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录-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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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见君弃剑也尽了一杯,笑得更是开心。
「好了,从今以後,我们各不相欠。」君弃剑说道,跟著站起身,作势便要
离去。
屈戎玉见了,忙道:「慢点走!」
君弃剑回头了,拱手一礼,正色道:「屈姑娘还有何指教?」
这是故意同我闹生疏来了!屈戎玉心中狻感不是滋味,但也耐著性子,道:
「你真的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那中庸人?你不是想刻意瞒我罢?」
君弃剑见问,眉头略蹙,道:「此事与屈姑娘并无干系。」
屈戎玉道:「这句话我相信,本来就和我没有干系。不过……你解不出来的
谜,或许我能解得!」
这句话若由他人来说,无疑是刺伤君弃剑此时已极为脆弱的自尊心,但发话
人是屈戎玉,君弃剑已亲眼见识过她的精灵才智,此言倒非妄语。
君弃剑思索片刻,摇头道:「不用麻烦了。」
屈戎玉俏脸峻了,道:「如果那事是十万火急的呢?」
君弃剑道:「我连前次见到那人是什么时候的事都想不起来了,若果十万火
急,也已迟了。」
屈戎玉道:「你怎知就不会差了现下这一时三刻?」
君弃剑道:「即使如此,那不才也只好认了。」
「认了?你认了就作数了?」屈戎玉冷哼一声,道:「如果,这件事关系到
诸葛氏,你还能认了?」
诸葛氏?
君弃剑心头一震,终於正眼看著屈戎玉。
中庸人说,事关重大。
若非是指他的身份、而是诸葛氏之事,对君弃剑来说,确然事关重大!重大
之极矣!
「我原本还有件消息要告诉你……如果你要走,请吧!」屈戎玉转身面桌,
迳自食饭吃菜。
君弃剑犹豫许久,终於又复归座,继续饮酒。
一个用膳;一个喝酒。一个吃光了两碗白饭、三菜一汤;一个喝尽了两斤善
酿,杯底朝天。之间并无支字往来。
屈戎玉吃饱以後,她早知道君弃剑脾气极硬,即使真正事关诸葛氏,也不会
主动出声相询於己,只得先行发话道:「十二年前,诸葛静夫妇在箭村之中遭到
暗杀,此事在十天之内即已传遍天下。」
君弃剑颔首。当时,他正与君聆诗游历天下,由於不敢曝露身份、也不能过
度於人多的地方活动,几乎对於天下大事一无所知 ̄或许君聆诗晓得,但即使晓
得,想来也会刻意隐瞒君弃剑。所以,君弃剑才会迟至两年前与君聆诗分开、独
自至箭村一行後,才知此事。
但不可否认的,天纵英才之逝,的确在江湖道上曾造成一时轰传。
「由於有人亲眼见过,在诸葛静猝逝那晚的当天,曾有个自称某节度使的使
节去拜访过他。不久之後,又有人自称在灵州看到了一个洁白如雪的女子、和一
位小女孩,这两人都非灵州人氏、且一到灵州立即入狱,於是有人判断,派人杀
了诸葛静夫妇的人,极可能就是当年的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
这些事,君弃剑也知道,只是听,并无反应。
「不久之後,仆固怀恩叛变了,联合了吐番、回纥二大国,及吐谷浑、党项
、奴拉三族进攻大唐领土。於是传出了另一种臆测、甚至我爷爷也是这样想的:
仆固怀恩叛变,乃是早有预谋,且因他早已听说过天纵英才的大名,便想将
诸葛静招为幕僚,但诸葛静拒绝了。於是,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理下
,仆固怀恩才会将诸葛静一家四口杀其二人、掳其二人。」
君弃剑微微颔首 ̄若是屈兵专也作如此想法,那便**不离十了。
「但联军进攻至京畿时,仆固怀恩忽然病死了。这时,皇甫望已技压群雄,
在徐乞大力支持之下,成功登上了北武林盟主大位,随即一举带领著北武林群雄
反攻吐番、回纥联军!其中传颂最广的一次作战,即是吐番、回纥二大国因争夺
领导权,导致双方失和,分别将大寨扎於泾阳城的东、西两侧,皇甫望与徐乞则
趁机带领了北武林各帮派好汉夜袭回纥大寨。这一次的行动大为成功,将回纥可
汗药罗葛移地健吓得胆颤心惊,一夜之间连弃了五座大寨,直退了二十里!次日
,朝廷又派出郭子丁前往议和,药罗葛移地健自然是同意了。於是吐番陷入了孤
立无援的境地,只得退军。吐番返师途中,趁机大掠灵州城,回纥在後予以偷袭
,抢去了四千馀名俘虏。」
「其实,当时除了北武林盟之外,南武林也有几个人到了灵州,想趁乱救出
诸葛氏遗孤。其中有鄱阳剑派的掌门昭明、蒲台山苦海无涯四僧、原定帮雷
斯林与寒元……但可惜的是,他们虽然救出了一些被劫走的囚犯,却不识得诸葛
静的幼女、也未找到那位洁白如雪的女子……」
屈戎玉言至此,君弃剑接腔道:「因为那位洁白如雪的女子,还是被吐番掠
去,带回逻些城了!至於诸葛氏孤女,不过一个小小女孩,实无什特徵可言,自
然也不会有人知道,哪个小女孩才是天纵英才的女儿……」
屈戎玉道:「这些事,都是爷爷告诉我的。当时曾参与救援行动的人之中,
昭明、雷斯林、寒元、苦识、海识等人都已过世了,仅剩无识与涯识。」屈戎玉
倒了杯茶,缓缓饮下。
因为,她知道的、能说的、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诸葛氏孤女,诸葛涵。
究竟有没有被带回中原?还是在回纥?在吐番?是死、还是活?
