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殊途不同归-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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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玉有灵,以精固,以血养。如此一千多年了,竟也是包浆不改,镌刻不淡。
【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
苏窗远为黛,砚里墨荷香。】
这两句诗,曾是我亲手刻上去的。苏砚,梅妆……
“阿宝,其实我真的舍不得走呢。”叹了口气,我轻轻拽了下男孩的被角,唏嘘道:“早以为自己看淡许久的执念,不到临别的那一刻,却是不知道心里有这么痛的。”
窗外的夕阳渐渐散落,屋里有限的光色照在我狭隘的床铺上。阿宝在被子里卷成七分熟,竟是睡得呼呼。
我咬了咬牙,轻轻揩去泪水。
“唉,算了,洛西风终究还是要娶别人的。要我明天亲眼看着他们拜堂,还是走了比较好。你说是不是?阿宝,阿……宝?!”
伸手撩开被子,我用了几分力气推它。我说阿宝你醒醒喂,起来收拾收拾啊。
“阿宝?”手指刚刚触及到这孩子的身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指尖传遍了整个手臂。
我这才意识到,我的阿宝并不是熟睡了,而是被一道凌冰符硬生生地给禁住了!
“阿宝!”
“好哇,就知道你个小狐狸精不怀好意!”只听身后一声阴阳怪气的嗔怒,同时啪嚓一下,我的肩背上被鞭了个正着!
身后那绿衫姑娘柳眉倒竖,双脚高叉。单袖祭出一根红烛粗细的藤鞭。
我定睛一瞧,这不正是唐芷身边的丫鬟绿影么!
我刚才进屋的时候也着实是大意了,没料到竟还有人在。
她与我同一室,竟能把气息压得这么弱。想那唐芷身边养着的一个丫鬟竟也能有这般修为,着实让我不敢小觑。
“我还道你一个小小的徒弟怎会如此嚣张,原来心心念念的竟然是自己的师父。真是个不要脸的贱人!”绿影冲我呸了一声,手里的鞭子攥得紧紧。
我冷色站定,问你为什么在这儿。
“你家的小妖怪竟然敢跑到我们小姐的房里来偷药,被我绑了过来问罪。
没想到,你这一进门就是凄凄切切地诉了一大段的衷肠,听得我都不忍打断你了。
啧啧,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跟我们家小姐抢男人?”
这丫鬟牙尖嘴利的,说起话来也是愈发不堪。
我见事已至此,阿宝又被人家制着,心下只好先卖个软。
我说绿影姑娘,阿黛向来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师父既然要与唐家小姐成亲,我亦有离开的打算。你一直在后面偷听,也该知道我此言非虚。还请你高抬贵手,放了阿宝。让我们这就离开。
“你当我傻么?”绿影攥着鞭子,冷笑一声:“腿长在你身上,你说走就走,说回来就能回来。
养着你这样心怀不轨的丫头在身边,我们小姐的日子还会好过?
既然敢打鬼主意,就别不敢承认——”
上前一步,绿影拉住我的手腕:“走,我们去见洛先生。让他亲耳听听你这些不堪入目的心思,看他会不会当场把你逐出师门!”
“绿影姑娘,我们无冤无仇,你何须做的如此绝?”我按住绿影的手,皱眉厉声道。
“我从小就是小姐带大的,他们一家对我恩重如山。现在小姐出嫁,事关一生的幸福,我岂能留你这个心怀叵测的小妖精伺机使坏?”
绿影说的也非没有道理,但各人持各人的立场。若是不肯和平相商,就只能兵戎相见了。
我说我是不会告诉洛西风的。你护着你家小姐,是你的责任本分我也可以理解。
但是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快把阿宝的符咒解开。我说走就会走的,你信不信我管不着。
若你执意胡闹,我可要不客气了。
010 重伤()
“好哇,我倒要看看,你不客气起来,是个什么狠角儿!”绿影持着鞭子又是一记。擦着我鼻尖过去的同时,被我一掌攥住鞭梢。
“你这是,非要动手不可了?”我跟她拉锯是没有尽全力的,毕竟以我千年锦鲤的功力,即便受了些伤,也不会输于一个小丫头手下。
但我不想杀人,一旦破了杀戒,就等于说毁了轮道时的契约。
所以我只是使了个小小的手段——
只听绿影的鞭子啪嚓一声掉了地,捂着手心的青烟就是一阵惊慌!
“你……你竟然在鞭子上下毒?!”
