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与少女-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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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她。”巴罗以自己的体格优势阻止了那个贼眉鼠眼的盗贼对一名碰巧存在于商队中的少女的不良行为。
“你管我那么多。”对方显然并不买账,但见到巴罗的盗贼团人多势众,他最后还是怂了。
“以前就听说了,你到底在装什么鬼正派人士,虚伪,惺惺作态!”那人啐了一口唾沫,然后和同伴带着自己那份战利品转身离去。
与地头蛇产生了摩擦,可以预见他们之后会被这些同行找许多的麻烦,但当那名有着黑发黑瞳的精灵少女抬起头看向巴罗时,他却觉得这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
他能理解那个人为什么对她产生了欲望。
女孩长得确实很是漂亮,长长的黑色头发和同样黑色的纯净的眼眸,搭配白皙的肤色和短短的尖耳朵。但他对于这名少女拥有的并非占有欲望,尽管盗贼同伴们都在后面开着玩笑说老大总算开窍了,巴罗紧皱着眉头仔细观察这个异族女孩,心里头所拥有的情感却只有谨慎和好奇。
她很显然不属于这支商队,应该是商人们在哪里顺手捡到的。
当盗贼们发出嘈杂的声音从山坡上冲下来的时候巴罗就注意到了她,但并非因为那美丽的外表,而是她坐在一堆慌乱惊恐的商人当中,淡定不为所动的姿态。
任何人的任何言行,都是带有一定的目的性存在的。
巴罗拥有能力从对话者的表情和双眼之中揣摩出来对方的想法,这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他的天赋,但他却无法从这名一言不发的少女身上看出任何。
也许是他的技术不到家,对方藏的太好了,又或许她真的纯净的如同钻石一样,没有任何的杂质。
他无法明白也无法理解这名少女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他只是本能地被吸引了,虽说与那些出于男女之情被吸引的家伙不同,但也终归是被她所吸引了。
所以他把她带回了山寨,在同伴们的窃笑之下,日夜将她带在身旁,但却并没有发生像他们所想的那种事情。
这种纯净到底是什么,是精灵和人类的区别吗?任何的交流对她而言都是无效的,少女只会静静地盯着他,然后偶尔露出一个微笑。而每当这种时候,从对方那纯净而又美丽的面容之下,从那双毫无杂质的黑色眼眸之中,巴罗总是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如同背后就站着一头尖牙利齿的庞然大物,准备将他撕碎吞噬一般。
‘也许带她回来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他忽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然后它很快应验了。
在那名黑发少女到达山寨的四天以后,营地内所有的狗莫名其妙地就失踪了。
“一定是那些人搞的鬼!”由于之前产生过摩擦,盗贼们气势汹汹地想要去找那些地头蛇报仇。
但让十多条狗在一夜之间消失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是仅仅少数几人的盗贼能够做得到的事情?巴罗的怀疑对象放到了少女的身上,他开始更多地注意她的行动,但终究没法发现一丝一毫的痕迹。
“有野兽出没!”砍柴的盗贼成员们发现了附近一些树干上带血的爪痕,那尺寸之大让人怀疑是大型的龙蜥。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这才是正确的答案。在为了安全起见要求盗贼们以后都必须组队出发之后,巴罗这样思考着。
但他悬着的心还没有放到底,事情就再度发生了转变。
少女消失了。
在第六天早晨巴罗醒来的时候,她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房门是紧锁着的,窗户也关着。没有任何人看到她离去的迹象,巴罗以自己的经验观察附近的泥土,也并没有发现任何的脚印,就好像她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米歇尔!”
“艾萨克!”
此起彼伏的喊声,在营地的内部回荡。
与少女一同消失的,还有盗贼们的所有孩子。
“所有人,全副武装!”