一切,或许都要看她的造化了。
君弃剑听完以後,立即起身,又准备离去。
目标无他,自然是要马上赶到蒲台山去!
找到无识、涯识,至少可以问出,他们当年究竟救出了哪些人?
「站住!」屈戎玉断喝一声,君弃剑只得再次回头。
「给你情报的条件:好好休息一晚,等到明天天亮,再和我一起出发。」屈
戎玉又斟了杯茶,泰然自若。
君弃剑在原地站了半晌,终於还是离房了。
但脚步不急,他是到另一间房准备就寝,而非赶路。
这天晚上,这间客栈里有个小二死在客房外。
仵作验尸後,判定死因是心脉阻塞、血液无法流通、心脏衰竭,导致暴毙。
但令人奇怪的是:此人死时,其下半身居然还有一柱擎天之势……
首发
第卅三话 苦海无涯 ̄之一()
南少林寺,位於泉州北的蒲台山麓(後改称戴云山),世称蒲台少林。
君弃剑在与君聆诗行游四方时,也曾去过泉州,大约在彭蠡东南方六百馀里。君
弃剑选择走水路,顺长江而下直至苏州後、再转行邗沟向南行至杭州。
从湖口到杭州这一段,君弃剑不只一言不发、也不吃不喝,每天晚上著村靠
岸,只任得屈戎玉自寻宿处,他只睡在船上。
一来由於身处水上,他不需要饮食也不会饥饿;二来毕竟他浑身上下连一文
钱也摸不出来,若是须要花费,掏腰包的人必是屈戎玉,君弃剑自然是用尽方法
,不想再欠屈戎玉任何一点人情。
三来……君弃剑不想上岸,不想和太多人接触。
因为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不想再去看那些讥嘲的嘴脸!
但一至杭州,等於水运交通已至终点,接下来即必须弃船换马、或者步行。
无论如何,都要离开水面了。
屈戎玉自然是坚持要乘马。
君弃剑一时犹豫了 ̄他想早点到蒲台,骑马当然是比步行要快,可若一旦决
定以马匹代步,那就得买马了。若要买马,出钱的人自然又是屈戎玉。
「唔……」君弃剑停下脚步,开始深思。
两害相权取其轻啊……
屈戎玉见了,有点好笑、又有点得意,她向四周观望了一圈,发现了一间酒
肆,便道:「买马的钱,不用算人情,别考虑了。不过,你要不要带些酒?我听
说过,杭州的善酿是极品善酿,刚好旁边就有一间酒肆……」
君弃剑闻言,转眼一看那酒肆的招牌,怔了。
若水酒肆!
「话说上善若水,这间酒肆的善酿应该不错。」屈戎玉说著,便向那酒
肆行去。
君弃剑自然记得,这间若水酒肆的善酿是何等醇厚、何等可怕!
自小由君聆诗培养酒量,自十三岁起,若是只饮一般客栈供应的薄酒,君弃
剑便是连喝两大缸,神智依然能够保持清醒;如善酿这等醇酒,少说也可以喝个
十斤不醉。
但……当初君弃剑到若水酒肆中要了三斤善酿,却只勉强饮尽一斤,便即醉
倒!且一醉七日不醒!
若水酒肆的善酿,已经超出了酒的常理了!
君弃剑正想出声阻止屈戎玉入若水酒肆,肆中却先传出一阵喊声:「小鬼!
