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细水长流-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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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李贵银没精打采道:“他今儿和他新媳妇去城里看灯。不想上灯的时候,被后面拥上来的人挤倒给踩死了。”
“他媳妇呢?”
“他媳妇据说也被踩晕了。不过又被衙门的人找郎中给救醒了。”
“行了,”李贵金把李贵银扯进了门:“你有话进屋和爹、爷爷说吧!”
“啥?”李贵银懵了:“爷爷还没睡?”
李满仓跟着也关上了院门,心里则想着腊月里钟荣穿着新衣戴着新帽胸口挂着大红花赶着牛车娶媳妇时脸上的傻笑,一时间颇感人生无常––出门看灯原是件高兴事,不想却是这样凄惨的回来。他家大节下的出这样的事儿,可叫他爹娘咋活?
回屋和他爹李高地说了缘由,李高地闻言也是唏嘘,于氏则睡不着了。她不确定地问李高地:“当家的,你说满园今晚不会去东街吧?”
“啥?”李高地也躺不住了,当即坐了起来:“不会吧!”
“我嘱咐过他!”
“他会听话的吧!”
难说,李满仓知道李满园爱抖小机灵,心里也跟着不安起来。他当即说道:“爹,我现就进城瞧瞧去!”
回房和郭氏说了一声,嘱咐她听门,李满仓便就给牛套上了车,赶着出了家门。
郭氏跟着起身。她送李满仓出门后反身关好院门,心中则恨透了不着调的李满园––他自己快活不要紧,却累得她男人跟着担惊受怕、吃苦受累。
简直是个祸害!
所谓乐极生悲,说的就是雉水县元宵节踩死人这件事。
东街城隍庙的灯会由来已久,戏台也是每年都唱十来天的大戏。但唯独今年,进城来看戏看灯的农人特别多,加上又还是年下,官府也没开衙,没有衙役出面维持秩序,所以人群一拥挤,便就出了挤踏事件。随后人群再一恐慌,事件就更加升了级。
谢家大宅的大门就在东大街上,比城隍庙还再东一点。
谢家看门人听到东大街的骚乱,不知何事,吓得赶紧跑来告诉了谢福。谢福闻讯便吩咐关门,然后又赶忙报知了谢子安。
谢子安正陪谢老太爷谢峰和他的满堂子孙看戏猜灯谜吃元宵呢。
谢峰儿子多,孙子更多,重孙子更更多。谢峰年纪大了,喜欢清静。故而他早年便分了家,使儿子们家常分房吃饭。他这院只逢年过节才召集所有子孙来热闹。
今儿元宵节,谢家大宅照例张灯结彩,而谢峰的院子更是挂满了扬州采购来的新奇花灯。
为求取乐,每年花灯上的灯谜由各房人轮流出,而彩头则由谢老爷一人所出。
不管中不中横竖谢老太爷都出这许多体己——猜中的,不用说,自然有赏,而谁都猜不中,那体己则就归了出题人。
谢氏十三房人没人在乎花灯,但都在乎本房的脸面和老太爷的体己,故而每年这个时候,不管是出谜,还是猜谜,各房人都是八仙过海,各展神通。
今年的灯谜轮到谢子安这房给出。谢子安今年一心科举,故就把这出灯谜的事儿丢给了谢尚。
元宵灯谜虽是小道,但于谢尚却是生平所办第一件正事。故而他挖空心思,寻了许多诸如“唐三彩(打一人名)”、“囡(打一书名)”之类谜底和科举八股离了十万八千里的李时珍、《千金方》这类生僻灯谜。
谢尚以为他不说留下全部,但总该是大半他太爷爷的体己。但现实却是他各房爷叔轻松射中他挖空心思想出来的灯谜,拿走了本属于他的彩头。
谢子安一旁看到谢尚沮丧得快哭出来的表情,心中暗叹儿子还是年轻,未能体悟老太爷射灯谜的苦心——族里子弟多沉迷风月、耽于享乐,想要难住他们,唯有从四书五经上出题。
故而老太爷此举原是劝诫后辈走正道多读书,读好书。谢子安转脸看向了他爷爷,只见老爷子开怀得眉毛胡子一起抖,便知他爷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谢子安听了谢福的禀报,当即就离了席。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先例太多,谢子安自觉要去看看情况。
一桌的谢老太爷和谢尚瞧见谢子安的动作便知有事发生,但因谢子安未置一词,故而两人连个眼神都不用交换,就心照不宣的一起粉饰太平——谢尚咋呼着让戏班换了顶顶热闹的《大闹天空》,而谢老太爷则让人抬出了重赏。故而谢家大院一时间人声鼎沸,热闹得翻天。
谢子安爬上大门门楼,看到街面上车马的拥挤和人群挤踏,立刻吩咐:“谢福,现各房各院的当家人都在老太爷跟前。你就说我的话让各房各院的看门人全部关紧院门。所有护院都拿上家伙事儿在各院门口立着,一会儿有敢浑水摸鱼的,哼!”
