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言誓约的书架-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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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际,已是一年以后。
库伦沙城迎来了三年来的第一场雨。
细雨绵绵,如烟似雾,洒在那灼热的沙地上,顿时腾起一片蒙蒙的蒸气,如梦似幻。
对于库伦沙城的居民来说,眼前的雨确实如同梦幻一般他们不敢相信似的揉搓着眼球,好一会儿才欢快地跑出屋檐雨水淋在自己的头上,肩上,似泪水般滑过脸颊。
一场雨,对南荒大漠的居民来说,都是神赐的福音,这代表着平日里只能通过吸收荒漠本就稀薄的水元素来缓慢蓄水的巨大蓄水池,终于有了蓄满的可能,而极度缺水的居民,也很长一段时间不需要为水源发愁。
身穿白袍的老人城门之后,就驻足不前,持杖而立,望着欢呼雀跃的人们露出了亲切而和蔼的笑容。
这老人名唤卢森,是一位来自最高神殿……诸神殿的主祭。
在这个神权至上的时代,主祭的地位甚至比伯爵都要来得尊贵,尤其是他还是来自诸神殿的主祭。
这片大陆上分布着千千万万座神殿,从最低一级到最高九级,而诸神殿正是那唯一超脱于等阶之外的神殿,人类有三大帝国,诸神殿却是远远凌驾于三大帝国的存在。
有一句流传在民间的话最能道出诸神殿的地位,那便是……普天之下莫非神土!
卢森从位于中定神州中心的诸神殿来到这南荒大漠的偏远之地,在地精飞艇坐了整整三十七个时辰,又耗费了四个时辰从附近的御方沙城步行到此,他的心情其实并没有表面上来的那样平静。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雨从他头顶滴下,却未能在他身上留下一点水迹,似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他与这雨幕隔开。
随着天色渐暗,那层屏障上本来极淡的白色光辉也变得明显起来,这让雨幕中的老人显得神圣而高贵。
从城门路过的行人都在卢森身上留下了好奇的视线,但是没有一人因此而留步,他们急着回家拿出各种器皿接取雨水,可没有心思去管这陌生的老人,更何况这老人明显是会使用神术的神侍,还轮不到他们去担忧。
但是卢森可不这样想,他保持着亲切和蔼的笑容站立在城门口,望着无礼的平民陆续从他身边跑过,又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范围内,他的心情不可抑制地越来越坏。
“不知神恩,不懂礼节的粗鄙之徒!”
许久之后,卢森在心底狠狠地啐了一口,保持着不变的笑容迈开了步子。
——他在有人向他跪拜,向他献礼,向他展示属于信徒的热忱,然后带他前往这小小沙城的神殿。
天上的雨不是自然而成,也不是神明恩赐,而是他,卢森亲手施展的高阶神术——“祈雨”!
更何况,他的身上穿着纯白的主祭袍,那是比黑色的神官袍,红色的祭司袍,黄色的大祭司袍都要高贵的主祭袍,他的胸口更是戴着诸神殿的权杖纹章,那被荆棘缠绕的权杖徽记,是每一个人类都必须了解认识的荣耀徽记!
按照他的计划,他为这小小的沙城降下大漠中最缺少的雨水,又以最平和慈祥的笑容面对那些卑微的平民,他们必然会给予他最高的礼节,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打下良好的基础,或许作为他此行目标的年轻人会因为感恩而乖乖地向他献上那份珍贵的技术!
但是事实毫不留情地在他脸上扇了个重重的耳光,他不得不自行去寻找这沙城的神殿……
……
正当卢森郁闷不已的时候,他要寻找的库伦神殿之中,有一位少年正通过一面“水镜”中观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诸神殿的主祭?我们库伦神殿不过是二级神殿,连祭司尚且没有,又怎么可能人人都认得主祭的袍服?而且那些认得出来的人,怕是都在正厅里恭候您的大驾吧?”
