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行-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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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挠了挠头,脸上浮起茫然之色,不似作伪。
“唉。”
黎白风无力的叹了一口气,留他一人站在那里挠头茫然,转身走向厨房,打算倒两杯水来,索性就算是招待一下客人。
这是基本礼节。
迈进厨房,那一地的凌乱再度映入眼帘,使得他不禁又是一叹。低头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青椒那鬼鬼祟祟的身影。
记得之前自己将这个家伙搓圆捏扁之后打了一个蝴蝶结丢在了切菜的砧板上,以期让她对于自己的处境有一个直观的认识——所谓砧板上的鱼肉,大抵应属此类。
本来他打算进来的时候顺便给她解开,却看见她已经不知何时自己解开了这个节,嘴里还叼着一根水彩笔,像一只毛毛虫一样“固用固用”的往外爬,丝毫没有作为水蛇的威严。
对了,这家伙是蛟来着。
注意到黎白风进来,青椒的神色明显一惊,嘴巴一张,水彩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旋即扭头就溜,身躯扭动之间,尽显水蛇的灵活婉转,哪还有丝毫之前的毛虫之态。
对了,这家伙是蛟来着。
虽然不知道她叼根笔是想干嘛,但是看这神色,应该是被自己收拾的服帖了,看来之前的教训还是卓有成效的。
黎白风嘴角一牵,面上浮现些许得意之色。
他摇了摇头,不去理会落荒而逃的青椒,在桌台上翻出了两个难得尚且完好的杯子,又拎起一边的热水壶,晃了晃,觉还剩不少,却是之前为了泡面而烧开的水,当即倒了两杯,端着走回了客厅。
赵朔也不外道,已经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沙上,大口的吐噜着……黎白风之前泡好的那碗面。
正吐噜着,赵朔突然察觉到了一阵冰冷的视线,转回头来,赫然看见了黎白风正端着两杯水站在那边,脸上挂着不是很充满善意的笑容,眉头一跳一跳的。
“咕噜。”
他一抻脖子,费力的将嘴里塞的满满的面咽下,嘴一咧,露出一口白牙:
“哟。”
“哟你个头啊!”
黎白风三步并做两步,“唰”的跨越到了他的面前,“啪”的一声把手中的杯子齐刷刷的怼在了茶几上,杯中水花跃起,点点溅出,为他的心情做出了一定程度上的注脚。
“那要不还你。”
赵朔往后一闪,做出躲避水花之状,旋即把面桶往前推了推,脸上写着四个大写加粗带下划线的字:你真小气。
黎白风一双眉头抬的很高,瞳孔压的很低,露出了大片的眼白,俯视着碗中那点惨不忍睹的汤汤水水,心中对于此物的食用价值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然后又补了一个感叹号,最后归为一个省略号。
他摆了摆手,颓然道:“不用了,你吃吧。”
赵朔嘴角挂起一缕胜利似的笑,毫不客气的把碗一把拉回来,继续“吐噜”了起来,闲暇之余还随口点评道:
“你这个面啊,吐噜,泡的时间有点长,都失去了,吐噜,筋道,而且你是不是,吐噜,忘了啊,我感觉这个都有点凉了。”
黎白风端起水杯,抿了一口,闻言不禁眉头又是一跳,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还真是抱歉了啊。”
……
半响,就在他一杯水已经一口一口的抿了一半的时候,赵朔终于把碗一放,满足的“哈”了口气,结束了战斗。
“所以……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黎白风把水杯放回茶几上,神色一正,开口问道。
见此,赵朔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他随手抹了一下嘴,端起另一杯水喝了一口,酝酿了片刻,缓缓说道:“你明天是要和夜行藏斗法是吧?”
黎白风点了点头。
赵朔的神色更为肃然,丹凤眼中透出几分凝重,道:“夜行藏这个人我认识,是当今阐截两教年轻一辈中为数不多的炼气大圆满,我这次来,是要给你提个醒。”(。)
第二百四十九章 来早()
“树的一生,是抗争的历史。”
“还是种子的时候,它们埋在漆黑的地底,与坚实的地面相抗争,待春日那惊蛰的一声雷响,生机迸。萌芽之后,它们要与压在其上的岩石相抗争,即使再过孱弱,也可以凭意志挤开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生长成幼苗,它们要与干旱抗争、与风雨抗争,即便是这样,如果遇到了残暴的人类,只怕还是难逃厄运。”
“但是树木不会因此而放弃生长,就像残暴的人类不会轻易放弃破坏。”
黎白风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两株歪脖子松树,那狰狞的枝桠、干皱虬劲的树干、沧桑枯直的松针,心中如是想到。
旋即,他将目光移向一边的暗绿湖水,双眼渐渐直,直至失去焦距。
“湖水本来是清澈的,若是有了绿藻,便会变绿,若是有了泥土,便会变浊,若是有了残暴的人类,就会变得污染。”
“这片湖是何时出现于天地之间的呢?又是谁先现了它,谁有先给他起了名字呢?”
