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第1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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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坊的上海关,月入关银已经过了百万,且还在不断增长中,而一年前这个数字还是五十万;来年即同治四年,也即1865年的关银,笃定超过一千五百万两。
这个数字,非常惊人。有清一代,之前国家岁入的最高峰出现在乾隆朝,大约四千五百万两。则单是上海关一处的收入,便等同于整个国赋的三分之一了!
上海关年过千万是意料中事,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几个原因。
第一个,是江苏、上海的长毛平得最早,因此恢复得也就最快。中国社会经济特有的“大乱之后强力反弹”的“功能”,在苏、沪一带表现得淋漓尽致。
第二个,原时空上海在这个时代的历史位置和发展走向,本时空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上海已经成为中国经济的龙头,对内、对外,都成为一块巨大的“吸金磁铁”,资金、人才源源流入。
第三个,关卓凡的推动,大大加速了这一格局的形成。
做生意的人是最敏感的,“工业园”、“自贸区”虽然还未正式推行,但上高昌、下高昌大兴土木是瞒不了人的。这两块地意味这什么,先觉者无不心潮澎湃。自然就有许多人提前入沪,“预留地步”。
轩军美国查塔努加大捷传回国内,上海一直处于“上升通道”中的“投资曲线”倏然拔高。之后,随着亚特兰大大捷、萨凡纳大捷,这条曲线一次又一次“高潮”。南逆“无条件投降”后,进入上海的资金有了一个爆发式的增长。
江苏的情况仿佛,只是程度略逊上海罢了。
用原时空的一句话来说,就是上海已经成为了“最佳投资目的地”。
“苏洋”的发行,金融环境的改善,也加速了这个进程。
政治的清明,包括廉政专员的设立,亦与之有力焉。
*(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少年强,中国强()
金雨林的“江苏厘捐总局”,进项增幅之大,甚至超过了上海关。
关卓凡离开上海的时候,“江苏厘捐总局”的月入大致是六万五千两左右,当时厘卡设置尚未完备,估计一切畅通之后,保底每月十万两。
上一个月,“江苏厘捐总局”的进项已经达到了十七万两。
金雨林在“汇报工作”的时候,向关卓凡表示:有足够的把握,明年数字还会持续增长。
还有一块富矿,没有真正挖掘,就是盐政。过去一年,江苏的盐税,接近四十万两。关卓凡的心目中,这个数字,变成一百四十万两,才算勉强过得去。
盐政是一块硬骨头,但始终是要啃的,只是怎么下嘴的问题。
进项有了大幅度的增长,出项呢?
因为轩军的军费暂时还是由上海关和江苏一省支出,而轩军足足扩了一倍,所以出项方面也会有所增长,但幅度并不太大。
这是因为湘军、淮军已经裁撤,左宗棠也剿平了汪海洋、李世贤,原先解给湘、淮、楚的协饷,大半可以停了下来。左宗棠西征在即,但这一次的军费会做特殊的安排,虽然还是由各省协饷,但具体操作和以前大不相同,短时间内,还派不到江苏和上海的头上。
还有,江苏的绿营,原先有两万多人,现已经裁掉大半,不足八千之数了。这一块,也省了一大笔钱。
整盘帐算下来,进项远远大过出项,上海和江苏从来没有这么“有钱过”!
关卓凡感叹,只要不贪污,不浪费,认认真真地攒钱,中国是能够攒出“新政”——工业化的原始积累的。
一系列的会议和视察之后,关卓凡单独接见了容闳。
容闳是从直隶赶回上海的,他在天津上船,昨天晚上刚刚到埠。
容闳今儿起了个大早,关卓凡约了他八点半见面,他八点一刻,就赶到了清雅街。
一见面,关卓凡见他满面的喜色,笑道:“纯甫,你一定有好消息给我!”
事实上,容闳确实是来向关卓凡报喜的。
一年多没见,请过了安,容闳来不及寒暄,就喜孜孜地说道:“贝子爷,果真在滦州的开平镇找到了煤矿!”
关卓凡离沪赴京之前,派了容闳探矿的差使。同时指明,要他在直隶永平府滦州的一个叫“开平”的镇子附近勘探。
这让容闳大惑不解:关巡抚凭什么认定那儿有煤呢?
关卓凡本来想说“我会看风水”,张嘴的时候改成:“我认识一位美国矿师,他在那一带考察过,认为地下很可能富集煤矿。”
上海的中外招商局的工作告一段落后,容闳聘请了一位英国矿师马里斯,一齐赴直隶永平府滦州,找到了开平镇,开始勘探工作。
很快便有惊喜了!
