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剑-第2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凌厉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只了她一眼。他记得很清楚,分别的时候,她完全没流露出半点哀怨的样子。无论是真的也好,装的也罢,他都相信她不是那种还会回过头来纠缠自己的女人,甚至哪怕真的偶遇了,也会绕着走才对。现在的苏扶风,却出乎意料地并非如此。
他有点无奈,只得道,我从没说不想见到你,只不过你这样让我觉得很不像你。而且我也担心你若是完不成任务会怎样。你的任务,期限是几时?
没有期限的。苏扶风愉快地道。
怎会没有期限?凌厉皱眉。
本来是半个月,人在临安。苏扶风正色道。但是我到了临安之后,依据他们给的地址并没有找到人;我当时一边打听,一边传书回去告诉大哥此事。大哥也传信回来,说委托人的意思,这个地址也是很久以前的了,人不在的话只能慢慢找。期限便取消,只是叫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出那个人来将之除去。
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有何特征?我或者记得的。
苏扶风一笑道,我偏不要你帮忙。临安城里我早打听遍了,心里也有点数,你这个住在荒山里的九成九是没用的。再说,我也不想再把你扯进这些事情里来了——既然当初,你走得那么坚决……
她似乎难过起来,注视凌厉的一双眼睛。凌厉也注视她。往日的一切又在他心里微微泛出了颜色来。他抚了抚她的脸。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也许苏扶风是为他想得最多的一个——也是为了他,最不顾一切的一个。
你答应让我跟你一起走了么?她着急地问。我真的不会拖累你,你放心,我——只是想跟你一起走一段,我会帮你一起找人——最多十五天,我一定自己离开,回来继续完成我的任务。
你的玩心未免太重了吧。凌厉失笑。一来一回,你不是要耽搁人家一个月?
你别这样,你……你究竟答应了没有!苏扶风像小姑娘似地好像要哭起来。
凌厉转过身去。走啊,多说什么。你是越来越不像以前那个苏扶风了。
苏扶风高兴地跟上去。因为以前——以前我知道你就算离开我,也是暂时的。但是现在,我却不知道一旦与你分开,还有没有机会重聚了。她说到后面,语调又伤感起来。
我说的是你完成任务的作风。凌厉道。你刚出道时一个月连杀四人,现在那劲儿都哪去了?那时你还不是金牌杀手,现在坐了这个位子,反而对不起这块牌子了?
什么金牌杀手,我是不在乎的。苏扶风道。我入会是因为你带我去的,杀人是因为你也这么做,而且每次我回来,你都会在,我当然动作快了!现在你走了,我早就懒了,什么也不想干。这次任务在临安我才接的,因为听说你在这里么!
凌厉只好笑笑。起来我从前待你还真不错,甚至有点太好——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说你做那些都是因为我,那么为什么当初我走的时候,你拒不离开黑竹会呢?
我……也不知道。苏扶风道。我只是觉得不能这样走了。有时候我很奇怪,愈是离不开你,愈不想依赖你。愈是在感情上离不开你,愈想将其它一切独立出来——想证明我是靠自己存活在那个组织里的。
幸好你是那样的人。凌厉笑道。不然我不知更要累多少。
我如不是那样的人,你就不会为我累了。苏扶风道。你根本不会青眼于我的。
谁说不会呢?凌厉笑笑,伸手去搂她的肩膀。起初我上你,可不知道你日后会是怎样的人。
苏扶风靠在他怀里。你不是上我。她轻声地道。你只是像到别个女子时一样,想得到我罢了。
凌厉心下叫她这轻微的语气竟激得一震,不知为何,手臂一松。不过他随即还是搂住了她,口中调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也不是见到什么人都这么想的。你竟吃醋了,这又是见所未见。
我没有。苏扶风道。就算有,也抵不上我离不开你的情绪之万一。
凌厉不再说话。他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觉得虽然怀抱着这个女子向前走去,但却有种前所未有的痛楚感,一直往心底钻了下去。
我让她跟着干什么呢?他一遍又一遍地想。广寒还下落未卜,我如何又能与本应已断绝关系的旧好调起情来了?我明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是……我却偏偏没法完全拒绝!我这个样子,就算找到了广寒,又怎么面对她?
他在心里暗暗地下了决心。他想我决不碰她。这一路,绝不与扶风再像以前一样,哪怕一次也不行。纵然我以前不是什么好人,现在我却不能碰到她就将所有更重要的事都抛却,都忘记了啊!
