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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伐魔录-第3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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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洛阳自古河山拱戴,形胜甲于天下,虎牢阻于东,函谷扼于西,北面是黄河天险与邙山之固,南方为群山相延伊水环绕,洛、瀍、谷、涧四流贯穿城中,更使土地丰沃,民生富饶。传说洛阳的富丽宫宇在夜里掌起的灯火可以映亮大半座城池,就好像影耀瑰美的红霞,臣工煌煌,常有弹秤论道,清谈古雅,几如化外仙风;百姓欣欣,每见丰衣足食,歌舞升平,但知繁华光景。

    然而,这都是盛世之时的情形,经历了数十年的战乱兵祸,现下的洛阳城疮痍可见,房屋残破,即便故都宫室经过了刻意的修缮,却也只能看到位于城中位置上的几幢黑黢黢的建筑而已。

    不过在今天,敝破残旧的洛阳城却也张灯结彩起来,给这个数十年不曾有过汉人节日的帝都增添了几分喜气。城中人数并不多的居民大都穿戴上了交领右衽、长袖宽衣的汉装,熙熙攘攘的涌到了北门,先是领了官府配发的用于欢度中秋的干肉蒸糕一类的吃食,然后便洋溢着喜滋滋的神色对着城外宽大的衢道翘首以望。

    大司马终于要归来了,数十载神州陆沉,却正是大司马气势恢宏的北伐之举,令故都洛阳重回大晋疆土,此番大挫胡虏,直打到黄河边才班师而回,无论如何,都要用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风仪来迎接大司马的归来。百姓们不是很理解,因为大司马初攻取洛阳的时节,似乎也没弄出那么大阵仗来,不过既然官府下了令,还给了发送吃食的好处,他们又何乐而不为?当然,他们面上的喜色更多的还是因为手中提着的并不算沉重的干肉和热气尚未消散的蒸糕。

    这一等,直从日上三竿等到了日昳将哺的时分,即便天气依然炎热,可手中的蒸糕还是没有了热气。甚至渐渐嗅出了一股馊味,干肉再少,提到现在却也觉得沉甸甸的把胳膊拖得发酸。百姓们有些不耐起来,只是看着城门边盔明甲亮。挺立着的一丝不苟的军士们还有几个玄衣长袍,看起来面色冷森的剑士,他们才没有鼓噪发喊,面上端出的喜色却也荡然无存。

    不知是谁忽然叫了一声:“来了!”众人眼睛齐刷刷看将过去,远处的地平线上扬起了好大一片烟尘。人群顿时哄然大响,人人都是精神一振,纵使看起来表情毫无变化的站立军士们也不自禁的将腰板挺的更加笔直。而当烟尘下的若云层翻滚的纛帜旌旗和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人影越发清晰的时候,城门口等待了很久的洛阳令更是舌绽惊雷般喊道:“鼓乐!起!”

    金鼓齐奏,笳角并鸣,沸沸汤汤,这是迎接大军奏凯归来的乐曲,很快就和远处传来的兵甲铿锵,人喊马嘶以及雄壮统一得几乎连地面都在颤抖的脚步声混在一处,在最当先的开路哨骑距离城门不过一里之地的时分。面目看起来颇为年轻的洛阳令猛一挥手,立在百姓之前的军校回头大喝:“喊!”

    “贺王师凯旋!”

    故都的百姓再不多,两三万人还是有的,又在军校的指挥下,老幼男女混杂不一的嗓音竟也迸发出了惊人的能量,喊声响彻天际,远远的震荡开来。

    百姓的声嘶力竭的叫喊持续了很长时间,以至于终于传入了中军队列中的桓大司马耳中,待辨清了喊声中的凯旋二字,他却露出一个说不清是讥诮还是自嘲的淡笑。只是在一抬头之后,又恢复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刚肃威严。