关卓凡笑道:“纯甫,你先坐下,咱们慢慢说。”
两人落座,听差上了茶,容闳略略沾唇,又神采飞扬地继续讲述。
原来,开平镇有一个叫“乔头屯”的小村子,早在明朝时候就有人在此以土法挖煤了。马里斯经过认真勘察,认为这里煤层浅,煤质好,储量丰富,仅此一地,就有年产数十万吨的能力。
然后以“乔头屯”为中心,扩大勘探范围,结果惊喜愈来愈多,确如关卓凡所言,“这一带富集煤矿”。马里斯判断,如果投资充分,煤矿生产形成规模之后,可望年产数以百万吨之多。
关卓凡问道:“那儿是不是有一座‘唐山’?”
容闳大为惊奇,贝子爷连这个也知道?
他说道:“是。这座‘唐山’,其实本名‘大城山’,传说唐朝的太宗皇帝赐山唐姓,于是也叫‘唐山’。”
唐山,唐山,关卓凡在心中默默念了两遍。
原时空的唐山市就滥觞于此了。
唐山就是从“乔头屯”这么一个小小的荒凉村落,依靠资源工业和机械工业,短短数十年间,发展成河北第一GDP大市。
近现代工业化的奇迹。
原时空里,中国的第一个煤矿,开平煤矿;第一条铁路,唐胥铁路,都在这里诞生。
不过,原时空里,开平煤矿的勘探,是1876年;开平矿务局的设立,是1878年。
本时空,历史的车轮要提早向前滚动了。
容闳兴奋地说道:“贝子爷,您那位美国矿师朋友的眼光好极了!就是嘛,以中国的地大物博,怎么可能没有优质的煤矿?”
“地大物博”?好熟悉的词汇啊。
容闳继续说道:“马里斯说,以开平煤矿的自然禀赋,随时可以钻探开采!贝子爷,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啊?”
关卓凡看着他热切的目光,微微一笑,说道:“我这一次返京,就会奏明两宫,过了年,咱们就着手筹备。”
容闳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叫了声“好”,然后压抑不住兴奋地说道:“贝子爷,咱们既然开挖煤矿,跟着就得起自己的铁路了吧?”
为了外运煤炭,煤矿必和铁路相连,容闳所以由此一问。
关卓凡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容闳连连搓手,脸上已经红了:“太好了!中国的第一座煤矿,第一条铁路!”
关卓凡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纯甫,你只说对了一半。开平会有中国的第一座煤矿,铁路却未必是中国的第一条。”
容闳的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说道:“贝子爷,您的意思是……”
关卓凡说道:“这个开平煤矿,请旨允准开办之后,接下来要招商募股,引进人才机器设备,然后开机钻探,凿井建矿,一直到正式出煤,总要二、三年的时间,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中国的第一条铁路,未必要等到那个时候?”
就是说,马上就要大起铁路了!
容闳握起拳头,轻轻捶打着自己的大腿,满脸放光,竟是难以自持的模样。
像容闳这个样子,在当时的官场里,就算“失仪”了。关卓凡看着这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人,像一个小孩子即将获得自己心仪已久的玩具一样地兴奋,不由内心大为感慨。
这个时代的中国,固然有无数昏庸冬烘守旧人士,可也有不少像容闳这种新刃初发于硎石之上的“少年”!
少年强,中国强。
容闳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微现沮丧。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贝子爷,我是中外招商局的董事,上海的事情只会愈来愈多,我怕……”
怕分身乏术。
关卓凡点了点头,说道:“纯甫,你虑得有道理。开平煤矿那边,你需要一个助手。”他沉吟了片刻,说道:“有一位唐廷枢,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容闳眼睛一亮,说道:“唐景星?我晓得的,他在怡和洋行做事情,我在宝顺洋行的时候,和他还打过交道。”他反应极快,说道:“贝子爷,你好眼光,这位唐景星,确实是一个出色的人才!”
