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纪-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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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强自定了定神,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闭上眼睛回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只记得自己面对着草匪的三角阵型冲锋,吓得动都没法动,在这之后,记忆就忽然消失了。这会儿他不知怎么回事,莫名平躺在这个地方,身体疼痛万分,可这清晰的痛感和篝火的暖气分明是在提示自己,他还是活着的。
难道那帮草匪竟然好心放过了自己,还给自己生了火取暖,怎么可能?
微微动了动脑袋,他挣扎着坐起,刚抬头,却赫然发现远处站着一个人!
薄雾晨光中,那人身穿靛青长衫,负手背对自己看着东方即将放亮的天空,身形飘逸,周身气势隐而不动,自有一番高卓的气度。
“好帅”王岳心中暗叫了一声好,这难道就是世外高人?
那人似乎听见了他的自言自语,转过身来,长眉入鬓,目如闪电,虽已是中年模样,却依旧英俊无比。那人淡淡看着他:“你是何人?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
王岳要是个哲人,还就真被他给问住了,这究极三问问死了多少脑子被烧坏的哲学家啊。
奈何他莫名来到这个地方,又莫名晕厥再醒来,自己的脑子也是一团浆糊,只手抻地努力站起身来,“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从一个莫名奇妙的地方来,没地方去。”
那人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只静静看着他,王岳不知道他想要作甚,也就抬眉跟他对视,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那人一声长叹:“我要收你为徒。”
来了来了!
王岳心下一阵激动,传说中山洞里面哭着喊着要收你为徒的白胡子老头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这应该算是穿越者的标准待遇?但是,自己哪能这么随便就认个便宜师傅?要不要先验货再说?
“我总得先知道你是谁,有些什么本事,才能决定是否拜你为师吧?”
“如果你不当我的徒弟,我只好立刻杀了你。”那人根本没给他犹豫的机会,自顾自说道,话语中透中一股子理所当然。
王岳内心一凝,暗暗叫苦,心骂这都是什么人啊,竟然如此霸道,这下倒是没得选了。腹诽归腹诽,表面利落地翻身拜倒,连磕三个响头:“求师父饶命!”
“起来吧。”那人微微颔首,声音平淡,也正因为平淡,所以显得不可抗拒。
王岳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小心问道:“师父,您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那人背过身去,面朝东方,朦朦天际已经露出了一丝曙光,映照在广袤的草原上,连天的碧草被勾勒上丝丝金边,令人目眩神迷。
苍穹如盖,绿茵漫野,晨光寂寂,花鸟斜枝,初现的阳光起伏在地平线上,连成一道亮色的弧,如梦似幻。他无数次巡游草原,也不过就是为了看一眼日出美景罢了,今日之后,只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重返草原,欣赏这如画美景了。
他看着初升的太阳,微微一笑:“我名散宜生,是大夏帝国国子监的院长,人们都说我是天下第一高手,我也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总之我没输过。我从长安城来,要带着你去长安城国子监,你要跟着我学习,我会让你成为天下有数的高手。”
“可是为什么我一定要成为高手?”王岳一本正经。
“我的徒弟,自然得是高手,不然我这个天下第一高手的脸往哪里搁?”
“可是为什么我一定要成为你的徒弟?”
“你不当我的徒弟,就成不了天下有数的高手,别人教不好你。”
“可是我为什么要成为天下有数的高手?”
“我的徒弟,自然得是高手,刚才说过了。”
“可是”
王岳脑子迷迷糊糊,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是陷入了一个很明显的悖论,却又无力反驳,跟天下第一高手讨论悖论问题,殊为不智。
“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都与现在的你无关了,你能明白这一点吗?”散宜生看着王岳。
他并未暗示,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
散宜生的声音宛如突然敲响的磬钟,王岳立时扭头,看向散宜生,瞬间听懂了话里的意思——对方知道自己的情况,而且就这么点了出来。
他难道早已看出端倪!他是怎么知道的?
王岳不由心下惴惴,一阵无可遁形之感。但转念一想,也对,既然是天下第一高手,有一些诀窍神通,知道一些不应该知道的事情貌似也是十分应该的。
思及此处,便点点头道:“我想重新做人,请师父赐我一个新名字。”
“前尘旧事,俱是尘土。今日你我二人在这里看太阳升起,天地俱是光明。我看,你就叫做阳明吧。”
醇厚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王岳心神一震,醍醐灌顶般,心境一片澄明。
往事已矣,既来之则安之罢。
到哪里不就一个字——活?