然而这个夜晚他禁不住又在月下的庭院亲吻苏扶风的时候,他发现这种改变对他来说真的太困难。苏扶风轻呢着话语,闭目依在他怀里,这一切都像任何一个没有心事的夜晚一样,以至于他脱口就说,这么晚了,我们……
苏扶风等着他把这句话说完,可是凌厉却偏偏突然停住了。她只好睁开眼睛他,只见他好像是呆住了在想什么,完全忘了把话说完。
怎么啦?她又靠下去,巧笑着。怎么不说了?
凌厉好像是回过神来。我是说……他停顿了一下。我是说,这么晚了,我……就不送你上楼去了……
苏扶风惊诧地从他怀里站出来,着他一双几乎有点茫然,也因此而陌生的眼睛。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她总是平静得很快。当然。她说。那我自己上去了,你也好好休息。
凌厉仿佛全然没有在意她说了什么,一个人坐在了庭院里。他坐了半夜,直到寒意已逼得他略微发抖,他才终于低下头去,将脸埋在自己的掌中。
广寒。他想。你究竟在哪里呢?只有与你在一起,我才会是最最干净的我啊!
第二天他什么话也不说。他想,他已经彻底没有了调笑的心思。苏扶风也沉默。她是知道他的。
前一晚他坐在庭院里,她自然从房间里到了。他不睡,她自然也不会睡。她能感觉到他真实的改变。有什么事能令他变成这样?她想。难道——难道他真的遇到了——所谓——某个能改变他的人?但是如果是那样,那个人又去了哪里?难道是拒绝了他么?他如此心焦地找邵宣也的女人,难道他喜欢的竟是她?但是——以凌厉的性子,他还不至于会抢别人的人吧?
苏扶风是不会问的。她不过问他的任何事情。往日他失踪十几天甚至几十天,她也绝不会问他去找了谁。此刻他沉默,她更不会开口。
这日傍晚两人渡江。第三日——连续两天苏扶风只是着他在每个经过的地方焦急而又不得不仔细地打听。她想不知此刻他心里有没有在怪我,因为倘不是我,他也许会走得更快些,离他要找的人更近些。
三九()
然而凌厉在树干上刻的只能是个“又”。没有人见过邱广寒这样一个人。就算打听过无数马车的去向,其中也并没有她。
他又想也许他们为避人耳目,是夜间行路。但渡江只可能在白天。所以他问了摆渡的,而摆渡的却什么线索也没能说出来。
也许是没有缘分。凌厉其实是猜对的,苏折羽带着邱广寒的确是赶的夜路,渡江也的确是在白天,只不过他始终没有遇上那同一只渡船。
第三天的晚上他一个人到外面喝酒。天空灰蒙蒙的,冬天已经过了一大半了。
夜已有点深了,酒楼上人已稀少。扶步上来的是苏扶风。她脑袋一转,见凌厉,走过来坐下。
原来你在这里。她说道。挺晚的了,回客栈休息吧。
凌厉点点头,叫了小二来结账。
便在这一转头,竟有一样东西破空而至夺地一声,钉到了桌面上。两人都吃了一惊。苏扶风急向外,却哪里得到人影。
凌厉抓住钉在桌上的匕首一拔,左手扯下匕首上穿住的手帕。他心里早就恐慌起来。手帕。他想。这样面熟的手帕!苏扶风还在警觉地张望的时候他已然飞速地揭起来完。平安。勿念。邱。就只有这五个字。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抓着手帕,抓起剑,向窗外的黑暗中跳去。
凌——凌厉!苏扶风未知手帕上是什么,见他跳出,连忙也跟了出去。
凌厉身形落地,不待站稳,忙又纵上对面屋顶。广寒!他喊道。是你么?这算什么意思?出来见我!
他沿屋走去,然而,四周无人,慢慢靠近的只是苏扶风。
邱广寒!他声嘶力竭地喊。你出来,你究竟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躲着我!
凌厉,你怎么了,那上面写着什么?苏扶风急问。
然而凌厉又怎还有暇理会她。他拼命地奔跑,寻找。苏扶风也只得拼命地追。他停下来的时候她追上了。她抓住他的手臂。别激动。她安慰他道。你先……
放开!凌厉甩手摔开她。你不要跟着我!
