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第3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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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姐想起来了:这个炮子是“一百一十磅”——同自己是一般重的。
还有,这个炮子的形状十分特异,体形细长,头尖身圆,不是她在小站“演炮”时见过的那种圆圆的铁球。
关卓凡偏转了头,低声说道:“请太后仔细,微微张口!”
这是之前已经交代过的:发炮之时,巨响如雷,不可闭口,不然耳朵会很难受。
就是说,马上就要发炮了!
慈禧紧张起来,轻轻吸了口气,手上、脚底,都加了力气。
她只顾着“严阵以待”,就没看清接下来炮手做了什么动作——似乎是拉了根绳子什么的?
只听一声巨响,慈禧只觉百骸俱颤,一瞬间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了,隐约感觉整只大船都跟着抖了一抖。
几乎同时,炽热的硝烟迎面扑来,将自己整个人都卷了进去。她张口欲喊,呼吸却窒住了,什么也喊不出来。
一个念头闪过:这还是他挡在我前面!
“太后!太后!”
慈禧清醒过来,首先看到的是关卓凡的满脸关切;接着,发现他的手正托在自己的后腰上。
刚刚的一瞬间,自己的身子肯定是软了。
慈禧脸上的血色慢慢恢复,她轻轻舒了口长气,轻声说道:“好厉害!”
关卓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奇异的神色,低声说道:“太后不但是女中尧舜,还是巾帼英雄,臣拜服!”
慈禧勉强一笑,说道:“哪儿呀——我现在心里还怦怦直跳呢!”
顿了一顿,柔声说道:“不过,我没事啦。”
关卓凡微微一笑,缩回了托在她腰间的手,然后让右边让了一步,同时,缩回来的手又伸了出去。
慈禧晓得他的意思,伸出右手,搭住他的胳膊,走上一步,抬起左手,向舰艏笔直站立的炮手挥动致意。
顿时,整只“冠军号”沸腾了。
炮手面向舰桥敬礼,高呼:“乌拉——!”
紧接着,舰上所有官兵同时高呼:“乌拉——!”乌拉——!”
“冠军号”汽笛长鸣,跟着,“射声号”、“海军中将号”、“马里兰号”、“杰斐逊号”……一艘艘次第长鸣。
铁甲呼啸,周旋海天。
*(未完待续。)
呃,也不大容易呀()
出门在外,瞅个空,给各位书友写份思想汇报。
《乱清》写了将近两百万字了,这其中,写得最辛苦的,就是天津阅兵这一段。
难处主要有两个;
一个是资料匮乏。
一个是主要人物的转变。这个转变,必须是自然的、可信的、逻辑上能够自洽的,不能单靠主角的王八之气,硬给人家洗脑。
先说资料匮乏的问题。
几乎找不到十九世纪六十年代中叶欧州军队阅兵的资料,关三只能从二十、二十一世纪搬运,然后大加斧琢,以切合当时的种种历史细节。基本上,等于生生造出了一整套全新的阅兵体系。这个过程,实话实说,很死脑细胞的。
比起战争,阅兵真的难写多了。
还有军舰的问题。
狮子发现,风帆战舰和蒸汽铁甲舰的资料都很多,偏偏介乎两者之间的蒸汽风帆混合动力舰的资料很少。这大概是因为,蒸汽风帆动力舰仅仅是风帆战舰向蒸汽铁甲舰的过渡,感兴趣的人不是太多,好像也没有纯风帆或纯蒸汽那么“带感”;另外,这个时期持续的时间也不算很长,留下的资料,也就不是那么翔实。
但是,关三偏偏穿到了蒸汽风帆混合动力的时代;“冠军号”又是全书最重要的道具之一,不能不写好。
写军舰,可不能从二十、二十一世纪搬,不然就不是历史小说,而是科幻小说了。
“冠军号”是以英国勇士级的“勇士号”和“黑王子号”为模板描写的,书友们看到的“冠军号”的一切细节,都是有所本的,没有一处是狮子胡乱脑补的;有的地方,书友们可能一瞥即过,但狮子却不敢马虎,更不敢胡编乱造。
比如,第一三六章里提到的:“冠军号”上层甲板的舰艏炮——一百一十磅“阿姆斯特朗”后装线膛炮,“距前舰桥不足四十米”。这个数据,未见于任何资料,是狮子比对了大量的资料、图片后自己计算出来的,狮子有信心,同真实的“勇士号”相比,误差在一、二米之内。
仅仅为了得到这一个数据,狮子就花了将近一个钟头。
狮子是有点小得意的:最难写的阅兵,还是放进了足够多的细节,整个架子,大致还算是支撑了起来。
只是,细节可能多过头了,以致有的书友终于忍不住了,开始指责狮子“水”了。
咳咳,这个,不好意思,狮子做个自我检讨先。
至于御姐的转变,是否符合“自然的、可信的、逻辑上能够自洽的”这个标准,不能由狮子自己来说,还是请书友们给她一个评价吧。
关三能否成功转变御姐,对他自己,对中国的未来,都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毕竟,在那个时间点上,这个女人,掌握着国家的最高权力,关三是事倍功半,还是事半功倍,和这个女人的取态,有着莫大的关联。
*(未完待续。)
第一三七章 夜半惊()
“老爷,老爷!”
