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江湖那么大-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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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连安:“……”
她不呛他,怎么总觉得心里头哪里不舒服呢?
季连安满是复杂地问道:“你一个丞相府的千金小姐,不喜欢兰草牡丹喜欢狗尾草?”
沈嘉禾手下不停,似乎在编着什么东西,口中含糊道:“原来没在意过,不过后来……”
她说到此处戛然而止,笑眯眯地举起自己手中刚刚用狗尾草编好的东西,“师父快看,我编了个小兔子呢。”
“幼稚。”季连安屈指轻敲她的额头,勉强认同道,“编得还算不错。”
沈嘉禾晃着手中用狗尾草编成的小兔子,问道:“老秦家那小秦怎么样了?”
“死不了。泡个药浴,再喝点药就能好了。”季连安顿了顿,“你会熬药么?”
沈嘉禾诚实摇头,“不会。就喝过。苦的。”
季连安:“……”
季连安无奈道:“罢了罢了,我以后慢慢教你就是,好不容易收了个徒弟,也不能让你出门给我丢脸。等会你就去我房里随便给他找件衣服。他那套脏了,穿不了。”
沈嘉禾有些担忧道:“他是不是受伤了?我瞧着那衣服上全都是血。”
“他身上倒没什么伤。衣服上的血应当都是别人的。”季连安平淡道,“怕是八方庄出了什么事吧。”
沈嘉禾诧异道:“八方庄?秦家的那个八方庄?”
季连安起了身,随意道:“不是。是老赵家的那个八方庄。”
沈嘉禾:“……”
沈嘉禾:“这是个严肃的问题,你不要跟我瞎扯。”
季连安耸耸肩,“我也就是瞧着面熟。八方庄离天玑峰还算近,大概这么猜一下而已。”
沈嘉禾抚着下巴,“老秦家的小秦,也就是说,他是少庄主?”
季连安摇头,“那倒不一定,八方庄还俗称秦家庄,外姓的屈指可数。他们庄主我叫他老秦,底下的弟子统统可以称为小秦。”
沈嘉禾:“……”
总感觉这么一说,不像个名门大派的名字,反倒像哪个偏远村庄。
季连安把沈嘉禾拉起来,催促道:“好了好了,我这边还得煎药,你去给他找件衣服。”
沈嘉禾挣扎道:“那他叫什么啊?等一会该怎么称呼他?”
“他们家老庄主我都不记得叫什么,谁还记得他那群弟子的名字。”季连安推着她,随口道,“你要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正好他不是泡着药浴嘛,你就随便叫他个秦药药。”
沈嘉禾:“……”
太随便了吧!
第十章()
八方庄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门派,素以剑术为长。
初代庄主生性豪迈,以“八方为友,不拒来客”为训,将其命名为八方庄。
八方庄门下弟子众多,慕名而来的自然不在少数,但更多的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他们从街巷或是孤村中,被带到八方庄里,冠之以秦姓,教授剑术,育其成人,给予他们安身立命的地方。纵然门下弟子根骨资质不齐,但恪守本分,从未出过什么乱子。
所以这八方庄也被戏称为秦家庄,或是什么育善堂。
如今的庄主名叫秦子真,为人和善豁达,酷爱交友,向来一视同仁,从不以出身论人。
八方庄以其为首,虽于剑术上算不得出挑,但却备受江湖各派的推崇与敬仰。
尤其是秦子真的好兄弟,如今的武林盟主,每每提起他时都会感念自己最为落魄之时,秦子真于他的恩情,称他为这世间少有的磊落君子。
而这位磊落君子膝下的独子,八方庄的少庄主,此刻正泡在这弥漫苦涩药味的浴桶里,满是茫然地看着不远处两手拿着蒲扇,狠命扇火的沈嘉禾。
他有些艰涩地转了转脖颈,向四周瞧了瞧,更是茫然。
米缸、砧板、庖刀,白菜和一串腊肉。
秦如一:“……”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厨房里?
四肢软绵无力,头脑也被这烟雾呛得有些迷蒙。
秦如一抬手抓住木桶的边沿尝试着站起来,却又无力地跌了回去,激起一点水花。
沈嘉禾听到了那声音,转过头去,平淡道:“你醒了呀?”
秦如一:“……”
这个黑得跟煤球似的小姑娘是谁啊?
沈嘉禾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脸已经在生火时被这烟雾染得漆黑,随手抹了下脸颊,却又是多添了几个黑印。
她似乎有些扇累了,将蒲扇放到一边,转着手腕,道:“你醒得也算及时,火很快就要旺了,锅也架好了。你再等等。”
秦如一:“……”
等什么?等着把他给下进锅里么?
