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纪-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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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拿我寻开心么,”王阳明满脸不信,就是二十四脉只通了三四脉的笨蛋,一两年的时间内也可以突破一品了,大师兄惊才绝艳,怎么可能用十年那么久!
苏沐也道:“我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不敢相信,以为是谣言,就跑去向大师兄亲自求证,他告诉我是真的。”
王阳明纳闷道:“这怎么可能。”
“你别着急,听我说。后来我听广陵子师父说,大师兄十岁拜在他门下,是全院第一个入门弟子。广陵子师父本来对他寄予厚望,可是大师兄入门以后,每天最喜欢去藏书阁中看书,几年下来,藏书阁的书几乎被他看遍了。
他看书很杂,天文星象医术占卜琴棋书画什么都看,当然也看武学的书,但是就这样,大师兄从入门开始修行,直到十年了,他都还没有迈入一品的大关。广陵子师父非常不解,他自信自己看人极准,大师兄肯定天赋过人,但是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大师兄连一品的关口都迟迟迈不进去。广陵子师父去找院长求教,院长只说了八个字:
厚积薄发,水到渠成。”
王阳明心中一动,散宜生教自己修行的时候就珍而重之地说过这八个字,原来这八个字本来是散宜生对朝闻道的评语。
“后来有一天,大师兄将藏书阁里的书都看遍了,那年他二十岁,然后他跑去跟广陵子师父说,他终于想明白修行的道理了。广陵子师父以为自己这个徒弟看书看傻了,不知如何是好,大师兄也不多说,辞别了师父去了后山。
第二天,后山一阵猛烈的元气波动,广陵子师父去查看,发现大师兄微笑着从后山走回来,已经迈入了一品的关口。再后来,整个修行界都不敢相信的事情发生了”
王阳明知道故事到了关键的地方,不由得竖起耳朵,继续听下去。苏沐感慨万分地说道:“迈入一品之后,大师兄就一发不可收拾,一年后迈入了二品,半年后晋级三品,过三个月晋级四品,过一个半月晋级五品,再过二十天晋级六品,接着过十天晋级七品,又过五天晋级八品,而从八品到最终迈入九品大关,他只用了一个晚上。”
王阳明听得瞠目结舌,丝毫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存在的事情。要知道一个人修习武道,往往是前易后难,一个人练到五品,可能需要十年的时间,但是五品往后每提升一个品次,都需要付出加倍的努力和时间,有的人穷其一生,也无法完成从八品到九品的转变,而大师兄居然是越修炼越快,这简直就是违反常识啊!
“大师兄完成了晋级九品的转变,也就意味着他在武道修行的道路上已经走出了很远很远,如今他已经在九品的关口上徘徊多年,不知道何时就会突破九品,成为举世瞩目的高手。”
王阳明奇道:“九品之上还有品次?”
苏沐点头:“九品之上已经不能用品次划分。”
原来这世间的武学层次,九品以上的高手已经世所罕见,国子监云集天下高手,院中也不过五六个突破九品的高手。像广陵子那样突破了九品上限却行而未远的,就被称作宗师,而像散宜生那样已经不知道在九品之上走出多远的人,就被称为大宗师。
王阳明想了想,说道:“但是人类总是要向前进步的,今之胜昔,必如昔之胜古,人类迈入九品以上的强者会越来越多,到时世间肯定会对九品以上的境界再进行细分。”
苏沐摇摇头,并不同意他的观点:“不知道为什么,一些传说中的绝世高手总是生活在远古时代,仿佛那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像斗酒僧、鸠摩智、乾达婆、紧那罗,都是传说中的不世高手,哪怕是魔教的大魔头长孙无忌,也已经是千余年前的人物,人类在进步,但是人类的武道修为却一直在退步。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王阳明反驳道:“可是师父亲口跟我说过,他已经超越了长孙无忌。”
苏沐眼睛一亮,说道:“院长亲口说的,那必定是真的,想不到散院长已经到达了如此境界。只是院长已经是这片大陆几十年来的异数,像他这样的高手,毕竟只是个例,总体来看,高手整体水平在下降,这是不争的事实。”
王阳明顿了顿,有些好奇问苏沐道:“那你现在又是几品呢?”