“只是一点红尾神仙鱼的毒囊,随手抹在鞭梢上了。”我微微挑了下唇:“没关系的,只要每隔七七四十九天服用一坨神仙鱼的粪便,保证你不会全身溃烂而死。”
“你!”绿影气急败坏,似乎还想再骂几句恶毒的话,可惜毒素最先发作的就是舌头。只见她面部一僵,咕咚一声就给我瘫倒在地!
“阿宝!”我扑过去把男孩拖过来。
绿影这么一昏,阿宝也醒了。可是身上的凌冰符没那么容易解,这会儿一张小脸还是冻的发紫。
“阿黛!”阿宝哭得语无伦次,说自己是担心我的伤势才想要去唐芷那里偷点疗伤的药,没想到被绿影抓个正着,呜呜呜!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是不是给你惹大麻烦了?”
我抱着他安慰,说没事的,反正我们也是要走的。本来没出息,半天下不了决心。这回好了,不走也得走了。
乖,我这就想办法帮你解咒。先别哭好不好?
可惜这凌冰符又加固了一道三坤六乾咒,解起来实在需要花点功夫。我这边急得束手束脚,但阿宝那里已经冻得快不行了。
想他不过十来年修为的小山草精,再这么下去怕是要伤元气。我一着急,只好凭内功硬生生催开——
“阿黛!”阿宝刚挣开手脚就扑我身上了,哭得跟叫丧似的。
我连腰都直不起来了,伏在床沿边大口呕血。想来这强行催符的损伤竟是比想象中更难过。
“阿黛!阿黛你怎么样了!”阿宝趴在我身上,一边用袖子给我擦着脸颊,一边像个小孩子似的冲着地上昏迷的绿影狠狠踹了一脚:“都是这个坏女人!我好不容易找到一颗疏经活心丸,被她抢回去了,呜呜呜。”
我一点力气也没了,眯着眼侧倒在床铺边。抬手摸了摸萝卜的脸,我说你不是男孩子么?怎么那么爱哭啊。
“阿黛……我们怎么办啊?你还成不成啊?”
我摇头,说没事的。
“等下万一有人进来就麻烦了,你快点……快点把这个女人处理下,咱们一会儿就走……”
“好!”阿宝摩拳擦掌地跳起来,蹲到绿影的身边嗅了嗅,眼睛一眯就露出了两个小尖牙!
我吓得半死,赶紧撑着身子蹭过来:“阿宝你要干什么啊!”
“干什么?”阿宝伸手就把绿影的衣领给撕开了:“吸她的元神啊!”
我一把就把他推开了,我说你不是萝卜么?怎么还开荤的!
011 谁言离别苦?()
“可是她若不死,之后还能放过你么?
再说了,好歹也是用碧草艾藤泡过好多年的药人。你等我把她的元神挖出来给你吃,说不定内伤就好啦!”阿宝一本正经地说。
原来这小家伙是在惦记着我啊,我心里挺感动的。
“不要这样,阿宝。她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唐芷对她有恩,她与我为难也是常情。而且害人性命这种事,我们是不能干的。”
我说你把她用被子裹上,塞我床底下吧。我给她下的毒不致命,麻痹效果差不多二十几个时辰就解了。我轻轻弯下腰,在绿影的额头上点了一下:“抹去她这段记忆就行了,不怕她再乱说话了。
到时候我们早就跑远了,休要再生事端。”
阿宝哦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照我说的做了。
我闭了闭眼,又说你先把行李收拾收拾。我稍微休息一下。等天全黑了,咱们就走。
我们没有从正门出宅子,而是一路从灶房经柴房,沿着院墙来到北边院墙。洛西风的宅子四周有贴符且布满了结界,所以我不让阿宝随便凿墙。
“那怎么办,你这个身子又不能翻空。”
我说你挖地洞吧,往深里挖。我不在乎钻出去。
“钻?!”
阿宝心疼我。说我这么骄傲一人,如果来的不能坦荡荡,至少走的时候不该灰溜溜。
我苦笑说算了,都千年的妖精了我还有什么想不开?既然是输了,输的难不难看又有何分别呢。
就这样,我灰头土脸地从阿宝挖的狗洞里钻出去。掸掸身上的泥土,头也没回地被他搀扶着往前走。
因为我记得刚刚最后一瞥的时候,院子里还是张灯结彩的。
唐芷代替我在伙房里收拾被花鼠鼠的烟囱,狐嫂每天在饭后都会望着青丘的方向默默念着什么,而洛西风的琴声从后院里断断续续。
我说阿宝啊,我最难过的不是我不得不作出离开的选择,而是当我离开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对洛西风的意义,真是轻微得让我心痛。
“阿黛,你想哭就哭吧。”阿宝扶着我,呛呛踉踉。
此时我们与红鸾镇背道而驰,翻过前面的寒亭山就能到临安城了。
我说我没哭,我现在伤势沉重,身子十分缺水。
可是怒伤感,思伤脾,不哭不代表就不伤。强撑了六里地后停下来,我已经疲惫到不行。
阿宝扶我到路边的大石头上歇了一会儿,我说我伤势不太好,怕是无法再维持人形。我需要水,哪怕三两个时辰也好,够我恢养一下。
“水?”阿宝解下了随身的水壶。
我瞪了他一眼,我说我是千年的锦鲤,又不是条小金鱼!