唐廷枢,号景星,广东珠海人。
唐廷枢少年的时候,在香港的马礼逊教会学堂念书,因此英语极佳,他甚至还用英语写过一本叫做《英语集全》的书。
毕业后,唐廷枢从拍卖行的低级职员做起,不久就离开拍卖行,开始了他长达十年之久的“翻译生涯”——先在香港政府里做了七年翻译;之后来到上海,又在上海关做了三年翻译。
1861年开始,唐廷枢进入怡和洋行;现在,已经做到了“买办”。在上海滩,唐景星也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了。
关卓凡想,唐廷枢这个人,既然在原时空做得好开平煤矿;在本时空,想来也是能够做得好的。
只不过,你的老板从李鸿章换成关卓凡罢了。
*(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借洋债()
关卓凡说道:“纯甫,这位唐廷枢,就请你和他接头,请他来主持这个……开平矿务局。”
“开平矿务局?”
“是,”关卓凡笑着回答,“这个名字如何?”
“好极了!”
关卓凡又说道:“暂且就叫这个名字,以后摊子大了,也许可以改成‘开滦矿务局’之类——气魄更大一点。”
“好!”
关卓凡说道:“招商募股的时候,咱们这边的股份,就由你来做董事。”
容闳连连点头,说道:“是,我马上就着手草拟章程。”
关卓凡郑重说道:“纯甫,有一点请你务必记住——也要转告唐景星,这个开平煤矿,不论是机械设备,还是管理运营,必须百分之百采用西法,绝不可以把官场上的那一套带了进去。”
容闳又是连连点头,说道:“我晓得。这一点,唐景星也会完全赞同的。”
关卓凡说道:“好,纯甫,咱们一起使劲,把开平矿务局办成中国第一家真正的现代企业!”
容闳走后,关卓凡今天的第二位客人,是胡雪岩。
关、胡通家至好,胡雪岩行完了礼,关卓凡就叫人带胡雪岩到偏厅,换上了便服,出来后重新落座上茶。
胡雪岩是来向关卓凡“报告”为左宗棠办理借洋款事宜的。
事实上,借洋款做军费这个主意,是关卓凡为左宗棠出的。
陕西已为关卓凡平定,左宗棠西征,是以陕西作为基地,来年开春,进军甘肃。
西征和在中原内地用兵不同,最大的限制是地理和气候。
从前汉武帝开始,中国用兵西北边陲,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每次征伐的时间都不长。大的征伐都是孟春而兴,最多迟至孟秋而还。
这一方面是因为路途遥远,路况艰难,后勤成本太高,补给困难,时间太长了便无以为继。
另一方面,到了秋天,秋高马肥,游牧民族的战力会倏然增加;接下来冬天的严寒气候,更非中原内地的士兵所能堪。
像李广利二征大宛,举全国之力,费数年之功,终有所成,是很少见的。
还有,大宛其实以定居农牧为主,并非真正的游牧;不然,即便如汉武、贰师者,使出狮子搏兔的力气,也未必就能顺利竣功。
如果对西北用兵,还是只能春去秋回,那么难免像雄才大略的汉武帝一样,虽有卫、霍旷世之才,征伐不绝,胜仗不断,但斩草不除根,来年吹又生,汉、匈之间便打成一个极其残酷的互相消耗的局面。
匈奴固然不堪承受;以汉之强,到了武帝一朝的后期,也是筋疲力尽,民困财乏。
匈奴在宣帝的时候,终于对汉朝屈服,一个是因为内部分裂,力量削弱;一个是国力毕竟不能和汉相比,实在受不了这种可怕的消耗。
军事上的失利,其实还在其次。
左宗棠下决心不重蹈这个覆辙。
他的计划是在西北办屯垦,做好几年甚至十年八年不入关的打算,彻彻底底地把回乱这块“春风吹又生”的杂草地,狠狠犁它几遍,真正做到“斩草除根”。
这个计划,关卓凡非常赞同。既如此,有一点不能不提醒左宗棠,就是这样一来,西征的军饷,要做特别的安排了。
西北长期军兴,不同内地,饷事不可不继。
内地用兵,一旦缺饷,总还有时间、还有渠道,周转腾挪。又或者银子虽然暂时到不了手,粮食能够筹到一些,肚子不至挨饿。只要断饷的日子不长,不至造成太大的麻烦。
西北路途遥远,一旦断饷,除了一个贫瘠的山西,无所依恃;而交通不便,就算内地筹足了欠饷,递解过去,也得一两个月的时间。冰天雪地之中,将士们饥肠辘辘,如何挨得?万一因此而生溃变,怎么了得?