武功品级这种事情,倒没什么好瞒的,苏沐笑道:“我比大师兄的资质差得远,修炼到现在,也不过是五品多一点。”
王阳明暗暗留心,自己全力以赴,能有五品的攻击力,那么只要时机得当,没准自己可以和苏沐硬拼一次而不落下风。这么一想,不由略有得意。
可是苏沐与自己年龄相仿,她的内力是实实在在的五品境界,可不像自己这样,只能出手一次,接着就无以为继。自己离苏沐都还差得远,更何况是大师兄那样的高手。想到这里,又不由得暗暗叹一口气。
见他情绪似乎有些低落,苏沐继续往戳冷刀子:“这下你总该相信,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超越大师兄了吧?”
王阳明喉头动了一动,眉梢也跟着皱起来,他沉默不语,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过了好一会儿,才了然般回视过去,声音轻快、笑容坦荡:“总要尽力不是吗?”
的确,大师兄惊采绝艳,他从一品到九品的修炼过程,是不可复制的传奇,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如他这般。
但他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将来或许有一天,有那么一点极小的可能,自己会在武道实力上超越大师兄,超越散宜生,甚至超越那一大帮传说中的人物,成为这片星空下的最强者。
生来卑贱,低如尘埃,那是他的上辈子,短短的十五年人生,也是他的执念。
而人生,说到底不过是生死早已限定的戏。
活着如此艰难,死去却那般容易。活着的时候不找借口、努力变强,这便是王阳明唯一能做的,是他隐蔽的、渺小的、站在底线上了的担当。
第三十一章 扶风摆柳()
又是一阵阴风吹过,掀起苏沐的秀发,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肩膀,觉得有些冷,王阳明九阳神功护体,于寒冷早已无所畏惧,看到苏沐的样子,莫名有些心疼,赶忙拉她起来道:“进去吧,这里凉。”
苏沐顺从地跟着他走近山洞,忽然毫无征兆地开口道:“苏家并没有快速凝练真气的秘诀。”
王阳明楞了一下:“突然说这个干吗。”
苏沐看着他明亮的眼睛,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向他隐瞒这个家族看得珍而重之的秘密,遂诚心诚意道:“我知道你非常想修行,非常想精进得更快,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着急,但是我确实很想帮你,只是苏家,确实没有那种法门。这不过是江湖上一个可笑的谣言。”
王阳明点点头道:“我相信你。”
苏沐有些意外王阳明就这么轻易相信了自己,她反而更想把真相解释给他听,但还未开口,便被王阳明抬手打断,只听他道:“我的内心深处,其实十分想和你做朋友,真正的朋友,所以我不想强迫你说出可能是苏家机密的事情,那样就违背了做朋友的道理。”
苏沐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看着他浅笑的眸子,心头有些微微的慌乱,似乎今天自己才刚刚和他认识一般,似乎印象中的那个他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看着苏沐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王阳明斜倚在石桌上,发出低沉愉悦的笑声:“我想变得更强,越快越好,但我不能利用朋友达到我的目的。”突然又嬉皮笑脸道:“是不是觉得其实我才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呢?是不是颠覆了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呢?”
这番调笑惹来苏沐狠狠一瞪,笑声立刻变得更大了些。
“你在我心里啊——”苏沐目光流转,笑吟吟地揶揄道:“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个无赖。”
王阳明浑不在意,说道:“那我就当一个至尊无赖好了。”
他看天色已近下午,自己还要赶回院中演武场去修炼降龙十八掌,当下向苏沐告别,苏沐担心他血气亏损,气力不足,不允他单独下山。
王阳明不想在她面前示弱,本想拒绝。但是他稍一用力,觉得手脚还是有些颤抖,这思过崖上下万分陡峭,容不得一点疏忽,为了安全,只好答应由苏沐送自己下山。
二人走到山洞外悬崖边缘,苏沐轻轻托住他的腋下,说一声“走了!”,接着提气一纵,带着王阳明便跳下了悬崖。
王阳明自己昨天刚跳过一次崖,知道苏沐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当然不怎么担心,他只是好奇苏沐的轻功是怎样的路数。
只见苏沐一口真气含于胸中,凝而不散,身体就如同极轻的羽毛一般飘浮在空中,居然不往下落,连带着王阳明的身体也被凝滞在空中,似乎时空在这一刻停止了一般。苏沐轻轻地呼出了一点气息,两人就缓缓地下降一点,二人在空中飘飘荡荡,偶有飞鸟嗖地一声经过二人身边,鸟已飞远,二人才降落了几寸,好不神奇。直到苏沐完全呼出了那口真气,两个人已经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山脚。
王阳明对她的轻功大为赞叹,说道:“你这法子真有点门道,这是什么轻功?”
