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冢-第4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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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们小心翼翼靠近亲仁坊北侧的坊门并被倒地不起的武侯和坊丁再加剧了几分紧张情绪时，许辰早已带人从南侧的坊门出去。
走在安邑和宣平坊之间的长街上，许辰转头对身旁的唐雪玢说道：“前面那个街口，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前面那处街口，向南便是新昌坊，向北可回东市。
唐雪玢看着许辰的侧脸，有些沉默。
很奇怪的感觉，大晚上被叫出来，又经历了这么危险的一出，现在想想自己和他也不算很熟……
这么说或许有些矫情，但唐雪玢是真的没有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有所拉进，对比一下，好像还不如小焱子来的近。
然而听到这句话后，心里突然冒出来的不开心是为什么？
因为他要撇下自己一个人去面对危险？
可……不是说不熟吗？
少女心纠结，矜持中又带着一点蠢蠢欲动，有种想要多了解他的冲动。
性格温婉，但也落落大方，虽然从未真正意义上喜欢过某个少年，也不知道自己坠入爱河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可，应该不会放不开吧？
大唐毕竟是大唐，女子对于爱慕之情虽不至像现代那般开放，但也不至刻意压抑。
“所以，自己这算是喜欢上他了吗？”唐雪玢的心中依旧纠结：“可为什么啊？好像除了那天下雪的晚上单独相处过，也没有过多的接触啊？”
经历了这么多事，早已不是懵懂少女的唐雪玢遇事总喜欢先思考一番。
分析过后，少女自己都被刚才的想法吓了一跳：“怎么就用上喜欢这个词了嘛……”
街口到了，许辰见她并未反对，也没多想，找了三名少年护送她回去，自己便领着其他人折向南。
当队伍分开，望着离去的许辰，唐雪玢心中的那丝不开心便浓郁了许多，同时也有了些许担心。
原来，自己真的已经会为他有情绪上的波动了。
“唐姑娘，唐姑娘！”
“啊？”
“我们回去吧？”
“哦……”
在感情这种事上，同样没什么经历的许辰敏锐不到哪去，没有察觉少女心变化的他正气势汹汹朝新昌坊进发。
由于各家探子已走的走、死的死，许辰这伙人的行踪一下子消失在各大势力的案前，等到那些提前离开又被派了出来的探子赶到刚才那座小院时便只能见到寂静空旷的长街。观察仔细的还能在地上、墙上找到一些斑驳的血迹，但除此之外，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什么也没有了。
还没等他们疑惑多久，身后便响起了大批人马压境的声响。
金吾卫总算来了。
与此同时，新昌坊东南，靠近延兴门的一大片院落群里，持续了多日的争吵没有半点消退的迹象。
“罢手？为什么要罢手？我们停下来，人家就会不动了吗？”
“都多大的人了，说这么天真的话，也不怕笑死人！”
……
“一个萝卜一个坑，不把萝卜拔出来，咱们的人怎么上去？”
……
“乱就乱，大乱才会有大治！这么多年咱们经过的乱局还会少吗？”
……
“一句话，拿不到七成绝不松口！”
“都回去跟那几个头面人说，谁肯给，咱们就支持谁！”
……
这片宅院是博陵崔氏的产业，七宗五姓进城后隔三差五就会聚在这里，最近局势愈发凶险，几家的头头脑脑差不多就住到了这里。
反正，房间够多！
千年来，七宗五姓内部争斗不休，但面对足以动摇根基的外界风险时又会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这一回，七家的主事人来了不少，上了年纪的更不少，要不是老爹就在边上坐着，其他几家的大人压根就不会把崔乘风这毛头小子当回事。
但崔乘风自己显然不这么认为，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这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感觉。