本能在战栗着,巴罗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明显,这连续的诡异场景不可能是巧合,先是所有的狗,接着是所有的孩子,这绝对是那个黑发少女搞的鬼。
“这儿有血迹——”徒步在山林当中穿行是盗贼的基本功,浩浩荡荡出发的数十个人很快地就发现了那些违反常理的痕迹。
“向这边,这边!”右翼响起了一个声音,所有人都调转了方向。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恶臭,开始变得浓密,地上有一些湿滑的暗黑色物体。
“喂,你们看那个,好像是人——”开口的盗贼名叫帕尔森,他在说完这句话以后立马变得脸色苍白了起来,因为云朵飘过正好光线变得强烈而那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凄惨又令人感觉恶心的面容显露无遗。
——是之前的那个盗贼。
“还有一个,在这儿。”
所有人都在,他们都被开膛破肚了,内脏全部被掏空。
“呜呕——”心理较为脆弱的部分盗贼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是那个女精灵做的吧。”有人小声地对着巴罗这样说着,盗贼领袖面色严峻地点了点头。
他不再迟疑。
“发现她的话,直接就地处决。”盗贼领袖下达了决断。
所有人都握紧了武器,他们不主动杀人,不代表受到侵犯的时候也依然会维持良善。
地势开始变得平稳,从前方明亮的光芒巴罗推测那应该是一片类似于林间峡谷或者干河床之类的裸露地面,而那很可能也就正是他们的目的地。
“小心点。”浓厚到不行的血腥味让巴罗都为之颤抖,而当他们终于走到了那里的时候,即便是见过许多、许多许多的,这位盗贼领袖,也不由得愣住了。
那是一整个由腐尸组成的世界。
无数的、无数的野生动物呈圆形躺倒在地,全都被开膛破肚,死相凄惨。苍蝇和蛆虫在它们上方欢快地飞舞与蠕动着,恶臭的气味已经浓烈像是胶状一样,吸入一口就黏附在鼻腔和口腔当中,让人忍不住干呕。
伴随着密集得就像一团黑云一样的苍蝇堆发出的嗡嗡声,仅仅半分钟之内,队伍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变得面色惨白了起来。
这是一个魔法阵——即便不是魔法师,巴罗也能够判断的出来。
野生动物的尸体被以大小作为基准摆放,最外围的是体型最大的,往内里依次递减。
它们全都被开膛破肚,长长的肠子像是某种组成魔法阵用的线条一样向着中心点拉去。
由无数腐尸组成的魔法阵,在它最中心的那个圆环,组成的“零件”是盗贼们消失的儿女。
睁着眼睛,眼角还带着没干的泪痕,浑身是血已经没了声息的孩子。
而黑色头发的精灵少女被这巨大的血肉和腐尸海洋所包裹,站在中心点的所在,像是从血肉之中开放出来的花朵一般。“你这个恶魔!”愤怒的家长们,咆哮着冲了进去。
但巴罗却只愣在原地。
恶臭和苍蝇的嗡嗡声似乎都远去了,所有的人在他的眼里都成为了背景,近百名男女老少的盗贼从他的身边疾速冲向黑发的少女。但巴罗眼中的整个世界都褪色了,他看到,也只能看得到,那位于这一切的中心,极其地格格不入,但却在某种程度上又让人感到十分和谐的一幕。
纯净又洁白的黑发少女,回过了头,望着他这个方向,再次露出了微笑。
那笑容是如此的纯粹,把她放在山清水秀的背景之中的话,想必会被人误认为是天使一般的存在吧。
“啊——”湿滑糜烂的腐尸海洋爆开了,一些巴罗从未见过的丑陋生物从那尸体堆之中跑了出来,扑向了他的手下,他的同伴。
“我明白了。”盗贼这样说着。
“她纯净,但却令我感到恐惧的原因。”他在自言自语。
“她不含有恶意。”
“她意识不到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恶。”
“她即是。”
“邪恶本身。”
“吼——”怪物朝着呆立在原地的盗贼扑了过来。
第三十节:不速之客()
季节的区别泾渭分明,但下一个季节是什么时候到来的,却总是要等到回过神来你才会注意到。
不知不觉间,亨利和米拉迎来了在东海岸的第一个冬天。
确认到这一事实,还是因为马里奥大叔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账本,想要计算看看自己返家的日子。
帕德罗西帝国的南方低地地区与阳光灿烂的帕尔尼拉是两个世界。尽管这里也有艳阳高照的日子,但它与雨天阴天的比例约莫是五五开,而不像帕尔尼拉那边那样是七三开,甚至于八二开。