少年摇头轻笑道,他的眼中看不到一丝的轻蔑,也没有过多的崇敬,仿佛卢森主祭的所作所为都与他完全不相干似的,刚刚的话也只是随意地自言自语而已。
这少年自然就是罗文了,一年后的他与一年前的他相比,不仅是样貌体型有了明显的变化,就是心态也大不相同,若是换成一年前那个对神明的信仰无比虔诚的他,卢森主祭这样的身份肯定会成为他膜拜的对象,但是一年能够改变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一年前的那件事后,老殿主凯伊以弥补罗文无偿帮助神殿宣扬神学两年为由,替罗文做了“脉络之影”的测试,起先罗文还担忧自己身为魔徒的事实会因为这一测试而暴露,他跪在“库伦神像”面前忐忑不安,神像上那对铜铃大的眼睛似乎能透析他的身体,看穿他修有魔络,身具魔器的事实。
这可不是罗文的心理作用在作祟,每一座神殿的神像都是神殿成立的基石,人类以神像为媒介施展“神游”之术,可让意识三十六层神境的特殊区域,与身居其中的无契神明签下“神之契约”,从此神明使用自己的权能庇佑人类,人类向神明奉纳自己的信仰之力,结下这互惠互利的关系。
就像这“库伦”,便是老殿主凯伊在年轻时通过那“神游”之术在第三层神境与之相遇,并以自己的诚心感动了他,这才换来了库伦沙城数十年的和平安详。
如果需要,结下了“神之契约”的神明能够将自身的投影降临于神像之上神像成为他们在这人世间的一具分身。
除此之外,神像还是一位神侍修炼强大的根本,神侍修炼四大境界:脉络境、术法境、引魂境、转生境。
其中脉络境的修炼需要在神像面前祈祷“人脉”沾染上神性,成为“神脉”,才能接下来进行下一步的修行,这一步通常被称为“神启”。
而术法境的修炼更是需要在神明的辅助下才能领悟神印,习得本命神术,本命神术与普通神术大不相同,真要说的话,本命神术才算是真正的“神术”,也就是神明使用的术法!
至于后面的引魂境与转生境,虽然超脱于神像,却离不开神像,因为修到了引魂境的神侍,他本身就是一尊神像,而完成转生境的神侍,则已经能与神像签订神之契约!
因此,“脉络之影”的测试必须在神像面前进行。
罗文跪在神像面前,只感觉如芒在背,似有千万支利箭在背后指着他他无法冷静下来,更不用说像曾经那样虔诚祈祷了。
溢出的汗水****了他的衣袍,神性的光辉让他自惭形愧,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老殿主就站在他的侧前方,却误以为这是他兴奋激动的表现,反而有些欣慰地笑了。
柔和的白光从神像身上泛起,在老殿主的神力牵引下,如春雨般洒在罗文身上,这便是侦测“脉络之影”的透析神术了,那些白光中蕴含着丝丝信仰之力,平日里都是储存在神像之中,大部分会被神明通过神之契约吸纳接收,少部分则留下用以维持神明权能的显现。
白光落在罗文的身上,出乎意料之外的,他没有感觉到不适,反而浑身像是被洗涤了一般清爽,那些白光融入他的体内,流经他的脉络之影,与魔力相交之时也未曾发生的碰撞排斥,罗文心中的不安消去了大半。
透析神术以神力为引,神像为辅,其实使用却是纯粹的信仰之力,信仰之力来源于人类的精神信念,那些白光中并未沾染神性,自然不会与魔力产生排斥。
最后测试安然结束,罗文终于明白神明并不会时时刻刻人间,更何况库伦从来就是嗜睡的神明,相传它一年中至少有十一个月趴伏在山峰之巅沉眠。
安下心来后,罗文从老殿主那里获知了自己的脉络上限,却是不免有些失望,“脉络之影”天生而成,是否拥有,又拥有几条脉络,这些决定天资禀赋的因素极难改变,几乎钉死了人的一生所能达到的成就。
罗文有三百一十二条脉络虚影,这个数据不上不下,勉强属于中等资质,在库伦沙城这个偏远之地已经算是极为少见了,但是这样的资质如何能够成为强者?
