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兮-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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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个声音的出现。
“住手!”
声音雄厚有力,像虎啸一般。
沈三努力睁开眼睛。
夕阳的余晖洒在那人身上,沈三看不清那人的面目。
那人放开了绑他的绳子。
那人递给他一柄长剑,沈三第一次杀人。有解脱,有愤怒,没有害怕。
从那日起,他就成了那人的跟班,后来,又成了那人的徒弟。
那人教他功夫,剑法。那人教他权谋,机巧。
他为那人鞍前马后,流血拼杀。
一眨眼,沈三脱去了少年的形态,他成为那人手下最得意的徒弟之一。
又一眨眼,他结了婚。
那人送给他一处院子,在南鄂。算作贺礼,也算是给女方的彩礼。更是那人在笼络他的心。
这些年沈三为那人流血流汗,那人也从不吝啬,有什么好处,也都给他。
甚至为他的婚事操心,给他找的妻子,更是万中无一的女子。
米巧儿,一个将军的千金。
沈三更是喜欢这个女子,他为她在南鄂的院子里修建了一幢小阁楼,由她居住。
也就是现在沈三躺着的“乞巧楼”,那个时候,这幢阁楼还叫作“养月楼”。
再后来,沈三的江湖地位,一日比一日高,更让他高兴的是,他有了儿子。
沈莽。
他的妻子米巧儿分娩的时候,他的老父亲正在读道德经,恰好读到: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便说道:“我孙子就叫‘沈盲’吧!”
沈三觉着不吉利,改了个字,叫“沈莽”。
再后来,十几年又过去。
他沈三的名字已经被人在中间加了一个“玉”字,叫作“沈玉三”了。
他春风得意,一时无两。
再后来,沈三却是不敢回忆了。
他也不需要回忆了。
他就躺着阁楼里,躺在他妻子的灵位前。
一切恍如昨日,却难以回去。
沈三不止一次想过回到过去。
回到过去,他愿意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只愿拥有一幢阁楼,阁楼里住着米巧儿。
“红酥手,黄藤酒,满墙春色宫墙柳,十年生死两茫茫。东风恶,欢情薄,错错错!”
沈三胡乱念着词句。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迳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
“恬淡延生”
沈三眼眸深邃入灵魂里,言语中却透着心情。
“人在江湖,人在江湖!”
第35章 开地窖兮分金银()
十月初三。
黄历上讲,十月初三,宜出殡。
匹马咆哮,群马嘶鸣,往来三五亲朋。拱手行礼,并肩而行,同去胡边丧礼中。
胡家的亲朋好友,大多都来参加胡边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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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前,客栈。
马鸣阵阵,李瑞华跟他的兄弟们渐渐聚到乔县。
沈三没有影踪,李跃跟李瑞华也不愿再寻。
李跃觉得,该来时,沈三自然会来,不然,再找寻也是徒费力气。
唯独李晗,让不知去向。他的儿子,李颢等人,心中惶惶不安,不愿在乔县停留,仍去江湖上寻找他的父亲。
李敏的身体也好了一些,外伤虽不致命,却还不大能活动,毕竟伤筋动骨。不过好在,李敏醒了,他醒了就解决了一个问题。
他到底是不是胡家,是不是于秀娟伤的?
他将那日在树林所遇之人,一五一十说与大家。
李鸿将那日遇见苏三问女儿的事也告知大家。
李家人当下明白是个局。
明知是局,却不知如何解。
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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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王莪。
他小心照顾着那蒙面人送来的昏迷之人。
不敢大意。
三五天过去,昏迷之人总也不能醒来。
直到第七天,王莪去屋里看他,突然发现,昏迷之人,竟然不见了。
吓得王莪一屁股坐到地上。
赶紧派人找寻,把他自己的地盘,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
弄的王莪心里害怕不安,因为蒙面“北斗卫”,还说过要来取人,到时候人没了,该怎么办?
