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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宋世流芳-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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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宇自然不能将心中所思告诉潘之所,而是淡淡含笑道:“昨日你疲惫不堪,见你熟睡正酣,便不忍心打扰!”

    潘之所对此也不以为意,而是笑道:“如今有叶兄坐镇,定可以还福州学子一个公正的秋闱!”

    叶宇讪讪一笑,继而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待考生纷纷离去,贡院的大门又再次关闭,因为接下来就是考官们的阅卷时间。

    将所有的考生试卷进行糊名与誉录,是宋朝对于科考的一大进步,而到了南宋年间已经形成了规制。所以这糊名与誉录的工作,就在贡院里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誉录,就是按照原卷抄录一份,再将原卷秘密保存起来。而考官只能在抄录过得卷子上评卷,这是一种杜绝舞弊的手段。

    不过此次秋闱的这誉录之事,叶宇并没有打算交由现任帘官抄录,而是提议更换帘官抄录此次的秋闱试卷。

    因为考场作弊的源头,一个在进场携带,另一个就是帘官私通考生与考官,在抄录的时候暗中标下暗记,以便于考官打出高分。

    叶宇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有了这个决定。可惜他刚提出这一决定,顿时就遭到了所有官员的反对。

    “叶大人,这科考乃是庄严之事,历来皆有规制,岂能如同儿戏视之?”

    “是啊,叶大人,您虽贵为钦差特使,又是此次秋闱主考,但科考有科考的规矩,除非朝廷有明文指示,否则这断不可开了这先例!”

    “叶大人,此事万万不可!”

    “”

    众人纷纷进言,希望叶宇能够按章办事,切不可任意妄为,坏了朝廷科考的规制。

    潘之所在官员中虽然没有给叶宇施压,并且时不时的帮衬两句,但是终究是小船敌不过大浪,潘之所的这个声音很快被淹没了!

    叶宇摸了摸下巴,将目光落在了史正治的身上,随即轻声问:“史知府,你乃本次秋闱副主考,不知你有何见解?”

    反对之声都是马明等人的叫嚣,史正治却保持着应有的冷静,一直默然不语伫立在旁,因为他在为飞鸽舞弊一事而担忧着。

    小院之中叶宇请客吃烧烤,史正治知道这不是叶宇的真正本意。但事后叶宇却没有表现出雷厉风行的手段,这些不合常理的现象,让史正治感到十分的不安。

    他一直在想,这个年轻的叶大人究竟要做什么!

    此时叶宇主动向他询问,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回禀大人,在座的同僚所言不无道理,科举考试乃是朝廷社稷之重器,若非特殊情况,万万不可更改”

    “哦?那以史知府的意思,本官此举过于荒诞了?”叶宇并没有生怒,而是甚有节奏的敲击着桌案上的盒子。

    这盒子里装的东西,正是从鸽子腿上摘下的试题答案,叶宇的这番举动,让史正治神情为之一凛!

    “下官绝无此意,所谓凡事皆有例外,规制也并非金科玉律,非常之时当循非常之策,叶大人若是觉得可行,那便可行”

    史正治不顾众人的意见,力排众议默许了叶宇的决策,这让叶宇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好,本官临来福州之前,已经邀请了福州九县的私塾先生,特来替换帘官抄录考卷!”

    “既然大人已有准备,那一切听从大人指示!”此时的史正治沉了脸只能听之任之,所谓投鼠忌器就是如此。

    等到其余官员悉数退下之后,叶宇留下了史正治与潘之所二人议事。

    叶宇端起茶盏看了史正治一眼,随即悠悠道:“史知府,你们玩的手段可真够高明的,差一点连本官也被蒙混过去了!”

    “这下官不知大人的意思”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此刻将你留下,就是明确地告诉你,这三百四十二人的名单本官悉数记录在案,若是本官大笔一挥,这些人可全部除名,而且还会一查到底!”

    “大人这”史正治方才还较为镇静的脸上,顿时出现了慌乱之色。

    “就算你将这些人统统封口,恐怕也是来不及。而且城北的那个秘密据点,负责代写考题的三十二名进士,本官随时随地都可以将其抓来!你以为这点伎俩,就能骗得了本官!?”

    “大人,此事您竟然也”

    这一刻史正治算是彻底崩溃了,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没有想到城北秘密据点,都能被叶宇所熟知掌握。

    而且更要命的是,里面有三十二名进士组成的写作团队,都能被叶宇详实的一清二楚。

    这个房间里,要说最为惊讶之人,当属潘之所无疑了。如此庞大而又具有规模的作弊体系,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作弊考生之多,衍生作弊团队之庞大,这等恶劣的行径,让潘之所怒不可遏之余,更多的是震惊!