这可是七宗五姓啊！七家主事人聚在一起听自己说话……
可比跟那些个小辈吹牛打屁带劲！
“诸位叔叔伯伯，小侄觉得既然皇帝想谈，那就跟他谈嘛！”崔乘风矜持的笑容中难掩得意：“至于能谈成什么样，那就要看他能开出什么条件了！”
“太宗朝那般艰难的时期咱们都挺过来了，今上靠我们起家，又能撑到何时？终究会妥协的……”
其余六家主事人互相对视一眼，没有愿意搭理这毛头小子。
荥阳郑家的老者指了指太原王家的中年人，老气横秋道：“你们家不是来了个叔祖吗？怎么就让你这个小辈出面？”
王家的中年人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叔祖他老人家身子乏了，这点小事在下出面便足够了！”
“哼！”清河崔家的老者冷哼一声：“这是不把我们这群老东西放在眼里啊！”
“呵呵……”王家人笑了笑，露出一丝鄙夷：“承安叔祖倒真没把各位放在眼里！”
“什么？”众人无不大惊失色，尤其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更是惊疑不定：“怎么可能？王承安那个老东西还没死吗？”
“呵呵，倒要让几位失望了！”王家的中年人笑了起来：“叔祖他老人家吃得好、睡的香，身子骨跟十七八岁的少年没什么两样！”
这话，其他几人当然不会相信，但心中惊骇却久久不能平息。
他们事前得到消息，王家这次出动了一个辈分极高的人物，为此才有心想要试探一番。
至于消息从何而来，七宗五姓联姻、争斗这么多年，谁都分不清自己身边的心腹到底是哪一家的。
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番试探竟弄出了个惊天的消息！
王承安这个老东西竟然还活着！
小辈们估计没人听过这个名字，甚至很多上了年纪的人也不知道太原王家曾经出过的那场变故，唯有真正牵扯其中的一些老人才会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依稀想起记忆深处的恐怖。
他，竟还活着……
崔乘风同样没听过什么承安、承平的，此刻的他只有被人打断、忽视的愤怒。
“各位叔伯，皇帝那里……”
听到惊人消息的老人们哪还有心情去敷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不知承安兄何日方便？”一位胡子都全白的老头笑嘻嘻对王家的中年人问道：“多年不见，小弟想念的紧，可能……”
“再说吧！”王家的中年人淡淡回道：“叔祖他老人家有空自会吩咐下来。”
“应该的！应该的……”
再一次被人打断、被人忽视，崔乘风的脸瞬间黑了：“你们别给脸不要……”
话，还是没有说话，还是被人打断。
宅院的大门前，许辰直接用火药炸开了这座足有三丈高的朱红色大门。
厚重的大门砸落在假山、花池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灰尘消散，惊慌失措的婢女、仆人四下奔逃，许辰驾着马从遍地的碎石中走进了这座历史悠久的宅院。
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也让失去许辰踪影的各大势力再次将目光投了过来。
整座长安城都仿佛被这道惊雷般的声音吵醒，百姓惴惴、官宦惶惶。
昏暗的潭水就这样剧烈的搅动起来，笼罩了长安城许久的阴云也到了最浓郁的时刻。
但，刺破阴云的曙光也在黑暗中酝酿……
“崔大公子……”许辰蹙眉，像是在想一个霸气些的开场白，但脑中过了几遍后还是觉得不符合自己的气质，于是便抬起头来，嘴角微微上扬：“我来找你玩了！”
就好像一个过年来邻居家找小伙伴玩的熊孩子，在门前放了个大炮仗，吵醒了贪睡的朋友。
有些调皮，有点可爱。
然而对于邻居家的人来说，这熊孩子明显欠收拾。
于是，大批的护院、家丁抄着各自的武器便冲了过来。
熊孩子也没客气，挥了挥手，后面跟着的大批小弟就涌了上来，取出了各自的武器，干了起来。
既然对手换成了普通人，自然没有浪费枪支弹药的必要，取出长矛、狼筅，少年们又开始了一场没有技术含量的屠杀，鲜血瞬间弥漫开来。
鲜艳的红色给这初春的夜带来了一丝诡异的喜庆。
等到惊怒交加的崔乘风领着大批护卫赶到前院时，便只能瞧见一匹匹长相丑陋的马正兴高采烈地踏着遍地的尸体。
又是这种马！
又是这个人！
崔乘风瞬间明白了许辰的来意。