王莪一时没了主意。
熬过一个漫长的夜晚。王莪想了万千,只想出来一个主意。
王莪把他的小兄弟们全都召集起来。
双眼昏昏,眉间迷迷。
王莪道:“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他的小兄弟们都很安静,没有人交头接耳。一个个认真的听着。
王莪接着说道:“我想了一夜,没有什么办法,蒙面人不来还好,可是他说了要来取人,我们就不能寄希望于他不来,我觉着他一定会来,那时候,我们怎么斗得过?何况,那人也有可能是北斗卫啊!大家都知道,北斗卫是北斗帮帮主沈玉三的亲随,得罪了沈帮主,绝没有好下场。”
他手下一个小喽啰高声道:“那我们怎么办?爷儿!您说,咱听您的。”
王莪道:“好!我想了一夜,咱跑!”
那小喽啰说:“天大地大,可那里又能跑出去北斗帮的手掌?爷儿!咱往哪里跑?”
其他小也连连喽啰道:“对呀!跑不掉!咱们跑哪里人家找不着?”
王莪道:“都住口,听我说!”
众人安静下来,王莪道:“开地窖!分金银!兄弟们各行各路,各奔各前程!”
众人嘈乱起来。
“咱们就这样散伙了吗?”
“不行,我不想散伙,不在这里,我还能去哪里?”
“散伙?怎么就要散伙呢?”
“咱们也没做错啥啊!”
王莪道:“大家静一下,我明白大家的心情,可是,我也没办法。咱们得去躲一阵子,不躲不行!”
“那以后呢?”
王莪道:“今天,都得听我的,开地窖,分金银!大家一人一份,谁也不多一两,谁也不少一钱。我也一样!”
王莪顿上一顿,接着道:“大家拿了钱,愿意回乡的回乡,愿意远走的远走。你们跟着我这么多年,吃了不少苦,没享受过几天好日子。大家拿了钱回去,想安稳的去置办点地,剩下的也够盖个房子娶个媳妇了。不想成家的,也可以潇洒一段日子了!”
“那爷您呢?你去哪?”
王莪道:“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里,等那人来。”
“爷儿!这怎么能行?”
王莪道:“不然,你们怎么跑?我是老大,我不担责谁担责?谁也别多说什么?听我的!开地窖!”
地窖被打开,起出来一筐筐的银子。
王莪道:“分!”
点好数目,分好银子,王莪道:“杀猪!做菜!兄弟们吃完,各奔前程去吧!”
烟火萦绕,勺子碰到锅沿,众人却是第一次如此安静,无人做声。
王莪举杯,道:“来,饮这第一杯,为我们过去的好日子。”
一饮而尽。
王莪再举杯,道:“来,这第二杯,我敬众位兄弟这么多年来,对我不离不弃。”
一饮而尽。
王莪又举杯,道:“第三杯,我祝大家离开我,都能有个好前程,荣华富贵。快活一生!”
一饮而尽。
王莪饮罢酒,一个小喽啰站起来,道:“兄弟们,爷儿对咱们,何时不是真心实意?咱们有的,爷从来不先用,咱没有的,爷辛苦替咱们去弄。咱们能走吗?不能!我不走!”
他说完,又有一个喽啰讲道:“俺也愿意留下,俺跟爷在一起!”
一群人起来,扬言都要留下。
王莪一排桌子,道:“我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我明白大家的美意!可不走不行!吃完这顿饭,全他娘的给我滚蛋!”
接着,又小声说道:“不走不行啊!兄弟们!咱得走!要是你们真的舍不得我,那你们就多多主意,等过了风头,我王莪要是能好好的,你们再来,咱再聚在一起,大口酒肉,大秤金银!”
一个小喽啰站起来,举杯道:“行!既然要走,那我也要敬爷儿一杯酒,这辈子能跟着爷混,是我上辈子积德,我先干了!”
说罢,一饮而尽。
又一个小喽啰起来敬酒。
紧接着,好多小喽啰敬酒。
王莪一一饮下,不知不觉间,沉醉不起。
小喽啰们商量许久!
把王莪抬进屋子里去,侍候他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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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十月初三。
张不休到了乔县。
一群江湖豪杰到了乔县。
胡边,入土在即。
第36章 同心同愿难同面()
张不休大声宣布了李舒完全死于疾病,证明跟胡边没有一点关系。
李瑞华、李瑞安跪在胡边的棺材前。身体向前伸,头磕在地上不起。
胡万里剑指李瑞华。
李瑞华沉默不语。
胡万里道:“李瑞华,你怎么不说话?”