第257章 帝王之术() 
自古就有一句通俗易懂的俗话,那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句话在这些鸽子的身上也同样适用。

    叶宇能察觉这些信鸽飞入规定的考房,就能根据小黑的指引寻到它们的起源位置。

    不过在这福州的地界上,他叶宇还没有如此大的能耐与势力。况且如今他身为主考也不能擅离贡院,所以这个事情交给胡媚儿去查探最为合适。

    而当叶宇暗中得知这个结果之时,也是震惊的无以加复,暗想这福州的舞弊行为可真超乎了他的想象。

    三十二名进士身份的名士,竟然组成一个考试作弊团队,专门为秋闱的考生代写试题,这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就等同于后世,老师在考场外做好了答案,直接用通讯设备传入考场。只不过后世用的是通讯设备,而当下用的是训练已久的信鸽传送。

    叶宇冷冷的盯着史正治,随即没好气的调侃道:“本官当然知道,要不要本官将这些进士的姓名与住址一一道来?”

    “呃,不用不用,下官”史正治连连摆手,他已经被叶宇超前的探知能力吓到了。

    见此刻的史正治已经完全被震住,叶宇于是冷声道:“此事本官不想追究,但这次秋闱科考接下来,本官不想再看到任何猫腻!”

    “叶大人,您”史正治不可置信地看着叶宇,显然对叶宇这句话抱有怀疑态度。

    潘之所闻听此言顿时急了:“大人,此事万万不可”

    “嗳,先听本官将话说完!”

    叶宇摆了摆手,出言打断了了二人:“史知府,此次秋闱本官给王爷一个面子,不过这其中的三百四十二名考生,本官要删去两百,并且这剩下一百四十二名考生,将来无论成绩优劣,均只能排在前十名之外,不知你有何异议?”

    “下官并无异议,下官多谢大人宽恩!”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到了开门见山的坦诚相待的地步。他史正治若再是不分轻重的假装糊涂,显然已不是明智之举。

    因此这个时候的史正治,也就没有再过多的隐瞒什么,当即向叶宇表达谢意。

    虽然锐减两百个名额,但至少没有全军覆没,至于名列前十名之外,这倒是没有什么大不了,只要能考中举人就是一种功名。

    “史知府,这接下来若是再生事端,可别怪本官不留情面了!”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嗯,下去做事吧!”

    “下官告退”史正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灰溜溜地疾步出了内堂。

    待房间里只剩下潘之所与叶宇二人,潘之所终于没有压住心头的怒火,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叶兄,你为何要做出让步?明明”

    “明明叶某的手里有证据,而且还占据上风,是么?”叶宇看了一眼暴怒的潘之所,摇头苦笑地替潘之所说了要说的话。

    见叶宇道出了他要说的话,潘之所面露疑惑道:“既然叶兄明白潘某的意思,为何要这般决断?”

    “难道潘兄真的以为,我们掌握的这些证据,就能彻底打垮这些人?难道潘兄以为,我们占据了上风,就一定可以肃清秋闱的弊端?”

    叶宇的连番发问,将潘之所的怒火顿时压了下去,他神情凝重的看着叶宇,旋即又冷静的坐了下来。

    叶宇轻轻一叹道:“潘兄,这些看似所谓的证据,若是真的较真起来,将来对质将会是一文不值!你要知道,这个福州谁说了算?”

    听着叶宇的分析讲述,犹如一场冷雨浇灭了他腾升的火焰。冷静下来的潘之所知道,叶宇所说的都是实情,这些所谓的优势与证据,将来对质起来都不堪一击。

    福州是福王赵琢的天下,就算抓住了这其中的把柄又如何,到时候这些人碍于福王的权势,又有几人愿与无谓挣扎?

    “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这群人染指科场?方才叶兄不是说那三十二名”潘之所虽然已经明白了趋势,但是仍旧心有不甘的争取道。

    “诈术!这是诈术,叶某虽然知晓这据点的位置与人数,但是他们的姓名与地址却一概不知”其实叶宇很想说,我连他们是进士之身都是猜的,但是觉得这有些掉身份,所以就没有坦言相告。

    诈术,叶宇一向是冠以用之,这种手法往往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拿今日来说,若不是用诈术将史正治震得乱了阵脚,他也不会确定这幕后黑手就是福王。

    虽然他已经猜到如此规模的作弊,除了福王赵琢做后盾已经别无他人,况且当今皇帝也是对福王有所怀疑。但是猜测终究只是猜测,未有得到证实之前一切都存在变数。

    如今他在诈术之余,将福王赵琢加入言语之中,而乱了阵脚的史正治并没有排斥,那么这件事就已经得到了证实。

    潘之所忿忿不平道:“叶兄,纵使福王权势滔天,但终究不过是个臣子,你乃是钦差特使代天巡狩,难道就纵容此事猖獗下去?”