令帕尔尼拉市民不由得啧啧称奇的变幻无常在这里属于日常的一环,早晨到下午兴许还艳阳高照的,到了傍晚,风就开始刮起来天色就变得阴阴沉沉的。
不多一会儿,雨就下了起来。
但还没过多久,雨就又停了。大雨增加了湿气,之后缺少持续雨水降温令南部森林的晚上尽管才二十度少许,却足以让你热得想要一头扎进冰冷的溪水之中。
这也是为什么这里相对地人迹罕至的缘故。大部分的帝国居民都集中居住在少数几块地势较高发展得较好的土地,而余下的这些并不是那么适宜居住的,也就任由它归于野生状态了。
反复无常断断续续的阵雨和气压变化在正式进入冬季的前几天决定要大显神威,于是类似于之前那次雨中逃亡的艰苦生活他们又接连遭遇了几次。但经历过那夜的事情以后团队整体上下也齐心协力了许多,困难没有使得他们遭受挫败变得沮丧起来,反而令他们在处理各种事情上面变得越来越熟练。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之间他们就到达了这片在地图上被标注为“巴格纳托…奥里金奈森林”的地区——这个词汇在古典拉曼语当中意味着“湿原”,所以我们在那后面加上“森林”的描述并不显得准确。若是在一位学者——或者贤者——眼里,它会是一个愚蠢的赘述,因为湿原就已经涵盖了森林的概念,在后面再加上森林就显得像是“国家帝国”一样没文化。
但队伍当中确实存在的那位贤者并不是一个喜欢显摆的人,而对于现代拉曼人而言古典拉曼语也是属于一种类似咒文的存在。所以即便是作为纯正拉曼人出身的马里奥大叔他们,也都是用通俗化的说法,把这偌大一片地域统称为“巴奥之森”。
入冬以后的第一个夜晚,是在有湿原之称的精灵领土度过的。
单纯这几个词汇组合在一块儿,今夜会有的湿冷难受便也有了个大概。
这也是为何他们在下午四时少许就停了下来开始做扎营就宿准备的原因。巴奥森林虽然确实有小道存在,但这古老斑驳的石板路年久失修已经生长了许多青草,行走起来常常要小心松动的石块导致轮子打滑。
由于天气不甚寒冷而后知后觉的冬季另一个象征,变短的日照时间是他们提早扎营原因之一。余下的,还有因气候原因而增加的准备工作。
一如既往,营地设在了路边不太远的地方。
不常旅行的人在选择扎营地时常常感觉摸不着头脑——哪里看起来都一样,哪里看起来都没什么太大区别。
这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够搞清楚一些基本常识的缘故。
扎营与长期住宿的需求其实差别不大,只是它的简化版本而已。所以从自己平常住宿所需就可以推断得出一个好的营地需要些什么——周围没有太多的危险因素这是最基本的,不论来自野兽、魔兽或者智慧生命还是自然本身,这些因素都必须避免。
除此之外地面的高度和平整程度也十分重要。许多城镇乡村在建立起来之前都需要用锄头和铲子重新平整地面,但在野外扎营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所以能选择现成的当然是最好的了。
这些因素综合起来考虑,道路附近自然就是较好的扎营场所了。
有人类活动踪迹的地方动物会尽量避开,而盗贼们虽然会埋伏在附近抢掠,却不会傻到把老巢设在这儿以方便军队围剿。加之以最初为了节省铺路所需消耗的人力物力肯定会对于地形进行规划调整,考虑到保存维护的因素自然也不能建立在常年有自然灾害爆发的地方,种种原因,前人的努力达成留下来的这些可以利用的要点,凡是有点经验的冒险者都会善加利用。
尽量选择简单明了的方案不要搞太多花式,浪费时间与精力对自己和自己的队友都有害无益,这是常年身处变幻无常的荒野之中冒险者和旅人们的常识。
但很是遗憾地,有的时候一些精力确实必须要去消耗。
随身的小猎刀刀尖在柴火上面来回地炙烤,米拉灵活地翻动着手腕以避免刀刃表面被熏黑。
“来。”她抓住了贵族小姐的手掌,然后用极细微的动作,举着烤火消毒过的猎刀靠近它。
“啊嘶——”玛格丽特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她在颤抖,下唇咬得发白,然后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传来,米拉挑破了她掌心上的水泡。
“下次记得戴手套。”白发少女这样说着,然后用干净透气的亚麻布帮她包裹了手上的伤口以避免感染。之后回过神继续前去帮忙劈柴。
“咻——咯嚓”木头被顺着生长条纹分成了两半,然后再两半,再两半,变得越来越小。
旅人、冒险家到底有多坚强,这是出身环境优渥一切都有仆人处理的贵族小姐所难以理解的。
他们没有柴房,也不需要柴房。