李瑞华道:“我无颜面多说什么?胡叔叔之死,我也痛心万分。我愿以命相抵。”
胡万里道:“你以命相抵,我父亲便可死而复生吗?我要你的命有个什么用?你李家心不诚,却还来假惺惺哭我的父亲,你怎么还有脸叫一声‘叔叔’?”
李瑞华垂头不语。
胡万里:“你怎么又不说话?我要你说话。我问你,我父亲是谁杀的?”
李瑞安道:“李春。”
胡万里道:“你闭嘴,我没问你!我问李瑞华。嗯?李瑞华,我父亲是谁杀的?”
李瑞华道:“李春。”
胡万里道:“我就说你李瑞华心不诚。”
李瑞安道:“我兄弟二人诚心实意,我们对不住你,对不住胡叔,也对不胡家,我兄弟二人愿意付出代价,愿意让你杀了我替父亲报仇。”
胡万里道:“假惺惺!要我为父亲报仇,怎么不见你们把李春带来?我要杀你们兄弟两人,想的美!你以为这事你可以一死了之吗?你死了,江湖上人都道你,有仁有义。”
于秀娟大喝一声,道:“说的对,让他活着,我要他,要他李家人,羞愧一辈子。”
胡万里道:“李瑞华,李春呢?”
李瑞华道:“李春跑了,跑了好久了。”
胡万里道:“那我父亲的仇,不杀他行吗?”
李瑞华道:“只要你愿意,杀谁都行。”
胡万里道:“我就要杀李春。”
李瑞华道:“李春跑了。”
李瑞安道:“我去找。我一定给你找到他。”
胡万里道:“好!李瑞安,我知你是个说到做到的汉子。”
李瑞华道:“我兄弟二人一定给你找到李春。”
胡万里道:“多久?李瑞华,你给个时间,我等着你!你说出来,在场的江湖朋友都是个见证。”
胡万里一顿,高声向在场的其他亲朋宾客,道:“在场的都是我胡家的至亲好友,今天,也请为我跟李瑞华做个见证。”
又向李瑞华道:“你说,几天?”
李瑞华道:“一月。”
胡万里道:“不行!太长,十天,怎么样?”
李瑞华道:“好。十天。”
胡万里道:“朋友们都听到了,李瑞华说十天,十天之内把李春交给我。”
又问李瑞华,道:“李瑞华,十天之内,你交不出李春怎么办?”
李瑞安道:“十天之内,我一定交出李春。”
胡万里道:“一定?”
李瑞安道:“交不出来,你杀我。”
胡万里道:“我说了,我不杀你们。”
这时,江允的二儿子,江月站出来,道:“胡贤侄,节哀,节哀。我看呢,李少侠向来是义气君子,他说话是可信的。何况,你们李胡两家人,也是数十年的朋友了,我说这句话你不能不认。”
胡万里道:“我认,我胡家正是看着李瑞华故去的父亲的面子上,不然,我胡家就这么好欺负吗?”
江月道:“对嘛!你胡贤侄的做为,我们大伙都看在眼里。这李少侠的做为我们也看在眼里。这不,不休先生也在这里。我听说,胡兄一出事,这李少侠便跑去了三阳堂,不休先生,是也不是?”
张不休闻言,道:“正是,李瑞华知他李家做了错事,便努力想弥补。我与他李瑞安有仇,本不想帮他,可却也不得不实话实说。”
江月道:“不休先生的话,如何有假?胡贤侄,我看李少侠确实也是真心实意,绝非假惺惺。”
胡万里道:“江前辈,有话直说吧!咱不用这样,你说啥我都听着。”
江月道:“好!那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我看,你父亲这件事,错不在李瑞华,也不在李家。错在李春。”
江月面向大家,又转身向胡万里,道:“我认为,这只是李春借机报复胡老兄。因为,我若是李瑞华,我杀了人大可一走了之,何必又将人带回自己的府邸呢?”
贾羽,此时贾羽也到了乔县,参加胡边的葬礼。
贾羽也起来,道:“胡少侠,诸位朋友,我觉着江兄说的有道理。而且,我还觉着,这是有人在离间李胡两家。平云岭,蒙面人以杀父之仇挑拨你两家相斗,后来又有人打伤李好学,却嫁祸胡夫人,这一切不可不仔细的想上一想。”
胡云道:“贾前辈所说,我们也已经想过,也确实怀疑有人离间我两家人。”
胡万里道:“离间与否,暂且不谈,李春必须死。”
贾羽道:“也许几位在杀李春前要细细的问他一问,他到底为何对胡老兄动手?真的是为了给他老东家报仇吗?”