    北伐虽然最终失败,但桓大司马对国人宣布的却是,此役大败东胡鲜卑。收复故土千里,只因黄河天险水势忽涨,东胡燕人才算侥幸存国,困守邺城,再不敢妄动。而王师大军藉此暂行班师,待来年季候相宜时再行发兵。当然。这种告示只能骗骗后方完全不知时事的升斗小民们,且不说全军上下对此败局个个心知肚明,便是中原地界,身处交战疆域的诸多百姓也瞒不过去。

    对此,桓大司马并不在乎,北伐又不是第一次失利,况且虽然自身损失不小,但燕国同样伤亡惨重,至少下邳王慕容厉、济北王慕容忠等等燕国的宗亲王室,就是此次北伐之战实打实的战果,便回朝在那些影响力深重的大士族面前,也一样封得住他们的口。而且,他还拥有了一个更为彪炳的功绩,虽然,这个功绩来的有点意外,可不也是吾北伐之功所致么?至于最终班师而回,一则是天时不予,谁能想到黄河竟会突然翻起这般风浪?二则,便是那豫州刺史袁真督师不利,致西路一军为鲜卑燕人所袭,粮草丧尽,终使北伐大业功亏一篑。有得是替罪羊,朝中又有谁敢说半个不字?

    桓大司马之所以晚归了些时日,是因为在班师途中与燕国吴王慕容垂的大军在枋头重镇遭遇,士气低迷的晋国武卒自然不是以逸待劳多时的燕军对手,损兵折将两万余人。不过,就是那个意外的消息传来,竟使局面大优的燕军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胜利,全军静守待命,桓大司马也得以从容整军而还。

    想到那个意外的功绩,桓大司马不由转过头在身后不远处正驱马奔驰的一簇黑衣人身上扫过,尤其是当头那个形容瘦削,唇上留着一抹小胡子的男子,桓大司马目中露出一丝赞赏的神色,暗暗打定主意:此等墨家高士,殊勋彪炳,必当重用之!

    大军的前锋人马已然从城门下鱼贯而入,百姓们此起彼伏的贺凯之声不知落在这些从前线败退的军士耳中会作何感想,好在看到大司马绣着螭龙纹的中军大纛在城下显现之时,百姓的呼喊又发生了变化。

    “恭迎大司马!”

    又是洛阳令指挥的效果,百姓的喊声整齐划一,并且哗啦啦的全部跪下,拜倒在街道的两旁,个别稚童幼儿惘不知事,兀自站立,却也被父母狠狠的按下了头,更是封住了他们欲待哭叫的嘴。

    虽然这番迎接显得过于做作,但在这许多百姓面前。桓大司马还是现出了一派得胜而归的昂扬神色,缓缓举起了甲胄严整的右手,向百姓们示意,身后的鲜红披风拂卷如彤云。

    “大人!”城门前刚刚跪拜起身的玄衣剑士齐齐向前一步。他们都看见了桓大司马。

    桓大司马首先便看到了戴着铜面具,身材粗壮的残目鬼枭伊貉,其余超节豪、尹靖、翟翳几大剑客分立两侧,顿时现出笑容:“好,你们都在那。”看伊貉还要说话的样子。桓大司马一挥手:“随吾同行,上马说话。”

    几位公府剑客都是心腹,也不弄什么虚文,身手利落的上了身后坐骑,几声呼哧,早挨入了大司马的队列中,这一来,又是和一直跟随大司马,不离左右的夺魂彩雉韩霓与掠室捷燕卓秋依会合到了一处,大司马府剑客再相见。免不了又是一番招呼。

    “咦?我哥呢?”韩霓不曾参与剿杀鲜卑鬼军之战,此际看了半晌,却不见义兄韩离,心下牵挂,立时开口问道。

    “正要报于大人。”伊貉虽是在答韩霓,口气中却是对桓大司马说的:“惊隼剑客与那位乾家的池先生说是往一处要紧所在一行,原定是月余之内来回,这番倒过了时日,未能与大人相见。”

    桓大司马点点头,未置可否。伊貉又补充了一句:“哦,还有,那些乾家的神人们也都来了。”

    “嗯?天降神人,以佑大晋。幸事幸事,是那位乾先生吗?他们也在洛阳?”桓大司马心下甚喜,他对乾家的印象一直极好,无论是一开始的甘斐,还是后来见到的乾冲一行,大有引为己用的心思。

    “还多了几位新的乾家神人。不过他们现在并不在洛阳城,好像是要对付那些个邪妖恶鬼,只在洛阳和广良城一线逡巡探查,对了,大人可知广良城之事么?”