打仗就是打后勤,西北用兵,是最能体现这一点的。
所以,不能像在内地那样,时间上以“月”为单位,由各省每月向西征大军解饷。不然一不小心,吃了上顿没下顿,可不得了。
所以,左宗棠出关,必须一次性带够一年至少是半年的饷。
左宗棠的铁算盘,噼里啪啦打过一阵,数字出来了:“开拔费”,粮饷,马匹,军火,屯田用的种子、农具,林林总总加在一起,第一年要三百五十万两。
因为第一年已经做了不小的“前期投入”,第二年数字会略微降低。
先不管第二年,单说这第一年的三百五十万,哪怕半年,也是一百七十五万两——这笔钱,从哪里来?
西征大军的军饷,说到底还是各省各领一个数字,拼在一起,凑够一个大数。但你不能要求人家一次性拿出一年的数字来,人家自己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户部当然没有这笔钱,谁有呢?关卓凡在信中提醒左宗棠:洋人的银行里有。
这是一个崭新的思路,左宗棠眼界大开,却不能没有疑虑:朝廷会准许借洋债吗?
左宗棠记得“阿斯本舰队案”中,那个英国人李国泰,曾向恭王表示:“中国如欲用银,伊能向外国商人借银一千万两,分年带利归还。”
恭王却说:“其请借银一千万两之说,中国亦断无此办法。”
“阿斯本舰队案”,关卓凡是当事人之一,这些情况自然清楚。他告诉左宗棠:当时李国泰的花样,朝廷洞悉明白,已经不打算和他做这笔交易了,所以恭王才会有那样一番说法,算是一个推辞的借口。
现在西北军务需要,“特事特办”,朝廷会允准的。
并且暗示:我会帮忙的。
但关卓凡一开始并未主动请缨替左宗棠借这笔洋债。左宗棠有一个胡雪岩在那里,自然先叫胡雪岩去办这个事情。
胡雪岩一番奔走,已经办出了一个结果。
上海比较大的外国银行,以前是渣打和丽如两家,最近刚刚成立了两家新的银行,一家是英国人的,汇丰银行;一家是美国人的,花旗银行。
胡雪岩还没有和花旗银行打过交道;他的一个至交好友叫古应春的,在汇丰银行里做买办,因此自然就找上了汇丰银行。
借钱打仗,于中国是稀罕事,但于西洋人乃是家常便饭。欧洲的几个主要皇室,英国的,法国的,西班牙的,都爱借钱打仗。只不过还账方面,有的信誉好,有的信誉没那么好罢了。
其中,英国国王的信誉算是好的;法国国王的信誉马马虎虎;西班牙国王的信誉最差,因此西班牙没落得也就最早。
先借一半,就是一百七十五万两。
数字虽大,没有吓住汇丰的大班麦林。不过,他要担保。
担保就是各地的协饷了。
但麦林可不想和中国各地的督抚打交道。他虽然来中国没多久,可对中国的政治还是了解的。这帮子地方大员,有时候,中国皇帝都搞不掂他们,何况自己一个外国人?
麦林的条件是各地海关作担保。因为总税务司是英国人赫德,各地海关的税务司也大多由洋人担任,海关的“印票”他是信得过的。
然后各省协饷直接解给各省海关就是了。有什么皮,中国人自个去扯就是了,不关银行的事。
问题是,左宗棠管不着海关。各地督抚的话,在本省的海关那里,也不见得百分百管用。此事非朝廷直接下旨给各地海关不可。
这是左宗棠和胡雪岩要请关卓凡帮的第一个忙。
这个是在关卓凡预计中的,他也慨然答应了。
然后胡雪岩向关卓凡报告借款的具体条件。
胡雪岩的声色,虽然尽量摆得自然,但多少还是有一点吞吞吐吐。
关卓凡听着听着,眉头已经微微地皱了起来。
*(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我的银行()
胡雪岩和汇丰银行商定的借款章程,主要有四项。
第一项,借款总额,关平一百七十五万两,由香港上海汇丰银行组成财团承贷。
第二项,月息一分三厘,付款先扣。
第三项,借款笔据,由各海关出印票,并由各省督抚加印,到期向海关兑取。
第四项,前半年只行息,不还本;自同治四年七月起至年底,六个月内,每月拨本三
十万两,最后一个月拨本二十五万两。
第三项是刚刚和关卓凡谈妥的,没有问题;第一、第四项也没有问题。
问题出在第二项。
月息一分三厘,年息就得一分五厘六毫——靠,见过这么狠的高利贷么?
当时银行放款,这种一年期的短期款子,一般的行情是月息八厘,年息不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