季连安一大早便出了门,留了个纸条,说是要去附近的村镇买点常用的药材,并且还十分“贴心”地写着——不用担心师父饿,师父会在山下买包子吃的。
沈嘉禾拿着纸条走进厨房,看了看锅里,又看了看盘子,发现他连昨晚剩下的那两个馒头都没给她留之后,将那纸条恶狠狠地揉成一团摔到雪地里,蹦跶着踩了好几脚,才泄气一般准备亲手熬个粥喝。
厨房里的东西不算少,过冬囤积的食材也都摆在了角落。
唯一显得突兀的,便是老秦家那小秦用来泡药浴的木桶。
和白菜土豆并排排起来,沈嘉禾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从捡来的那天算起,秦如一已经昏迷了三日。
季连安嫌那药浴味道太重,惹得他睡不踏实,又因为男女有别不能移到沈嘉禾的屋子里。
思来想去,他就把秦如一连人带桶丢到了厨房里。
沈嘉禾怕秦如一再冻死过去,连忙生了个暖炉放进厨房里,时不时往里面加几块碳。
季连安看着“啧啧”道:“你对师父怎么就不这么上心?”
沈嘉禾理所当然地答道:“你招人嫌呐。”
季连安:“……”
沈嘉禾将淘好的米倒进水中,盖好盖子,便向着秦如一这个方向走来。
秦如一颇为警惕,下意识地向后撤,后背却“嘭”地撞上了木桶的沿壁,微微有些发疼。
沈嘉禾往暖炉中丢了几块煤,听到声音,抬眸瞧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你放心,这药浴的水黑不溜秋的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用躲。”
说完,她面露担忧道:“诶呀,都泡三天了,师父那个不靠谱的样子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呢。万一把人给染绿了可怎么办。”
秦如一眨眨眼,表情怔愣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
沈嘉禾便笑了起来道:“木头,逗你的。你人都醒这么久了,不对救命恩人说声谢谢么?”
秦如一嘴唇动了动,喃喃自语道:“救命恩人?”
那声音实在太小,如同蚊蚋一般。
沈嘉禾见他应是说了话,但却一个字都没有听到,不由怔了一下,道:“你是哑巴?”
秦如一也是一怔,皱起眉头,又是说了几句话,但那声音却像蚊子哼哼一般,连他自己都听不分明。
沈嘉禾歪着头颇感疑惑,正想着要不要凑近听听看,就听季连安在小院中嚷道:“家里是要着火了么?怎么这么多烟?”
她连忙跑了出去,报告道:“师父,秦药药醒了!”
秦如一:“……”
那是谁哦?
季连安将背篓放下,点点头,“我估摸着也是要醒了,你……哟呵?”
他转过身瞧见了沈嘉禾,噗嗤笑了出来,“你是在煤堆里滚了一圈么?脸怎么黑成这样?诶哟,这一道一道的,还不赶紧擦擦。”
沈嘉禾满是懵懂,依言擦了擦脸颊,似乎想起什么,又忙道:“师父这人是个哑的。”
“哑的?”季连安想了想,道了一句,“啊,差点忘了。正常正常。”
沈嘉禾一愣,跟着季连安走进厨房,不解地问道:“你不是不清楚他是谁么?你怎能就说他哑是正常的?”
季连安不顾秦如一的抗拒和戒备,直接抓住他的手腕为他号了脉,才慢吞吞道:“哦,我毒哑的嘛。”
秦如一:“……”
沈嘉禾:“……”
沈嘉禾:“……啥?”
季连安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慢条斯理道:“小孩子一救醒他们就会开始大哭,嚷嚷着找爹找娘的,烦。”
沈嘉禾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道:“所以你干脆一步到位先弄哑了他们?”
“算是吧。要不然我怎么招人恨呢。”季连安走到灶台边,打开锅盖瞧了瞧,“粥熬得还不错。等会就能吃了。”
沈嘉禾:“……”
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秦如一捂着头,感觉眼前这场景荒谬的让他头疼。
他能看出来面前这两个人与之前追杀他的那群人没什么关联,甚至还救了他的命。
但他没让追杀的人伤到,却被救命恩人给毒哑是怎么个情况啊?