“不错，看来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玩了！”马上的许辰没有动手，骑着一匹还算能入眼的黑马，缓缓走到前面，微微俯身，微笑着对崔乘风说道：“那就直接点，你把我兄弟藏哪去了？”
夜风拂过，浓郁的血腥味钻进崔乘风的鼻孔，迎着许辰的目光，崔乘风变得呆滞。
“他……他怎么敢……”
第一百六十三章 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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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长安城，天子脚下！
尽管他们这些世家豪门在权力之争上从来没在乎过皇帝的威严，可这里毕竟是皇家的自留地，代表着皇帝的脸面。
皇权至高无上，分蛋糕的人可不仅仅只是个摆设，他同样代表着目前秩序下的至尊地位，无可撼动。
要是真能轻易推翻，那他们这群人还在这吵吵什么？
早抄家伙上了！
我们也杀人，可最多关起门来乱棍打死，就这样还要用麻袋装了丢进河里沉底，事后少不了去衙门报备一番，费点心思找个恶仆欺主、秽乱后宅的借口。
可你，就这么打上门来，说杀就杀……
你怎么敢啊！
脑子没病吧？
其实，这同样是许辰对崔乘风的怀疑。
“我好想没对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许辰那张脸上还挂着微笑：“那我就纳闷了……”
“您没事，老来招惹我干嘛？”
还在呆滞中的崔乘风没能反应过来，倒是紧随而来的崔家家主眼见前院一片血海，顿时眼前一黑。
好在老人家见识多，心志坚定，立刻就回过神来，怒道：“哪来的狂徒，竟敢来崔家撒野！”
“来人，给我拿下，胆敢反抗，就地格杀！”
这回冲过来的就不再是手持木棍的家丁，而是崔府豢养的私军！
这些千年世家，虽不是将门，但哪可能没点武装力量？
汉末豪强四起，世家豪门与地方割据无异！
这几家传承了千年的大家族哪家没保留当年的传统？
这一次随着家主远赴长安，随行的力量自然不容小觑。
崔家豢养的私军除了个人战力远胜禁军精锐外，打小便演练军阵合击之术，若论战力，怕是除了另外几家的私军外，天下还真没其他的军队能够媲美。
毕竟，千年世家的家底不是寻常将门能企及的。
“有宗师境的高手！”柴老淡漠开口：“不止一个！”
“应该是各家派来的护卫。”王策接话道。
“那就先杀了崔家这个！”许辰淡淡的笑：“其他的要是不听话，也一块儿杀了！”
“好！”柴老应下。
“当心！”6浩叮嘱道：“这几家的宗师怕是不简单！”
“老奴晓得！”
于是，平地里生出一阵微风，那站在崔家家主身前的老者低垂的眼睑猛地抬起。
“家主当心！”
血光乍现，断臂飞舞。
“咦！”重新显出身影的柴老有些诧异，原本该袅的一剑竟莫名偏了三寸。
也就在这刹那间，惊骇莫名的崔家私军反应了过来，齐齐调转枪头，朝着阵型后方的柴老扑去。
“喂，我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许辰苦笑一声，抬了抬手：“杀光他们！”
厮杀再度开始，对比刚才那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屠杀，崔府的私军总算让许辰等人的步伐慢了下来。
慢下来的这段不少的时间里，各家的主事人先后赶到，震惊者有之，愤怒者有之，但看到崔家那名宗师境老者被柴老追着打后，跟在各家主事人身后的老人们熄了出手救援的打算。
死了也好，人谁无死？
死了，下回再找到好东西后，也能少分一份……
就在新昌坊杀声正酣的时候，还在亲仁坊的那一队金吾卫终于有了动静。
刚才那一声巨响，估计全长安的人都听见了，再装傻充愣，隔天皇帝就会拿他们的人头当球踢。
翻身上马，千名金吾卫也朝着新昌坊扑来。
东宫内，正焦急等待消息的李亨愣了一下：“什么声音？”
“不知！”侍卫副统领茫然摇头。
“快去查！”李亨皱眉，怒道：“若是高岚，就不会等孤说这句话！”
副统领惶恐不已，连忙跪下：“属下该死！”
李亨顿时怒急反笑：“哈哈，那你就去死吧！”
“殿下饶命……”
门外，匆匆脚步声传来，披甲执剑的高岚快步走来：“殿下，许辰那帮人去了新昌坊，正在崔家别苑内大开杀戒！”
“崔家？”李亨大惊。
“不错！”高岚点头：“不只崔家，七宗五姓的其余几家也都在，最近这些天几家一直在崔府别苑商议。”
