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录-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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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人吗?你还有资格当皇帝吗!李豫,你还我妻女命来、还我公道!」不消说
,他就是那位丧妻亡女的男子,他已经毫无顾忌了,居然当着皇城南大门直呼皇
帝名讳,但是卫士没有阻止、远处近处的百姓寂然观望。他犯了大逆不道的罪,
但是连杀人凶手都可以没事,大逆不道又怎样?
君弃剑听得心? ̄这人已经一无所有,他还在乎什么?没有了!唯其一无所
有,喊出口的话,才能是真心话!李豫啊李豫,你听到了吗?不杀赤心,你所失
去的,可不会只是独独一人之心!
卫士一见了是君弃剑,毫不盘问便放行了。他们才走上御道大街,即见道上
陈列了叁军将士数百人,一片寂静,更前方则是一个临时搭建的矮台,身着龙袍
的李豫正在台上校兵,但听他喊道:「关内、河东野战军副元帅郭子仪!」
「臣在!」一个苍老但雄浑的声音立刻响起,正是郭子仪的声音。可君弃剑
等人的视线被将兵挡住了,看不见。
「凤翔战区节度使李抱玉!」
「微臣在!」
「泾原战区节度使马!」
「末将在!」
「卢龙战区节度使朱!」喊到这个名字,李豫的声音依旧有些低沈,与喊
其他叁人并无不同。君弃剑皱眉了。
所谓未卜先知,并不是真的能够预知未来,而是从一些事情的徵兆、端
倪看出了事实的走向。比如说十五年前,诸葛静隐居云南、几乎对外事一无所知
,但他却比任何人都要早知道锦官军的覆灭。他的判断依据来源是号称大理毒
王的凯特。凯特想招诸葛静加入大理国,也告诉诸葛静许多云南的事情。有段
时间,凯特经常走访诸葛静。有次凯特入门时神色黯沈,诸葛静劈头便问:「结
果怎样?」这句话让凯特懵了。诸葛静跟着又一句:「锦官军败了吗?」这就让
凯特当场傻住。
凯特十分清楚诸葛静对外情报几乎是断绝的,而他收到锦官军覆灭的消息,
也只是出门前的事情而已,诸葛静如何能知晓了?诸葛静才解释:你是大理极重
要的一员大将,你能时常前来拜访我,代表云南无战事。为何无战事呢?定是南
诏国镇守南诏的大将巴奇不在国内。既然不在国内,他会去哪里?巴奇是员战将
,定是出去作战了。向哪里作战呢?自然是对南诏属地威胁最大的锦官军了
!既然你的神色黯沈,定是因为消息不利於大理,一切有利於南诏的事即不利於
大理。是故,必定是因为南诏作战顺利,既然南诏作战顺利,锦官军定已战败。
凯特听了十分感慨,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诸葛兄弟,一切在你眼中,都是
了如指掌。」
这就是号称天纵英才的天才军师,诸葛氏五百年来第一才人的诸葛静。
君弃剑未臻天才之境,却也离此不远,他不能未卜先知,却能见微知着!
他听到李豫喊朱喊得并不欣喜,这不对!李豫原本极高兴朱能领军入京
朝圣,参加秋疆边防的!为了提振这些离开家乡幽州、远赴灵州作战将兵的士气
,李豫理应要给予他们特别的眷顾。李豫是皇帝,只要将他们头领的名字喊得大
一点、响一点,就已经可以达成提振士气的效果了!但是李豫并没有这么作!
君弃剑的第一反应是:李豫真的放弃抗敌了吗?不只是百姓,他连卢龙军都
不要了吗?如果连卢龙军都不要了,又怎会要我们?
「臣在!」朱回得很响、很大声,但君弃剑充耳不闻。
李豫继续说道:「以上四位,各领本部军马,参加秋道防御。」
「臣领命!」四人齐声答应。
李豫一扭头,步下台阶,走了。
跟着,叁位节度使与野战军副元帅郭子仪各率亲兵,也走了。
经过君弃剑等人面前时,郭子仪向君弃剑颔首示意,君弃剑立即回礼;朱
则冷瞪了君弃剑一眼,君弃剑不作搭理。
兵马散尽,御道大街又复空旷,怀空立即冲向李豫离去的承天门,朗声叫唤
:「皇上!皇上!李怀空有事见驾!」他喊得有得急、甚至很失礼,但他不能不
急。这一面关系到大唐的存亡、神州的绝续,谁能不急?