苏沐答道:“这是我家传的轻功,叫做扶风摆柳。”
王阳明想着刚刚二人在空中飘飘荡荡的样子,扶风摆柳这个名字起的当真贴切,转念一想自己内功修习的是九阳神功,外功修习降龙十八掌,但是轻功却还没有想好该练哪一种,虽然说未来有天下第一轻功乘风蹈海随时等着自己去学,可是那也要等着自己的武功到达极高境界才行。
在这之前难道自己就凭着作用力和反作用力闯荡江湖吗?不妥不妥,看来这修习轻功的事情也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有宝山在眼前,如何能轻易空手而回?王阳明借着二人关系有些转圜,厚着脸皮问苏沐道:“扶风摆柳这轻功真牛,十二师姐你能教教我吗?”
苏沐秀眉一蹙,沉吟道:“轻功为体用,内功为根本,我这扶风摆柳必须以家传内功心法作为根基,但是我家中严令,内功是绝密,不能外传”
王阳明不待她说完,已经截断了她的话头:“当我没说过。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苏沐心中有些歉疚,本想再说什么,但是见王阳明丝毫不以为意,也就不再说话,免得更显刻意。
二人在山脚告别,王阳明看她提气一纵,飘飘摇摇地升上丈许,双足在悬崖上轻轻一点,借机深吸一口气,又升上去丈许,如此反复攀上,浑不费力。他心中好不羡慕,悠然神往地看着苏沐上升的翩翩身影,直到看不见了,才一步三摇地往前院走去。
前院十分安静,此时正是下午课时间,学生都在课堂上,院中并无几个闲人。王阳明气血不足,有些疲累,也就一路看花看草,慢慢溜达。
正走着,迎面一个高大男子与他擦肩而过,却忽地叫住他。
王阳明回头去看,认得是昨晚见过的决明子教习,决明子见他气息短促,问道:“十三,你怎么回事?”
说着又细观他面色道:“昨晚你失血不少,如今血气有亏、面色少华,不过年轻人血气旺盛,很快就能恢复。如有不适,可多吃点猪肝补血。”
王阳明暗想所谓职业病大概就是如此了,这决明子教习见人都会习惯性地去观察气色,果然很有职业医生的操守。
王阳明躬身谢过,顺口问道:“老师这是哪里去?”
“我要去瞧瞧碧落那个小姑娘,看她恢复得如何了。”
王阳明想起昨晚碧落惨兮兮的模样,不由得一声叹息。他自己两世为人,从来没有感受过父母之爱,如今见碧落陡然之间丧失双亲,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惺惺相惜之意。
决明子看他神情,笑着招呼:“同去吧。万一小姑娘仍旧血气衰弱,还要你的血来救命才行。”
王阳明啊地一声后跳一步,连连摆手:“我就那么点血,再献就要没了!多乎哉,不多也!”
决明子哪里理他,一把拖住他就往碧落住处去了。二人以为碧落尚在昏睡,轻轻推开房门,却见沈青黛正在房中与碧落说话,沈青黛坐在床边,碧落斜倚着床背,看着气色好了一些,然而脸上泪痕斑斑,两个眼睛肿的桃儿一般,也不知道是哭了多久。
王阳明一奇:“九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沈青黛起身恭敬地对决明子行礼,决明子微微颔首。
她这才转头解释道:“我从后山过来,本想去上课,想起碧落还在这里,就过来看看她。课堂那边我委托王盼盼帮我做笔记,胖胖应该不会让我失望的。”
王阳明嘿嘿一笑。
当然不会让你失望,这小子现在肯定是前所未有地认真听课做笔记,生怕漏过一个字呢。
第三十二章 同病相怜()
说话时,决明子已走到床前坐下,问碧落道:“你感觉如何?”