除了他再跃进黑暗里大声喊叫,她别无他法。
她慢慢地,一个人,默默地走回客栈,坐下,等他。但她想,他也许不会再回来了。就算回来,他也不会到她的房里来了。她久久地坐着,捂着眼睛,好似在回想什么。
然而,出乎意料地,他竟然来了,虽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她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有找到人。
明天我们不走。凌厉站在门口,以一种告知的口气道。我想在这里多留一天找找。
苏扶风点点头。她想他还来说一声,她已经觉得很好了。
你若觉得我这样对你很不好,就……不要跟着我了。凌厉跟了一句。
苏扶风只是摇摇头。没什么。她想他这样真的已经很好了。我只是希望能帮上你一点忙。
凌厉摇摇头。你不想我插手你的事,我也不想把你牵连进我的事情里来。这样吧。他的声音微弱。我只留一天,没有消息的话我们就走。
但我能不能知道,那手帕……说什么?苏扶风指着他的手,小心地着他的眼睛。
凌厉走进来,把手里的东西给她。
是绣的字。苏扶风打开着道。她说平安、勿念……
也许她真的平安。凌厉怔怔地道。不然也不会有闲绣字了。只是她若真的没事,为什么要消失不见?她不会武功,方才多半不是她亲自掷来的。究竟她与什么人在一起?
你确信这是她绣的么?苏扶风道。
凌厉了手帕一眼。
是她的手帕;我见过她绣的字,应该是她没错。而且,旁人又岂会这么闲,伪造这绣字来骗我?
既然她平安,那你们也可放一半的心了。苏扶风展颜道。
我也想放心。凌厉在心里道。可是现在,我却更想见她——就像死一般地想见她!
他转念又想,不知邵大侠可有收到同样的消息——此刻我又究竟是该刻一个“又”字,还是一个“双”字呢?对了,他去那边追踪,也只需一日耽搁。我既在此一日,说不定他明天就依着记号,赶上我了。
他对于明日能找到邱广寒,几乎也不抱什么希望,因为适才在外面的黑暗中,他便半分线索也未寻着。他此刻只求天亮,好叫自己的心也亮堂一些,但是天亮究竟有多少好处,他也实是说不上来。
他坐了下来。究竟为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点儿也不明白,一点儿也想不出来。这感觉令他觉得陌生,甚至恐惧。
苏扶风却站了起来。她轻轻地将手扶在他的肩上。不须太担心。她柔声地道。无论如何,这总比什么头绪都没有,要好得多了!
凌厉抬起头来她。他拨了拨她的额发想清楚她的眼神。她不动。凌厉拉她下来,亲吻她。
今晚我在你这里睡吧。他疲累地说。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知道在自己最想念邱广寒的时候,为什么竟毫没思想上的挣扎,就留在了另一个女人的床上。
四〇()
苏折羽尚未拂晓便启程返回,出得镇子,飞驰了仅约六里路,随身的白玉鸟儿远远地望见帐篷,就一头冲了进去。苏折羽快马加鞭,掠到近前,滚鞍下马躬身道,主人!
办完了?拓跋孤的声音道。
是。苏折羽答应。
进来吧。拓跋孤说。
苏折羽应了声,掀帘入内。
拓跋孤似乎早在此等她,坐在案前,却不见邱广寒。苏折羽猜想她在里间睡觉未醒,便放低了些声音道,折羽不知主人也来到了此地。邱姑娘交待的事情,昨夜才刚完成,其实邵……
拓跋孤抬手止住她道,你不用与我细说,广寒醒了定会问你。
苏折羽点点头,道,那么我先去烧点热水,等邱姑娘起来好梳洗。
拓跋孤不置可否。苏折羽早也惯了诸般杂事。邱广寒起来之前她已备下热水、茶点,还洗了衣裳,简直是在勤俭持家,哪里还是之前那个一身黑衣、武功高强的神秘人物。
邱广寒见到她果然又惊又喜,连忙扯住了,问她凌邵二人情形。听得苏折羽说二人都平安无事,不由地放下心中大石,倒也自在地吃起点心来了。
他们没有问你些什么?她边吃边道。
他们并不在一起。苏折羽道。
不在一起?他们……哦,是啊,我竟没有想到,他们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么。邱广寒的语气颇显失落起来。那你分头找了他们?