文祥的睡眠一向很浅,房门外,老仆轻轻叫了两声,他便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窗外天色如墨,这个时辰……不对呀!
“老爷,老爷!”
门外的老仆,又叫了两声,声音还是很轻,但却透着隐约的惊慌和焦虑。
一定是出了什么紧要的事情。
文祥完全清醒过来,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老仆说道:“回老爷,刚交丑正。”
顿了一顿,说道:“老爷,瑞中堂来拜,正在花厅候着呢。”
瑞中堂?瑞……常?丑正时分来访?
文祥吃了一惊。
他一轱辘坐了起来,动作太急了,把半张被子甩倒了床下。
他的脑子急速运转起来。
他和瑞常几乎没有什么私交——就算私交深厚,没有极紧要的事情,也不可能半夜三更登门做不速之客。
还有,这位瑞芝生,自从升了协办大学士,就像变了个人,身上原有的蒙古人的豪迈爽利,全然不知所踪;谨小慎微,一日过甚一日。朝堂议政,能不开口就不开口;政争权斗,更是敬鬼神而远之,绝不胡乱搀和。这么个主儿,怎么会做这种唐突出格的事情?
除非是来传旨。
夜半传旨,决无好事。
一念及此,文祥浑身一激灵,冷汗都冒了出来。
转念一想:不对!瑞芝生还兼着步军统领衙门的差使——难道是出了什么大案子?
他高声说道:“进来!”
一边用脚摸索着去套床边的鞋,一边暗自庆幸:幸好已经和夫人分房睡了!
文祥的夫人,有个心悸的老毛病,最怕睡梦之中,被突然惊醒。近来此病征兆明显,有加重的趋势。文祥公务繁忙,歇息的时候,夫人多半已经睡了。他怕自己上床的时候,惊醒夫人,加重夫人的病情,不久前,和夫人商量妥了,夫妻俩分房而居。不然,今天这个情形,夫人一定是受不了的。
老仆推门而入,后面跟着个睡眼惺忪的小丫环。
掌了灯,这一老一少,便上来服侍文祥穿衣梳洗。
文祥问道:“瑞中堂是一个人吗?像不像传旨的样子?”
老仆说道:“断乎不是来传旨的。瑞中堂是挺着急的样子,神色可不大好看。和瑞中堂一块儿来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步军统领衙门左翼总兵阿尔哈图大人,另一个,是个很俊秀的年轻人,穿着便服,倒看不出是个什么身份。”
阿尔哈图?文祥眼中波光一闪:必是出了什么大案子了!
老仆继续说道:“不过,我瞅着,瑞中堂也好,阿尔哈图大人也好,对这个年轻人,都是挺尊重的样子,甚至……”
犹豫了一下,打住了话头。
“甚至什么?”
“不晓得我是不是有些老眼昏花了?我总觉得,瑞中堂、阿总镇,对这个年轻人,有几分……忌惮。”
忌惮?
文祥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
一进花厅,原先坐着的三个人都站了起来。
文祥微微扫了一眼,站在下首的那个,果然是个生的极清秀的年轻人,大约二十几岁的样子。
他不动声色,拱了拱手:“芝翁。”
“博公,深夜打搅,唐突得很,不得已为之,不得已为之!”
唔,瑞常的脸色青红不定,真的像老仆说的,“不大好看”。
“哪里,哪里,芝翁言重了。”
两位一品大员见过礼了,阿尔哈图抢了上来,打下千儿去:“卑职给文大人请安!”
文祥抬手,虚扶了一下:“哦,老阿也来了?行了,别这么客气了。”
阿尔哈图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气,却是意气昂扬,和瑞常的模样,大异其趣。文祥看在眼里,心里不由暗暗奇怪。
这时,那个年轻人走了上来,气定神闲地给文祥打了个极漂亮的千儿:“请文大人安!”