碧落哑声道:“觉得好些了。多谢先生救命之恩。”说着就要在床上翻身拜倒,决明子忙止住她:“不需如此多礼,治病救人原是我的职责所在。如果说感谢,”他一手指着王阳明:“这小子舍身献血,你不如谢他。”
沈青黛与碧落聊天的时候,已经将昨晚王阳明给碧落献血的事情都跟她说了,碧落心知自己这一条小命能够保住,多亏了王阳明的血液。她寄人篱下,不敢有丝毫怠慢,忙要对王阳明行礼,王阳明哪里肯受她一拜,上前一把扶住,道:“快别如此,我也是个孤儿,咱们相互扶持,本是应当。”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顿时又惹动了碧落的伤心事,引来一阵哽咽,声音嘶哑,听上去分外可怜。
王阳明一拍脑门,自己失血之后脑子也不灵光了,这种话怎么能在碧落面前说。沈青黛责备地撇了他一眼,趁着决明子上前给碧落诊脉之时,拉过王阳明来,悄声道:“已经哭了一天一夜了,你还来说这种话。再哭下去身子肯定要垮了,纵有仙丹灵药,也治不好心病。”
王阳明本就后悔,被她责怪一通,更是一脸惭愧,无地自容。
二人说话时,决明子已诊脉完毕,对三人道:“毒素已经清除,伤口也开始愈合,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身子虚弱,需要好好调养。青黛,你待会跟我回药房,我开个滋补的方子,你把药抓齐了送来给碧落煎服。”
沈青黛赶忙应下,决明子又转头对碧落和声道:“小姑娘,我已与散院长商议妥当,你就在国子监中住下,什么都不用担心,在这里没有人能威胁你的安全。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我知道你伤心父母之死,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好好活下去才是正理。倘若继续伤心郁结,我纵有通天的医术,也无法救你。”
碧落抽泣着点头不语。决明子也不再多说,命沈青黛跟自己回去抓药。王阳明正要跟着二人一起走,沈青黛却阻住他,使了个颜色:“心病还需心药医,小师弟,看你的了。”说罢还重重捏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王阳明只好留下来,有点尴尬地坐在床前,因为不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想了想,貌似只能以自我介绍开头,于是有些尴尬道:“碧落姑娘,那个,你可能还不怎么认识我,我叫王阳明,是散宜生院长的徒弟,在院中弟子里排行十三,他们都叫我十三。”
碧落虽然伤心,毕竟知道王阳明是她救命恩人,忙颔首道:“十三先生。”
王阳明摆手:“先生什么的,都是别人恭维我,我不过一个莽撞少年,你不用这样叫我,你叫我十三就可以了。”
碧落沉寂一刻,言语极认真:“先生对碧落有救命之恩,碧落当然要对先生恭敬。”
王阳明垂头,见碧落露在外面的手腕清瘦细削,呈现出半透明的青白色,仿佛轻轻一拗就能扼断;再看她虽然应对得体,然而双眼红肿,面上的愁苦神色再明显不过,瞧上去楚楚可怜,不免心中一阵怅然。
自己与碧落一样都是孤儿,但自己毕竟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现在又有国子监和散宜生做靠山,而碧落父母新丧,无依无靠,正是人生中最难熬的时候,不由得心头一酸,涌起一股同病相怜之意,暗自决心道:我一定要让你走出这片阴影才行。
决心既定,口才居然也便给起来:“碧落,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好不好?”
碧落只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很低。她本没有什么心情听故事,但见对方既然如此说了,她也不好拒绝。
大约太久没有回忆,王阳明的思绪有些迟缓,眼神也有一些飘忽,好一会儿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难言的酸涩:“有一个少年,在出生之时就成了孤儿,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为什么会不要他。他被一家孤儿收容所收留,好不容易长到七八岁,孤儿所却因为没有钱维持关门了。
他成了飘荡在城市中的游魂,每天在垃圾堆里刨食,吃人家扔掉的残羹冷炙,才不至于饿死。然而就是这样的生活,都无法顺利维持,街上有很多乞丐,抢他的饭,他年纪小,打不过那些人,只好换个地方去找东西吃。”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会,似乎有些说不下去。
碧落慢慢抬眼,长睫颤了一颤,怔怔地看着他。
王阳明闭眼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道:“后来他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就是读书,他特别喜欢读书,又买不起书,更上不起私塾,只好到处蹭书看。为此他挨过不少白眼,但是他不在乎,只要能看书,他就觉得生活还是可以过下去的。
再后来,忽然有一天,他被天下第一高手相中了,收为徒弟,变成了世人口中的国子监十三先生,似乎人生从此再也没有任何艰难险阻了,别人提起他来,都是满腹的艳羡。但是你知道吗?”王阳明停了一瞬,定定地看着碧落,一字一顿道:“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他早早地被幼年的那些苦难所击垮,他就活不到碰到天下第一高手的那一天了。”
碧落初时以为他讲的是听来的故事,待到后来已经隐隐觉得这其实是王阳明的身世,待他说出国子监、天下第一高手的时候,终于确认王阳明就是在讲自己。
醒来这段时间,不知又多少人劝慰过自己,那些话足见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