“阳明”他念叨着自己牛逼闪闪的新名字,想着不幸跟自己重名的那位牛逼先贤,欣然接受。
“自今以后,我就是王阳明。”
第五章 策马南归()
草原,天色初明,师徒二人行走在南归的路上。
王阳明将身后的包袱系紧了些,紧跑两步跟上散宜生的脚步,口中嘟嘟囔囔:“还说自己是天下第一高手,还不是要靠两条腿走回去”
散宜生听到嘟囔,停下了脚步,回头说道:“我一个人可以用咫尺天涯瞬间回到长安城,可是带着你这个累赘就不行了。”
“难道就没有御风飞行或者御剑飞行什么的吗?”
散宜生一个爆栗敲在他的头上,王阳明自然闪躲不开,挨了这一下,抱头喊痛。
“作为学生,难道不应该尊师重道吗?说话一点都不注意!”
王阳明可丝毫没有作为学生的自觉,反驳道:“刚才可是你求着我当你徒弟的!”
“我有吗?有吗!”散宜生磨了磨牙,继而莞尔,自己何必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御风飞行自然是没有的,除非神仙,我又不是神仙。御剑飞行倒是有的,但是为师的佩剑是你师祖所授,为师视若生命,当然不能踩着它走路。”
这话倒勾起了王阳明的好奇心:“师父,师祖是谁啊?”
“师祖就是师祖。”
“可是总该有个名字啊。”
“师祖的名讳哪是你可以知道的!”
“哼,故弄玄虚。”
一段对话到此结束,师徒二人继续走路。然而只过了一会儿,王阳明又发问:“师父,能不能把佩剑给徒弟瞅一眼?”
散宜生想了想,还是自腰间解下了佩剑,倒持剑柄,送到王阳明手中。王阳明接过,刷地一声拔出了长剑,本以为会出现寒光闪闪的场面,不想这剑根本不像传奇小说里的神光宝剑一般,反而样式普通,上面甚至附了一层淡淡青灰,简直跟没洗干净一样。
“这就是师父视若生命的宝剑?”
“没见识。世间有多少人想要夺走我这把逆鳞剑,若不是为师武功盖世,这剑早不知被谁抢走了。”
逆鳞剑不怎么样,名字倒是不错。
王阳明还剑入鞘,还给散宜生:“这剑很厉害?”
“当然厉害。”
“很宝贵?”
散宜生将剑重新系在腰间,郑重说道:“剑在人在。”
王阳明不再说话,二人继续赶路。散宜生边走边说话,并未回头:“你包袱里的那几本书,回去之后交给我保管,你不许再看。”
王阳明皱起了眉头,想到自己在原来那个世界是如何拼命赚钱才买得起这么一套百科全书,又是怎样辛苦地把这些书看了一遍又一遍。
半晌,郑重答:
“书在人在。”
“师父,那些草匪是被你赶跑的吧?商队的巴雅尔老爹呢?他走了?”
散宜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真相,思量之后觉得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为好,于是只轻轻地嗯了一声,似乎是表示默认,又似乎是根本不想回答。
王阳明自然以为他是默认了,不再说话,两人沉默赶路。
当太阳再次落下,二人终于走到了有人居住的地方,这是一个以游牧为生的小部落的栖息之地,十几个帐篷团团围合,间或有炊烟升起。
二人迈步走进部落,散宜生找到部落的首领,用匈奴语跟对方交流,说明自己是汉人,希望能买两匹马作为脚力。
首领听说他们是汉人,不禁皱眉,眼中浮现出警惕之色。然而当散宜生取出几锭碎银子放在他手中时,他顿时双眼发光,脸上现出满意的表情。
匈奴牧民大多贫穷,虽然牛羊成群,自己却无权享用,以前是要将大部分的牲畜进贡给单于,现在则是赶到草原的南边与汉人交易,以换回汉人制造的生活必需品和武器。
但是由于十年前那场战争的惨败,匈奴人被打没了底气,又不善于经商,所以牲畜的价格被压得很低,而汉人的东西则卖得很贵,一把普通的铁刀可能要用十几头牛才能换回来。银子则不一样,这几锭碎银子足够整个部落买十几把刀回来。
首领欣然收下了散宜生的银子,立即命人迁来了部落中最好的两匹马。
散宜生接过缰绳,又询问对方可否给自己一些干粮。首领慷慨地将十几只烤好的牛腿用包袱裹好,系上了鞍侧的悬钩。二人拱手谢过,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骏马如离弦之箭般向南方飞驰。
王阳明自然是不会骑马的,好在他悟性不错,学得很快,开始被跑马颠得一阵阵反胃,好不容易暂时压下去些,忽然马儿一个小急停,王阳明身子猛地前倾,那股劲儿立刻反身顶着胃差点冲上来。
哎呦我的亲娘哎!简直要了命了!
