可是现在我已经相信你了。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我什么地方……也许真的跟你很相似。

    有么?拓跋孤大笑起来。还是不要像我吧。他大笑着说。

    邱广寒微微一笑,并不答话。拓跋孤望着她,脸上的笑意也收拢起来。

    像不像都好。他淡淡地说。反正我还算喜欢你这妹妹。

    嗯,我也……

    不要学我说话。拓跋孤又打断她道。我是不会放你去见那两个人的,不用奉承我。

    你喜欢会奉承的人么?邱广寒不悦反问道。你说你喜欢我这个妹妹,那么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吧?我开口是奉承你么?

    你这张嘴倒是突然厉害了。那么你方才要说你也什么?

    我本来是要说我也喜欢你这个人,但现在不喜欢了!邱广寒气鼓鼓地道。

    拓跋孤一笑,道,随便你吧。

    邱广寒心里倒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只转开头去道,其实我现在早不指望去见他们了,只希望他们平安无事。

    他们肯定没事。拓跋孤道。

    为什么?

    这两个人虽然都不怎么样,名气却不小,若是死了,该会有消息传来。

    才昨天的事……

    前天的事了。拓跋孤更正。一个晚上还不够从松江赶来我这里。你都不知道自己昏睡了一天两夜吧?

    那更没那么快的。邱广寒道。既然这里离松江有一段距离了!

    不是你说的那种“消息”。拓跋孤道。你一眼外面。

    外面?邱广寒朝外面。拓跋孤站起身来,走去把门口那飘动的门帘掀开。

    外面……什么都没有啊。邱广寒道。

    你外面这天,像是有“他们俩死了”这消息在传的“气氛”么?拓跋孤又道。

    你……你少逗我玩!邱广寒生气道。什么意思啊,你做事就一眼“气氛”的么?

    有的事就只需要气氛就好了。拓跋孤放下帘子。我跟他们不认识,我所知的他们完全是从你的反应而来。我所嗅到的“气氛”,也是从你身上而来。这间接的感觉就告诉我他们没有死,你自己反而不知道么?

    邱广寒急道,我正是在给他们着急,你又能从我身上到什么了?

    拓跋孤笑。你之前的说话,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急、担心,但你自己其实是相信他们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这味道我已从你的话里嗅了出来——只不过你想跟我闹一场,让我放你走,才要那么说。

    是——么。邱广寒道。兴许有点道理,但我还是担心。

    拓跋孤只好摇头。这两个人——这两个人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你还没怎么在江湖上走动,就把这么两个人招惹来了——折羽说你与邵宣也关系好像不寻常,是不是真的?

    邱广寒禁不住嗤地一笑,故意地缄口不语。

    拓跋孤也故意地转开头去,道,好吧,总比凌厉要好一点。

    邱广寒的笑收敛了,低头不语。

    拓跋孤一时之间也沉默了,着自己的两只手,才想起方才把往事说到了哪里。

    然后那些人就答应把我放了。他突然地道。就算单从口气,也能听出他们是假意。但是我也知道爹提那个条件本就是假意——他是什么也不会说的。我知道我一走,他就会死;但我不走,我们都会死在那里。

三四() 
他停顿了一下。他们解开我的绳子。我双手尽废,什么也做不了,只好假装离去,想暗中藏起窥视。爹大约跟他们说了一个什么方向,我他们把他往另一个方向押走了。有两个人就朝我这里走来。我才惊觉手上流血,那血迹指了路给他们,当时只得把手强贴在自己衣服上,好叫血不再滴下,然后就逃。但这样一来,我就只得走偏了爹他们所去的方向,离他们越来越远。假如那几个人聪明的话,他们本该想到我走的方向必定是爹告诉我的正确方向,因为我在那种情势下,已没有余力去考虑故意引他们到错处去了。但他们只以为爹在他们手上,只消掌握了他的性命,不怕他不说实话,而我只是一个顺带消灭以绝后患的举手之劳。我当时也什么都顾不上,逃了一夜——也幸好是夜里,才令他们不太得清——直到天亮,才见一个树洞,我便到洞中藏身,当时早已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只晕了过去。到醒来,迷迷糊糊地钻出去,才发现已经可以到林子的出口了。但是我想总不能就这样走了,便往回走——又到天黑,然后又天亮,那么久,我才找到他。

    找到爹了?邱广寒焦急地道。那他……

    他死了。

    拓跋孤转开头去。我见他的时候,他就躺在哪里,仿佛流过很多血。后来我才明白他是强冲开自己的穴道,但这是玉石俱焚的做法。再往前面一点就躺了那五个人的尸体,想来那两个追我的人没找到我,唯恐错过了秘笈的线索,就回去了,却自找了死路。爹应该是强破穴道之后运力杀死五人,然后想立刻过来找我,结果却没走出几步。他太傻了——他这么突然运劲早伤了他全身筋脉,如果杀人之后安静地坐一会儿,说不定能活下来——说不定能等到我回来——至少能好好的写份遗书给我。哼,可惜现在什么也没有。他根本料不到我会回来——他就是这么个连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搞不清的人!