“青湖虽然叫做青湖,湖水却碧绿的,不知是起名的人色盲,还是那时的湖水是确而青的?倘若是后者的话,当时其中飘荡的是青色的水藻吗?”
“青椒的鳞片也是碧绿之色,是天生的颜色,还是被青湖的水染绿的呢?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岂不是说她从来也不洗澡?说到这,话说水生物种是要洗澡的吗?它们洗澡的时候,会唱歌,玩水,以及……嘘嘘吗?”
黎白风眉头微皱,视线逐渐对上了焦,神色颇有几分唏嘘。
这些问题,总有前辈哲人思考过吧?如果没有的话,那么自己可以算作是个哲人吗?如果有的话,他们得到答案了吗?又流传下来了吗?
一阵冰凉的风卷着尘土吹过,为他皱眉沉思的脸染上了几分灰暗,左脸上隐约可见一团淡红色的痕迹,虽然画风有些清奇,但依稀可辨是一朵小花,开的鲜艳。
“呸呸呸。”
扭头将卷入口中的尘土连声啐出之后,他伸出手拍打了一下脸颊,喟然长叹。
“所以……我是不是来的太早了?”
清晨的阳光斜照进这片南湖之景,清晰的展露出满山枯败的野草、两三株沧桑的歪脖子松树,以及一片荒凉死寂的野湖。
秋风拂过,微凉。
……
说起来,这件事情有必要归锅于夜行藏,这家伙当时只说了一句“明天这个时候在南湖见”,所谓约架三要素,时间地点与人物,其中人物无须赘述,地点也算交待的清楚,但是这时间……
明天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是哪个时候?
昨天这个时候他又没带表,哪里知道是几点?回去的时候也没细看,洗了个澡就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八点,又怎么去追溯当时是几点。
作为一个相对夏玲莹来说比较守时的人,黎白风自然是早早的挑了个时候,餐霞吐纳完毕之后,连早饭都没吃,只是去“早春”买了两只馒头就匆匆的赶来了。
但是看情况他应该是第一个来的,而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至少是在他的主观意识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有谁来,毕竟现在又不是周末,哪里有什么人来这荒凉的地方。
想到这,他的眉头不禁微微一跳。
对了,说起来今天还有课呢。
黎白风从兜里掏出一只纸袋,揉了揉,将一只没有热气冒出的白馒头挪出了一点来,旋即用力的咬了一大口下去,神色坚定了下来。
算了,不去了。
大力的咀嚼了一下,他的动作一顿,嘴巴动了动,吐出了半角牛皮纸来,旋即,他的目光下移,看了看纸袋上的半角缺口,再度陷入了沉思之中。
清晨的秋风吹过湖畔,微凉。
“真的来早了啊。”
……
“想不到黎道友来的如此之早。”
夜行藏的身影逐渐从远处走近,他的度很快,虽然是闲庭信步一般,却像是骑着自行车一样快。
黎白风将吃完剩下的纸袋团成一团,左右却不见垃圾箱,本着讲文明懂礼貌保护环境从我做起的心态,他转手将那团纸塞进了上衣的兜里,闻言转过身来,眉头一挑,说道:
“这种时候一般不都应该说‘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吗?”