“能找个池塘或者大水缸就好了,”我表示,我的真身得有阿宝的半个胳膊那么长,需要在静水中调养生息。
“哇,这么大一条鱼啊?”
我自嘲地笑笑,说是啊,能吃好几顿呢。
靠在阿宝的肩上,我闭着眼喘息了好一阵。他跟我说话我都能听见,但是没什么力气回答。
“阿黛!阿黛你看前面!”
听到阿宝突然叫了起来,我这才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见前面点点黛黛的,好像是一处建筑?
“应该是个山神庙!走,阿黛我先扶你过去!”阿宝一说山神庙就来了精神,我也明白他的意思。
一般的山神庙里都会有供奉菩萨的大香炉。这山里有瀑布,打点水过来供我调养几个时辰也是好的。
就这样,阿宝背着我又往上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那座简陋但不失氛围的山神庙。
我看这景致,貌似废弃已久了。泥塑残破,苔藓横生。
卸下行李后,阿宝把我扶到一处草剁上。
“阿黛你先坐一会儿,我这就去把香炉拿去接水。”这小萝卜,力气倒是不小。
先对着泥菩萨絮絮叨叨了几句,大概意思就是今天不是有意冒犯,实在是为了救人,以后有报应他一个人担着云云的。
然后张开小细胳膊,抱着大香炉就举过了头顶,跑得溜溜快。
我胸口痛得厉害,心里却是暖的感动。
阿宝是我在遇上洛西风之前捡到的。当时它被一只野猫玩弄,泪汪汪的不知何去何从。而我正要渡天劫,身子也很虚弱。
但又不忍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于是我削下身上的两片鳞,把猫给引走了。
那之后小萝卜就对我惟命是从,三年来不离不弃的。
“阿黛,水来了!”阿宝咚一声,把半人多高的大水缸直接砸我面前了,清冷的瀑布水溅出几滴到我脸上,感觉竟是比甘蔗还甜美。
“那个,你……”看到我伸手去解衣带,阿宝顿时羞红了一张脸:“我……我躲起来,阿黛你……你进去好了。”
我笑说,你个小家伙还害羞啊。我是现原身,又不是女儿家洗澡!你见过哪个鱼穿衣服啊?
“鱼也有清白呀,总不能随便看呀!你好歹围个水草遮一下嘛。”男孩捂了捂眼睛,背过身去。
“啊呀。”我一摸衣袋,顿时惊叫出声。
“怎么了阿黛,你的伤又不好了?”阿宝被我吓一跳。
“不是。”我摇头,说我把洛西风送我的玉佩给忘了!我得……我得回去取!
“啊呀你就别动了,这个样子还怎么往回走?”阿宝扯住我,问我说你把东西放哪了。
我说应该在床头柜上。刚才回屋的时候我坐床边上跟你说话呢,绿影突然从后面抽了我一鞭子。我记得好像随手就给放床头了——
“我帮你回去取来。”阿宝认真地说:“你放心,我遁地术很快的,又不容易被发现。你在这水里好好调息疗伤,我即刻就回来。”
012 逃婚的男人最可爱()
阿宝走了以后,我把衣衫褪尽,用一块大石头压着藏在了香鼎下面。然后入水,化形。
陪在洛西风身边三年来我第一次显形,都快忘了该怎么游水了。
这会儿冰凉入腮,清沁吻鳞,感觉是踏实轻松的不少。
明天的这个时候,洛西风是不是就该跟他娇美动人的师妹结为发妻?
我的眼睛酸酸涩涩的,可惜变成了鱼,就没了眼泪。
刚过一个时辰,我突然听见外围的脚步声有点熟悉。
接着一打挺——便透过波光嶙峋的水面瞧到一张虽然美丽,但放大得很没有美感脸,正凑到我头顶上方!
我当时吓惨了。一张口,喷了一连串的水泡泡。
这个人?