    邱广寒只觉得鼻子一酸。他是担心你……

    难道我不知道!拓跋孤回转头来粗暴地打断了她。但他难道不清楚他那个时候多动一分就多一分危险么,他却偏偏要自己去死——他偏偏不肯想清楚。真正该果断的时候他总是优柔犹豫,但是到该想清楚的时候他却从来也没想清楚过,总是一时兴起,想怎样就怎样了。他这样的人……他这样的人你叫我着他躺在那里,心里想些什么才好!

    邱广寒说不出话来。她去拉拓跋孤的手臂,似乎是害怕他太过激动。她想这样的故事对他来说本就是道伤口,本来不应该再让他揭开的。他起来怒不可遏,但这愤怒却清清楚楚地是朝向他自己,否则他还能去怪谁?她陡然明白了他从方才以来的这种可怕的口气——只是责怪自己,从责怪自己出生到这世界上开始。她竭尽全力地笑笑,但是连她自己都陷进了这故事里。我也是那个故事里的一个角色,只不过我还未出生,我扮演了一个潜在的人物——一个同时存在的、潜在的人物。我也左右了一些人的命运,我的命运也因为这些人,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这许多渊源与我原本就是分不开的,而我竟抛下它们做梦般地活了十八年?

    她的手不自主地抓得紧了,拓跋孤于是从她这动作和她的表情里出了她的痛楚来。他的表情却似乎平静了许多,摇了摇头道,都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我还是记得那会儿天光模模糊糊的,风还很冷。我站在那里的时候就知道,我已经不能改变任何事——因为它们已经发生——现在,十八年后,为它再浪费什么痛苦的感情,又有什么用呢?其实我心里也预料到这种结果,只是忍着不去想——只要它还没发生,我就有理由说服自己它永远不会发生。现在来我只是不敢面对现实——不敢相信。只是在骗自己而已,因为我是无力阻止的。再重来一次,那个时候的我,还是无力阻止的。所以,根本没什么可后悔的。

    邱广寒低低地嗯了一声。倒变成你在安慰我啦。她咬了咬嘴唇。拓跋孤一笑。我当时双手不能动,没办法掩埋爹的尸体,结果只好做些轻一点的事情,用枯枝落叶先将他的尸身盖住。我想离嘉兴其实也只剩两天的路程,当时是冬天,林子里又鲜少人走,等我找到娘,再设法叫人帮忙。所以我就出林子走了。

    后来呢?邱广寒急问道。后来爹究竟葬下了没有?

    拓跋孤点点头。葬下了。那片树林——离这里不远。你想不想去?

    当然!邱广寒一下站起身来。就在附近么?你带我去!

    拓跋孤点点头,也站起来。帮我点忙。他说。

    怎么?邱广寒跟着他走到门口。

    这个帐篷,收下来吧。拓跋孤说着扯动了几根绳子,并拿下支住的木头,“屋子”果然往下倒下。邱广寒忙跳出外面,惊奇道,这个要带走么?这么大。

    一直带着的。拓跋孤道。叠起来就行了。他说着指指邱广寒身后。邱广寒回头一,只见有三匹马一二套开了两个车,都在闲蹬蹄子。

    你们一直都这样走的么?邱广寒道。一个车坐人,一个车放东西?难怪房间里的陈设都那么简单了,连床都是地铺。

    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添点别的。拓跋孤道。反正现在还拉得动。他说着,已将那桌子折起,原来竟可折成一个小小的方块。

    邱广寒倍感神奇,试着将那椅子折起。拓跋孤瞧见她手脚麻利,笑道,你倒也不错,折羽不在,我正愁这些事情。

    对了,苏姑娘。邱广寒停住道。她若回来找不见我们……

    不会。拓跋孤指指车上。那圆顶的东西在,怎会找不见。你不是还当线索留给了那两个人么?他笑。

    邱广寒脸登时红了,讪讪地不说话。

    至不济还有小玉。拓跋孤又道。见邱广寒不解,添一句道,是折羽养的一只白色的玉鸟,会辨识我的气味。

    邱广寒已帮他将东西都装了,便道,两架车,就是说我们都得去赶车?