“可是我确实没有来晚,是你来的太早了而已啊。”夜行藏一张少年般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了吃惊的神色,旋即很认真的解释道。
就好像一个做事端正认真的班长,在面对班上最令老师头疼的不良少年时,不卑不亢,不带丝毫歧视,认认真真的讲道理。
“好好好。”
黎白风把手一举,表示不愿在此事上过多纠缠。
“黎道友今天的状态看起来不错的样子,昨天回去的时候我还怕你被当时的情绪影响到今天的比试呢,看来是我白担心一场了。”
夜行藏微微一笑,看起来有些少年的腼腆。
在其身后,方创等太行青协的尖端力量依次走出,站在一边,却是没有朱益的身影。
黎白风没有接话,而是目光一动,看向了那几人。
方创回以一个温和的微笑,许向秋微微点头,李怀山神色冷然,隐含怒气,陈宏面无表情,似是对此漠不关心。
还有一人,却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的。
周延。
黎白风的瞳孔微微一缩,此人如今在他的怀疑名单上高居第二位,仅次于席的张旻允,本打算解决这件事之后就去调查他的,却没想这时就见面了。
此人依旧是那副沧桑的样子,下颌留着淡淡的胡茬,整个人一副沧桑而忧郁的气质,最是招小女生喜欢的那种。见黎白风看过来,他也微微一笑,算是招呼。
“放心,这几人是来观战的,毕竟你我之间一战,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很有参考价值的,希望黎道友不要介意。”夜行藏微笑道,旋即又伸手虚引周延,道:
“这位你应该认识,既然是比试,自然要有裁判与公证人,而你我都认识,又不属于任何一方的人,算来也只有他了,此次便请了他过来,不知黎道友,是否觉得可以?”
黎白风收回目光,看着夜行藏笑意盈盈的脸,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可。”(。)
第二百五十章 圆满()
南烛一边笑着自己的天真,一边握着栏杆,随手往里一拉。
“咔13哒。”
没错,他是太天真,门确实锁了。
“……”
南烛低头看着手中那冰冷的铁栏杆,仅仅是向里偏离了一寸左右,然后就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样,无以为继了。
他的动作不禁僵住了,场面也陷入了无声的缄默中。
“呵呵。”
南烛把手从栏杆上收回来,又挠了挠头,发出了一道尴尬的笑声,也不知是想打破这尴尬的局势还是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情绪。
总之更尴尬了。
挠了挠头之后,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南烛干咳一声,做出一副假装四处看风景的样子,突然不动声色的飞快伸出手,用力的往回扯了一下栏杆。
“咔哒!”
更为响亮的一声金铁交击之声响起,将“大门真的锁住了你就不要再白费心机了”这件事实隐晦而又直接的表达了出来。
南烛的脸上刻意做出的云淡风轻的表情再也挂不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缕狰狞,他一只脚撑地,一只脚抵在栏杆上,双手握住栏杆门,用力的前后摇晃了起来!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剧烈的金铁撞击之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在这空旷的岩洞中不住回荡了起来。
十年后。
洞穴中挂满蛛网,地上的草席长出了青苔,散落一地的东西落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长发及腰,胡子拉碴的南烛有气无力的抓着这依旧乌黑坚硬的铁栏杆,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咔哒”声依旧清脆的回荡在这方小空间中。
一百年后。
洞穴中长满藤木花草,不知那里来的各种小生物在这里安了家,蚂蚁辛勤的在地上搬运着食物,蜜蜂蝴蝶在花朵上纷舞,甚至还有雀鸟飞来筑巢,地面上早已不见了当年的草席等物,唯有靠着岩洞出口的茂密藤条中,依稀可见金铁的乌黑质感,定睛一看,其上还挂着一只森白的骷髅,双手抓着门栏,一脚抵着栏杆,一脚撑地,嘴巴大大的张开,仿佛在仰天呼喊。
一千年后。
山上行人络绎不绝,手执香火,面色虔诚的在山洞前排成了长队,洞中长满鲜花异草,极为绚丽,也不知这些花草是如何在岩石上生根发芽的。洞口却被一扇铁栏杆封起,其上挂着一具几乎斑驳成渣的骸骨,依稀可辨是一具人形。洞前摆放着一尊青铜大鼎,其中香火缭绕。在洞的上面挂着一块金丝楠木大匾,上书“青帝显圣”。
一万年后。
沧海桑田,山峰被海水淹没,在阳光依旧可以触及的海面下,有一处幽深的洞***里长满海草水藻,些许小型的游鱼钻进钻出,调皮嬉戏。洞口被铁栏杆封起,其上锈迹斑驳,已然陈旧不堪,其上挂着一只干枯的骨手,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
十万年……
“够了!”
南烛发出一声厉喝,挥手驱散了自己愈发发散的思维。难道还真要死在这里直到沧海桑田才能出去不成?
想到这,他不禁黯然神伤,默默的倚在了栏杆之上,任由身体缓缓的滑落。
照理说,这个门不是应该不按照自己的所想才对吗?怎么又突然这么配合自己了?