商人们只在马车上放着一把斧子,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会用防水布包裹一下拉着一部分的柴火,但大部分的时候都还是就地取材。
对于这一切他们早已习惯成自然,因而即便是在这样又湿又冷地上掉落的枯枝全都是水分完全无法用于燃烧的情况,他们也还是有着自己的方法。
帕德罗西帝国南部生长着许多常见的软木,这种生长周期极快且较少树枝树干笔直的树种是所有旅人和冒险者的良好伴侣。它们可以很容地被斧子砍倒之后塑形,只需一捆麻绳和几个手脚麻利的冒险者就可以在半天之内把几棵这样的树变成一座单坡式的小木屋避难所。
而若是自带了防水帆布的话扎起一片营地来所需的时间还会更短——但我们在这儿要说的,却是关于火种的问题。
好的火种和干燥的木柴燃料在某些情况下甚至可以起到决定生死的作用,而这种木材由于其结构特性的缘故,在周遭找不到干燥的柴火时,就会成为最佳的选择。
大号的双手斧子用来伐木,砍倒以后再砍成方便加工的小截。之后由其他人用小号的斧子劈开,只取中间奶白色的心木。
在树皮和外围层层包裹下,软木类树种的心木都是相当干燥的。劈开取下这一块作为燃料,但由于潮湿的缘故被称作老人胡须之类的常见引火物也难以寻找,因此再用锋利的小猎刀轻轻刮一小块干燥心木,使得表面浮起许多类似于手指倒刺那样的小片,降低点火的难度。
之后便是老生常谈的架构起篝火堆的小技巧了,木柴交叉或者横竖摆放以保留有足够的缝隙让氧气进来使得火焰燃烧迅猛。由小块的燃料开始待到火焰烧起来再加大投放进去的燃料,数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忙来忙去地准备了足以支撑数个晚上的燃料,而玛格丽特也在这之中试着帮忙,但显然她那娇嫩的手掌并不能够适应这种粗野的活儿。
于是,就有了上面的那一幕。
经验丰富的冒险者、商人们让这些在旅途当中遇到的麻烦和困难看起来可以被砍瓜切菜一样解决,但是唯有实际去做了,才发现这其中的任何一项都是相当地累人。
掌握不对方法的话做起来事倍功半,而即便明白了诀窍,挥舞起相当沉重的斧子也不是谁都可以随便做到的事情。
当玛格丽特对我们的洛安少女能够轻松地运用斧子还有小猎刀处理木柴表达倾佩的时候,她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回答:“习惯了”
简短又朴实无华的一句话难以囊括为此付出过多少心血和劳力,尽管从外表上看除了被晒得黑了一些我们的小米拉依然——至少在拉曼男性面前坐着的时候——是十分娇俏可爱的女孩,但她那双纤细修长手掌的内部因为挥剑练习和各种户外工作早已经磨出了许多让人有些心疼的硬茧。
玛格丽特在被米拉那双和同龄的自己相比显得有些粗糙的手握住时,并没有产生不适感,而是莫名地感觉到了一种力量和温暖。
她想起拉曼人流传已久的一则寓言:“那悠闲又美丽地浮在水面上的天鹅,在你看不着的地方双脚正努力地跑动着。”
这正是我们的洛安少女给予她的感觉。
有些人只要取得一丁点成就就会想要布告天下弄得尽人皆知,米拉却不然,她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一步一个脚印。
不张扬不炫耀——这又或许是因为她身边那个人的缘故?周围众人忙忙碌碌,而唯一闲下来的玛格丽特捂着自己刚刚挑破了水泡包着麻布的手掌,有一阵没一阵地想着。
既然是共同旅行的,很多的事情自然无法避免,加之以亨利和米拉并没有刻意地避开她,玛格丽特也曾听见米拉对着他使用了“贤者先生”这样的词汇。
虽然他们私底下对话使用的是西海岸通用语,但本就极大程度受到拉曼舶来语影响的它,这两个词的发音也是大同小异的,所以她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个人是谁。
她或许,心里有底。
只是这实在过于破天荒,她所接受的教育令她虽说仍旧保留有这年龄女孩常有的爱幻想天性,但却也总能够从现实的角度思考。
这也因此,玛格丽特尽管隐隐有所猜测,却是始终都不认为那会是真的。
那一定是某种形式的巧合,她无数次在心里头这样告诉自己。
是因为恐惧吗?
或许也并不尽然,尽管在许多私密的文献当中都有着负面的描述,她却曾一度把那个人当成自己的英雄过。
“鲜红披风猎猎作响,彼自雪中走来,肩负铃兰,手握大剑,开口劝降。”
“我士皆惊惧,高呼噩梦降临。军团长弗朗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