    “代天巡狩?潘兄,说句揣测圣心的话,就算当今陛下驾临福州,此事也是不了了之,叶某说这话你信吗?”

    潘之所一听这话,顿时就瞪大了双眼反驳道:“可是那明明说,陛下有意让叶兄暗查福州科考一事,显然陛下已有肃清科场之风。如今叶兄说出这番话,又是缘由何在?”

    叶宇深吸一口气,随后没有征兆的问了一句:“潘兄,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天下至关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潘之所愣了愣神,随后郑重道:“自然是江山社稷!”

    “那你又可知,皇宫大内的玉玺有多少颗?”

    “潘某听闻,共二十五颗!”

    叶宇抿了抿香茗,随即接着追问:“为什么是二十五颗?”

    “典故出自于尚书,其中有云:大衍天数,二十有五。古人以天为阳,地为阴,单数为阳,双数为阴。而单数分别为一三五七九,和数正好二十五!宝数为二十五,寓意是指大宋国祚千秋万载!”

    叶宇点了点头,随后却笑了笑:“天下哪有昊命恒数不变的道理?潘兄可见过哪个朝代有百代君王?”

    “王朝最为绵长者乃是周朝,共二十五代,至此绝无超越之数”其实两人谈论起此事,已经有了妄论之嫌,但是潘之所还是如实回答了叶宇的问题。

    回答完叶宇的问题之后,潘之所突然觉得这话题越来越脱离轨道了,于是追问道:“叶兄,可是这跟科举舞弊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当然有关系!三军统帅,不会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看重的整个大局!而身为帝王者,更是统揽天下诸事,他不会在意某一项事情的过程,而看重的是,只是一个满意的结果!”

    “叶兄,你是说”

    “潘兄猜的不错,陛下看重的是长久的太平,而不是一方弊端就要闹得天下沸沸扬扬,这与治理天下何益?”

    “潘兄啊,你是想为天下读书人讨个公平,为朝廷选拔人才。但是你又可知,若是此事追究下去,尚且不说没有结果,就算有了结果,将来也是满城风雨!”

    “到那时科场藏污纳垢的事情一经渲染,朝廷的科举威仪庄严何在?如此一来岂不是寒了天下学子的心?将来还有谁来参加科考?”

    “若是因此,致使科举渐渐失去公信度,那么为国选材的途径岂不是断绝了?叶某问你,这对于江山社稷有何益处!?”

    “这”潘之所一听这话,顿时被驳得哑口无言。

    虽然潘之所很不愿承认,但不得不说叶宇这些话说的很道理。正如叶宇说的那样,此事若是闹得天下舆论纷纷,于朝廷社稷是极为不利的。

    因为福州不同于其他诸州,乃是南宋文人辈出的摇篮,更是南宋进士中榜几率最高的州府。福州若是出了这等天大丑闻,对于朝廷以及天下学子都是一个不小的重击。

    叶宇见潘之所默不作声,于是接着道:“科举,亦可称之于恩科。而所谓恩科,就是施恩于天下士子,结天下读书之人的欢心。其实科举的第一要义,既不是选才,也不是教化于天下”

    “那是为什么?”潘之所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方才叶宇说的他还能慢慢琢磨透彻,可如今这番言论,倒是让他很是不解。

    “笼络人心,以求天下太平!”叶宇甚是随意的说道。

    “叶兄,你”

    叶宇知道这句话有些僭越了,若是被歹人听到,上报于朝廷定会遭来是非。但是今夜叶宇很想开怀的说一说,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

    随即叶宇不顾潘之所的劝解,继而认真道:“其实就是牢笼志士,让天下聪明之人全部进入科举的牢笼之中,让这些人专研章句、白首穷经!”