怀空喊了几声,人已奔近承天门,门内忽尔闪出一名太监挡在怀空面前,冷
冷说道:「皇上吩咐不想见你们,回去吧。」是近侍太监魏知古。
怀空怔住了,魏知古已扬扬离去。
君弃剑一言不发,紧盯着承天门。那是一道已关上的门,关住了希望与未来
的门。他的神情很凝重、甚至有点愤怒,他无法想得透,李豫的态度为何转变如
此之快?
诸葛涵见君弃剑神色有异,正在犹豫该不该过问,君弃剑却不给她发问的机
会,回身便向朱雀大门行去。
经过鸿胪寺时,君弃剑忽然抬头。
二楼,窗口,那张脸,贼头贼脑的嘻笑着,笑得让人火大。
赤心!
君弃剑一声不发,又复前行。
直走出了朱雀大门,屈戎玉才闷声道:「昨日之友,今日之敌;昨日死囚,
今日贵宾!这……就是所谓政场的立场转换吗?」
君弃剑没有应声、诸葛涵没有应声、在后面的怀空也没有应声、药师小狼一
样没有应声。
这问题,有人能答吗?
首发
第五十五话 遗言 ̄之一()
从长安回返苏州的路上,怀空、屈戎玉、诸葛涵都感到有点不安。
他们并不怕发生什么事,而是怕君弃剑会作出什么事。
从离开长安的那一刻起,君弃剑的神情就已经很不对劲,似乎在预告着什么
。一路上,叁人都不太敢与他搭腔,偶尔问了几句,他也是有问无答,整路的一
言不发。他到底想作什么呢?叁人都猜不透、想不着。他们只很明白的知道一件
事:因为李豫的态度,君弃剑发怒了!
这一路走得并不快,途中还转往山阳一趟,去扫墓。回到苏州时,已是九月
底了。
踏进苏州城大门,君弃剑的神色刹时和缓许多,让怀空等叁人都松了口气 ̄
幸好,他什么事都没有作。
一行直向林家堡旧宅而去,在宅子旁边,他们看到阮修竹打扮得花枝招展,
站在一间店门外招揽生意。阮修竹一见了他们,立即十分高兴的大叫:「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
诸葛涵喜孜孜的迎了上去,向店门打量了会儿,道:「真是体面,你当老板
娘啦?」也不知她是说店体面、还是人体面。
屈戎玉望着店里的物事,从最日常的扫帚、锅铲,到稀奇珍贵的宝石、古董
,乃至长枪、大刀等武具,真个应有尽有、一应俱全,这可应了店门上所挂的
南北杂货这块布条,真是个杂货店了!她走到君弃剑身边,道:「情况还没有
那么糟,至少苏杭叁帮不打算与你成为敌人。」
苏州的货物运输,不消说,凭藉的自是江南河、邗沟水路,这两条水路与太
湖都掌握在苏杭叁帮手里,今日店里能有货物,自是苏杭叁帮同意放行。依此观
之,曾遂汴、蓝娇桃的行动还算顺利,事还有可为!
她知道君弃剑为何路上郁郁,如此说法,当然是为了提振他的精神。她却不
晓得:苏杭叁帮同意货物放行,并不是因为曾遂汴等人的行动顺利所致,而是因
为苏杭叁帮听说彭蠡六帮在彭蠡湖上围住君弃剑、屈戎玉、怀空、诸葛涵四人,
那几乎是以百对一的局,居然也讨不了好,吓着了,在曾遂汴等人一上门拜访时
,二话不说便同意货物放行。
君弃剑盯着店门,仍然无有欢容、无有反应。
店子里跟着迎出两人,是瑞思与李九儿,瑞思原本想向君弃剑发腔,却又一
眼就看出他的神情不对,将几乎吐出口的话又硬生生的咽回了肚里去。她立即将
怀空拉过,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怀空摇头,不知从何说起。
瑞思再看诸葛涵,也是一样的反应:摇头、不语。
只剩屈戎玉了,但瑞思与屈戎玉素来交恶,问她不如不问。
「王道呢?」君弃剑忽然出声:「还有绯、阿桃、阿重、阿汴、阿离?」
「都在后门仓库。」李九儿答道。
「去把他们叫来,」君弃剑向店内堂走去:「你们也都进来。」
他的声音持平、语调毫无起伏、甚至也毫无生气,众人都听傻了、怔住了。
唯有屈戎玉毫不犹豫的跟进了内堂。
李九儿前去将一众汉子找了回来,十馀人都进到了内堂。
王道一见君弃剑,第一句话便问:「敛,倭族这么久还没行动,咱们能不能
先往蜀中去?」
他这一问,曾遂汴与李九儿也十分期待了。对他们来说,没有比宰了崔旰更
重要的事!