胡万里道:“贾前辈提醒的是,这件事,我是要弄明白。”
江月道:“所以啊,贤侄不要冲动,待胡老哥入土后,你们两家人还是要坐下来谈一谈的好,毕竟你们也是数十年的朋友,知根知底,知人知性。”
胡万里道:“这一切待我见过李春之后再谈不迟。”
李瑞华道:“李春我一定给你活着找到。”
胡万里道:“好,不如现在就请二位动身吧!”
贾羽道:“等一下,我贾某人还有一些话说。”
胡云道:“前辈请讲。”
贾羽道:“李少侠,我问你,你是不是去找沈三来为你跟胡家说和?”
李瑞华道:“是。但是没找到。”
贾羽道:“你可知他为何不来?”
李瑞华道:“不知。”
贾羽又问胡万里道:“你知吗?”
胡万里道:“不知。”
贾羽道:“世人都知我跟沈三有仇,我不好多说什么。但是沈三为何不来,凭他的手段不知李少侠在找他吗?二位,这个可是值得一思。”
一位名为陈马的江湖客起来,道:“莫非你是说你沈帮主谋害李胡两家不成?”
贾羽道:“未尝不可能!”
陈马道:“这断然不可能。你这是把你自己的私仇拿进来说事。”
贾羽道:“我正是因为我跟沈三有仇,有些话才没有多说。”
胡万里道:“两位前辈,请停一下,莫要扯远了。沈帮主就是来了,我父亲的事也要好好的谈。李瑞华,你去吧,时间不早了。”
李瑞华道:“让我再送胡叔一程吧!”
胡云道:“二位请走吧!就十天,一天也不多给。”
胡万里道:“我的杀父之仇,我都这样处理了,你还不满意吗?”
胡云三兄弟,赶李瑞华、李瑞安出去。
不多久,锣鼓唢呐奏响哀乐,胡边被摇摇晃晃的抬到祖坟,去了土。
李瑞华远远的望着,眼睛里写满了恨意。
他慢慢下跪,给胡边叩首,轻声道:“胡叔,我一定为你报仇。”
说罢,与李瑞安上马离去。
他们此行前往玄山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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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他送他父亲回李府。
李瑞华事先不让李家其他人去李府,他担心一言不合火并起来,因此让李跃他们统统回去。
李鸿驾车载着他父亲。
一个不经意间,看见了哪个当初告诉他他父亲被胡家人打伤的少女。
李鸿当下下了马车,骑了快马追去,李鸿的亲弟弟李臧也随他前去了。
李跃看见,怕他俩有所闪失,又让李荣跟上去。
第37章 少女长剑首杀人()
古庙,少女独自一人骑马前行。她神情自若,没有欢喜,也没有悲伤。
她就这样孤独的前行。
前行的目的,是去杀一个人。一个她并不熟知而老者却让她杀的人。
李鸿。她跟着花儿见过一面的李鸿。
她并不想去杀李鸿,然而老者的意愿她根本不敢违背。
她也不想违背,离开了厄山,她越来越感受到天下之大,而她能依靠的人没有几个,连聊天的人也没有几个。
老者大概算是一个,她也只能把老者当成一个她所能依靠与信任的人。在厄山外,她渐渐忘记了对老者的恨,就像当初渐渐忘记对孩童的恨一样。
所以,当老者要她去杀人的时候,她虽然不愿意,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她还是没有二话的拿剑前行。
她别无选择。
她知道老者去杀人的时候,都是悄悄的去,悄悄的杀,从没有多余的人看见他,只有被杀掉的那个。当然,死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所以,当老者要她直接去找李鸿,不管旁边有人没有,都要动手的时候,她心里又惊又怕。
她不明白老者的用意,她也想像他们一样偷偷的做事。因为,她害怕被人知道后,要找她报仇。
她最近在古庙里,听到最多的词,便是报仇。
老者要报仇,贾羽也要报仇。
那么,她去杀了李鸿,人家就不会找她报仇吗?
当然会,会又怎样?她只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