    桓大司马眉头微皱:“沿途也听了些哨报,说什么妖魔鬼怪现身闹市,屠城吃人,果有此事?”

    “此事真真确确,满城血尸遗骨,惨不忍睹,我们还见到了一群白衣仙人,若非他们出手,只怕广良城尽为妖魔屠戮,再无噍类矣。”

    看不到伊貉铜面具下的神色,但另几个剑客却都同时露出了感慨心悸的表情,韩霓和卓秋依两个女子对此事一直半信半疑,此际闻说是真,顿时惊得花容失色。

    “桓公看来妖魔之患,不可等闲视之了。”策马跟在大司马身边的参军郗超忽然开口,颇有些语重心长。

    桓大司马沉默良久,喟然一叹:“家国破败,社稷维艰,妖孽肆虐,祸乱世间,实为天子无道也”

    郗超心中一动,眼神迅速向两旁张望,好在除了自己,其他人并没有在意桓大司马的弦外之音。

    “待大军回朝,吾即着手整治此事,也是天命所佑,吾已多识得降妖伏魔之士,足遏妖魔凶焰。”桓大司马说了几句,忽然话锋一转,“貉,今晚究竟怎么回事?如何不见幼子来迎?还有,弄这般迎迓声势又是所为何来?”

    桓大司马口中的幼子正是征虏将军,他的幼弟桓冲,自颍水大营先期退军之后,却是桓冲领所部人马先驻在了洛阳城中。

    “桓征虏正在洛阳旧宫中招呼那些本国里来的世家子弟,朝里听说克还故都,特让这些大世家子弟来观瞻先朝帝都,已历数日。闻听大人今日归来,又恰逢中秋佳节,却是几位公子倡议,在前朝太极殿旧址之上设中秋晚宴,一是恭迎大司马归来,一拜大司马尊颜,二是贺大军凯旋,方合礼敬之意。桓征虏也觉得此议甚当,还安排了百姓迎接王师之举,便是让那些世家公子看一看北伐大军之威的意思。”

    伊貉说的并不详细,桓大司马却心中了然,他也多少听说了朝中世家大族的子弟来洛阳观瞻故都的情事,只怕其间也暗藏着对北伐功业眼见为实的用意,回去后对他们那些股肱要员的长辈们也有个说项处,桓冲想的很周到,百姓相迎那是表现王师顺天应人之举,偏又不亲身往迎,免得给那些世家子弟造成大司马权势滔天的印象,其间宦海关节细微处,非心思缜密者极难拿捏,桓大司马心下暗许,这个桓幼子,虽是打起仗来看似硬冲冲戆犊子一般,官场待人处事却也颇有深沉之风。

    “嗯,那些膏腴之族,往日唯知斗犬走马,纵情声色,今番来先朝之地一观,乃知兴衰之事,振惕厉之省,亦为善矣。好,便今晚太极殿上,与他们中秋夜饮!”

    “且慢”郗超一直在凝神细忖之中,大司马话音刚落,他便轻轻摆了摆手,“此举不妥”

    “中秋夜宴,也不过是与些大族晚辈,未知景兴以为哪里不妥?”桓大司马素来对郗超极为倚重,见郗超表示反对,不禁有些诧异。

    “非是饮宴不妥,而是饮宴之地似不恰当。”郗超把声音放低,不过此时大军行进,隆隆震耳,沿街施拜百姓的喊声亦是良久不绝,便当真大声说话,也不怕十步开外的人会听见。“那太极殿是先帝临政,聚合百官之所在,桓公若在太极殿设宴,便有僭越之虞。那些世家子弟中多有暗怀机心者,倘若回朝藉此大做文章,只怕桓公徒惹是非。若依超之见,莫如与昔日在洛阳一般,桓公自设行辕军帐,便在行辕中设宴,他人便想挑刺,也无能为力也。”

    桓大司马略有沉吟,手指轻轻抚过颌下寸磔短髯,星眸忽而一朗:“无妨,一群黄口孺子而已,何需在意?便太极殿上会宴,看谁敢搬弄是非!”