唯瑞思暗暗叫糟 ̄王道毕竟是粗人,不懂得察言观色,难道看不出来,现在
的君弃剑便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吗?怎能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
君弃剑冷冷瞪了王道一眼,极不屑地说道:「想去蜀中?关我屁事!要去,
你就去,我懒得理你!」
王道一听,傻了。李九儿面露愠色,道:「什么叫作关你屁事?当初莹姐教
你多少,好歹也算对你有启蒙之恩,你居然不管?」
「我就是不管,那又怎样?启什么蒙?那是她自己多管闲事!你们想去蜀中
就去,少在这里烦我!」
王道听说,也生气了,一把便伸向君弃剑衣领。他这一手带着怒意,浑无丝
毫放水,岂料君弃剑左手轻轻一扬,便将王道的手臂带开,右手再出一掌,几乎
是随发随中,打上了王道的下腹。他这一掌使了七成力道,也可以说是毫不留情
了!王道身子立即倒飞出去,将内堂的门扉撞了个稀巴烂。
君弃剑跟着喝道:「滚!你少烦我,就是有你这种凡事都要找我的混蛋,累
得我日日南奔北走,从无一刻安息!什么钱莹?什么梅仁原?根本就是累赘!你
快滚,你滚,我就清静了!曾遂汴,李九儿,你们也滚,滚得愈远愈好!」
他这般说法,怎么教人不气?听了他辱及梅仁原与钱莹,九汴二人怒气勃发
,眼见就要掣出兵刃,怀空忙挡住曾遂汴、诸葛涵也急急拉着李九儿,生怕他们
果真与君弃剑在此动上了手。
君弃剑见了,又道:「诸葛涵,你也是!为了保你,我花费多少心血!现在
可好,嫌我累得不够,你又来凑热闹!你也滚,看到你,我就有气!什么乾爹的
女儿?说不准你也是冒充的!」
他这一段话可把大伙儿都唬住了,诸葛涵更是如遭五雷轰顶,愣在当地,不
仅作声不得,身子也住了。
怀空立即喝道:「你说这什么傻话……」才说一半,君弃剑也骂道:「死秃
驴,你闭嘴!我要你一个和尚何用?教我认识什么官场人物?一个一个都是废物
!你也滚,***,我真的愈看你愈讨厌!」他骂完,再转面向石绯,石绯一呆
,直觉自己就是下一个被开炮的人,但君弃剑不说话了,右手一伸,迅如雷闪般
拿住了石绯的右肩;左手再一伸,又抓上了宇文离的左肩。两人的肩膀才刚被拿
住,即感觉如同浑身泡在水中,完全使不上力。君弃剑便这般一左一右提着两条
大汉,便似抓着鸡仔儿一般,扬扬行至店门,将两人抛到了大街上。
他再转向内堂,对着馀下诸人道:「还不走?要我一个一个将你们丢出去吗
?」
这么一来,大家都傻了、也火了,却也知道不能在这里便与他产生冲突,即
使一拥而上,只怕也讨不了好!曾遂汴立即扶起瘫在地上的王道,与李九儿走出
店门。
半晌后,瑞思、阮修竹、蓝娇桃、白重都出来了。最后是怀空拉着诸葛涵
,小涵吓傻了,她想哭,哭不出来;想说话,说不出声,走出大门时,她回头想
说:我要留下来!
但是君弃剑没给她机会,一把拉上了大门,将一群同生共死过的伙伴们拒之
门外。
「你这到底算什么!」宇文离愤然叫道,可是换来的,只有路人的好奇观望
、指指点点,那扇大门,纹风不动。
君弃剑呼了口气。
对,这样就对了。
「你赶他们走,自己却不走?」堂内走出一人,堂内还有人。
这声音很温柔、又有点讥笑,是种含蓄的责备。
这声音就已经明白的表示: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在想什么,至少我知道!