    “如此一来,这些人就不会整日异想天开心生二志。读书人安定了,天下即使有些人想造反,也多是些流寇罢了难成大器,故而就会天下太平”

第258章 文人迂腐() 
潘之所听了叶宇的一席话,惊诧的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显然叶宇的这番言论,要比他知晓飞鸽舞弊还要震惊。

    因为这番言论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读圣贤书的他又岂会考虑过皇帝在想什么,更不会去想这些读书之外的事情。

    不过这番道理虽然听之有些刺耳,而且显得大逆不道,但是细细品味之下,潘之所却是觉得颇有道理。

    “所以,潘兄,说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在皇帝陛下的眼中,我们这些读书人并没有那么的重要!你觉得当今陛下会为了福州科举的舞弊,而扰得天下不安?再说了,福王根基深厚难以撼动,你觉得陛下会因为一次小小的科举,而去与福王真的正面交恶?”

    “叶兄所言,让潘某受益匪浅!”

    久久的沉默之后,潘之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即接着道:“只是潘某看着这群人如此猖獗,心中颇为愤怒不已”

    “潘兄,许多事情绝非一朝一夕之功,须得小雨润无声徐徐图之,无论是官场还是治国,若是一味着追求个真假与对错,那将是国将不国必为乱世!”

    “今日叶某虽然是对史正治等人妥协,但也为此次秋闱争取了相对公平!秋闱科举大计,并非你我二人所能顾全,此次叶某卖个人情做出让步,至少能够使接下来的阅卷审核不出差错,潘兄你觉得呢?”

    经过叶宇的这番分析,潘之所渐渐的理清了事情的取舍之道。正如叶宇说的那样,秋闱大计并非二人所能顾全,若是将史正治等人逼急了,接下来的阅卷审核评分,一定不会顺顺利利。

    因为狗急了还会跳墙,若是一网将其打尽,史正治等人势必会来个鱼死网破,那么这场秋闱考试就会彻底地作废。

    而无论史正治等人以何种手段扰乱此次秋闱,最终受到伤害的还是这些科考的考生,正如叶宇方才所言,对于天下考生,何益?

    这些事情的延伸发展,潘之所起初没有来得及考虑,但是经过叶宇这一番点拨,他终于无力的瘫坐在了椅子上。

    “是潘某顾全不周,叶兄深谋远虑,潘某望尘莫及矣!”直到最后,潘之所说了一句这样的感慨。

    叶宇却摆了摆手道:“横看层林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叶某身为钦差特使,所要顾及的事情,自然要比潘兄的多,这也是无奈之举”

    “那此事,叶兄最终将打算如何处理?”

    “不知潘某当年参加会试之时,可发现科场有何异样?比如说,鸽子?”叶宇峰眉微微蹙起,却似有深意的反问潘之所。

    “鸽子?”

    潘之所一听鸽子两个字,就极为敏感地神情一怔,旋即仔细思量之后恍然记起了什么:“叶兄,你的意思是他们已经”

    “不错,这些人不仅在秋闱动用了如此伎俩,会试大考的考场亦是如此,这也是为何每一榜的进士中,福州学子要占据一半的原因!”

    关于以飞鸽舞弊的事情叶宇想了很久,由此次秋闱的事件他联想到京城会试,因为这正是赵昚交予他的任务。

    一开始叶宇认为赵昚是犯了多疑症,觉得福州在每榜进士占据多数,乃是因为文人优秀的缘故。可如今看来倒是他过于天真了,如此高明而又娴熟的作弊手段,又岂会只运用于秋闱州试?

    叶宇联想到当年他参加京城会试的时候,也的确见到考场常有鸽子降落,以往只是认为鸽子途径觅食而已,如今看来这正是飞鸽舞弊的疑点之处。

    听了叶宇的这个大胆的猜测,潘之所神情顿时凝重了起来:“这帮人简直是无法无天,玷污了秋闱科场也就罢了,竟然公然染指京城的会试,实在是可恨!”

    “所以啊,潘兄,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切不可太过于较真。否则,此次科考,将会是本朝最后一次科考”

    潘之所神情一凛,最后默然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叶宇所言并非危言耸听,此事若只是秋闱的话尚且能够平息,如今已经牵扯到了京城会试,若是此事问究下去,科举威信将荡然无存!

    到那时,天下士林就会觉得,科举不是为国选材,而是藏污纳垢之处!

    其实这个时候的叶宇,也才弄明白会试的另一个奇特现象。那就是每一榜福州进士人数居多,而名列前十者却无一人。

    如今想来倒是明白了许多,福王筹谋科场作弊,为的是打造班底,图的是数量而并非本质。贸然让福州学子进入前十,若是参加殿试被闹出纰漏,追查起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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