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第1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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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毓瑛就不完全是这么回事了。
曹毓瑛很早就对恭王和关卓凡的关系产生忧虑,事情的发展证明了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曹毓瑛并不是一个心心念念于名位的人,他更多是从朝廷和国家的大局考量。处在“恭系”集团核心圈子边缘这样一个特殊位置,曹毓瑛的看法更客观;作为一个汉人,他看得更多,更深,更远。
第二个,一些原先立场相对中立的重要人物,被向远离恭王的方向推去。
比如老惠亲王,人比较中庸,年纪也大了,原无意卷入后一辈的政争。但恭王来这么一出,巴掌不但打到关卓凡的脸上,老惠亲王这个主祭官也颜面无光,好好的一桩体面差使,变得左右不是味道,心里很怪恭王多事。
老惠亲王不高兴也就罢了,毕竟老人家退出中枢已久,不掌握实际的政治权力。
告祭太庙风波最大的副作用,是把慈安彻底地推向了慈禧这边,使她完全接受了慈禧之前提出的“提醒提醒老六”的主张。
恭王这一招棋,实在是个臭子儿。
关卓凡原想着“先下手为强”,没想到先下手的是对方,不由感叹,政治斗争真是容不得一点疏忽,放不进一点“温良恭俭让”。
他看清楚了自己的敌人,而且,敌人们已经勾起手来了。看起来势力似乎无比强大,有随时给自己挖坑的能力。
自己在朝廷里几乎算得光杆一支,还没有真正的班底。
所以,自己的策略就不能是那种“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了,因为敌人不会给你这个时间。
必须“擒贼先擒王”,然后自上而下碾压。
反击必须迅速、狠辣、准确,一击即中。不能像恭王这样,打蛇不打七寸,反被蛇咬。
咦,我是蛇吗?
两宫皇太后临幸毅勇忠诚固山贝子府。
这一次的安排有两个很有趣的地方。
一个有趣的地方是,伯彦讷谟诂和关卓凡共同担任“扈从大臣”。“扈从大臣”由御前大臣担任,关卓凡刚刚派了御前大臣的差,有担任“扈从大臣”的资格了。
两位扈从大臣不算太稀奇,问题是关卓凡还是这一次临幸的对象,按理说是要在家里接驾的,他这个“扈从大臣”的差,可怎么办呢?
慈禧确实有想象力:叫关卓凡到宫里“接”我们姐俩。——这也算接驾了吧?
然后关卓凡“前扈”,醇王“后扈”,到了毅勇忠诚固山贝子府后,走在前面的关卓凡以男主人的身份,在大门口跪接,之后的仪注就和例牌的一样了。
很说得过去,因为君主重大的出行确实是分“前扈”和“后扈”的。只是太后走亲戚不算什么重大“国事活动”,一般情况下,一位御前大臣担任“扈从大臣”就可以了,即所谓“随扈”。
内务府和礼部的人面面相觑,从头到尾推演了一遍,该有的仪注一项没落下,什么毛病也挑不出来。
慈禧内心隐隐有这么一个念头:这么“接驾”,有点像“接亲”了吧。
第二个有趣的地方是,这一次两宫皇太后临幸毅勇忠诚固山贝子府,关防由御前侍卫和轩军近卫团共同担任。
派关卓凡御前大臣的差,是为让他能够担任“扈从大臣”;派关卓凡“扈从大臣”的差,是为轩军近卫团能够参与这次关防打底。
御前侍卫和近卫团的分工是,御前侍卫负责外院,近卫团负责内院。
这么大费周章、大兜圈子的安排,根本目的,在于确保内院的“清净”,即关防内院的是百分百的自己人,因为两宫皇太后要和关卓凡在关府商议最机密的事情。
从级别上来说,一等侍卫不过正三品,轩军近卫团里边,有总兵,正二品;有副将,从二品;有参将,正三品,还多是赐戴红顶子的。参与关防的近卫军官的品级,较御前侍卫只高不低,完全有为两宫皇太后站岗放哨的资格。
外界看上去,只会把这些特别的安排当做两宫给关贝子的一种特殊的荣耀,怎么也不会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
这次临幸,两宫要求关府不可“靡费”,就是说不要准备文艺节目啦。