好在后来散宜生教给他骑马的姿势之后,他就学会并渐渐习惯了。
只是这种姿势真的很累。因为骑马是要屁股离开马鞍的,这种姿势被称为马步,在他原来的那个世界本就是习武之人的基本功之一,普通人能扎十分钟马步就算不错了,王阳明则时时刻刻都在扎着马步,简直疲累欲死,时不时就想停下来歇会,但是他的师父压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只是一味赶路。
王阳明气喘吁吁,大呼小叫,震天价地喊累。对此,散宜生只淡淡回他一句:“你要成为天下有数的高手,就要从现在开始练基本功,你就当自己是在练功好了。”
“难道就没有真元灌顶或者吸星**之类的速成法门吗?”王阳明痛苦地呼喊。
“当然有。”散宜生回答道,“但凡速成的办法,都是魔族的功法,有胆敢学习魔族功法的人,天下共击之。你想死得快一点,尽管去。”
二人白天赶路,晚上宿营,不出五日,已经来到草原的南边。
王阳明大腿内侧早就被磨得鲜血淋漓,散宜生随身带着去腐生肌的药膏,着他抹好,休息一晚,第二天伤口便恢复如初,二人继续赶路。
等到终于抵达草原边缘的时候,王阳明的大腿早已变得老茧丛生,身体的状态也与从前大不相同。
得益于马步,他的双腿肌肉变得匀称,不再有一丝赘肉,每日在马上挺身端坐,腰腹持续用力,练出了鲜明的腹肌,双手或挥舞马鞭,或操控缰绳,也渐渐磨练出了肌肉。
整个过程虽然痛苦不堪,好在他前世也没体会过什么好日子,这些小小辛苦,他尽皆承受得住。
散宜生对此倒是颇为赞许,觉得自己这个徒弟虽然嘴上惫懒了些,做起事来却很有恒心,心性看来不错。自己的那层担忧稍稍减轻了些。
第六章 受教()
这日下午,二人已到达大夏王朝最北端的军事重镇:居庸关。
居庸关是汉人为了防止匈奴南下建造的军事屏障,自前朝建立之初就开始筹建,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将四周城墙加固到百尺之高,称得上是固若金汤,素有“天下第一关”之称。
同时居庸关是汉人所建长城上的重要节点,关内囤积粮草、兵器无数,遇有战事,倘若真正到了闭守待援的境地,居庸关内粮草可支撑十年而不绝。
二人走到关下,城墙之上有弩箭探出,弩箭之后是满脸警惕神色的守城士兵。散宜生抬头扬声道:“我是京都国子监院长散宜生,烦请打开城门。”
他用真气发声,声音真真切切地传到了城头,震撼四野。
士兵将信将疑,不敢确信。奈何散宜生自京都离开的时候走的匆忙,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有效证明。
士兵不敢打开城门,又怕对方真的是国子监院长,万不可得罪了他,于是大声回应:“院长原宥,我等奉命守城,不敢擅开城门,我现在就通报城内,发八百里加急文书向长安城求证,取得院长的肖像图画来比对。一旦确定,立刻请您入城。”
散宜生眉头大皱,从居庸关到京都千里之遥,快马来回也要三天,自己和这个惫懒徒弟难道要在这城门外待上三天?
王阳明在一旁揶揄道:“师父,看来你这名号也不怎么好使,连个守城的小兵都不认哎。”
散宜生额角跳了跳,瞪眼骂道:“你这泼才,就知道拆我的台。我要是不露上一手,你真当我是吃素的。”
话音刚落,他双手轻挥衣袖,冲天而起,向着城头直掠而去。
好厉害!!!
王阳明第一次看到散宜生露出这一手,不禁张大了嘴,一脸的激动兴奋,城头上的士兵更是看的目瞪口呆。
众所周知,居庸关建百尺之城墙,除了防备匈奴人的登城云梯,同时也是为了防备对方修行者的进攻,普天之下没有哪一位修行者可以一跃百尺登上城墙。但是假如对方真的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高手散宜生,有没有这个可能性呢?