“请起。这位是?”
文祥望着瑞常,瑞常却看向阿尔哈图。
阿尔哈图说道:“回文大人,这位是轩军的‘高级情报参谋’,记名参将,大号陈亦诚。”
文祥心中一震,转念之间,他晓得老仆说的“尊重”和“忌惮”是怎么回事了。
“唔,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嗯,请教,表字怎么称呼啊?”
陈亦诚微笑说道:“大人谬誉,不敢愧领。我没有表字,大人就叫我‘亦诚’好了。”
文祥很是奇怪,这个陈亦诚看起来文质彬彬,吐属亦颇为不俗,不像是没有读过书的人,怎么会没有表字?就连阿尔哈图这个大老粗,发迹了之后,都给自己起了表字。
当然,这个心思,并不会在脸上表露出来。
文祥含笑说道:“好,那我叫你‘亦诚’了。”
“陈景浩”是有表字的,但那个人已经“死“了。现在的这个人是“陈亦诚”,确实是没有表字的。
众人分宾主坐下,文祥看见,阿尔哈图座位旁边的几案上,放着一大卷纸,不晓得是什么?
文府的仆人重新沏上茶来。文祥这才发觉,原先的茶,三个人几乎都没有动过。
当是瑞常神思不属,无心品茗——他瑞中堂不伸手、不张嘴,阿尔哈图、陈亦诚两个,也只好安坐不动。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瑞常叹了口气,对阿尔哈图说道:“岩樵,你给博公说说吧。”
“岩樵”,就是阿尔哈图调到步军统领衙门之后,请人给自己起的表字。
阿尔哈图答了声“是”,然后说道:“启禀文大人,一个时辰之前,步军统领衙门巡夜的兄弟,在城西北的桦皮厂胡同,拿住了一伙子贼人。”
文祥心念电转:桦皮厂胡同?那是北京城西北角的一条胡同,在步军统领衙门规制内,是右翼总兵的辖区,可阿尔哈图是左翼总兵啊?
阿尔哈图继续说道:“这伙子贼人,当时正趁着黑灯瞎火,偷偷地往宅子的外墙上张贴无头揭帖。呃,揭帖上面的话,很是……大逆不道。”
文祥心中大大一跳:无头揭帖?大逆不道?
阿尔哈图取过放在案几上的那卷纸,站了起来,双手递给文祥,说道:“大人请看,就是这两份东西。”
文祥接过来的时候,眼风自然而然,扫过瑞常。他留意到,瑞中堂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了。
文祥展开卷纸,一共是两张。
上面的字,是一个个从其他什么地方剪了下来,重新黏贴在这两张纸上的。
他的眉毛猛地跳动了一下,然后微微闭上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自己看花眼了。
重新打开眼皮后,定定地看了片刻,当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文祥的眼睛倏然睁大了,脸上的肌肉,轻微地抽动起来,捧着揭帖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抖动着。
揭帖有两份。
一份是:“柳条胡同长春宫,几进胡同几进宫?”
一份是:“关关雎鸠河之洲,三更半夜好个逑。杏花村里迷了路,贞节牌坊在西头。”
文祥晓得瑞常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了。自己此时的脸色,大约也不比瑞常初初见到这两份东西的时候更好看。
他心里有一个遥远的声音,愤怒地叫喊着:国家刚刚安定下来,还没过上几天!政局刚刚平靖,也还没有几天!这,这,又要掀起泼天怒潮了!
“大人,大人!”
阿尔哈图连叫了两声,文祥缓过神来,长长地出了口粗气,按捺住自己急促的心跳,微微摇头,说道:“我……没事。”
瑞常咳了一声,说道:“博公,这个事情,关贝勒已经晓得了。”
已经晓得了?怎么可能这么快?
转念一想:不稀奇啊,这儿不是还坐位着轩军的“高级情报参谋”吗?