不是圣母皇太后突然转了性,而是这一次要谈正事、大事,没有时间听曲看戏。
到了日子,关卓凡早早地过来“接驾”,才知道母后皇太后凤体微恙,今儿是去不了毅勇忠诚固山贝子府了。
原来昨天晚上慈安吃坏了东西,闹肚子,人有点虚,太医看了,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得好好休息,只好在宫里呆着了。
于是关卓凡只接到了圣母皇太后这位客人。
到了关府,阖府老少,行礼如仪,不必细表。
关卓凡引着慈禧往内院走,“请圣母皇太后四围逛逛”。
安德海、玉儿两个跟着,白氏、明氏两个陪着。
伯彦讷谟诂留在正厅,说要“主持外院的关防”。蒙古汉子表面上粗豪,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人家有要紧的话说,自己不好跟过去碍眼。
进了内院,关卓凡又请太后到自己的房间里“歇歇”。这一次,安德海、玉儿、白氏、明氏四个也不跟着了。
进了西厢房,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地龙”生了火,再加上两个熏笼,屋内温暖如春。
掩上房门,放下厚厚的棉门帘,慈禧好奇地打量着“他”的房间,刚想说点什么,关卓凡就从后面把她抱住了。
慈禧一下子浑身变得没有一丝力气。
关卓凡把她扳过身来,做下嘴儿去。
慈禧只觉得体内生潮,浪涛汹涌,不知不觉间,两条胳膊已经揽住了关卓凡的脖子。
关卓凡抬起头来,低声说道:“地龙的火生的太热了,臣替太后宽衣。”
然后就来解慈禧的衣带。
这一次,关卓凡的动作比方家园那次顺畅多了,因为这个问题他已经研究了很久,并且在白氏身上做过多次的“试验”了。
慈禧的“旗头”也被解了下来,一头光可鉴人的浓密青丝披散下来。
很快,圣母皇太后寸缕不着了。
关卓凡抱起慈禧,放到大床上,扯过大被盖上。然后迅速脱光了自己的衣服,钻进了被子里。
“臣谢太后的恩典。”
……
云收雨住之后,慈禧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关卓凡的怀里,微微地喘息着,一动不动。
喘息声终于均匀了,慈禧的手指在关卓凡的胸膛上慢慢地滑动着。
她轻轻笑了一声,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唉,真是前世的冤家。”
*(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天象示异()
圣母皇太后在关贝子的房中呆了许久许久,不知道到底说了多少军国大事?
房门终于开了,关卓凡出来,传太后的口谕,叫了玉儿进去,自个在门口候着。
又过了许久,房门再次打开,玉儿搀着,圣母皇太后仪容端庄,一步一摇地走了出来。
关卓凡乃恭请圣母皇太后移驾正厅,然后传膳。
进完了膳,放赏。
贝子府的“回赏”很重,太监一千两,宫女一千两。
銮驾回宫,贝子府阖府跪送。
到这儿,关卓凡“前扈大臣”的差使就算是办完了,圣母皇太后的仪从出了柳条胡同口后,他回到府内。
院子里一株腊梅冒寒怒放,夭夭灼灼。
慈禧和自己最后说的一番话,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个姓吕的姨太太,生得到底有多美呢?”
关卓凡万料不到她会问这个,脑子里面飞快地打了几个转,居然是这么回答的:“比不得太后国色。”
慈禧扑哧一声笑了:“你滑头!”
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这个女人,你最好不要招惹。”
我,好像和她还什么都没有啊?
慈禧自管自地说下去:“这个女人命硬,克男人。你想一想,陈玉成、胜保、德兴阿,哪一个有好下场?”
圣母皇太后的声音愈发温柔:“我不是吃干醋。你要女人,多少没有?可不要误了自个儿。这个吕氏,离她远点,给她一个衣食无忧就是了。”
雪花飘了下来,暗香浮动,红蕊斜枝,那个明艳不可方物的形象袅袅地出现在眼前,关卓凡浑身一阵燥热。
胜保死后被抄了家,关卓凡求情,朝廷“发还家产”,关卓凡对“胜四婶”的义务算是尽了。
还有一位“婶子”,该拿她怎么办呢?