谢子安冷笑一声,才道:“就打!”
“现我给你半刻钟,你去将这两件事办好,然后就给我开西南和西北两个侧门。”
“把这东街上堵住的人给我从两个侧门引开!”
简结说,就是谢子安拿谢家大宅蓄人然后分流,以期缓解东大街的拥挤状况。
由于宅院走道通往谢家十三房各房院落,故谢子安为防有人乘火打劫故而又出动家中护院护宅。
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事,雉水县县令吴中庸也是焦头烂额。他闻讯就立刻调派了衙役来维持。但一个县衙算上管大牢的衙役才三十个人,又如何能抵住这几千的人潮?
本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思想,吴中庸无奈地让四个人去四门通知城门口管兵许出不许进,而他自己则领着人清理街面上堵着路的牛车和骡车,把他们往冷巷赶––东街的人都在往外冲,他的人压根进不去。
直等四个城门全部传到了话,不再放人进,吴中庸方让几个衙役敲着锣游街告知百姓,城里出现重大命案,城里的百姓赶紧各回各家,外来的百姓则需要去城门口排队,接受排查后才能回家。
耳听出了命案,大节下的,谁都不想触官府的霉头。刚进城来的乡下人想着一会儿出城还得排查,也不知要排查多久,便赶紧的折回城门口排队。就是城里人中有那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这次也是老实待在家里,难得的没有出门。
至于东街先逃出来的那拨人,他们原就在外围,压根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儿,现劫后余生的逃出命,即便扭了脚、跑丢了鞋,吓破胆之余也是赶紧回家。
稳住了外面,吴中庸方才进了东街。此时,谢家大宅的侧门已经打开。
谢家能被称为半城,不止是庄子多、地多,他家的宅院也不是一般的大––谢老太爷明面上的妻妾就有四人,故大小儿子,就有十三个。
谢老太爷有钱,每个儿子成婚都给一个前后三进另带左右侧院的齐整院落,如此便是十三个院子。这再加上谢老太爷自住的主院,以及长房长孙谢大爷的院子,这便就是十五个内院。
此外,还有见客的客堂、留客的客院、儿孙念书的学堂、老少爷们当家理事的书房这些外院。
最后还有牲口棚、下人房这些附院,以及富贵人家必有的假山和花园子。
如此多的院子,穿联其间的通道也是宽有九尺,长过百丈的青石大道。
谢福打开侧门,不过使人在路口咋呼了几声“这里有路,可以走!”
慌不择路的人群便就族拥进谢家侧门,顺着笔直的石板路一气就奔到了后街。
到此,又有人指路喊道:“去北城的一直走,可以一直走到城墙。”
“去东城的,就右转走,去西城的,就左转走!”
“去南城的,和去东城的,一样,从城门口绕啊!”
“不能向西。西面大街都封路了,不给走!”
跑昏了头的人,在脱离了哭嚎震天的东街后,终于慢慢地冷静下来––他们不再和先前一样似没头的苍蝇那般只知道一味地跑,他们开始寻摸小路,领着家小自发地往人少的巷口去。
如此跑出了谢家大宅的百姓便自发地分流了。谢家的这条道便就成了条安全通道。
谢子安立门楼上看到大局得控便一甩袖子复回去过节。作为当家人,谢子安不好离席太久,何况他心里还挂念着谢尚,担心他年青禁不住事儿。
等吴中庸再进东街,人群就不再似开始时那样四方乱跑,而是受人指挥地往东流––方向谢家大宅。
到底是座师的座师家,和自己同气连枝,关键时刻没有袖手旁观,有一份香火情!吴中庸心里不过感激一句,便就让人去找郎中。
随着人潮的退散,现城隍庙口还留下的便都是这次挤踏事件的苦主了––七条人命,二十九个重伤。
听到仵作的报告,吴中庸腿一软,差点摔倒––人命关天,他的官路到头了。
官虽然做不成了,但该有的善后还是得继续––吴中庸不求将功赎罪,他只求不罪加一等!
