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剑-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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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厉倒也吃了一惊。程方愈这一式是小擒拿手的功夫,似平平无奇,但人家擒拿的是手腕,程方愈却能拿捏人兵器,颇为不易。适才他便是手一抓,便将飞向自己的两枚暗针收去了。
青龙教中果然能人不少。凌厉心下想着,见旁人亦围向程方愈,也不多想,便入阵助他。
原来这程方愈,论武功固然不及顾笑尘等人,但这一路擒拿手实是十分到家的,遇上个中行家固然无法偷多少先机,但赶上慕青对此所知甚少,倒将他抓得不亦乐乎,忽而捏他手腕,忽而叼他剑尖,颇是游刃有余。慕青心下不由大是愠怒,程方愈知他若发起狠来,自己并不是对手,但他缠他这么一缠,凌厉那里却要容易得多了。
果然不多时,慕青众人或轻或重,都受了点伤。程方愈固然被慕青剑法逼得有几分左支右绌起来,凌厉却是腾出手来,搭上了一把。
你还要打?他不无讥刺地道。我不想杀你,趁早滚了吧。
慕青心知并非凌厉对手,暗暗咬一咬唇,道,既然有青龙教给你撑腰,我也无话可说,我们走着瞧!
凌厉见一干人走远了,才回过头去邱广寒,后者托着腮,沿着墙根坐着,至少,在他向她的那一瞬间,那表情是显得万事不萦于怀的。
呃,没事了,我们……他走上前去,还欲说什么。
二教主。程方愈也走近。教主的意思……
邱广寒站起来。那走吧,我跟你回去。
等一等!凌厉连忙叫住要走的邱广寒。我们……还什么话都没有说啊!
邱广寒转回来对他一笑。一定要说么?她笑笑。不说也罢吧。
凌厉略略地一怔,想不出还可以说什么,邱广寒却已然走得远了。
他默默然地跟去。牡丹花开得再好,于他又有什么意思?他是来与她说话的,却终于,什么也没能说上。
一直走回到山庄深处,他立定,着邱广寒走去拓跋孤那里。程方愈却回过头来,手向门边一抬,道,凌公子请进。
我……?
连邱广寒也回过头来。程方愈道,教主说他请凌公子一见,应是有要事相商。
凌厉才恍然他方才为何还给自己解围,暗暗咬了咬唇,便也往里走去。
他一进门就见了邵宣也,他坐在桌前,被明亮的光线笼住,却是沉默,不发一言。后首的椅子上坐着拓跋孤,两人似乎刚讨论完什么事。
真是对不住。拓跋孤见凌厉进来,身体往后一靠。打搅你们二位私里谈心了。不过往后有的是时间给你们谈,只是本座准备早点启程,有那么两句话只好早点跟你说清楚。
哥哥你要走了?邱广寒抢先道。你不是说……不是打算再留一阵么?
事情既已谈妥,我也便早些回去。拓跋孤道。
那你不带我一起么……邱广寒说到后来,声音也自弱了下去,仿佛也知道,这话不过是自己在撒娇而已。
你自己说要跟凌厉过到明年正月。拓跋孤说着了凌厉一眼。总之我这个妹妹是在你们两人手里,我还是那句话,她少一根头发,你们两个就提头来见我,你听清楚了么?
凌厉邵宣也。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的。但他心里却仍然不明白——到现在都不明白,邱广寒到底想要他怎么样?
这是他原本要问她的,却终究没来得及问出口。
一二一()
拓跋孤并不关心凌厉和邱广寒之间的过节龃龉,只轻轻哼了一声,转向邵宣也道,也便不需要本座提醒——邵大侠相信不会把最重要的和盟一事忘记的,对吧?
我邵宣也话既出口,自然便无更改。邵宣也冷冷地道。除非你毁约在先。
那好。拓跋孤道。正好教中颇有些事情要忙,我不多时便要启程出发,到明年邵大侠大喜之日前,多半也无缘相见了。
他停顿了一下,向邱广寒:你呢?你打算几时动身?
哥哥你走得太急了!邱广寒道,明日一早我们一起动身好么?
拓跋孤摇摇头道,你跟我又不走一路。多留两天不好么?
不要,我要一起走!邱广寒不依不饶地道。那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拓跋孤笑道,那你也要问问他们两人依不依?
邱广寒蓦地回过头来盯着凌厉?他么?她眼神晃了两下,又定回在他眼上。反正我去哪里,他就跟哪里的。她故意显出些轻视之色来。
拓跋孤只得笑笑,向凌、邵二人道,我还有几句话单独跟广寒谈谈,你们两位先请出去一下如何?
