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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问剑录-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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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重嗤嗤一笑,难得的笑,道:「圆月杀法?这名不错,你取的吗?」

    赤心心有馀悸,摸着自己的左胸。

    有个疤,是剑疮,就在心口上。那是白重伤的。

    他们俩人在可汗面前的公开比试,那是八年前的事了,那时赤心叁十七岁、

    白重仅二十岁。赤心赢了,可汗当场赐给他回纥第一剑士的称号,白重

    则是第二,同时获授可汗贴身侍卫的职务。

    过了不久,白重私下又找赤心比试了一次,这次白重连动都不动,只在

    地上划圆而已。赤心感到奇怪,上前试了半招。这半招还未出完,赤心就输了。

    一剑,只有一剑,直直、稳稳的刺在心口上。

    幸好赤心的心脏向右生偏了两寸,救活了。

    赤心伤愈后即向可汗面禀,请改第一剑士的名头为第二,可汗感到

    奇怪,问他第一是谁?当时白重随侍在侧,但不言不动,殊无表意,於是赤心

    也只好推说不知。可汗虽然疑惑,也准许了,於是赤心成为第二剑士,白重递

    为第叁。

    第一剑士是谁呢?没人找得到。除了赤心之外,就没人晓得了。

    「我……一划圆,下手就不知轻重……」白重叹道:「别上来,人都会爱

    惜生命,就算是回纥人也一样吧?别上来……」

    赤心退步了。

    泾阳夜袭战。

    这发生在公元七六五年、唐永泰元年的十月九日夜里。主战者是皇甫望、徐

    乞师兄弟,此二人领导北武林六派十二帮共一千叁百名人马,趁夜急袭驻扎在泾

    阳城西的回纥大寨。双方兵力相差比例、木色流两位传人之勇,每每令这支游击

    军误以为眼前发生的乃是甘宁百骑劫曹营、又或文鸯单骑退雄兵故事。

    经此一役,药罗葛移地健吓得尿撒裤底,隔日郭子仪访回纥大寨求和,药罗葛二

    话不说,立即同意退兵。於是,吐番恐怕孤军悬於敌境,也收兵回国。路上,吐

    番大掠灵州,回纥在后袭击吐番,将吐番掳去的灵州人又抢走四千馀。

    其实,除了灵州之外,吐番、回纥乃是沿路劫掠,白重当时十八岁,也被

    回纥掳走了。他不是灵州人,是泾阳人。到了回纥之后,他成为战士的奴隶。

    部落里的剑术师父看上了他,偷偷教他剑术。汉人奴隶是不能学剑的。岂料

    白重天赋过人,短短两年即青出於蓝。二十岁那年,白重杀了自己的主人。

    因为他的主人杀了他的家人。

    回纥人敬重勇士,药罗葛移地健没有杀死他,而是让他在驾前与赤心比试,

    虽然白重落败了,但药罗葛移地健重视他的身手,招他为贴身侍卫。白重接

    受了。

    对於输给赤心这件事,他不甘心。他不想输给回纥人。於是他找赤心再比一

    次。说也奇怪,赤心的嘴脸像极了他的主子,杀死他家人的主子。他忽然觉得自

    己是站在一扇门前,那是他的家门,身后就是他的家、他的家人,他要保护自己

    的家人,於是他在土地上划出了一道剑圈,圈住了他家的大门,任何危及他家人

    的一切人、事、物,他都要毫不留情的予以歼毁……

    不知情而闯入剑圈的赤心,差一点成为剑下亡魂。

    於是乎,圆月杀法诞生了,回纥第一剑士也诞生了。只不过这第一剑士

    是个汉人,圆月杀法也不是用来杀人,是用来保护的。

    曾经,白重还想要暗杀药罗葛移地健,不过这念头被他的徒弟打消了。那

    是可汗的小女儿,幼公主瑞思。对白重来说,瑞思有种特殊的吸引力,他不会

    违逆瑞思所说的话。后来瑞思自愿接下了到中土当行商、探查大唐国情的任务,

    白重也随侍在侧,从侍卫成为保镳。

    叁年前在灵州,他们遇到了君弃剑。

    那是个小鬼,白重直觉的想着。后来他发现,这小鬼和自己一样,只想全

    力保护乱世中的亲人。这让他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慨。

    后来,君弃剑愈来愈成熟了,君弃剑要保护的不再只是身边的亲人,而是整

    个神州大陆……

    这一次,白重丝毫没有被比下去的感觉,他反倒觉得,君弃剑是一个真正

    值得他奉献自己力量的人。

    「如果你们爱惜生命,回去吧,回到你们的回纥去……」

    白重缓缓收起长剑,返身向朱雀大门行去。

    赤心及众卫士,无人敢追……

    首发

第五十七话 画圆 ̄之二() 
史书上常说,华夏人、汉族,是一个有容乃大,能与神州上其他各族兼容并

    济的优秀民族。它的文化就像一个圆,可以包容所有,所以犬戎入寇,周朝不灭

    ;五胡乱华,最终统一的还是汉人。

    历史说的都不假,事实证明确然如此!但见着眼前这扇紧闭的大门,瑞思想

    想将孔丘、司马迁都从墓中挖出来,厉斥他们一派胡言!