无有他人,自然是屈戎玉。
「我原便没想能瞒你得过。」君弃剑回道,怒意完全消逝了,复归於他素有
的语气:极平静的平淡。
「你这样就认输了?」
「还不够吗?你想想,当初段叔叔、徐叔叔、乾爹、二爹、皇甫盟主……一
时多少英雄豪杰毕集灵山顶上,只为了打败那天弃鬼才稀罗凤!如今的云南
、如今的回纥、倭族、吐番,加起来难道抵不过一个稀罗凤?而我们呢?二爹还
在,那是不错,但乾爹呢?段叔叔呢?皇甫盟主呢?我们哪里再生出这么多的好
汉?敌人比我们强大太多太多,我们根本没有胜算!你是兵家,你一定清楚现在
的情势,打没有胜算的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时是勇气、有时是愚蠢!他们
还有活路,他们可以趁着现在能走,就快走。我不行,对头明摆着冲我而来,我
一日不死,对头就不会放松,那我何必要拖着别人下水?你也走吧,回回梦堂、
回云梦剑派去,至少待在云梦剑派,没人能动你分毫……」君弃剑说完,坐倒了
、瘫软了。
他累了,自从出道以来,无一日清闲,总是连日奔波,一开始是为了找到诸
葛涵,认识屈兵专以后,则是为了抵抗倭、回、番、南四路联军。可是现在他发
现,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号称继天纵英才诸葛静之后的当代第一兵家
屈兵专都为此劳心瘁力、乃至重伤而亡,君弃剑又何德何能?他能比得上诸葛
静、能比得上屈兵专吗?连这两个人都作不到的事,他怎可能作到!
叁年过去了,君弃剑此时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然无计可施!
屈戎玉没有出声,君弃剑想到的事,她也都想到了。
因为这两个人,现在用的是同一种想法:兵家的思路。屈戎玉也十分清楚的
知道,从李豫拒绝见他们的那一刻起、失去了朝廷军协助的那一刻起,他们面对
四路大军,已经是螳臂当车的情势,毫无胜算。
以兵家的道理而言,毫无胜算的仗,自然是不能打的。
「当一个布衣,隐居山林,自耕自食,一样可以活下去。」君弃剑极疲惫的
说道:「这是他们的活路……」
「我有没有同你提过爷爷的遗言?」屈戎玉问道。
君弃剑一怔,摇头。
「云梦剑派创派千馀年、成名八百馀年,出过哪些人,你知道吗?」
「不知道。」
「立功者,有淮阴侯、王猛;立德者,有司马德操、司马季主……」
「这些人是云梦剑派门人?」
「奇怪吗?不然你以为,水镜门徒徐庶为何善击剑?爷爷说,事有可为、亦
有不可为,如今的情势,明摆着是要我们不可为而为之。保卫神州大陆,一直是
我们云梦剑派的使命,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我们也不可退缩!」
君弃剑震动了。
战至一兵一卒……
原来,河伯也早有这种觉悟!
「这整件事,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任务,自始至终,其实都没有什么改变。
所以,也不用灰心。」屈戎玉走上几步,与君弃剑一起倚着紧闭的门扉并肩而坐
,微笑道:「你准备活下去也好、要送死亦无妨,总之,我会留下来,你撵也撵
不走。除非,你打算像打王道那般将我打出去。」
「随你便吧……」君弃剑闭上眼,叹道。
「那就一起走下去吧,走这一条死路。」
首发
第五十五话 遗言 ̄之二()
门里门外两般情。
被君弃剑撵出门外的十馀人,有人觉得莫明奇妙、有人怒不可遏、也有人伤
心落泪。
「现在怎办?」白重问道,语气无有怒意,他是属於莫明奇妙那一种。
这话问得很自然,但一时无人能答得上来。
细数这十一人,曾遂汴与李九儿在故乡锦官城,已成了重金悬赏的要犯;王
道原本就是无依的孤儿;蓝娇桃被视为云南叛徒;在冈底斯山劫狱事件后,石绯
的义父马重英不知受何惩处,他自然也不敢再回吐番;瑞思、白重、宇文离如
今也被回纥逐出族群;怀空则自幼出家,京城兴善寺就是他的家,如今还俗了,
怎能再回兴善寺?至於阮修竹与诸葛涵,原本就是自己决定离开鄱阳剑派,又如
何拉得下脸再回去?
换言之,虽然理由各各不同,这十一人则有一个很大的共通点……
全部无家可归!
白重的问题一针见血,让他们深刻的感受到,自己都太倚赖君弃剑了,都
把君弃剑的身边,就理所当然的当成了自己的家!年方十八的君弃剑,成了这一
群人的大家长,义务的接纳他们、替他们处理事务……
难怪他会气疯了 ̄众人如斯想着,连他们自己的事,自己都处理不好,这些
问题一股脑儿的丢到了君弃剑头上,一下是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