南烛简直是满心的不解与怨念,他总结了之前的经验,果断制定了“装做不相信门会没锁的样子这样一来那扇总是不按照自己所想的门就会‘配合的’真的没有锁这样自己就能离开了”的作战计划。
但是这和想象的不一样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第一次被锁进同一个山洞,第一次发现并利用了这扇铁栏杆门的弱点,而这两件事情重合在一起,又带给我一个完善而高明的逃脱计划,得到的,本应该是成功逃出生天的喜悦,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南烛伸出双臂,紧紧的抱住了曲起的膝盖,把头低了上去,强忍着不让眼眶中的泪珠流下。
是我,是我先,明明是我先动手的,制定计划也好,实施计划也好……
“为什么你会那么熟练啊!你到底锁过多少人啊!”
南烛豁然抬起头,目眦欲裂的看向那扇冰冷的铁栏杆,大声的喊道,两行泪珠在他的眼角滑落,砸在青黑色的岩石地面上,浸湿了一小片石面。
铁栏杆依旧伫立在那边,纹丝不动,最后一缕夕阳的光扫在其上,乌黑的栏杆上亮起金属的质感,仿佛在嘲笑一个智障。
南烛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无力的倚倒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用一种嘶哑的声线喃喃说道:“逃离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因为这个栏杆,它不让啊!成功中举,已经不需要了。因为我现在,出不去啊!但是,我即使是死了,钉在棺材里了,也要在墓里,用这腐朽的声带喊出:——”
“吱呀——”
南烛嘶哑的声音戛然而止,“蹭”的一下从地上跃起,哪还有丝毫的无力与伤感?他向着正缓缓打开的栏杆门豁然看去,只见一只灰色的野猫位于门口,正缓缓的收回自己的前爪。
南烛当即就认出了这只猫正是上午咬着他手指头不放的那只山寨吉祥物。此时,它的一张猫脸上人性化的露出了类似于“厌烦、难受、无奈”的神色,颇为怨念的盯着他。
什么情况?
场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唯有铁栏杆门在岩石地面上摩擦的声音在洞中回荡,南烛怔怔的看了看那只收回的猫爪,又看了看那门,很是艰难的接受了这门是那猫打开的事实。
灰色野猫不满的扫了一眼有些发懵的南烛,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脸上露出了一丝很奇异的神情之后,便将身一转,迈着优雅的步调不急不缓的离开了。
不知怎的,南烛觉得自己能读出这丝神情是什么意思。
“我真是服了你了,自己一个人在那瞎嚎什么玩应呢,可烦死我了,快滚,快滚。”
大概是这样没错。(。)
第二百五十一章 风雷()
这样的事情他自是不信的,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也太过小看一个炼气大?13??满的修士了,也是在蔑视几次亲自请他的崇祟的眼光,以及甘愿奉他为会长的方创等人的心气。
果不其然,见他游刃有余的避开这次的攻击之后,夜行藏的动作一顿,面上微微一笑:“黎道友的速度很快啊。”
“过奖。”
“不过可惜了,还差一点。”夜行藏轻轻的摇了摇头,露出些许遗憾之色,旋即一抿嘴,微笑道:
“想来黎道友应该听说了我的师承,接下来,还请道友点评一下,我宗的「风雷剑气」。”
黎白风眉头轻挑。
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之前的那两道碧绿色的雷光是什么?
就在他皱眉之时,一股强烈的警兆突然从心中升起!心脏猛地一缩,传来一阵仿佛被人用笔尖指着眉心的刺痛感。
当即,他想也不想的举起伞面,护在胸前,同时脚步一错,飞快的向着侧方挪移而去!
“嗖——”
“噌。”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与一道轻微的撕裂声接连响起,由于之间间隔太短,几乎给人一种同时响起的错觉。
黎白风站住脚步,手中的伞自然垂下,神色冷然的向着肩头看去。
黑色的卫衣破开了一道几寸长的口子,断裂处有着焦黑的痕迹,似是被火燎过一般。衣服的破口之间,露出了一道清晰的血痕,伤口不长,也很浅,上面有着火烧般的焦黑,故而没有鲜血渗出。
他轻轻的往伤处吹了口气,秋天的温度算不得高,微微刺痛与烧痛着的伤口传来一阵凉意,将焦灼感减缓。
算起来,这应该是来朝歌之后,第一次真正受伤吧?
黎白风抬起头,不见丝毫痛意与怒意,反倒勾起了一丝微笑,淡淡的看着夜行藏。
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啊。
“不知道友觉得,我宗这「风雷剑气」可还拿得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