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剑-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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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舅舅,你倒是给哥哥说说。邱广寒插言道。他总是自以为是,但是他啊,其实也受了……
闭嘴!拓跋孤叱道。我是什么情形自己很清楚!
你,你,还说不自以为是!邱广寒道。
夏铮只是笑笑,道,像你哥哥这样的对手,我的确没有见过,论武功,恐怕真的很少有人能胜过他。但是……
他这个“但是”,与适才拓跋孤的“不过”倒有异曲同工之妙,令得拓跋孤也拿正眼起他来了。
但是你杀气太重,若不顾后果,一味地与中原武林为敌,只怕还是要成为众矢之的——我知道你血洗伊鸷堂是为了出名,但这种手段委实太过残忍,又很危险。好在伊鸷堂只是个声名欠佳的忍者组织,你这样做还不致引起武林公愤,但你若继续下去,难保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你顺竿爬的本事倒是不错,竟当真教训起我来了?拓跋孤不无揶揄地道。若有本事,回家劝劝你那老爹,何须来管我的闲事。
夏铮摇头道,你不听也罢。终有一日你若回了青龙教,我们亦是正邪殊途。
拓跋孤不禁一拍桌子道,正邪殊途?当年夏廷便是因此而逐我娘出家门,来你果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你既以我为邪,又何须劝我收手,教训我什么行事方法,反正我就算不那么做,亦是邪非正!
夏铮倒是沉默了,半晌再摇头,道,我也是的,这么远的事情,说它作甚。是了,我还不知道你们两个,都叫什么名字?
拓跋孤与邱广寒不禁面面相觑了一下,拓跋孤转开脸去,道,我爹原本给我起名“辜”字,因为我生下来本就非他所愿,后来我自己改作了孤身一人的孤。这个小丫头叫做邱广寒。
拓跋辜……小姑娘……竟然会姓邱?夏铮奇道。她从小生活在此,一直不与你一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你就不必知道。拓跋孤道。不过我要警告你,我妹妹的事情,你和你的人若对外人吐露一个字,我立时杀了你。
哥哥,你这又是何必。邱广寒道。现在我的存在,也早已不是秘密了。
辜儿也是关心你。夏铮道。放心,我定会约束手下。
拓跋孤听他叫自己作“辜儿”,倒也有几分怔住了。不过他竟是沉默地笑了笑,道,你倒好像很把我们当自己人。
你们本来就是自己人。夏铮道。
你有这个胆子跟我做“自己人”么?
夏铮微一沉默,道,夏家庄我不敢说,但是你如得起我夏铮,我便与你做个朋友亦无不可。
拓跋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这个长辈做得倒是很憋屈,先是给我们两个晚辈叩了三个响头,此刻又要与我“做个朋友”!你不怕此事传出去,叫你无颜见人么!
夏铮并不生气,微笑道,我夏铮做事历来光明磊落,从无口实落人,为何要无颜见人?
拓跋孤如炬的一双目光着夏铮不动。起来无论是谁,都挑衅不动你了?
我只凭自己的意愿做事。不想做的事,任谁逼迫我亦是无用,何况小小挑衅。
那么你与我不同。拓跋孤又大笑起来。我常常受人挑衅,比方说我这个妹妹——他说着将邱广寒拉了过来——我受她挑衅,就不知有几回了。
夏铮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我除了她之外,旁人也极难挑衅得起你吧!
拓跋孤禁不住皱眉道,你倒好似知道得很清楚。
有些人的为人,是一眼就明白了的。夏铮抬眼着他。
拓跋孤并不答话,举起茶盏喝了一口。夏铮于是也一笑,但这一笑笑完,邱广寒却发现他表情陡然奇怪。只见他一下子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唇,直咬到下唇都发了白。
舅舅,你不舒服么?邱广寒关切地道。是不是昨天的伤……
夏铮只是摇摇头,但桌面之下,手却绞紧了。他只觉胸口突然如同火炙一般剧烈疼痛起来,几乎令他连话都说不出。他只以为这内伤的发作极快便会过去,谁料这一次在正主儿面前,竟好似颇不留情面地持续不断起来了。
拓跋孤也皱紧了眉头着他,道,你不是说——好得差不多了么?
哥哥你还说,邱广寒道。谁叫你下那么重手呢!快帮舅舅,究竟怎样了!
拓跋孤却始终盯着夏铮的脸色瞧。究竟怎么回事?他问。我下手虽然不轻,但以你的内功,早应控制住伤势了才对。
夏铮又摇头,喘了口气道,何必问呢,反正……不过是多叫你奚落一回。
我何必要奚落你。拓跋孤道。我。
夏铮他。不必了吧。我……并无大碍。
拓跋孤哼了一声道,你莫非怕我发现什么?