不过比起自己现在的情况,秦如一更是担忧八方庄。
八方庄一向正派,不与人结仇,也不惹事端,处处与人友善。
若一定要说什么仇家,那便只有地煞教这个祸患武林的邪教了。
可地煞教近几年鲜少与八方庄敌对,此番竟趁他去探访外祖母离开八方庄时跑来偷袭。
能对少庄主下手,显然已是在预谋着什么计划,要对八方庄不利。
秦如一晕倒在天玑峰上,而这天玑峰只有一位神医。
他想到此处,略显焦急地想问季连安如今八方庄的情况,然而张了张口,他才想起自己难以说话的事情,只能两只手比划着。
季连安瞧了一眼,淡然道:“我对江湖的事情不感兴趣,不太清楚。”
秦如一思索了一会,便又重新比划了起来,示意着他想离开这里回八方庄。
季连安一边从碗柜里拿出两个套碗,一边回道:“你放心,我不留你,也没你能睡的地方。不过你现在下山容易再埋雪里,到时可没人救你,我就算白费功夫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已经写了封信让驿站发往八方庄,若是无事自会有人来接你。”
沈嘉禾看看秦如一,又看看季连安,眼前看的耳边听的,是他们两个毫无障碍的交流。
沈嘉禾:“……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呀?”
季连安轻描淡写道:“毕竟我也是有经验。”
沈嘉禾:“……”
之前到底是毒哑多少个了?
秦如一细想想,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这样了。
他如今口不能言虽然是他们造成的,但毕竟也是他们救了他的性命,想起自己还未道谢,便生涩地比划了起来。
沈嘉禾似懂非懂地点着头,转过来悄声问道:“师父,这是什么意思呀?”
“哦,他想喝花雕吃烧鸡。”季连安慢悠悠道,“他毕竟是病人,我觉得徒儿你该照顾一下他的情绪。虽然他才刚醒,吃不了东西,但你也可以买一个给他看看,解解馋嘛。”
沈嘉禾:“……”
沈嘉禾:“是你想吃了吧?”
季连安不置可否,从锅中舀出两碗白粥,又拿出几个用纸包好的肉包子,闲闲道:“没有花雕烧鸡就尝尝徒弟亲手熬的粥吧。”
沈嘉禾洗了手,拿过一个包子,小口啃着,问道:“师父你还有闲心吃。万一这孩子是八方庄里的重要人物呢,你把人家毒哑了,八方庄找上门来可怎么办?”
季连安不紧不慢道:“大不了一剑怼死我嘛。”
沈嘉禾:“……”
师父你也真是看淡生死到如此豁达的地步了啊。
沈嘉禾抬头转头瞧了一眼趴在桶沿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秦如一。
他两只手轻握在木桶的边沿,下巴抵在上面,如墨一般的双瞳愣愣地瞧着地上的暖炉,看起来像她曾经在宫里养的一只黑猫,又乖巧又可怜的。
沈嘉禾想起他醒来这么久,似乎还没吃什么东西,便从碗柜中又拿下个瓷碗,舀了点粥,为他端了过去,“喝点粥吧。”
秦如一歪头看她,垂眸想了片刻,接过瓷碗,无声地道了一句谢。
沈嘉禾姑且能猜到这句唇语,笑起来道:“我可是第一次熬粥呢,你可不能嫌弃。”
季连安在一旁闲不下来道:“没事,他要是嫌弃,师父帮你搞掉他的味觉。”
秦如一:“……”
沈嘉禾:“……”
好端端一个神医,言行举止跟从地煞教跑出来似的。
沈嘉禾面无表情地拿起肉包子塞到季连安嘴里,又转了回来,对着秦如一安慰道:“没事,你别怕。我师父脑子有点毛病。疯起来自己都害。不用理他。”
秦如一默默点头,不言语。
他听他爹说起这位神医时,都是什么医术高超、悬壶济世,豁达豪爽之类的话,所以他倒是也不担心自己如今口不能言的事情。
但他这性子未免也太过古怪了些……
沈嘉禾拖着小板凳坐到一边,靠近暖炉烤着火,慢悠悠道:“你也不必为这嗓子焦急。等我出师之后,我就帮你治好它。”
季连安哼了一声,“你如今连药材都分不清楚,还惦记着出师?”
沈嘉禾对着秦如一阴森森道:“你们八方庄来的时候能分我一把剑,一起怼死他么?”
季连安叹了口气,“欺师灭祖,我就是收了个小白眼狼。”
秦如一看着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往,微微弯起了眉眼,似是想要配合着说什么又有些犹豫。
沈嘉禾见状四下张望,没有找到纸笔,便展开手心,道:“你要说什么就先写着吧。我经验少,不太懂你在比划些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左手的手指试探一般,轻轻搭住她的指尖上。
大抵是多日泡在这药浴中的缘故,他的手指偏凉,落在她的掌心上,带着些异样的触感。
他用右手一笔一划,力度却是极轻地写道——“那我便等姑娘出师了。”
“哦,少年你也是很上路的呀。”沈嘉禾笑了起来,随口道,“估摸着我也没几年就能出师了,你记得等我呀。”
全程围观的季连安:“……”
他就随手下了个没两天就能散掉的小毒,怎么还弄出个出师之约呢?