    这是天底下最富丽堂皇的一道门、它是皇权的象权、华夏人的骄傲!它有雕

    梁金柱、丹漆宝珠,它的广大代表了华夏人的胸襟、它的华丽代表了民生的富裕

    ,这一道门的造价已不可考,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每一次重新的装潢、保养,便

    能令千百户的小康之家化为乞丐之家。

    它是朱雀门。

    它应该敞开,才好展现华夏人的虚怀若谷,但它关着!

    这不合理,就算是在安禄山攻破潼关时,朱雀门也未曾关上,就像历史上的

    华夏人,不管遇到多大的挫折,总会去面对、总会去克服,绝不会掩耳盗铃,以

    为把门关上,就是天下太平!

    可是它为什么关着?一列又一列的禁卫军守在门前,水泄不通!

    瑞思震愕了,除了想找孔丘和司马迁、或许再加上一个班固释疑之外,她一

    时之间什么也无法反应。

    「……老婆?」

    宇文离叫了叁次了,连个嗯都没赚到。

    因为眼前这一幕,太不合理、太不自然!

    瑞思盯着朱雀门好半晌,终於看出了一点端倪来。

    门,是方形的。

    谁说华夏人圆融了?终究还是方的!还是一样的有有角、一样具有攻击性

    、具有自我保护欲,不会对外来的一切皆纳而不拒!

    人,总是会自我保护,这才叫天性。

    她转首观望四周,身处朱雀大街,西边的光禄坊、殖业坊;东边的兴道坊、

    开化坊,全都是朝廷大官的居所。她看了一圈,从司空到拾遗、从鸿卢卿到太常

    卿,每一个官员的大门全都紧闭,挂着一块木牌。

    谢客。

    京城果然有事!瑞思心想着:但是,什么事?不只众官员闭门不出,路上连

    行人也无!想问都无从问起!这真是大唐京城长安吗?怎么让人觉得阴气森森,

    活像鬼都?

    不久,白重跟上来了,他见了紧闭的朱雀大门,只是皱眉。

    除了皱眉,他想不出更好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疑惑与震愕。

    「老婆,怎办?」宇文离再次出声问道。

    瑞思不答,只是双手抱胸。她在沈思。

    夜闯禁宫吗?不是不行,但看这情况,连大白天的,朱雀大门外都如此警卫

    森严,夜里自然巡得更紧了!她已不再是回纥的公主,身上的那一块令牌只怕也

    无能为力,若是表明身份,说不定为了与回纥求好,李豫还会下令捉拿!如此一

    来,硬的不行、软的也不行,暗的不行、明的更不行!瑞思智穷了。

    正思索间,白重忽然转首向西,道:「有脚步声……」

    这里是大唐京城,何时没有脚步声了?但此时路旷巷空,除了西市有些外来

    商旅以外,不见一个长安人出门,况且西市远在百丈之外,任何声响决计无法传

    到朱雀大门来。在这种情况下,脚步声便显得难能可贵了。

    瑞思十分清楚白重的能力在哪,他能听得到脚步声,声音来源最多只在十

    丈远近,朱雀大门方圆十丈之内,皆是高官居所,可见白重听见的脚步声,便

    非高官、必是贵仆,总之应当了解京城近日究竟发生何事,无论如何都有一探的

    价值。瑞思不假思索,道:「跟去看看!」

    说动便动,叁人不花任何工夫便在含光门街上找着了一个身着大红官服、体

    态臃肿的官员,他身旁跟着一个小厮,小厮挑一扁担,挂着两篮子,篮子装满了

    珠宝珍玩。

    瑞思一眼便看出那官员即是京兆尹黎干,不禁感到奇怪:有赤心这么一个好

    大喜功、贪得无厌的豺狼在长安,黎干居然敢带着两担子价值连城的宝贝在路上

    走?难道他忘了,赤心前几个月才抢过他一匹马,现在是带宝请赤心来抢不成?