“都在……”李亨随即沉思起来，片刻后猛地抬头：“他们有多少人？”
高岚微愣，一时不知李亨问的是什么人，然而也该他崛起，脑中一道灵光闪过，立即回道：“各家私军最少一百，加上别苑内的家丁护院少说一千两百人！”
李亨心头颤动，一阵狂喜席卷而来。
“哈哈哈哈……”突然爆出的大笑吓了高岚一跳，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关切的话语，李亨立即大喊一声：“天助我也！”
“去，立刻把所有人都派出去！让他们……”
皇城内，被那一声巨响惊到的李隆基呆了片刻，继而强烈的屈辱涌上了心头。
“啊……”
一声龙吟震动了金殿，也吓到了接受召见、未回去的几家老牌将门。
须皆张的李隆基从御座上跳了起来，指着殿外的虚空吼道：“这就是朕的江山！这就是朕的长安！这还有人把朕放在眼里吗？”
“圣上息怒……”
在这种时候还敢凑上来的也只有多年的老伙计高力士了，可此刻的高力士同样也被长安城里的动静吓得说不出话来。
有没搞错？弄这么大动静，叫我怎么圆的过去？
“杀！杀！杀！”李隆基连吼三声，转过身来，冲失神的高力士吼道：“派人出去，给朕杀光这些乱臣贼子！”
“圣上息怒！”
这一回，站出来说话的不是高力士，也不是跪在地上的那几个老牌将门的家主，而是得到消息后便立刻赶来的李林甫。
“你也要反朕吗？”李隆基怒视着李林甫。
此言诛心，李林甫却泰然自若：“圣上，当务之急是先请太子殿下面圣，保住圣上和殿下的安慰才是此刻头等大事！”
“相爷所言极是！”渐渐回过神来的高力士也进言道：“些许贼子，天兵一到，必可荡清！”
“当务之急，必护得圣上和太子殿下周全！”
二人的话语将李隆基从愤怒中拉了回来，遂指着高力士道：“去，把那逆子找来！若敢反抗，就地格杀！”
“老奴遵旨！”高力士领命，转身快步跑出大殿。
徐相府内，得到消息的徐番瘫在椅子上，双眼无神道：“这帮小子……真是胆大包天啊！”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一旁的徐伯慌了神：“大公子他……他这可是……”
“老爷，您可一定要救救大公子啊！”
“救？怎么救？拿什么去救……”徐番满脸颓然。
然而，胀痛的大脑却没有就此停止思考。
“等等！”徐番猛地坐直身子，忙问施南亭：“你刚才说他们在哪？”
“新昌坊，崔府别苑！”施南亭立即回道。
“七宗五姓的人是不是都在那里？”徐番又问。
“不错！”施南亭也仿佛抓到了什么，连忙回道：“近来七宗五姓的主事之人都在崔府别苑密会……”
“这么说，那处院子里的人不少了！”徐番的双目中又恢复了神采：“原来如此！臭小子的目的原来是这个！”
“快，立即把能用的人全部派出去！”自认明白过来的徐番即刻下令：“让他们立刻去城中各坊，联合坊丁、武侯……”
“殿……殿下！”自觉死里逃生的侍卫副统领再不敢直视李亨的目光：“高总管到了，请……请殿下去含元殿面圣！”
“就照这么办！”
“是！”高岚快步离去。
“哈哈！”李亨一声长笑，站起身来：“父皇他老人家还真是吓怕了！”
说完，大步朝门外走去。
含元殿内，歌舞已毕，满地的狼藉也被收拾干净。
李亨快步走来，朝着李隆基恭敬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哼！”李隆基冷哼一声，心头的忐忑却落地不少。
外面的动静一响，李隆基就把怀疑的目光对准了李亨，以为他又要像年前一样要来个武力逼宫。但既然他现在老老实实站在自己面前，就算外面的事真与他有关，周围的羽林卫也只听自己一人的号令。
说起来都窝囊，堂堂天子竟然收拾不了一个有野心的太子！
等到眼前的事情过去，甭管什么将门、世家，全给他踩趴下！
李隆基顿生万丈豪情，只是能维持多久，连他自己都没底……
“父皇，儿臣听说有贼子在新昌坊内密谋作乱！”抬起头来的李亨语出惊人：“月余来，已6续有近两千人秘密入京，夜间便在新昌坊的一座大院内密会！”
高力士张大了嘴巴，李林甫的目光也闪动几下。
既然已经露出了爪牙，再装无害小白兔未免侮辱父皇的智商，李亨完全不避讳将自己在外面有私下消息渠道的事暴露出来。
“儿臣刚刚得知，立刻便要来向父皇禀报！”李亨面不改色、心不跳：“没曾想竟遇上了高总管，想来父皇定然已经知晓。”
李隆基立即将锐利的目光转向高力士，宫外的耳目一直由其掌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