*(未完待续。)
第一三八章 吾居炉火上()
瑞常偏过头,看了阿尔哈图一眼,阿尔哈图会意,说道:“这个案子,是步军统领衙门和轩军一块儿办的。轩军那边,主事的,是陈……参谋,呃……”
讲到这儿,也偏过了头,不过,他看的是陈亦诚。
文祥恍然,什么“一块儿办的”,这个案子,只怕由头到尾,都是轩军的首尾,步军统领衙门的人,不过是拉来装潢门面的。
怪不得,案发在右翼总兵的地头,办案的却是左翼总兵——阿尔哈图可是关卓凡的拜把子兄弟啊。
陈亦诚接口说道:“启禀文大人,案子既出来了,亦诚不敢壅于上闻,第一时间,给贝勒爷拍了电报,报告了案子的详情。贝勒爷回电,说他亦不敢‘壅于上闻’,嗯,要我们立即禀告瑞中堂,然后……”
说到这儿,打住话头,看向瑞常。
瑞常又咳了一声,说道:“关贝勒的意思,是今儿‘叫起’,由军机处向‘上头’奏报此案。”
原来如此。
在京的军机大臣,恭王之下,就是文祥。瑞常三个,自然不好直接去把恭王从热被窝中拉起来,于是,就来找文祥了。
文祥发现,在这场经已揭开序幕的大政潮中,不管愿不愿意,自己都已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既然此案要由军机处向“上头”奏报,而自己,既是在京五位军机大臣中第一个接触此案的,又是五人之中、位份仅次于恭王的一位,理所当然,就是一个处理此案的“召集人”的角色。
此案的“上达天听”,由自己经手;此案的一切后续处理,自己也很可能会参与主持,其中暗礁险滩,波涌浪高,风狂雨骤,摧折覆灭,文祥略一思及,就不由背上冒汗,遍体生寒,手又微微地抖了起来。
但他不能学曹孟德哈哈一笑:“是儿欲使吾居炉火上耶?”
文祥突然明白了,瑞常的脸色如此难看,好像死了老子娘一般,不仅仅是因为出了这么件骇人听闻的案子,更是因为这个案子正正出在他的治下,欲装聋作哑,置身事外,亦不可得。
文祥知道,瑞常升了协办大学士后,三番五次上疏请辞九门提督的差使——既然位份已近人臣之极,按资排辈就能更上层楼,成为殿阁大学士,真正“位极人臣”;他又没有任何固权争利、拉帮结派的欲求,何必还呆在这么个事务琐碎、责任重大、叫人觉都睡不好的位子上边?
瑞常当差谨慎,他的九门提督上的差使的风评,上上下下大致都过得去的。开始的时候,两宫皇太后温谕慰留;后来,架不住瑞常去意坚决,原则上同意了他的要求。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合适的接替人选,年底的事情又多,仓促之间生手接任,容易出乱子,所以,九门提督的差使,暂时还是由瑞常兼着,预备着过了年,确定了继任者,再办交接。
没想到,临到头了,出了这么个案子!俺小心谨慎,左躲右闪,还是一个不留神,就被深深卷进了大政潮的漩涡之中!
这种事情,一旦身陷其中,就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既在局中,其势就不容你不开口、不动作,只要一开口、一动作,就可能说错、做错,就可能站到了最后的胜利者的对立面——谁他妈知道哪个会最终赢出?!
真是,招谁惹谁了,叫我“到老来过不了世?”
这么想下来,瑞中堂五内如焚,脸色怎么可能好看?
至于阿尔哈图神采飞扬,迥异于瑞常,是因为两人在此案上的利害得失完全不同。第一,阿尔哈图只是个总兵,不需要像瑞常那样,对此案负“政治责任”;第二,他是关某人的嫡系,谋坏恩主的大案,在自己手上撞破,正是邀功买好之良机呀。
不过,文祥并不是瑞常那种不敢担负责任的人,最初的震骇激荡过去之后,他开始尽可能冷静地分析目前的局面:
案犯被轩军的人抓了现行,很可能,轩军早早就盯上了案犯,草蛇灰线都在掌握之中,才能在案犯犯案之时,“捉贼拿赃”;关卓凡想拿这个案子办成什么样子还不好说,但他要求军机处今日一早“转奏”——这也是最正常、最标准的的程序——说明他没有任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
他摆的这个姿态,表示:他是第一个要曝光此案的那个人。
这说明了什么呢?
第一,说明他心里面没鬼,无事不可对天下言;第二,说明他不打算放过揭帖案的幕后黑手。
不能排除,关卓凡已另具密折,直递紫禁城。现在有了电报,万里消息,转瞬即至,说不定,就在这会儿,来自天津的“电奏”,已经送进内奏事处了。
还有,天津那边,圣母皇太后有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个案子——这个事儿,关卓凡不可能瞒着她。
所以,任何试图拖延、阻滞此案曝光、调查的行为——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是极其不智的,都只会适得其反。
这个案子,自己没有一点头绪,什么牌都在人家手中,除了这条堂皇正大的路子,也没有第二条路子好走。不然,立足稍有不稳,别说回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