    那倒不用。拓跋孤指指拉行李的那两匹马。牵了缰,它们自己会跟着。

    邱广寒高兴道,那我们能坐一起了?

    拓跋孤笑。谁赶车?

    那么……我陪你一起坐车辕好了。

    拓跋孤一伸手就将她抱了起来,邱广寒这一跳还没吓过去,已经被放在车辕上坐了。她几乎是惊魂不定地瞪大眼睛不说话。

    会赶车么?拓跋孤问她。

    不会。邱广寒坦言。

    拓跋孤跳上车来,坐在她边上。试试吧。他说。我教你。

    你——是不想自己赶车吧?邱广寒瞥着他。叫苏姑娘伺候惯了,我你恨不能叫我在外面赶,自己坐进车里去。

    倒是没错。拓跋孤大笑着道。可惜你不好骗。他说着拉过了缰绳来,轻轻一纵,马便迈开步子,向前慢跑而去。

    苏姑娘这次去找人也是骑马么?邱广寒问。

    拓跋孤点点头。那一匹马尤为上乘,平时也不用来拉车。平日里叫折羽做什么事,都骑那一匹前去。

    苏姑娘……又是什么人呢?邱广寒道。她知晓你的身份吧?她是青龙教的人么?

    倒是问得很多。拓跋孤道。这与你的身世无关,没有必要告诉你。

    好吧,不说就不说。邱广寒不悦道。我只是觉得你待她太凶了。

    你又知道点儿什么,少教训我吧。拓跋孤着前面,口气一点儿也不显松动。我的事你不用管。

    说得倒是好听呢。邱广寒笑起来。刚刚不是还想叫我替你赶车么?

    拓跋孤朝她。进车里去!他干脆命令道。

    别就生气么。邱广寒道。我都没生气——本来与你坐在一道,是想继续听你把过去的事情说完,可是也不能什么都由你决定——你说能讲的事情就讲,你说不讲的事情我就不能提——你叫我不要插手,我问问清楚总可以吧!

    你尽管问。拓跋孤道。只不过我也可以不回答。

    邱广寒还要争些什么时,只见他又望向了前面,眉宇间一时竟颇多了几分忧伤,不由地说不出来了,反而沉默了半晌,伸手去抓他手里的马缰。

    我试试这个。她略露了丝笑意。你歇会儿吧。

    拓跋孤的手稍稍一让,避开她。我叫你进车里去!他不甚耐烦地道。

    邱广寒缩回手,着他一双带着不可商量之色的眼睛,却没有便动。她只是安静地,在他身边坐着了。

    半晌,拓跋孤才开口道,其实我回中原以来,一直在方才那个地方安营扎寨,已有近一年,中间有两个月,我与折羽分头有事,才挪动了。本来这里离青龙教也该不远,不足三天的车程,但是自从没了教主之后,青龙教多次为其它门派侵扰,此刻已愈退愈西,恐怕再下去就要迁入武昌了。

    邱广寒只着两边树林。我们现在已在那片林子里了?

    拓跋孤点点头。

    那么,娘又葬在何处?

    也在这里。

    既然你一直在方才那地方安营扎寨,我们去拜祭了爹娘,也就回去了,为什么要收了帐篷,带着上路这么麻烦呢?邱广寒问。

    我们不回去。拓跋孤道。见过爹娘之后从林子另外一边出去,我们去松江。

    松江?邱广寒心里一跳。去干什么?要去松江,干么还特地把我从松江运过来这么麻烦?

    我先前哪知道要去找伊鸷堂算账。

    邱广寒吓了一跳。找伊鸷堂算账?算什么账?你不是都说不认识伊鸷堂的人么?

    你问我算什么账?拓跋孤无可奈何地道。我是不认识他们,但你呢?你是不是太逆来顺受了点儿,吃了两粒回旋钩立刻就忘了么?

    邱广寒又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要给我报仇?

    别说你不愿意。

    我……我……但是……你一个人?

    怎么了,你觉得我不是他们对手?