你不是本地人吧?」
跟著一个童声答道:「我是河内南阳人,跟著母亲来探望舅父的。」
喊声又道:「难怪你不懂了!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这里的善酿不是一般的善
酿!」
童声道:「善酿非善酿?我不信公孙龙那一套!」
听到这话,屈戎玉止步了、君弃剑则行近了几步。接著,肆中又传出了话声
:「就算只是一般的善酿,你这小娃儿也不能喝!」
这句话让君弃剑有点不是滋味 ̄他也是从小就擅饮了。
童声道:「李白八岁知醉,我岂不行?」
纵使前一句让君弃剑不悦,这句又教他讶然了 ̄这娃儿竟拿自己与李白比?
「好!我读书少,不和你争。本店沽酒最少半斤,需一百八十文钱,你有是
没有?」
「呃……我只有一百文……」
「嘿 ̄那你和我吵什么劲儿?」
「……这样吧!我写首诗给这间店当榜儿!只算你八十文!」
「免了!你没看到那儿吗?」
这时,屈戎玉、君弃剑皆已步入酒肆中,正见了酒保正指著悬梁,便也顺指
望去。
梁木上以黑墨写著斗大的四字:上善若水,属名是为贺知章。
酒保洋洋得意地说道:「那是贺左拾遗巡访本县时,喝了本店的善酿後,一时
兴起,在店旁的桧木上写下的。老板便将那桧木伐了,作为悬梁,也将店名改为
若水酒肆!这就是本店的招牌,可不需要你一个小鬼头写什么榜!」
贺知章即是在李白面圣时,评其为天上谪仙人的知名文人,那小童适才
又以李白自比,这会子不禁泄气了,望著悬梁发起了怔。
跟著,酒保见了君弃剑,随即笑道:「哟?原来是君公子!公子这次待要沽
多少?」君弃剑为之一怔、屈戎玉也观察著酒保的表情,很快都肯定了 ̄这酒保
的笑意是真实的、是发自内心的。
屈戎玉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这时肆中并无其他客人、掌柜也不在,酒保便放胆说道:「我在这若水酒
肆工作,虽然酒的确是好酒,但实是醇过了头,能受得了这酒後劲发作的人实
是少之又少!我见过很多自称酒豪的客人闻名而来,但喝过一次之後,就再也不
敢来了!偶尔来了几个真正著名的酒鬼酒仙,顶多也只能喝半斤罢了。去年君公
子光顾,一开口就要了三斤,其实当时我是很想笑的。但君公子虽未能尽饮三斤
,至少也喝光了一斤才醉倒,这等海量,实是小的见所未见了!也由於君公子一
醉七日不醒,大名传遍杭州,小的便牢牢记住了。」他说话之间,一直面带笑容
,之中表达出来的是对君弃剑能饮该店一斤善酿的尊敬,而无丝毫贬意。
君弃剑不禁对这酒保有点感激,但他身上既无≈镒,自也无法沽酒,便摇头
道:「我分文不明,无能买得起酒了。」
屈戎玉在旁不断计算,暗自嘀咕著:「一斤能醉七天……此处距泉州尚有五
百馀里,若一日行百里……嗯……」跟著露出笑容,向酒保道:「我要三斤,装
在酒葫芦里。」
酒保应了声是,即沽酒去了。
一旁那小童还未离去,他扯了扯君弃剑的衣袖,道:「你平常能喝多少?」
君弃剑不假思索,即道:「一般的善酿,大概十斤吧。」
小童道:「听你们刚刚说的,这店子的善酿,一斤能让你醉七天?」
君弃剑颔首了,小童喃喃说道:「那……我应该好歹可以喝半斤吧……」
听了这话,君弃剑不禁怔了。
此时,酒保也沽好了酒,提著个酒葫芦递给了君弃剑,道:「价钱照旧。」
「三斤折合一两,是吧。」屈戎玉早已看到了价表,当即摸了块碎怠交付酒
保。由於酒保对君弃剑的态度和善,她也微笑以对。
君弃剑晃了晃酒葫芦,道:「不太对……这重量不仅三斤。」
酒保道:「小的自作主张,多送了半斤,让姑娘也有机会尝尝。」
屈戎玉一听,连连摇头道:「不!不了!这酒我怕喝不起!」在湖口镇她要
了两斤善酿,君弃剑尽饮而面不改色、恍若无事,她自己不过一口子的竹林杯便