黑衣白面,剑眉斜鬓,薄唇高鼻一绞腮,笑得又痞又邪。
虽然水面的折射会让视线有点扭曲,但我确定自己是见过他的——
听得这人回身喊了句:“喂!你家小徒弟的气息越来越重。说不定在附近哩。”
“哦,知道了,谅她也跑不远。行了没你的事,回去吧。”
这是,洛西风的声音!
他来找我的?可这慵懒丝毫不带焦急的口吻,算是怎么回事啊?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原来眼前这个黑衣男子是洛西风的式灵啊。
要说这式灵与妖本不同,多为上古神器里聚化元灵为骨血精气。寻常人若非因缘巧合,是很难叫式灵认主的。
这黑衣式灵名叫星堂,擅控风,能追踪。自洛西风收下这把‘不周菩提扇’起,就跟在他身边历经了些许年岁。
虽然以血养契,但性情高傲乖戾,很少现身。
三年来,我也只见过他一回。
只因洛西风责罚我背不出的心诀而打了我七八扇子,最后把星堂给打出来了。
理由曰:耽误他睡午觉。
“洛西风你有良心没?明明就是自己想逃婚,还打着找人的旗号把我拎出来。这都没等卸磨呢就杀驴,好歹给口茶喝啊!”
星堂显然是对洛西风那一句不痛不痒的‘挥之即去’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
而此时的我,哪还有一点心思看热闹听他们打情骂俏。我的衣服和行囊都叠在那堆稻草下面哩,万一给洛西风他们发现了——
“喝茶?”洛西风冷笑一声:“请你洗澡你洗不洗?”
就在这时,我眼前恍惚飘进了一只漂亮的大手,在清洌洌的缸里捣了捣。那是我最熟悉最魂牵梦萦的,洛西风的手!
他弯腰掬起一捧说:“这水倒是又清又凉,像山间瀑布里的。如此天气又闷又热,也不知是何人在此作美。你不洗我自己洗了哦——”
“洛西风,你还找不找徒弟了!”星堂挤了一脸厌恶的轻佻表情。
“当然找咯,但这两件事很冲突么?”洛西风眯眼笑了笑。
我立刻打了个沉底,真是连泡泡都不敢吐一个了。
洛西风,他他他!他要进来洗澡?!
说起来这香炉半人多高。无论是外表光滑的触感还是内在清冷的凉水,都是六月闷天赶路之人最佳的沐浴选择!更何况是天生爱洗澡的洛西风!
——就好比把鲜鱼端到饿猫面前嘛!
此时他已经将外衫除去,抬手拆了冠。然后俯身过来,对着水面整了整仪容。
那边星堂哼了一声:“山间野地耍流氓……”
“此言差矣,”洛西风瞄了他一眼:“人道天为盖,庐为席。视为性豁达也。
何况等下找到阿黛,见我这做师父的一身臭汗淋漓,可成体统?”
我心说,难道你就这么赤条条地下来跟我挤在一个缸里就成体统了!
“懒得跟你废话,你洗你洗!”星堂说他还是回扇子里去吧,按照以往的经验,西风身边是非多!
“哎,等下。”
我以为我已经藏得够深的了,奈何这一身红鳞实在太高调,霎时间就被洛西风揪着尾巴就给拎出来了——
“这怎么有条鱼?还挺新鲜的。”
我被他倒提着,本来五脏六腑就伤得不轻,这会儿快控得昏晕了。
而且从这个角度看洛西风,简直就坏得像个海盗。
“话说阿黛就这么跑出来,多半也没吃晚饭吧。
要不,星堂你去起个火,烤一下?”
我差点背过气去——
洛西风,你真的是出来找我的么!
这连洗澡带烧烤的,分明就是打着找我做借口,带着游山玩水的心态逃婚吧!
我扑腾了两下,眼泪都要挤出来了。
013 共浴()
“真的烤了?”星堂飘在草垛附近,距离我的衣服堆大概也就半丈远:“可我看它好像不怎么愿意呐……。”
我哭笑不得。真是,烤你你愿意啊?
洛西风瞅瞅我。手一松,啪嚓一声,我又掉回缸里了。
“也是,烤的话太残忍了些。”他双手扶着缸沿,与我对视了一会儿,表情顿时就悲天悯人了起来!
“我还是先洗澡吧。洗好之后,就用这水缸直接煮了。但愿能让它的痛苦少些。。。。。。”
我:“……。”
后来星堂溜走了,可能是为了假装不认识他。
等到洛西风整个人沉进来的时候,水面顿时升高了一大截。
我依旧躲在缸底,眼睛都不敢睁——毕竟鱼是没有眼皮的,什么叫非礼勿视在我这儿统统不好使。
我已经极力避免碰触他的身体了,奈何水少缸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