    不是——只是——我不想你有什么危险——

    不会有危险的,拓跋孤安慰她道。伊鸷堂有几斤几两,折羽都已经跟我说得很清楚。

    邱广寒只是颇不置信地着他。

    你——你总是那么自以为是。她轻声地道。我若说出凌大哥与邵大哥遇险之事,你又会嘲笑他们无用——但伊鸷堂真真不是易与之处,邵大哥你再不起,好歹也是江湖闻名的大侠,更有人叫他“中原第一刀”,他都说过伊鸷堂是寻常人能不招惹则不招惹的地方,你却偏偏想一个人去把人家挑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拓跋孤道。但我说了要去,非去不可。你不用想那么多,你会想的,我早想过。

    邱广寒只得不语,心里却暗暗不安。

    拓跋孤瞧见她低头不语,鬓边长发皆被风吹得略略飘了起来,心觉风似是有点大,便松了缰绳,只由马慢慢自走,不再跑得那么急。一路无话待得过了未时,天极快地阴拢了,颇有几分寒意上来。他又了邱广寒一眼。冷么?你进车里去吧,我说真的。

    邱广寒莞尔一笑。我不冷。

    不冷?你穿得不多——别在我这里病了,到时说我待你不好。

    放心吧,不会的,邱广寒道。我几乎就没生过病,从小都不怕冷。

    你倒是很稀奇。拓跋孤说着伸掌去摸她手背。凉得跟冰一样,说不冷?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你的手倒是暖和得很。邱广寒翻过手掌来,也拉住他的手。还有多远?

    就快到了。拓跋孤说着天色。不过天黑以前最好能出林子,你若真不觉得冷,我又要走快一点了。

    邱广寒点点头,握紧他右手。拓跋孤只得将左手拿上来,抓住了缰绳。

三五() 
得得的马声终于止歇。

    拓跋孤跳下地去,再将邱广寒也抱下来。在……这里么?邱广寒迟疑地四处。

    跟我来。拓跋孤一手抓着她,一手拨开旁边的树丛。

    树丛后原来还有路,适宜人行,车行却已不便。约走了半里地,邱广寒已远远望见了墓碑。她瞪大了眼睛朝前,不知是因为暮色渐浓,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她的眼睛陡然模糊了,跟着拓跋孤,行路却也不稳,跌跌撞撞起来。

    拓跋孤走近去,也不发一言。坟上并无多少杂草,一半固然因为此刻尚未开春,一半也因为拓跋孤这一年来得并不少。

    就是……就是这里么?邱广寒不知为何,怯怯地、明知故问了一句。她一下子不知道自己到这里来应该做些什么才好。

    什么也没有准备。没有香烛,没有酒菜——什么也没有。只有这个人。只有她这个人。

    拓跋孤还是不回答她。他只是拉住她到坟前跪下去。她得很清楚,碑上两行,写的是先父拓跋礼、母夏镜合墓。

    我今天终于把这个妹妹带来了。她听见拓跋孤说道。你们都想她得很了吧?你们此刻终于能见到她,是不是很高兴呢?

    邱广寒只觉鼻子一酸,眼泪不禁掉了出来。拓跋孤说话的口气愈是平淡,她愈是抑制不住自己这悲伤。此刻她惟觉世上其它的事情都不再重要,而只有这亲人的感情令她难以脱逃与割舍。她想对这深埋在地底的父母说些什么,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脱口,那么轻声地喊了一句爹,娘。这感觉是这么陌生,却又温暖,然而令她温暖的人却已在十几年前就死了。

    她见拓跋孤朝墓碑磕头——她本来应该很奇怪世上还有能令拓跋孤磕头的事物,但此刻——她也俯下身去,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她只觉得泪水爬满了脸颊。她抬头了拓跋孤,拓跋孤也正了她,对她一笑,站了起来,伸手去扶她。

    邱广寒却偏偏挣开了,低着头道,我想多呆一会儿。

    拓跋孤她,道了声好,便自走开了。

    他到坟边上,两边垒起的石围上,有些许黄土散下,便添了几捧上去。南方湿润的土气令大部分的泥土上都覆盖着隐约的苔藓。他出神地望了许久,回到墓前时,只见邱广寒正将脸孔贴在墓碑上啜泣。

    他着她。他没料到她会如此伤心——他于是也只好无奈,因为此刻,他也无法再说一遍她应该对这素未谋面的父母没有感情。他想她只是失去亲情太久了——她只是从来没有过,所以此刻无法抑制自己。

    他见她的手指慢慢地抚摩着碑上的字。他也心酸起来,但这心酸一晃而过了。他见她的头发因为贴住墓碑而凌乱起来。他却仍旧保持沉默,不去打破她的寂静。

    半晌,天光晦去了。拓跋孤天。他屈膝跪下身来。好了广寒。他说道。我们要走了。

    邱广寒恩了一声,道,等我再说一句话。

    拓跋孤才知她在与他们无声说话。

    他她闭上眼睛去,在她身边等着,伸手,擦去她的眼泪。但他一抚到她的脸,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邱广寒睁开眼睛来,悲伤地望着他,终于,靠进他的怀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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