沈嘉禾收拾了碗筷,便吩咐着季连安道:“我去给他备件衣裳,师父你烧点水让他洗一洗,否则那个药味太重了。”
季连安沉默地看着沈嘉禾离开,飘一般来到秦如一的面前,幽幽道:“小伙子你这个年龄就会玩这一招,不得了啊。”
秦如一满是茫然地看着季连安,不知道他又是在说些什么。
他两只手撑在木桶边沿,悄声道:“你能教我几招么?喜欢的女人不喜欢我,我现在还打着光棍呢,愁啊。你说怎么办才好呢?”
秦如一虽然不清楚季连安在说些什么,但还是尝试着比划道:“习惯就好?”
季连安:“……”
第十一章()
季连安的衣裳于秦如一来讲自然是不合身的。
他穿上之后觉得太过松垮,便一边扯着衣裳,一边想找他原来身上穿的那件。
沈嘉禾见此心领神会,从晾衣杆上扯下那件黑衣捧了过来,道:“衣服上全都是血,太脏了,所以昨天就洗了洗,晾了一天。你要穿么?”
秦如一看了看黑衣上的冰柱,又伸手摸了摸。
秦如一:“……”
都冻成铠甲了啊。
季连安的衣服大概分为两个色系——灰色和青色。
唯一一件白色的,还被他压在了衣柜的最底下,看起来似乎已经很久都没再穿过了。
沈嘉禾翻衣服时,随口问了一句,“师父你喜欢灰色和青色啊?”
季连安挑拣着药材,回她,“没什么喜不喜欢的。”
沈嘉禾疑惑道:“那你的衣服做什么都买这种颜色的呀?”
季连安平淡道:“耐脏好洗。”
沈嘉禾:“……”
也是极为朴素的理由。
秦如一身上穿着的是沈嘉禾挑出的青色棉袍。
虽然因为尺寸不合的缘故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这点不协调同时也冲淡了他垂眸时显现出来的那几分天生的冷淡。
沈嘉禾感慨道:“师父,你看看人家这衣服穿的。”
季连安将背篓里的药材分门别类地摆好,随口道了一声,“怎么了?穿出花来啦?”
“那倒没有。”沈嘉禾答道,“但同一件衣服,你穿和他穿感觉不一样。”
季连安闻言转过来仔仔细细打量了秦如一,纳闷道:“怎么不一样了?”
沈嘉禾慢慢道:“他穿起来像挺拔的竹,师父你穿起来像葱。”
季连安:“……”
季连安:“……欺师灭祖啊。你个小白眼狼还不赶紧过来认药。”
沈嘉禾不置可否,应了一声,转头对秦如一嘱咐道:“师父估摸着不太喜欢有人进他房间,我那个房间你进去又不合适,剩下的也就只有厨房和这个小院了。你若是怕冷可以回厨房里,那边有暖炉。你若是想活动活动就在这小院里走动吧,累了那边还有藤椅。”
秦如一挽起衣袖,默默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点了个头。
沈嘉禾笑起来道:“你这嗓子啊,也不用担心。师父刚才都同我说了,只是个小毒,明天也就好了。”
她歪着头,觉得也没什么可叮嘱的了,说道:“那我就去师父那边了,你自便。”
然而沈嘉禾刚转过身要走,却忽然被秦如一扯住了袖子。
她满是不解地回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秦如一似是有些犹豫,然而还是托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上慢慢写道:“失礼了。”
沈嘉禾犹自怔愣,就见秦如一拿出一个白色的巾帕,轻轻擦拭起她脸颊上的黑印。
她有些不明所以,但见他目光极是专注的模样,还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不得不说,秦如一的眼睛十分漂亮。
如墨玉一般的眸子,缀上点点繁星,就好似触手可及的星空。
沈嘉禾很喜欢他的眼睛,总觉得望进去就好似被囚在他的目光之中,再也出不来一般。
她回想起上一世自己那唯一一次的心动似乎也是因为眼睛。
沈嘉禾:“……”
她觉得自己好像哪里怪怪的。
秦如一将沈嘉禾脸上的狼狈抹掉,认认真真看着她,倒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