    郗超一怔,再不说话,自从在黄河渡口班师之后,他就觉得大司马比之昔日似乎更为张扬狂傲了,虽说他一向赞成大司马大权独揽的功业,但凡事欲速则不达,这般授人以柄的情事多了,只怕更生枝节,不过他素知大司马性情,凡事决定了就绝无犹豫迟疑,自己再说已是全然无用,不如缄口不言。

    “还有,今晚吾要有个大大的喜讯向那些世家晚辈们宣布,由他们之口,传回朝中。”桓大司马又加了一句,语气中透着兴奋。

    “桓公是说,把”郗超当然知道大司马要说的是什么。

    “传吾令谕,今晚中秋夜宴,务必让夏侯先生与一众墨家义士随席同庆!”

第八十九章 意外之功() 
洛阳宫太极殿,除了大体上的轮廓上依稀可以看出昔年晋都宫室的隐约风貌,却早已失去了盛世之时的富丽堂皇,重归故都的晋人虽然尽心的进行了修缮,但也不过使宫室的地板变得更洁净了些,一些临时加上去垂挂在宫闱边的玉制佩饰被晚风一吹,便发出稀稀疏疏的啷当轻响。只有几个香薰中散发出的香味透洩出华贵之气,这是大司马为了今晚的中秋之宴特地取出的最上品西域熏香,嗅入鼻中,淡雅清幽,沁人心脾。

    大殿之上的案席陈设却是别出巧思,沿着正中主位,成弧形摆开一圈,却都是面向宫阙之外的方向,也与惯常饮宴席位分列主位两旁的风格迥异。

    月上中秋,会饮欢宴,这样的陈设自然方便与宴众人抬头赏月,所以当一众世家的王孙公子们安坐于席的时候,倒是颇感新奇,从位席往殿外的方向望去,便可见到皓月当空,银盘高挂。

    谢玄坐在左首第六席上,这无疑是对陈郡谢氏地位的首肯,左首的前几席留给了琅琊王氏的子侄们,而右首的前几席则安坐着颍川庾氏、太原王氏的几位公子。在这种世家地位的排列中,韶岭殷氏和荥方安氏却显出了劣势,殷虞被安在了右首十余席开外,而与他向来如胶似漆的安婼熙则被安排在了左首第十三席上,由于席位是呈弧形开散,二人可算是遥遥相对,倒是那个重伤初愈的北海王氏的三公子王纮,带着尚且煞白的脸色,坐在了右首第九席上。

    他们在一个月前就赶到了洛阳城,比之按原定路径前往洛阳的贵胄大队也只晚到了两三天而已,那一路的世家子弟们依然保持着优哉游哉的闲情逸致,只顾着声色犬马的赏玩游乐,又哪里知道谢玄殷虞这一路的艰险?便是偶尔听闻了关于广良镇的可怖情事之后,也当作了神鬼志异的荒诞故事,有几个脑满肠肥却又自以为见多识广的公子由是解释。胡虏凶戾,于我神州华夏来说,岂不就是妖魔也似?必是那广良镇遭了胡人洗劫,鄙民胆寒。便以妖魔形容之,这是痛恨胡人之说也。话又说回来,不是说大司马一路势如破竹,胡人闻风丧胆么?如何还有胡人作祟?可见大司马军报多有不实之处。这种含沙射影的论调倒是引起了众多世家公子的认同。每当听到这些,谢玄便是心下苦笑。他打定主意回去要从叔父处一探祀陵尉的虚实,至于那些妖魔横生,逞凶肆虐的真实经历,便跟他们说了,他们也不会信的,反惹人笑。世人大抵如此,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却对道听途说之词付之一哂。不过让谢玄意外的是,无论是殷虞、安婼熙,还是那些亲历此事的家丁护卫们。竟也在众人面前讳莫如深,想来都是对妖魔心有余悸,不便宣之于众之故。