邵宣也与凌厉走到外边,相顾只是无言。
隔了一会儿,邵宣也才道,方才她跟你解释些什么没有?
凌厉只是摇头。
邵宣也也只好叹气。
假如广寒坚持今天下午要走,那我——这便先向你道个别吧。凌厉低低说着,转头去别处。反正明年正月十五一过我就送她回来,往后也不会再来见她的。
你就从没想过她这种做法到底为什么——是瞒了你我什么事?
我之前,自以为猜得透她一切想法。凌厉道。以前在我眼里,她的一切都是透明纯净,可是现在却似浑浊了。
你也觉得她变了?
不是!凌厉否认。——她怎么能变。他在心里说。距离和卓燕定下赌约才一个月出头,如若她现在就变了,我苦苦守她一年又是为了什么?
是我自己不清而已。他想了想道。但我相信她……有一天会……回到从前那样的。
他说着了邵宣也,见他蹙着眉表情严肃,不觉又失笑,道,你怎么了?你这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她的未婚夫啊。
是不像。邵宣也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算什么,对她的感觉……全然找不回以前的样子,此刻亘在其中的,也不过是场利益婚姻而已。
你会答应下来就证明你还是喜欢她。凌厉道。你也不必刻意回避,反正事情也已成定局了。
邵宣也也只好苦笑笑。说得不错。那么——那么灵力。他用一种认真的口吻道。我是把自己的未婚妻子交给你照顾,我是相信你才会这么做,你一定替我保护好她,好么?
放心吧。凌厉笑道。我哪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
门咿呀一开,邱广寒走了出来,霜着一张脸到凌厉面前道,明天一早就走,你回去准备下吧。
凌厉却一笑:我知道了。
邱广寒不意他突然口气轻快,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声音放缓了些,道,程左使哪儿去了?哥哥要找他们呢。
想必是回避了。我差人去找他便是。你哥哥还是今日就动身?
他在等苏姑娘备买东西回来,等她回来了,也便要走了吧。
要什么东西告诉我,我遣人去置办也就是了,何须劳动苏姑娘?
话音方落,只听后面一人道,你的人办来的东西,我们教主还不要!
邵宣也闻声回头,身后之人深色劲装,腰佩长剑,正自走近。这般口气说话,自然只可能是顾笑尘。
顾笑尘带了数人径直走来,对旁人都无视,只向邱广寒行了一礼道,二教主。邱广寒反而不无悻悻,道,你们都叫我作二教主,可是青龙教的事情我可是一点都不晓得呢。
顾笑尘嘿嘿道,再不赶紧多叫几声,用不了多久就要叫邵夫人了!
邱广寒不答,只道,程左使呢?哥哥在等你们呢。
顾笑尘点头道,我这边去见教主,二教主不用挂心了。说着一礼,便自往里去了。
余下三人,又一静默,邵宣也方道,你们这么快要走……真是过意不去,我都没尽多少地主之谊,一次也没带你去城中游玩。
我都在这住了好多天了,城里也都游遍了。邱广寒道。再说——你跟我客气什么?
见邱广寒抬头冲自己笑,邵宣也才一怔,想起两人竟然已是婚约关系,不觉哑口尴尬。
我想去见见邵姑娘。邱广寒道。也跟她告个别。
邵宣也点点头。要我陪你么,还是……
我和凌公子去吧。邱广寒道。邵姑娘一直都把我们当好朋友的,可是……我却不知道现在她是不是在恨我……
这些事与你无关,只是你哥哥……
你恨我哥哥么?
我不知道。
刚才……刚才哥哥跟我说了一些事,他……也提到了邵姑娘。邱广寒轻声地道。我相信他心里,真的没有要害邵姑娘的……
好了,别说了。邵宣也笑笑。快去吧,一会儿你哥哥就要出发了。
邵霓裳的每一天,几乎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她坐着,有点紧张的样子,可脸上总是那样痴傻的笑,或者这表情是种快乐?