自然不是!夏铮左手按住了胸口,右手只得向他伸去。我说了,不过是叫你多奚落我几句。
拓跋孤按住他脉,只一下,便吃惊道,你喝酒了?
夏铮点头。
你居然敢去喝酒?拓跋孤不禁道。难道你没听说过中了青龙掌是绝对不能……
我知道。夏铮道。不过你难道没听说过夏家庄夏铮好酒如命,要我一天不喝酒,就如丢了半条命一般?
你现在心脉都烧得差不多了,连半条命都没有!
夏铮欲待将手从他指下抽出时,拓跋孤却将他脉门一紧。他只觉浑身尽皆失去了力量,毫无反抗地就叫他将手臂向后一扭,背转了身去。只听拓跋孤冷笑道,我果然错你了,来要挑衅你容易得很。就算没人挑衅,你自己都活得不耐烦了!
夏铮苦笑,欲说话时已然力不从心,只觉拓跋孤连点了自己身上七八处大穴,再以掌抵住了自己后心。一股热力传来,激得他体内更是酷热难当,但他心知拓跋孤是要救自己的性命,不觉又紧紧咬住了嘴唇,竭力稳住了气息。
少顷,体内的炙痛竟是淡了些。他心下称奇,睁开眼睛来,后心里一股热力未散,此时突然传来。他喉头一甜,哇地吐了一大口血。
邱广寒见他吐血,虽然心惊,但亦不敢上前打扰,直到见拓跋孤收回了掌去,才拿手帕给夏铮揩了揩。
夏铮伸手接了手帕,颇显几分歉仄地道,我自己来就行了,多谢。
邱广寒再拓跋孤,道,哥哥,你没事吧?
拓跋孤摇摇头,站了起来,冷冷地道,倒是吐了出来,来死不了。
夏铮犹自站不起来,甚至动弹不得,亦回不了头,只低低地道,为何费力救我?
废话!拓跋孤哼道。你若死了,我娘灵位的事情谁去办?我告诉你夏铮,三日之内你再喝酒,你这条小命就休想要了,自己掂量掂量清楚吧!
夏铮只是沉默,低头揩了揩唇边的血迹,又抬头向邱广寒道,谢谢你的手帕。
邱广寒见他递回手帕来,伸手去接,正要说什么时只觉触手处显是多了样东西,竟是个小小纸团。她心下一怔,下意识地捏紧了,见夏铮已垂下眼睛去,不觉回头去拓跋孤。
他偷偷地塞这张纸条给我,显然是不想让哥哥和苏姐姐知道了——纸条上不知写了什么?难道他此来——别有居心?
夏铮似乎恢复了些,站起来转回身,但向拓跋孤的一揖还未下去,脸色又有几分发白。他不禁又捂住了胸口。
没有好得那么快。拓跋孤道。你老实不要动,等会儿我会叫人送你回去。我娘的事情你也休想以此为借口拖延。
夏铮只得又坐下了。邱广寒着苏折羽清理了地面的血迹,想了一想道,哥哥,茶都凉了,我去换一杯。手指方触到茶杯,拓跋孤已道,不必了,喝点凉水对他倒还好些。
是么……邱广寒心下略略失望,但缩回手来之际,指尖却一带,茶盅一转,突然倾倒,几乎满满的一杯茶尽皆倾在衣裙之上。她轻轻呀了一声,向后跳开了。不过她随即又伸手扶起茶盅,颇为不好意思地道,是我不小心。我去替舅舅倒杯凉水来。
这些事情叫折羽做就行了。拓跋孤皱眉道。你自己去换件衣裳!
呃——好——那——我先失陪一下。邱广寒说着,施了一礼,退到自己房里。
她关紧了门,将手心的纸团扯出来迅速地打开了。
“今夜子时,我在坊口运河码头等你。”
邱广寒只读了一遍,就惊得不敢再读,将纸团又紧紧地捏在手里。怎么会是这个笔迹,怎么会是他!尽管没有落款,但这字迹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绝不会是别人!
他怎么又回临安了?他怎么会跟舅舅扯上了关系?他又为什么要这样神秘地把我叫出去?这些疑问,她一个也想不透。
她正想打开纸团再仔细些,竟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她一惊,只听苏折羽的声音道,邱姑娘,主人要我来帮帮你。
邱广寒一边含糊应着,一边连忙偷偷拨亮了油灯,将纸条焚去了,吹熄灯扇了半天烟气,这才跑去开门。
苏折羽关了门,警觉地嗅着这屋子里残存的那丝似有若无的烟火气息。
是夜。
六三()
子时。邱广寒默默地想。我可能一个人溜出去,而不被哥哥发现么?虽然我不知道平日里哥哥怎么听见的我的声音——他说是种“气氛”,这八成是说,是种“直觉”——那么,我有理由相信今晚他不会运用他的这种“直觉”么?