不知道,忍一忍,从上海回来再说吧。
第二天,关卓凡便动身赴沪,用的名义是“奉旨观风巡阅”,还是钦差大臣一枚。
计划是先到天津,对轩军驻地情况做一番考察,然后在大沽口上船,浮海而下。
算算日子,到底也没在北京呆多久。
白氏、明氏忍泪相送,关卓凡心中老大过意不去,岔开话题,嘱咐她们可以开始筹备图林和小福的婚事。先选定日子,自己从上海回来之后,差不多就是年底了,年关一过,就给他们两个成亲。
关卓凡离京的第二天,翰林院编修、日讲起居注官蔡寿祺上了一道折子,题目叫做“劾议政王贪墨、骄盈、揽权、徇私四事”。
蔡寿祺的劾折和关卓凡的离京前后脚,关连痕迹明显。但关卓凡以为,现在还“避嫌”,纯属脱裤子放屁。现在必须效率第一;而且,摆明军马,有立威和逼人站队的作用,以免接下来有过多的人首鼠两端,把这场仗打成个不胜不败、不死不活的局面。
蔡寿祺的这份折子洋洋洒洒数千言,头是这么开的,“为时政偏私,天象示异,人心惶惑,物议沸腾,请旨饬议政王实力奉公,虚衷省过”。
然后就开始长篇大论“天象示异”。
中国古代的政治文化中,“天人感应”是核心之一。“天象示异”代表老天爷对地面上的政治不满意,以“异象”做出警告。下面为政的不改正,老天爷就要发飙了,最严重就是换人来干,“王朝轮替”。
日蚀、月蚀、地震这种高级别的“异象”不用说了,洪水、暴雨、暴雪、大旱、大风、大雾、冰雹、蝗灾、瘟疫、泥石流、沙尘暴等等也在此列,就是“天光晦暗”,即后世之“雾霾”也可以算进去。
总之,所有的自然灾害都可以归拢进“天象示异”。
还有,冬天打雷、夏天下雪、花花们反季节开放,也算。
还有,河水变颜色、泉水从地下冒出,也算。
还有,哪儿生了个“双头人”,即后世所谓“连体婴儿”,也算。
这种神经兮兮的理论,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居然也有它的效验。
比如王朝后期,财政枯竭,政治腐败,行政能力愈发低下,防灾、抗灾的能力就跟着降低,包括无力进行水利工程的建设和维护,中国最主要的两种自然灾害——一个涝、一个旱,便愈发频繁。
王朝后期,动乱增加,战争进一步破坏了防灾、抗灾的能力,自然灾害随之大幅度增加,“大战之后有大灾”不是虚言。
现在的清朝正是已进入“后期模式”,甚至有开启“末世模式”的迹象。
其实,就算太平盛世,中国这么大,又有哪年没有各种各样的自然灾害?
所以,只要有“政治需要”,这种所谓“天象示警”,什么时候都是一抓一大把。
蔡寿祺建议以此为突破口,关卓凡以为很有道理。
因为在“天人感应”的理论中,宰相“燮理阴阳”,所以,既然“天象示异”,那么就是“宰相之责”了。
当朝“宰相”是谁?可不是什么“大学士”。清朝后期的“大学士”,基本上就仅仅是个荣誉衔头了,有位置,没实权。
实际的“宰相”,是“军机处领班”,就是恭王了。
嗯,奕先生,你要为所有的自然灾害、包括洛阳李某家里的那个“双头人”负责任啊。
那么,宰相出了什么问题叫老天爷这么不高兴呢?
这就是折子的题目里的那四件事了,“贪墨、骄盈、揽权、徇私”。
这套逻辑,非常完美,关卓凡想,以后最好不要有人往我身上用。
当然是搞封建迷信,可在封建王朝不搞封建迷信搞啥呀?等我真上了位再推动科学昌明吧。
蔡寿祺罗列了一大堆“天象示异”,看的慈禧和慈安心惊胆战——两位御姐可是信这个的。
赶快往下看,老六都做了些啥呀,整得“上面”发那么大的火?
“贪墨、骄盈、揽权、徇私四事”中的重点是“贪墨”。
劾人“贪墨”要有证据,不然就没有什么杀伤力了。
有没有呢?有,就是恭王府的“门包”制度。
其实哪个王公重臣的门房都是收“门包”的,但别人的“门包”是落在“门房”个人腰包里的;而恭王府的“门包”,王府要从中“分成”。
这个主意是恭王的老丈人桂良替他想出来的。恭王府开支浩繁,入不敷出,恭王颇以为苦,于是桂良献计,派“账房”到“门房”坐着,客人给“门房”的“红包”,一律先收上来,然后再将其中部分返还“门房”,其余的,留在账房。
以前给五两的,现在就得给十两。因为如果还给五两,落到门房自个手中,就只有二两、三两,这个门,你还想进去吗?