    既有怪事,必有内幕,瑞思即道:「我们悄悄跟着就好,看他们作什。」

    两名汉子立即停下脚步。对於瑞思的每一个指令,他们从来不曾怀疑。

    於是一行叁人缓步以不引起注意的距离,在后头跟随着黎干与挑扁担的小厮

    。很快的,黎干在一条小巷子里停下脚步,叩响一间看来毫不起眼屋子的大门。

    大门开了,黎干无言地从篮中取出一样宝贝,那是一支玉马,交给了屋子的

    主人。

    主人接过玉马后,冷哼一声,紧接着便将玉马重摔於地!而后砰然一声,重

    重关上了大门。

    叁人都看傻了 ̄黎干好歹也是个四品大官,屋主则再怎么看都是个寻常百姓

    ,而且还是不富有的那一种,现在这大官送上重礼,他不收也罢,居然还当着四

    品大官的面前将它摔碎了?摔完之后,还毫不留面子的砰声关门,这是怎么回事

    ?黎干就算无权杀人,抓人入狱总是可以的,此人居然丝毫不怕?怪哉!

    但黎干毫无愠色,只是叹了口气,而后再次发步。

    他身后的小厮则望着地上粉碎的玉块,摇头连声叹道:「可惜!可惜!」然

    后又继续跟着黎干走。

    过了两条巷子,黎干又停下脚步叩门,一样是一间极为寻常的平房。屋主开

    门后,黎干又从篮中挑了一样宝贝递去,这次是个酒爵,锈迹斑斑,是个古董。

    屋主接过了,叹道:「不是你的错。」

    黎干也是一叹,可是无言。官民相对无言,不一会儿黎干便告辞了。

    接下来,黎干连访数宅,都是民宅,而且都是看来颇穷的民宅,一一奉上一

    件宝物,有的人接受了、有的人拒绝了、也有的人当场将它摔烂、更有些吐了口

    唾在黎干的衣摆上。不论对方如何应对,黎干总是默默的承受了。

    在长安城内晃了半圈,派掉了一整篮的宝贝,黎干与小厮绕过西市、走向延

    平门,出了长安城。

    在城郊,他们停在一间木造房子外,这次不必敲门,屋主人就坐在屋旁。

    他坐在屋旁,守着一个墓,很新的墓。

    屋主人鹳骨深陷、双眼无神、黑眼圈已占了半个脸大,一派的形销骨立。一

    句话,已经不像活人!

    黎干走上前去,轻声唤道:「辛先生……」

    辛先生缓缓抬头,瞥了一眼,见是黎干,又复低头望墓。

    「妻辛高氏、女辛含之墓……」白重低声念着,那是木制墓碑上的字。

    宇文离已忍不住了,几个大跨步冲上前去,放声叫道:「这是干什么?长安

    城究竟是怎么了?大唐究竟是怎么了!」

    他已忍了许久,一发腔即有如虎啸山林,令人耳聩生疼!小厮吓着了,原本

    便一重一轻、两头不均的担子从肩上滑落下来,将一篮子的宝物洒了一地。

    黎干久混官场,胆量较足,只是身子一震而已。他回头看了宇文离一眼,并

    不识得,随口便答道:「休要多问。你是路人吧?别多待长安,快去快好。」

    至於辛先生,则是毫无反应。只怕天崩地裂,他也不会再有反应。

    瑞思迎上前来,问道:「为何不可多待长安?」

    「别问!别问!」黎干并未回头,不耐烦地应道:「知道的少、过得就好,

    命也长些。别问,快走就是。」

    瑞思笑道:「若有人执意往死里去呢?」

    「世上哪有这种人!」黎干反射性的回答:「哪有人嫌自己命长的?」

    「有啊……我……我真想一头撞死在墓前……」辛先生幽幽应道,而后乾笑

    两声、笑得毫无生气:「嘿……可惜……我现在的力气,连撞死……一支蚊子,

    都不行……」

    黎干安慰道:「别说这种话,他总会有报应。你要好好活下去,等着看他的

    报应。一物克一物,总有人能克他的!」

    辛先生道:「克他?连……连皇帝都不敢杀他……还有谁能……能克?」

    「当然有!」瑞思朗声道:「秦皇面前,尚有荆轲;姬僚座下,亦见专诸!

    世道虽无刺客,尚有英雄!」

    辛先生没再说话,只是冷笑。这笑容很明白的表示:英雄何在?