她呆呆地坐着。曾烧去了纸条的油灯在她眼前晃动。真的不告诉哥哥?假如这根本就是个圈套……?可是,那字迹,千真万确。
这个晚上果然有点冷,冷得苏折羽走了下来,来给邱广寒的房间关窗子。
我不怕冷的,苏姐姐。邱广寒笑道。倒是你——要小心不要着了凉。
多谢关心。苏折羽道。你早点歇息吧。
她说着要带门而出,邱广寒却突然叫住她。
哥哥……睡了么?
主人已歇下了。苏折羽转回头来。你找他有事?
没……没有。邱广寒道。我只是想,他若没睡,你也不大得自由地下来我——可是他今天晚上竟没来我,他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早?
苏折羽凝视着她的眼睛,但是,并不说话。
邱广寒微感忐忑,但她心里也着实有几分奇怪——因为平日里,拓跋孤的确没有这么早睡的。
主人……累了。苏折羽垂下眼睛,说了一句。
邱广寒心下微微一动:难道是因为白天给舅舅疗伤?她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道,今天你后来送舅舅回夏家庄,他还好吧?
有主人给他疗伤,他自然死不了。
他也没有再为难你吧?
苏折羽哼了一声道,他敢么?
邱广寒失笑道,你的口气……愈来愈有点像哥哥了。
苏折羽却面不改色:我本来就样样都跟主人学。
邱广寒一时也觉说不出话来,只得伸手掩口,打了一个呵欠道,真是不早了,那我就不客气,先睡下了——苏姑娘还有别的事要忙么?
没什么事。苏折羽道。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邱广寒她出去了,假装仰下去的大半个身子又从床上抬了起来。
哥哥睡了。她寻思。只要哥哥没醒着,我的声息,料想也不会有人发觉的——可惜——要是能给他们点了沉睡香就好了。
子时,将至未至。
邱广寒溜出了屋内的窒闷,踅入了冰冷的夜色里。已经子时了。她不得不等久一点才出门,因为她实在有几分不安。
我先偷偷去。她想。倘若来的人不对,或者有何其它不对劲之处,我便不现身。
她一边走,一边寻思各种可能性。这张字条的确是他本人写的不会有错——那么最好的打算,自然是的确是他找我;可是此事夏家庄牵涉在内成了接头之人,可见他找我必非单纯,至少以他原来的身份,必定不可能跟夏家庄有什么瓜葛;或者就是最坏的可能性——夏家庄捉住了他,逼迫他写这张字条引我出去。夏家庄想抓住我要挟哥哥?还是……想对付我?——就像哥哥所说,有人在追杀我。我比哥哥总要好对付得多,所以,从我身上下手也是天经地义的了——糟糕的是,我偏偏是这么一个明明想到了这些可能性,还是会瞒着哥哥跑出来的傻瓜,因为我总感觉我留在哥哥身边这么久,是时候自己透口气,完成些什么事情了。
但是,等等。邱广寒停住了脚步。我在哥哥身边这么久,先不说我自己是放弃了逃走的念头了——假若我要逃走,也从来都是没可能的。凭什么我今天就能这么容易地从哥哥眼皮底下溜出来?如果有人要诱我出来,也该替我考虑好这些可能性了吧?他们难道还对我有这么大的信心么?
她想着,往后望了一眼。街道黑魆魆的,什么人也没有。
她松了口气,但是,脚步没有走动。她想哥哥今天睡得出奇地早,这是巧合么?苏姐姐说他累了——难道,难道这是他们的手段?难道舅舅他——故意地喝了酒,故意地加重自己的伤势来见我们,然后诱使哥哥出手救他,以令他今天因疲累而变得感官迟钝?这样说起来这一切仿佛都说得通了,好像……好像这就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完美的圈套,只需要我往里面跳一跳?
她一直站着,倚着墙,仔细地想了又想。她想是啊,无论怎么想,这都是个陷阱,那么我犹豫什么呢?我难道不该立刻回头,把这一切都告诉哥哥和苏姐姐去?
可是,总好像差了一点什么。这“一点什么”令她站着,并且,抬起头向前面了。这缺少的是某种“感觉”吧,她想,因为她“感觉”夏铮不是那样的人,也“感觉”写下字条的人不会害自己的。她想我是怎么了,所有的细节都对,却抵不过这整个的、没有根据的感觉,难道我开始学会了哥哥所谓的“气氛”,而气氛告诉我,这之中“没有阴谋”?