给十两门房也不会有更好的脸色,因为落到他手里的还是五两。
大伙儿既知道恭王府有这么个规矩,给门房红包等于“孝敬”恭王,还能落下个名字,自然而然,恭王府的“门包”的“行情”就愈涨愈高,有的人甚至一掏就是一张一百两的票子。
这种情况下,返还给门房的,就不止五两了,会多一些,大概十两八两的样子。
于是,真正把“小额纳贿”变成了公开的“制度”。
恭王每天接见的客人是有数的,且都是高级官员。大多数低级的官员是由王府的长史接待的。很多时候根本无人接待,纯粹过来打个花呼哨,就为了给门房送个“红包”,在恭王府账房那儿留个名字。
到了后来,情况发展到这种地步:该去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办的事,也先来恭王府“报到”,给了“门包”,再去总理各国事务衙门。
这个“制度”确实解决了恭王的开支问题,但却给不少清苦的中下级官员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把柄()
规矩如此,这个“门包”不能不给;给吧,大家伙儿比着,还不能少给。不少官员到恭王府办事,办的是公事,自家衙门也没有报销“门包”的花费的预算,办公事掏自己的腰包,实在叫人想不大通。
因此,恭王府的“门包”,中下级官员中早已啧有烦言,只是恭王自己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
小数怕长计,蔡寿祺算了一笔账,每天到恭王府“投书、办事、问访”的,“少则数十,多则盈百”,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三年下来,“一人贿银二十两计,合凡百万之数,实骇人耳目!”
这个数字确实吓了两宫皇太后一跳。
这些银子都是光天化日下收的;私下底收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呢?
蔡寿祺写道,“或云恭王府开支浩繁,不得已而为之”,那么这些钱都花在哪里了呢?如果都花在迎来送往、资助贫困的官员、赏赐传旨的太监等等上面,“尚有可宥之处”。实情如何呢?
蔡寿祺讲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恭王在后湖旁的小凤翔胡同修了别邸,叫做“鉴园”。
这个园子的建筑极尽巧思,第二进院落开始,费工无数,将地基人为垫高,每一进院落的地基都高于前一进院落的地基,造成层层“高第”的效果,最后一进院落的房屋已高过了后墙。
室内全以楠木装修,间隔以花罩和栏杆罩。主人的卧室里边,一张落地罩木大床上,镶着一面与墙同大的玻璃镜。由于楼基垫高,因此不但鉴园,园子边上的后海,湖光山色,也尽入镜中。
“鉴园”之名,即由此而来。
第二件事情,是恭王府厨下的鱼翅如何“讲究”。
恭王府的厨子发鱼翅,干翅不用水泡,用网油包扎上笼,蒸透发开,然后配以许多只的肥鸡、两三年的“陈腿”,花几天的功夫,煨成一盅。
总之,“穷奢极欲”。
这两件事情的细节是关卓凡提供的。
鉴园名声在外,可里面到底如何,蔡寿祺怎会知道?关卓凡却是知道的,因为他在原时空的时候进去逛过。
至于恭王府的鱼翅吗,当然是历史书上看来的啦。
这两件事情对两宫皇太后的刺激,甚至超过了那个“百万之数”。
因为宫里面包括热河的行宫,都没有这么一面镜子;上方玉食无数,她们却从来没有吃过做得这么讲究的一味鱼翅。
慈禧想起了一件事。恭亲王原是“赏食双亲王俸”的,但恭王一力辞了。本以为他“谦逊”,其实一年一万两银子,哪里放在人家眼里啊;辞了,还落个好名声。
讲完“贪墨”讲“骄盈”,这方面,恭王的辫子就太多了,随抓随有。
什么截住太后的话头,抢先说话啦;什么高声抗辩啦;什么故意装听不见太后的说话沉默不语啦;什么传召的时候,太监还没报完名,里面还没下“进来吧”的旨意,就掀开帘子进屋啦。
句句打进慈禧的心坎里。
甚至“擅用御茶”也在其中。
慈安深为骇异:“连这种事情外面都知道了?”
慈禧冷笑着说道:“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老六的尾巴翘那么高,打量谁看不见呢?”
呃,“这种事情”,是躺在毅勇忠诚贝子府内院西厢房的大床上,蜷在关贝子宽阔的怀抱中,“透”出去的。
恭王这些“骄盈”的事迹,大多众目睽睽,是无可分辨的,任何一桩,都算“无人臣礼”,上纲上线的话,都是“大不敬”。
由“骄盈”而“揽权”。
恭王意气风发,勇于任事,这方面的事例就更多了。
军机处是国家行政中枢,但这个“中枢”仅是“事实上”的;仪制上,军机处“只供传述缮撰,不能稍有赞画于期间”,就是说,军机处本质上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