    当大司马一身玄黑色的宽襟长袍昂步而入的时候,众公子纷纷离席,向大司马趋前而拜。

    从称呼来看,似乎众公子之间也多有不同,名谓从大司马、大人、桓公等等,不一而足,甚至还有几个直接喊桓大司马为世叔,阿叔。似是更透着些亲切之意。

    桓大司马面露微笑,威严又不乏温和的一抬手:“诸位贤侄免礼,不必客气,安坐安坐。”

    入座之前。桓大司马还和几位世家公子寒暄了几句,尤其看到了殷虞,还上前几步,执着殷虞双手道:“亭霖,令尊一向可好?多年不见,可着实挂念矣。”

    按辈分来说。大司马算是殷虞爷爷辈的,更是位高权重,这般降尊纡贵的一问,殷虞顿露受宠若惊之色:“不劳桓公动问,家父吃得睡得,最慕前朝阮嗣宗之风,时常山前野下,纵酒放歌矣。”

    桓大司马看了殷虞一眼,面上微笑丝毫不变:“好!像阮嗣宗好!志向高远,有济世之怀,来日还朝,还要请泓若一抒胸臆也。”

    殷虞深深一躬:“家父敢不从命。”表情虔敬恭顺,直到大司马放脱了他的双手。

    裾坐于廊下的乐师奏起了雅乐,这代表着太极殿中的中秋宴会开始了。

    桓大司马的正中主位正是昔日晋朝先帝的皇座所在,桓大司马在位中谈笑风生,安之若素,却是毫不以为意,一时间殿上巡席敬酒,赞功颂德,好不热闹,侍役进进出出,往各席上添酒加肴,亦是一派忙碌之景。

    谢玄恭谨的避席,与大司马共饮一觥,彼此说笑了几句,在大司马继续巡席之后,却把注意力放在了宴席居于右首位末的十余名黑衣人身上。

    很显然,这些黑衣人并不是素来为大司马出警入跸的公府剑客,那些公府剑客此时正环列于大司马主位之后,而且这些黑衣人虽然服色同样尚黑,衣装制式却与公府剑客大不相同,襟摆细削,质地粗劣,更多了些草莽之气。

    谢玄奇怪的是,何以在今晚这个王孙公子云集的中秋之宴上,这些江湖草莽一般的黑衣人也得以列席安坐?偏偏自开席后,大司马也从没有对这些黑衣人介绍过片言只语,那些贵胄公子自重身份,也不曾去敬酒攀谈,而这些黑衣人们也绝无拘谨之色,自斟自饮,颇显洒脱,却不知是何来路,这一番看的久了,谢玄渐渐觉出兴趣来,尤其看那端坐最前的小胡子男子,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气质。

    其实夏侯通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自然,他不喜欢这样抛头露面,如果不是桓大司马今晚一再的盛情相邀,他根本就不会来到这个场合。

    听说乾家的那些斩魔士也在附近,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还没有和自己朝过相。可夏侯通自己清楚,虽然自己的慕枫道气息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察觉,但那位乾家的五圣火鸦化人池棠可是和自己一同前往长安刺杀暴君的,一旦发现了自己,只要交谈下详加推敲一番,自己虻山陷地的真实身份恐怕就很难隐藏了。

    宴席上的气氛热烈,大司马的巡酒还没结束,也许是为了语出惊人之效。大司马只是往他们墨家剑士所在略一示意,也没有过来敬酒,身边颜蚝、郭昕一众心中没事,又感为大司马立了大功。自是放怀吃喝,只有夏侯通几杯水酒下肚,牵动了忐忑心怀,面色竟也少见的红了起来,双眼谨慎的环视殿上。忽的与那谢玄的目光相触,只觉得对方的双眸湛然若神,心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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