算了!她突然下定决心。都已经到这里了,再跑回去又算什么!
她迟到了总有大半个时辰了,以为或者会见不到人,谁料远远地就见那个熟悉的影子,孤零零地立在河畔上。
他一个人?她的心放下来一些,习惯性地放大声了自己的步子,朝他跑去。
人影似乎见了她,上前了两步,似有若无的夜雾里透出他的脸来。
少爷!邱广寒颤声道。真的是你?
这码头上的人影,正是十几日前刚刚离去的乔羿。
六四()
乔羿立刻就抓住了她的手,警觉地道,没有人发现你吧?
没有。邱广寒道。你怎么回来了?老爷和夫人呢?
乔羿低头道,爹和二娘都已——死了。
什么?邱广寒大大吃了一惊。怎会……怎会这么突然?
他们是被人杀死的!乔羿咬着牙道。
邱广寒浑身都是一震,似是明白了什么,喃喃地道,难道……难道是因为我……?
乔羿诧异地抬头道,你说什么?
我……邱广寒说不出话来。
乔羿苦笑了笑道,你也知道些什么了,是不是?杀死我爹娘的凶手,曾经追问过你的下落,上去……她是来找你的。
邱广寒眼眶一盈,好像要掉下泪来,咬住嘴唇怔怔地站着:来哥哥没有骗我,真的有人要对我不利?
小寒,你别这样。乔羿见她不语,伸手抱她。
邱广寒忍不住啜泣起来道,这都是我害的,你还……还来安慰我!
你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乔羿道。假若可以选择,你也不想跟着那两个人的,是不是?
邱广寒一下子抬起头来:那两个人?
就是你那个哥哥,和他那个手下!
你……你见过他们?
你先回答我,假如可以离开他们,你走不走?
少爷,你……为什么这么问我?邱广寒道。我不能走,我走不掉的!
现在就是绝好的机会!乔羿抓紧她的手腕道。我已叫人备好船,我现在就送你去安全的地方,永远避开他们!
邱广寒本能地挣开了他。不行,少爷,我不会跟你走的。
我……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只是想救你,小寒,你知不知道,你不能和那两个人呆在一起,你可知道杀死我爹娘的凶手,就是你哥哥的那个手下!
你,你,你说什么?邱广寒几乎退了一步。你说是她杀了老爷夫人?究竟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些!
好,我就从头说起。乔羿道。我们到了严州,那衙门的亲戚安排了我们一个住所,但是第二天你哥哥那个手下就找来了。她穿了一身黑衣服,还蒙面打扮,直接就闯进了我们家里,问我们是不是有你这么一个人。当时她似乎不很清楚你的情况,只说一个十八岁的姑娘,生辰在腊月十四的,说如果有就交出来。一开始二娘矢口否认有你这样一个人,但是她眼神有异,就叫那女人穿了。她当时便抓住我二娘,用刀抵住她喉咙,要挟她说出实情来,二娘实在害怕,便说了你的名字,又说你没跟我们一起,还住在武林巷的房子里。那人认为二娘是骗她,因为她先去了武林巷,并没有找到你,跟邻里打听之下才知道我们去了严州。当时这女人便想对二娘下手,我和爹都扑上去,这才阻止她。我们向她解释的确是那么一回事,她听了之后,点了我们的穴道,就自己在我们家里翻找东西,我那张你的画像就被她搜了出来,见旁边的名字,就过来问这是不是你,我们承认说是,她然后带着画便走了。我和二娘穴道解开得早,我们实在有几分后怕,便决定去向那亲戚说说此事,给我们另外安排一个住所。二娘留着陪爹,我便一个人赶去县里,谁料这却错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光景,等我回来时,只见那凶手正在翻那本娘亲留下来的手记,爹和二娘都已倒在血泊之中。我见此情景大喊了一声,便冲进去,可是她武功好得很,我怎么扑都扑不到她。后来我挨了她一掌,便没了知觉。她恐怕以为我死了,所以就走了,所幸当时有人经过,救了我起来,那人恰恰是临安夏家庄的,所以我这之后,一直在夏家庄养伤。
你伤得重么?邱广寒道。现在好了么?
好得差不多——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乔羿道。
邱广寒嗯了一声,道,那么——那么我问你,既然她蒙着面,你怎么知道她是谁?
我第二次碰见她的时候——就是她在翻那本册子的时候,她并没有蒙着面。
那你怎知前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