赶忙进城的李满仓压根没能进城就被堵在了城门口。很多失散了亲友的村人都聚在城门口等人——衙门的死亡和重伤名录已经张贴公布,现只有名目上的血亲才能进城。
李满仓得人指点寻到布告栏处。他借着旁边火把的光亮,在几十个名字里上下来回辨认了有十来遍,确认里面有钟荣的名字,而没有自家弟弟李满园的名字后方才放了心。
回到家,郭氏给开了门,李满仓也不及把牛从车上卸下,就急忙进屋和李高地和于氏说了李满园没事,二老才能重新躺下。
95。于氏的后悔()
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先前说好的十六一早去看灯的事儿; 自是泡了汤。更新最快
李贵雨、李贵祥闻言倒也罢了。横竖再两天,正月十八,他俩人就要去城里念书; 到时他们也能跟小叔一样,第一时间就能知道城里的热闹。
李玉凤没有进城念书的机会; 故早起后听说不能看灯,心中便极其失望––她还没看过花灯呢!
早晌,于氏进厨房看午饭菜。她看到李玉凤脸上的失落心中摇头:这孩子的心地,还是个糊涂——大房的红枣昨儿不用人说自己就能明白事情的利害,而玉凤则在听说了同村人的祸事后还没一点警醒。
这孩子不教不行,比如钟荣的新媳妇葛氏; 若非她贪玩,撺掇男人去城里看灯; 她男人也不会无故丧命。现她男人死了,她也没得个好。
早饭后于氏便听李贵银的娘孙氏说了钟氏族长昨夜就让人去葛氏娘家请她爹娘来,结果她爹娘只捎过来一句话“嫁出门的女,泼出盆的水”——竟是撒手不管了。
于氏可不希望家中养出个这样的姑娘; 当下便对郭氏道:“郭家的; 玉凤也大了,眼见也要说婆家了。”
“她还老是这么贪玩可不行。有些事,你该教她的; 也该教起来了。”
年才刚过就受于氏这许多话; 郭氏心中膈应; 但奈何女儿确实也不够争气,当下郭氏只得低声应了,然后扯了李玉凤去灶后教导。
数落完郭氏和李玉凤,于氏回房坐了一会儿,终还是寻了李满仓道:“满仓啊,你还是进城瞧瞧满园到底咋样了。不然,我这心里堵得慌!”
李满仓眼见他娘如此说,自是又套上牛车出了门。
郭氏隔着厨房窗户瞧见,不免心情郁闷––衙门都没说三房有事,偏婆婆还是挂心。昨儿半夜让她男人跑一趟不算,现在又跑。婆婆既这么操心三房,当初分家实该和三房一处过才是。
现在的城门已经如常进出,李满仓赶牛车进了城后便直奔南城李满园家。
李满园正在家。他昨儿进城时东街就已堵得水泄不通。这种情况下,他还真怕把儿子贵富给挤丢了,故而他就先把儿子送回了家。
到家后,李满园让钱氏给蒸了四个肉包子揣怀里捂着做晚饭,然后方才穿小巷去东街看戏。
李满园到得晚。他到时戏台四周早已围满了人。但李满园一点也不着急。他寻了他在东街卖花灯的大舅子钱广进,然后跟他一起上了树。
钱广进也是个好玩的。他为了晚上看戏,早在白天摆摊的时候就有意识地把摊位摆在戏台前的一棵树下。这样傍晚收摊后,他把货品一收,就能上树看戏——真是看戏生意两不耽误。
所以骚乱发生时,李满园正和他大舅子坐树上吃包子呢。
骚乱初始,人群晃动,李满园以为是有啥新鲜事物出现,还伸脖子很看了一刻,结果因为光线昏暗,竟是啥都没瞧清。
李满园就和钱广进商议他是不是他先从树上下去挤近了瞧,不想听得有人叫喊:“挤死人了!挤死人了!”
喊声太过凄厉,愣是吓掉了李满园嘴里咬着肉馅儿。
李满园不及可惜,便见树下人群瞬间大乱,无数人哭喊蹦跑大叫:“不要挤,不要挤!我娘/媳妇摔倒了!”
“救命啊……不能挤啊……”
李满园居高临下瞧得清楚,当下也跟着喊道:“不能挤啊,有人倒了,倒了!”
“踩到人了,踩死人了——”
一场祸事,李满园除了因为咋呼喊哑了嗓子,竟是毫毛未损。
李满仓听明白了经过,当即恨道:“你说你都多大人了,还去扎这个闹猛?昨儿爹都是白嘱咐你了!”
李满园捂着脑袋也是后怕。他哑着嗓子道:“哥,你别说了。”
“这回我也是得了教训了。这人多的地方不能去!”
“这刚开始只是倒了一个,但有人一叫唤,就所有人都慌了,不分方向的埋头乱撞。我幸而是在树上。不然,也不知咋样呢!”