散宜生一跃而上,靠的是胸中一口真气不散,但是人力有时而穷,他气息虽然无比悠长,待跳至二十尺时,一口真气已然尽了,但是他不慌不忙,双袖再次挥舞,凭借气流的冲力顿了一顿,吸了口气,真气流转,身形竟而再次上升。
如是三息,他已跃上城墙。负手站在城头之上,面对着那名士兵。
城上城下,鸦雀无声。
士兵早已没了怀疑,翻身拜倒:“小人今日得见院长神技,真是三生有幸,刚才多有得罪,请勿见怪。”
散宜生挥一挥手,一股劲风生出,将对方托着站了起来:“你忠于职守,我并无怪罪之处,还请开了城门,放我那徒弟进来。”
士兵赶紧开了城门,待师徒二人相会,散宜生看到王阳明一直在痴痴傻笑,皱眉道:“你又怎么了?”
王阳明嘿嘿笑道:“师父,城墙虽高,没有你高啊。”
散宜生哧道:“现在相信为师不是欺世盗名之徒了?”
“不敢不敢。师父,啥时候传我这套帅爆了的轻功啊?”
散宜生认真地掐指算了起来,半晌,说道:“假如你从现在开始勤奋不辍,每天站着坐着躺着都在练功,那么二十年之后,你当可以学会我这套乘风蹈海。”
二十年!那么久!
王阳明瞬间被打击到了信心,苦着脸道:“有没有速成的法门?”
“先前说过了,凡是速成的法门,都是魔族的功法,练了是要遭天谴的。”
“可是二十年实在是太久了。等到头发都白了啊。”
散宜生看着自己这个徒弟,眼神认真:“你现下只有十五岁,二十年后你三十五岁,假如你能在那时候学会乘风蹈海,你绝对能算得天下有数的青年高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乘风蹈海,很牛逼?”
“乘长风蹈万里海,天下轻功,它最牛逼。”
好吧,王阳明恭恭敬敬地拱手鞠躬:“弟子受教。”
居庸关最高行政长官是一等将军,此人姓袁名崇焕,是大夏朝有名的常胜将军,同时也是大将霍光的嫡系。当日晚上由他作陪,大摆宴席请散宜生和王阳明。
此人刚正不阿,极不擅长迎奉,口才又差得紧,三句话不离行军打仗,而散宜生也不是多话之人,所以这顿饭就吃得好不憋闷。王阳明坐在散宜生下首,自顾自地哧溜溜吃饭喝酒,好不快哉,才不管场间气氛如何。
倒是袁崇焕的一名偏将,极会来事儿,不住倒酒劝菜,不停夸赞院长如何神通广大,收了个徒儿如何聪慧过人,王阳明何曾见过有人如此夸赞自己,直听得心花怒放。
一席饭毕,他已经和对方成了知己好友一般,两人约好日后时常联系。王阳明问他高姓大名,对方谦恭地回答道:“小人贱名不敢有辱清听,我叫戚继光。”
饭食毕,自有士兵安排二人休息。
居庸关是座军镇,城内所居都是军人及其家眷,并无普通居民,也没有商肆瓦当。入夜后,城中万籁俱寂。师徒二人一夜赶路,分外疲倦,当即睡下不提。
第二日,城内军众给二人换了两匹骏马,二人上马出关,继续南行。
一路南来,渐至于繁华之地。二人且看且行,散宜生不停给王阳明介绍北方风物、沿途盛景,闲时则教导他修行的基本道理,所讲皆是自己一生所参悟之大成,王阳明觉得深奥难懂,屡屡发问,散宜生耐性极好,细心讲解。
王阳明虽然对修行毫无了解,但是他求知欲极强,问出的问题从最开始的不知所谓,到慢慢有条有理,让散宜生极欣慰,自己这徒弟虽然身世可怕,将来只怕有诸多磨难和变数,但是单就修行的资质而言,比国子监察举制招来的那些蠢牛木马真是好太多了。
“师父,修行到底是修什么呢?”
“修体,修心。”
“师父您说话都是这么简单的吗?”
“简单才有力量。”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修体和修心到底是什么。”
“修体是修外在,让身体变得更有力量、速度。修心是修内在,让见识变得更广泛、高远、深入。”
“那武技是在修什么?”
“当然是修体。”
“道法算是修心吧?”
“还是修体。”
“仙术总归是修心了吧?”
“修体。”
“灵力呢?”
“修体。”
“那到底什么是修心?”
“通读道藏,就是在修心。”
“那我看我的百科全书也算是修心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