罗文不知道莉莉安娜所说的强者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他虽然对神学钻研极深,却从未走出过库伦沙城十里之外,个人的见识实在有限。
但是既然能够被称为强者,至少也是上等资质才能达到的成就,这是仅仅从字面上就能理解的事实。
罗文拨了拨表盘,面前的“水镜”波澜涌动,消失在镜面中的卢森再次出现,却是了一个场景。
这“水镜银盘”之术并非是神术,以罗文魔徒的身份他也不可能掌握神术,当然这也不是魔徒使用的魔法,先不说他无从学习魔法,就算魔法典籍摆在眼前,他也不想去学,亦不愿去学。
“水镜银盘”之术是以烙银制造的银盘为媒介施展的炼金术,用藏在库伦沙城各个角落的银盘收集信息,然后传递到水镜中形成图像,算是一种最常用的炼金术,也是较少的能够流传开的炼金术,经常被用来维持各种大城的治安。
不过在这个神权至高的时代,与神学在某种意义上相驳的炼金术,自然而然地受到了漠视、限制、甚至厌恶,要不是一部分炼金术已经与日常生活紧密结合在一起,说不准炼金术师就会被各方神殿视为异端送上火刑架。
在绝大多数人的口中,炼金术师常被称为“戏子”,炼金术也多叫做“戏法”,由此可见炼金术师的地位有多尴尬。
罗文开始学习炼金术也是出于诸般巧合,只是没想到仅仅学习了一年,他的成就已经斐然。
“差不多该去准备一下了,从诸神殿而来的主祭,或许我能从他的身上找到净化魔性的方法……”
低声自语道,正准备离开实验室的罗文忽然双手捂住右眼,身体痉挛着蹲下。
他的右眼又开始发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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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炼金术()
罗文紧咬牙关,面部的肌肉因为痛苦而扭曲,在那从指间溢出的丝丝红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狰狞。
一年前,他的右臂曾经被安德尔扯断,双臂更是差点被安娜的魔炎烧成焦炭,但那些创伤不知为何轻松痊愈,反倒是他的右眼却莫名其妙地留下了后遗症。
每隔一段时间,不定点,不定时的出现剧烈的疼痛,只有在他精神特别集中的时候,右眼的疼痛才不会突然冒出,因此他常常强迫自己将精神集中在研究上,方能享受到那短暂的安宁,也是这种强迫与专注,令得他学习炼金术的速度变得匪夷所思。
因为怀疑这疼痛与自己魔徒的身份有关,罗文甚至不敢向老殿主吐露半个字,害怕一心为他着想的老殿主会因此而忧心、失望。
疼痛出现的规律无迹可寻,因此罗文只能尽量地避免与人接触,也逐渐养成了他如今这有些淡漠的性格,直到最近,右眼的状况才出现好转的迹象,在此之前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发作了。
“果然是不能松懈啊,只是半个月没有发作,就已经不能习惯这疼痛了……”
三分钟后,罗文从原地缓缓站起,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疼痛逝去后的轻松,有的只是莫名的阴郁,汗水从他身上滴落,在实验室的地板上积起了一汪小小的水洼。
艰难地走出实验室,罗文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教士袍,他的面色才总算恢复了正常。
神殿之中有三大主职业,分别是精通神学、传道解惑、散播信仰的教士;掌管内务、交际通达、行商理财的执士;严明守纪,公正不阿,惩恶扬善的圣骑士。
无论是神官、祭司、大祭司、主祭、大主祭,都是以这三士职业为基础才能建立的体系。
罗文的志向是成为一名光荣的教士,可惜命运女神从来没有眷顾过他,通过了“脉络之影”测试的他又因为已经修成了魔络而无法完成“神启”,从而无法成为神侍,也就更不可能成为教士。
能够沾染神性,修成神脉,成为神侍,这一直被认为是信仰虔诚的证明,三士职业中的教士和执士,都明文规定必须是神侍才能担当。
罗文的教士袍上没有库伦神殿的纹章,就是代表着他还不是一名的教士。
穿戴整齐后,罗文在自己的身上洒下了一些晶莹的粉末,尤其是孕有魔器的右手,更是重点照顾对象,粉末接触到袍服、肌肤,很快就消失不见,一股淡淡的幽香随之飘荡而出,罗文深深地吸了口那香气,双眼中闪过一瞬间的忧愁。
那些粉末是由梦桑花研磨而成,普通人只知道梦桑花花香清淡,却千里飘香,并且在它的附近常常存在着荒漠中极为珍贵的水源,于是梦桑花成了荒漠旅人寻找水源的指向标,甚至有人专门训练了闻香知途的鸟儿。
但是甚少有人知晓,梦桑花还是炼金术中最常用到的中和剂,药剂学中用到的材料属性驳杂不堪,没有中和剂作为融合的桥梁,大多的药剂都无法成形。
罗文却是在此之上挖掘出了梦桑花的另一个用途,那便是遮盖他身上的魔性气息!
库伦神殿的神侍实力低微,以他们的能力还看不透罗文刻意隐藏的魔气,但是这次前来的可是来自诸神殿的主祭大人,罗文不能将赌注押在自己无谓的自信上,只有洒上梦桑花的粉末后,他才能保证自己的秘密不被窥破!
等罗文到达正厅时,卢森已经被老殿主迎入正厅,正厅中还有库伦神殿的三大神官:教士长布鲁斯,执士长尤金,圣骑士长法克。
直到卢森被老殿主热情地请到正中的位置落座,他的脸色才舒缓了一些。
几句介绍,几句寒碜后,卢森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眼睛微眯,忽然说道:“今天的雨……不错啊!”