已面泛霞红,酒量相差之大,她可是心知肚明。这若水酒肆之善酿,一斤能将君
弃剑醉倒七日,那她岂不是沾唇即倒?真的是喝不得。
酒保道:「那也没关系,就当小的奉送君公子吧。」
君弃剑道了谢,即与屈戎玉行出酒肆。
才离开酒肆走没几步,忽闻酒保在肆中又嚷道:「小鬼!你怎么还没走?」
小童应道:「半斤酒,你可以说送就送!打个折算我一百两便不行么?」
酒保道:「君公子仍酒中之圣,他肯喝本店善酿,是本店的荣幸,你又算哪
根葱来?」
小童道:「不如这样!咱们来打个赌,如果我喝了半斤你们的善酿而没醉倒
,便算我免费、再送我半斤如何?」
「去去去!你当我傻子?谁和你打这个有赔没赢的赌!」酒保骂著,一把便
将小童撵出了酒肆。
屈戎玉见了,便道:「诗人敬诗仙、武者神武圣、兵家师孙子、酒客尊酒豪
……这道理真也不假。」
君弃剑迳行到那小童身边,解下了水囊将水倒去後,将酒葫芦里的酒沽了半
斤入囊,道:「这些酒给你吧。」
小童原本气呼呼的朝著酒肆大骂,见了装酒的水囊,随即笑颜逐开,连道:
「谢谢!谢谢!」
君弃剑蹲下身子,道:「你真的这么喜欢喝酒?」
小童肃然正色吟道:「酌酒有三觞,影月各满盅;一饮忘天下,再尽泯愁容
。酒贱吾为客,天黑月作东;有影相随伴,但求杯不空!」跟著一笑,道:「饮
酒乃一时盛事,劣酒资喂酒虫,难得来杭州一趟,既见好酒,怎能放过?」
君弃剑微笑 ̄小童所吟之诗,其实乃是君聆诗十四年前夜泛洞庭时所作的。
这小童信口吟来,似乎只知其诗、不知君聆诗其人,果然是个酒虫。
小童道:「快中午了。谢谢大哥哥送我酒,到我舅父家吃顿便饭好吗?」
屈戎玉靠到近处,道:「只请大哥哥吃饭么?大姐姐有没有份?」
小童笑道:「酒资是大姐姐出的,也算是大姐姐送我的酒,自然有份!」说
完,一跳一跳地领先跑了。
君弃剑眉头微皱,道:「我并不饿……」他只希望早些赶到蒲台而已。
屈戎玉一把拉著君弃剑跟在小童後面,道:「你觉得云梦剑派很有钱么?」
君弃剑不假思索,即道:「狻穷。」
由於在回梦堂待过一月,所食者除白饭之外、仅有自栽的蔬果与堂下弟子捕
钓的鱼、虾等水货,所有书简也都十分破旧,派中贫穷是显而易见的。
屈戎玉道:「回梦堂穷到翻掉,聚云堂靠著栽茶,也仅能勉强维持而已。既
然回梦、聚云二堂都这么穷,你当我很有钱么?更何况,接下来我们要换马走陆
路了,你哪来的水气滋补裹腹?还是吃饭实在!」
君弃剑听了,即知能吃一顿免钱饭,就算是一顿了。对於小童的邀请,自无
拒却之理。
小童领著二人来到舅父家门,原来只是一户农家。
君弃剑很自然的在门口止步了,屈戎玉却大剌剌地跟了进去。
君弃剑眉头微皱 ̄她难道不知道,未经通报、自行进入他人家中,是十分不
礼貌的行为吗?
但再转念一想 ̄屈戎玉出身於兵家、所学皆是兵家,兵家之中,何来礼
之一物?
不久,一位中年妇人牵著小童迎出屋外,道:「恩公,快请进!」
君弃剑不禁一怔 ̄什么恩公?恩公在哪?
向四周观望一圈,近处并无他人,君弃剑即以指自比,道:「我吗?」
妇人满脸笑容、小童则将君弃剑拉进了屋内。
一进屋中,即见一个中年人里里外外的跑著,那中年人见到君弃剑,十分隆
重的颔首致礼,跟著又继续开跑,不一会儿便端了满桌的菜肴,虽无什么山珍海
味,但也十分丰盛。
君弃剑大感不解 ̄仅是送了半斤酒罢了,有必要这样欢迎吗?
那中年人忙完以後,即与妇人、小童一同朝君弃剑下拜,吓得君弃剑连退数
步,叫道:「别拜!别拜!会折寿的!」
一对中年男女与小童毫不搭理,足磕了三个响头,後又转拜屈戎玉。
屈戎玉倒是昂然受之。
三人行礼已毕,中年人才道:「恩公请坐。」小童与中年妇人也分别拉著君
弃剑、屈戎玉坐下了。
君弃剑这才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