见邱广寒和凌厉进来,她也只是傻愣愣地盯着他们瞧,邱广寒却径直走到她面前。
我们要走啦。她俯下身子道。我和凌公子明天一早就出发,我哥哥他——今天就走。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然后,突然凑去邵霓裳耳边,说了几句。
凌厉不明白她的意思,恍惚只见到邵霓裳那张脸孔上不变的笑容一瞬间僵硬住了。他心中还没来得及奇怪,却见那面孔又恢复如旧,令他很愿意相信自己见的只是错觉。
广寒到底跟她说了什么?他还来不及想,邱广寒转回身来一扯他,便要向外走。
广……凌厉只觉突然,将将半转了身欲待犹豫着自己也该向邵霓裳说两句什么,忽然身后邵霓裳似已站了起来。
邱姑娘!她忽地大声道。
凌厉些微一愣。两人回身。这个仍然头发凌乱、衣衫偏倚的邵霓裳,却已没了适才的表情,有的只是一双微红的眼睛。
邱姑娘,凌公子,我……对不起!她似乎忍不住要落泪。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分开了,可是我真的很害怕,我……你们会原谅我么?
邵姑娘别多心了。邱广寒似乎并不惊异。你没有对不起我,反倒是我哥哥害得你们这样,是我们对你不起。
但我都知道的!邵霓裳道。大哥什么都跟我说了——他只以为我变成了傻子,所以每天都来找我说话,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邱姑娘,你其实……其实喜欢的不是我大哥,对么?
邱广寒嘴角微微动了动,轻轻笑道,没有的事。你叫他别多心了,我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好了,快去休息吧,你身体还没完全复原呢。
你们……真的不怪我?邵霓裳像是有些怯。如果不是我故意装作……
邱广寒摇摇头,过去扶她。你没事就好了。放心,过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那时候如果你跟高大哥还没成亲,那咱们还可以在这见面。
邵霓裳眼泪汪汪,又抬头了眼凌厉。叫……叫你们担心了。你们真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好不容易将邵霓裳劝回,邱广寒回过头来时,凌厉的表情仍有三分愣怔。
你……你本就知道她不过是假装如此?他忍不住问邱广寒。
邱广寒只是轻轻道,我不知道。只不过哥哥刚才让我来跟她道个别,顺便告诉邵姑娘——他反正也要走了,所以恭喜她,可以不必再装了。
你哥哥……凌厉惊讶。他知道?那他……怎么竟放过她了?
我哥哥本来就不是坏人,我说了,他不想逼人太甚的!
假如当真如此那么为什么他又逼你去成亲?
邱广寒瞪了他一眼,一转身道,又关你什么事,我们家和邵家的事情,你少管!
我……凌厉失语。好,我少管。
邱广寒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口气过了,缓和了些语调,道,我也不想跟你赌气争吵,往后我们一路走,那是因为我想着答应过你,不想这样失信,我们就还是和和气气的,开开心心的过完这段日子,免得心里都不愉快了。
凌厉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邱广寒又一转念道,我去跟邵伯母道个别,你也一起来吧?
去找邵夫人?凌厉踌躇道。那……我就不去了吧。方便的话替我……说一声。
邱广寒一笑,顾自走了。
凌厉着她的背影,她发上,那支尖尖的、名贵的发簪。
“我以后再也不用簪子了”——他无端地想起她说过的这句话。
他已经习惯了,心中再也激不起半点伤悲的愁绪。什么不想这样失信——你失信的事情还少吗?你欺骗的事情还少吗?可是你留给我的,也不过是这样一个背影,因为所有的那些我和你或许有过的情谊——已这样淡淡地就过去了。
一二二()
邱广寒果然直到拓跋孤要启程了才回来,一行人送走了青龙教诸人,当晚无话,各归各寝。
凌厉说不出来这终于要和邱广寒再次踏上行程是种什么滋味——他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悲哀,或者是种自残般的折磨。
他将剑擦亮——他那世上独一无二的乌剑。他想无论如何,他是受托保护邱广寒的,受拓跋孤之托,受邵宣也之托,甚至受卓燕之托。不让她受伤害,也不让她变坏,这就是他所有要做的。
他想他能做到的吧?假如他不能,他又何必要守住她。他不是已经完全没有私心了吗?他还能对别人的未婚妻有什么私心?