    黎干终於回头正眼看着瑞思,也终於看出她和先前出声的壮汉皆非汉人,久

    混官场的眼光更令他知道眼前叁人皆非凡才,於是问道:「阁下是?」

    「瑞思。」

    「宇文离。」

    「……白重。」

    黎干一听,脸色顿改,他听过这叁人的名字!君弃剑主导的摧沙一役,这叁

    个人也有份啊!当下急忙敛容揖道:「原来果然是叁位英雄!」

    瑞思一笑,道:「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黎干自然不再推拖,深深一叹,道:「叁位一定也注意

    到了,眼下的长安人人闭门不出,犹如死城一座。何致如此?那是因为上个月在

    西市,赤心当街行凶杀了数人,这位辛先生怀胎数月的妻子也是受害者之一。当

    时,怀空出面制止他的恶行,更有君弃剑公子、屈戎玉姑娘出手拖住他,本官领

    着大队禁兵赶到,当场将他捉拿送至大理寺发落。但这赤心并非旁人,我们是不

    敢轻易将他定罪的,只得入宫先问皇上的意思。岂料皇上一句也不问,便下旨将

    赤心放了……」

    「放了?」宇文离脸色顿改,道:「当街杀人也没事?」

    「是,杀人无罪,何况其馀?於是,如今的长安城人人自危,不仅鸡鸣狗盗

    之辈肆无忌惮,近几日强盗匪徒也增加不少,除了一些不晓内情的外地商人之外

    ,没人敢开门作生意、甚至没人敢走出家门一步。本官同大理寺卿刘大人一日叁

    请,求皇上严惩赤心,以正风气,皇上只是不准。前几日想是给我们请得烦了,

    这会子连朱雀大门都关上了……其馀众卿见皇上如此,以为国事不可为,一个个

    称病在家,不上朝了。其实他们何必称病不朝?朱雀大门一关,早朝也早就没了

    ……」黎干沈痛的说着,从他的语调中,瑞思看见了。

    看见大唐黯淡的未来。

    连杀人者都可以没事,那不等於召告天下人联合暴动吗?从今以后,作奸犯

    科将成为合法、奸淫掳掠也不会是坏事,法律成为虚设,人人都可以和法律对着

    干!李豫是白痴吗?他要放弃大唐、放弃自己的国家吗?

    瑞思终於了解,君弃剑为何弃战了。连一国之君都不想要自己的国家的时候

    ,下面的人再怎么努力都是枉然!那就像一个缸将自己的底打破个洞,宣告从今

    以后再也不装水,旁人再怎样倒水入缸,它一样会流光,什么都不会剩下。

    那么,再战何益?不如及早逃生吧!

    瑞思被黎干的这段话震住了,许久,她才回头看着宇文离、再转向白重:

    「你们可以再说一次吗?你们的选择是什么?」

    宇文离答不上来、白重也答不上来。

    从她的表情,宇文离与白重都看出来……

    她也失去战意了!

    事有可为、有不可为!

    他们要怎样以区区数人之力,为一个不想再生存下去的国家,挡下四族联合

    入侵?

    戏,唱完了。

    首发

第五十七话 画圆 ̄之叁() 
一早,李泌将怀空等人唤到堂上,并摒退左右 ̄其实李泌家中无有奴仆,有

    的仅是一名看门童子,所谓左右,是他的夫人,当今皇帝李豫逼着他娶的李女

    儿。

    怀空见李泌如此慎重,认为他定是想出了新的抗敌方案,不禁面露期待。

    诸葛涵与怀空比邻而坐,但神色不冷不热。她对李泌的印象极差,若非怀空

    叁托四请求她留下,而她也确实无处可去,她是绝无可能住在李泌家的!

    孰知,这一住就是两个多月!

    众人都就坐了,李泌反倒站起身,道:「你们可听说过?两个月前,江南有

    个人过世了。」

    诸葛涵立即讥道:「你到战场去过没有?见过被劫掠的城池没有?满地都是

    死人!那不是一个两个,是千万个,让你算都算不完!不过是死了个人,值得特

    地一提?哎呀 ̄是了,你躲在江南,这里没战事、死人少,你自然觉得死人很稀

    罕了!嘿,等倭族打来,必能使你大饱眼福!」

    一旁怀空听得大惊失色,他知道诸葛涵讨厌李泌,但也不能如此无礼啊!当

    下一边忙着制止诸葛涵,同时抢言道:「听说了,是信王李璜。」

    李泌听了诸葛涵所言,却也不愠不怒,一来他修养不凡、二来自己心里清楚

    :两个月前,一见到面,自己就肆无忌惮的批评君聆诗的不是。这君聆诗不仅与

    诸葛静是齐名的人物,更是举世皆知灵山一役中协力摆下人八阵以对付阁罗

    凤的好搭档、更是托孤之交!批评君聆诗,等於批评诸葛静。当面批评人家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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