李满园这次是真的怕了,怕得现在还脑袋疼。
揉着脑袋,李满园思及自己逃出来的经过,又忍不住跟李满仓嘚瑟。
“哥,”李满园神秘问道:“你知道我这次是打哪里逃出来的吗?”
“谢家大宅!”
“呵,谢家那个宅子,气派!”
“宅子里的道,一水儿的青石板,比咱城里的路还气派!”
“呵,他家也不知道使了多少人。”
“我从他家巷子南头走到北头,怕是有半里地呢。当时我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拿棍子的护院。”
“光护院,怕是就能有百多人呢!”
“哎,若不是护院太凶,我不敢停留,我一准好好瞧瞧头顶上的花灯。哥你是不知道,他家这条道上都挂着花灯,可漂亮了……”
“你逃命都不好好逃!”李满仓简直要给李满园给气死:“还有闲心东张西望,关心人家的气派和花灯?”
李满园喏喏地给自己解释:“我这不是第一次见吗?”
“下次不会了!”
李满仓城里回来只说李满园没事。李高地和于氏以为李满园没去东街,便也就罢了。
正月十五一过,这年就算过完就了,加上天气见暖,土地开始化冻,所以正月十六一早,余庄头便来找李满囤商量春耕和盖房的事儿。
虽然现在种枸杞生姜可能更来钱,但李满囤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庄户人,骨子里的自给自足是他这辈子都脱不掉的习气。故而今年他依旧打算种三十亩稻谷、二十亩的棉花、三十亩玉米和三十亩红薯。
余庄头原担心李满囤急功近利,现见还是维持原样,不觉心舒一口气。
只有挨过饿的人才明白,粮食才是庄子的根本,其他都是锦上添花。
不过李满囤自己在村里的两亩地则打算在收了蚕豆都后种黄豆。黄豆可以榨油。黄澄澄的豆油炒菜贼香,最合给孩子吃。而剩下的豆饼子则可以喂牲口。
说好春耕,又说建房。
因去岁已经给庄子投了一百两银子用来养羊,故李满囤决定在收回这部分本钱前,不再给庄子投大钱。
李满囤今年只准备给磨坊加建三间石头房,然后再加一个磨和一个碓臼。这些满打满算,有个十吊钱,也就够了。家里其他的钱,他还是留着。
想着年下的生意上门都得往外推,余庄头也是心痛。现在能加建磨坊,余庄头自是十分愿意。
等这些都说好,余庄头方才问道:“老爷,您准小人们在荒地上建房,不知道小人们这次能不能买些石头和砖瓦建房?”
李满囤极奇怪地反问道:“你们有钱买石头砖瓦就自己买好了,为啥要特地来问我?”
余庄头委婉道:“这庄里的地,都是老爷的。”
至此李满囤方恍然大悟。李满囤很想了一刻方道:“这样吧,咱庄子十一户人家,你一家给划半亩地盖房。”
“菜啥的,就拿河沿边种吧。”
横竖地荒着也是荒着,拿几亩出来住人也是无碍。本来住地里,他们也要占要这么大地方才能铺排得开。现在不过是固定下来了而已。
余庄头听说一家能给半亩地盖房,心中极为欢喜––这比他先前设想的三分地要大,够他们庄仆每家都打一个齐整院子,好好过活了。
午饭后,李满仓也和李高地商量春耕的事情。
“爹,”李满仓道:“咱家的地,您看今年怎么种?”
李高地吸了好一会儿烟锅,方才说道:“十一亩水田,没啥说的,还是种水稻。”
“十三亩旱地,”李高地慢慢道:“原有的玉米和红薯倒也罢了,只是这四亩棉田。”李高地摇头道:“但家里现在人手少,便就没能力加工这么多布了。”
“咱家现有八口人,一年种两亩棉田,织六匹布,够穿也就罢了。”
一匹布能做五套成人的新衣,六匹布,就是三十套 。一年四节,家里,即便算上四岁的贵吉,也才八口人,一年也就三十二套衣裳。三十比三十二,不过差两套。而这差的两套,也不怕,他的衣裳有满囤送呢,就是于氏,也有满园孝敬。
所以,棉田两亩,够了。
于氏一听要减棉田,当下便不乐意。
自分家后,家里来钱的大头––枸杞的收入就被老头子给了儿媳妇郭氏,于氏现手里的收入来源便就和往年一样,只有卖粮、卖猪和卖布的钱。
偏去岁一冬,郭氏都在忙着养鸡喂猪,家里的饭菜都得她来拾掇,搞得她连织布的时间都没有。连带的,家里也少了织布的这份收入。所以一年到头,她手里统共才剩了十二吊钱,而郭氏手里则有七十吊钱。
手里掌控的钱少了,于氏便感觉到了危机。自古都是“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