天,渐迷渐亮,渐亮渐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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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厉没有料到邱广寒起得比他还早,以至于夜色尚未褪尽的黎明,他竟会在水边遇见她。这地方很冷,冷得他都禁不住要哆嗦,可是邱广寒是不怕冷的。她像是已经坐了许久了。
你在……想什么?他走到她身后。
邱广寒像是吓了一大跳,倏地站了起来,随即又松了口气。
是你。她垂开了眼睛。你……这么早起来了?我有些东西要给你,不过太早了,没好意思吵你。
是什么东西,来日方长,随便什么时候给我都行吧。凌厉讪讪地笑。
我怕忘了,还是交给你比较好。邱广寒说着,递给他一叠纸页。
凌厉些微地一愣,隐隐猜到些什么,又不敢相信,小心地瞥了一眼,心中大震起来:纸上画的分明是他的剑式。
他连忙接过来一一翻,确确实实是邱广寒又新绘的他昨日使过的剑招。她昨天……不是完全没么?他只觉得自己的目光都颤抖起来,心里一阵激动,忍不住一把捏住了她双肩。你原谅我了么,广寒,原谅我了,对不对?
邱广寒却淡然地拂开他的手,让开身去。
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她平静地道。无论你做什么,说什么,我都不会来生你的气,所以也从来就不存在原谅不原谅这样的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
凌厉怔怔地着她——她的确说过的,在竹林的小屋里,那个时候她的话语是甜蜜的,但是此刻这同样的语言却叫他心突然好似被扎了一般,甚至像被什么捏紧了,疼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你的意思是说——你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叫我不要自作多情了?凌厉强颜道。不等邱广寒回答,他又忍不住接了一句道,为什么别人就可以,独独是对我——独独是对我,你连最少的情谊都不愿意给?
有么?邱广寒笑道。我有对你这么坏么?
凌厉只好沉默。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答应这门亲事?他撇开脸。我知道现在这样问你已经不合适,但我只是不明白——以前你说过,要一辈子跟着一个什么人的念头让你觉得很可怕,所以你才会从乔羿那里逃出来——所以我才从来不敢向你要求些什么——可是现在你却那么欣然地就答应了,你……你说你觉得自己永远无法在一个地方长久地留下去,还说自己有一天说不定会突然消失,可是你已经决定了和邵宣也长相厮守——对我所做的一切,这些画,这一年,都不过是你在与我清算,准备与我两讫了是么?
你只说对了一半。邱广寒抬起头来。我并没有变,始终是这样一个邱广寒,只不过以前我不懂,而现在懂了——我说我可能会突然消失,这是真实的感觉,只是在我不懂的这个道理的时候,我心里很惶恐,又很负疚;而现在我仍然觉得我不可能与谁过得长久,原先我或许以为我愿意与你作伴,可是后来却说不定又不想了。我所做的一切,你不如作是种利用吧:我答应邵家的婚事,是利用邵宣也来摆脱你;我说要与你守约过一年,是要利用你再摆脱他——仅此而已。这往后要发生什么事都难讲得很,也许我途中就跑掉了,也许我悔婚了,一年呢,谁知道——也也许我一切都照章做下来,老老实实地嫁入明月山庄——我不在乎——你可知道,在我眼里,这世界不过是一潭死水,永远不可能对我造成任何感觉。你们每一个人在我眼中是一样的,谁也不必嫉妒谁。假如我不懂事的时候让你误会了,那么是我错了,可是世故如你,又怎会在我这样一个女人这里深陷,执迷不悟呢?
凌厉的脸色苍白苍白,已经消失了表情的脸孔上,一双眼睛像是失去了转动的能力,直直地着她。你……他终于伸起手,去摸她的脸孔。你……真的是……广寒么?他沙哑着喉咙,用一种连自己也觉得可怕的声音说。这漂亮,这美貌,这冰凉——所有的一切都是邱广寒,可是那个天真的、直率的、总是笑着的邱广寒,那个如此重朋友的善良的邱广寒,那个他所认识的邱广寒究竟去了哪里?他想,她绝不是眼前的这一个吧!打死他他也不相信从邱广寒的口中,还可以说出这些话的。他不认识这样一个透世情的邱广寒,不认识的吧!
你……你果然是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女子。他强笑道。
邱广寒却笑了笑。好了,昨天没机会说的话,现在也都说明白了吧?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天也亮了,一会儿我们就该出发了。
但一切的事情难道不是因那天而起么?凌厉大声道。你只是以此作了借口,以此……来掩饰自己;你若当真如此透,你……你那天又闹什么?你哭什么?你摔碎那玉佩干什么!?
说起来我倒是要谢谢你。邱广寒冷笑道。那天我是激动了点儿,后来想想,未免可笑。所以我才说我以前不懂,如果不是这件事让我终于冷静下来想了想与你的这关系,我怕到现在我还迷迷糊糊呢……
你是迷迷糊糊了,邱广寒,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轻自己?难道你不相信这世上有许多人——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