苏折羽点点头,却又了拓跋孤一眼。据我所知,他们似乎是分头在找邱姑娘你。
他们在找我?邱广寒显然高兴起来,却又难过下去。她也了拓跋孤一眼,不说话。
我这次去找他们,可说是日夜兼程。苏折羽道。我也担心他们万一离开松江太远,就不好找了。我赶回松江,果然他们已不在。我还去了趟伊鸷堂,却得到了些凌厉的线索——原来他似乎后来又去过那里。
他又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去……!邱广寒难过地道。他一定是去找我了。
我也是这么想。猜想他们之后沿着我带走你的方向,会找到那个岔路口。既然我从北边回来路上没有碰上,就想他们可能往西面去追。我当下就往西追,果然叫我追上了邵宣也。
邵大哥?
苏折羽点点头。我一见他们没在一起,心想手帕只有一块,如果只给了他,那么也不算完成任务了,所以只能给他一然后带走。
那你又怎样找到凌大哥的呢?
是邵宣也告诉我的。苏折羽道。我大概是中途错过,便回来找,果然就在离此地五里外的小镇碰到了他。
邱广寒本来心中奇怪,想开口问邵宣也怎会随意把凌厉的下落告诉了这个“可疑”之人,一听说凌厉只在五里外,不禁站了起来道,你什么时候碰到他的?他还在那里吗?
昨天夜里。苏折羽道。相信他还没走。就算要走,也多半会朝我们这个方向而来。
那——邱广寒一下转过身去着拓跋孤。我……
你给我乖乖地呆在这里,不要想见他。拓跋孤不紧不慢地道。
苏折羽插话道,不过凌厉似乎的确很着急地在找邱姑娘,昨晚他见我掷去的手帕后,一直在镇上喊邱姑娘,喊了半夜。
哥哥你!邱广寒嚷道。
拓跋孤冷笑一声道,既然他这么执著,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不走。若他当真就能这么找到你,我就让你们两个见一面。
你要说话算话!邱广寒道。
当然。我从不食言。不过你也不要忘了自己答应过的事,不准出声,不准想任何办法暗示到他,更不准离开这里。
邱广寒哼了一声,起身到里屋去了。
她起身去里屋的时候,却耍了个小手段,把一盘子点心端进去了。这一盘子只剩一块,苏折羽当然立刻跟了进去,准备着收拾盘子去洗。
邱广寒见她进来,忙拉她坐下了,想要说什么,却又知拓跋孤耳目之灵,恐怕什么都逃不过的,当下以哀求的眼神着她,又拱手朝她拜了两拜,这才以手指在案上写道,你帮我去引他来好么?
苏折羽吃了一惊,我?她张口表示惊讶。邱广寒只是抓着她的袖子哀求,苏折羽心中一软,点头朝她笑了笑。邱广寒展颜笑道,这点心真好吃,苏姐姐,你几时能再弄点来就好了。
苏折羽苦笑着道,邱姑娘既然喜欢,折羽现在就去多买点回来。
我知道苏姐姐最好了。邱广寒笑道。谢谢你,你一定要快去快回。
苏折羽端着盘子退出,见着拓跋孤,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她是从来没有欺骗过他的,此刻她也做不到。她只盼拓跋孤听到了两人适才的对话,主动开口叫她出去买点心。然而他并不说话。
主人,我……她只好自己开口。我去镇上帮邱姑娘多买点点心……
拓跋孤着她。她低着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也好。拓跋孤总算说话。你顺便盯着凌厉。他若往这边出发,立刻回来告诉我。
苏折羽如释重负地说了声是,急忙退出了。里面的邱广寒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一口咬掉了半块糕点。
这一夜苏扶风知道凌厉的心不在自己身上。
她有点绝望。从前,她想,从前,无论如何都不会这样,他至少不会心不在焉,因为如果他心里没想着你,他根本就不会来。可是,她想。这一夜。这一夜算什么呢?
但她并没抱怨。其实并没任何端倪可以证实她的这种感觉,她只是觉得有点怪。她甚至想象早晨起来的时候他会为这一切后悔而把她赶走。
然而,也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并没有凌厉。她想我是不是又做了一场梦?
凌厉出神地坐在桌前,望着小小的窗格外小小的远处。
苏扶风小心地穿衣下地。她也倚到桌前坐下了。未事梳妆的容颜有种撩人的妩媚。
但凌厉却没有去她的这种妩媚,仿佛他感觉不到。他只是出神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出神些什么。
而苏扶风却见了。他那只收回来垂在桌沿的左手,握紧了昨晚的那条手帕。
早晨在静默地流走。
今天我去镇上转转。凌厉半晌回过头来道。你就留在这里吧?
你……你不会不回来吧?苏扶风小心地问。
凌厉一笑。你这么不放心,那跟我一起去?
苏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