正在与他交谈的老殿主顿时被这话呛到了,从来只听过有人说今天的天气不错,今日这最高神殿来的主祭为何会说“雨”不错?
难道这句话中暗藏着什么玄机?
老殿主瞅了瞅外头那越下越大的雨,来不及思索就连忙回应道:“今天的雨,确实不错。大漠中这样的雨实在少见,主祭大人的到来真是及时啊!”
他这是把卢森比作了及时雨,恭维之意溢于言表。
紧接着,教士长布鲁斯也附和道:“我库伦沙城已经有三年未见雨水,如果这雨再不下的话,我们就只能去御方沙城重金聘请那擅长水元素神术的神侍来蓄水了。”
卢森轻抚白须,自得地笑道:“哪里哪里,这都是神明恩赐!”
见主祭大人高兴起来,执士长尤金伸手在胸前比了个十字,说道:“库伦庇佑!”
卢森刚刚展开的笑容顿时跨了下来,这雨是他施展的神术所引,又跟神明库伦有什么干系?他刚刚说神明恩赐只是自己的一时谦虚之词,可没打算将自己的功绩归于神明!
卢森眉目一瞪,尤金顿时吓了一跳,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招惹了这位主祭大人,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百般苦思中不得其解。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也是找不到原因,他们得知诸神殿的主祭会来库伦办事后,一大早就推掉了公务在这正厅内,言行举止间也都充满了恭敬,应该没有怠慢到他才对?!
可是为何这位主祭大人从来时起就面色不善,如今更是莫名愤怒呢?
屋外雨声沙沙,屋内寂静如林,忽然有人声从外传来,打破了这尴尬的静默。
“这雨也不知是哪位大人所祈,高阶神术“祈雨”之术我却是只在典籍中偶然见过名字,施展这神术的一定是位品德高尚、值得尊敬的神使!”
正厅门外,从屋檐下走来的罗文伸出手接住一些落下的雨滴,望着美丽的雨帘大声赞道。
他的赞叹确实有些刻意了,但是正因此而郁闷的卢森哪里想得那么多,顿时对这位黑发黑眸的少年好感大增。
卢森今年六十有三,论身份虽然是一位主祭,但他的资质其实并不算好,苦修多年也不过达到术法镜巅峰,迟迟无法突破到引魂境成为那高高在上的神使,就是这“祈雨”神术也是借助他那根高级神杖才能成功施展。
若是罗文当着他的面叫他神使,他多半会认为这是嘲讽之意居多,然而像现在这般“无意间”提到他是神使,那心里感觉就大不一样了。在无形间,罗文着实拍了一记恰到好处的马屁。
其实罗文哪知道这来自诸神殿,能施展“祈雨”神术的主祭居然尚不是神使,要知道神侍若能突破到引魂境,就可以获得“神使”的称,介时收编侍从,聚集自己的武装团体,其地位并不会逊色于一方殿主,甚至在不少民众的心中,神使便是那神明的使者……
库伦沙城本就位于神殿势力相对薄弱的南荒,而且还是南荒偏远地带的一介小城,在中州中定神州三大帝国的眼里就是一个稍微富饶的偏僻村庄。
卢森在这里施展“祈雨”神术,没有亲眼见到他施术过程的人们哪里分得清人工雨和自然雨的区别?
就是罗文,也是因为从“水镜”中看到了卢森的施术过程才明白过来,当下便认为他是一位神使大人。
卢森向老殿主问道:“那边的小儿,可是你神殿的教士?为何身穿教士袍却不戴纹章?”
老殿主面露笑容,神色间隐隐透出自豪来,道:“他暂时还不是教士,所以才没有佩戴纹章,不过他精通神学,信仰虔诚,为人又聪慧善良,若是能够成为神侍,神殿未来的殿主之位也就有着落了。”
卢森微微眯眼,上下打量了下罗文,之后有些遗憾地收回视线,然后说道:“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为的是什么,想必你已经知道,为何那年轻的炼金术师还没有来见我?”
老殿主抬手指向罗文,笑道:“主祭大人,他已经来了。”
卢森眉间一耸,又有些不高兴了,他转头对老殿主说道:“我虽然知道那位炼金术师颇为年轻,但怎么也该有二三十岁了吧,你指的人分明就是个小儿,切勿随便找个人来诓我!”
便在这时,罗文已经走进了大厅,略微弯腰行礼之后,他轻声说道:“主祭大人,如果你是来找炼金术师的话,这库伦沙城中只有我一人会些戏法!”
卢森愕然回首,看到的是依旧是那神色淡然、不卑不吭的少年,就是在那炼金术还未没落的年代,也从未听说哪怕有一位炼金术师在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