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第4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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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就当从没有收到过这份折子;也可能,刚好相反,宝某人之议,其实深惬圣心,只是火候未到,暂不宜张扬,或者——“上头”其实是“以静制动”,先看看朝野上下的反应,再决定下一步往哪边儿走?
到底是哪种情形,“上头”不给个准话,叫人心里痒的发慌啊!
醇王当天就想递牌子请见,忍了又忍,总算忍住了,他认为,自己现在的身份和责任,都不比从前,勾当大事,要“谋定而后动”。
下值回府,还未坐定,便吩咐:“请刘先生箑亭说话!”
“箑亭”是醇王府花园东南角山峰上的一座凉亭,造型别致,犹如一把展开的扇子,这个“箑”字,就是“扇”字的古体字。箑亭位处高处,在此谈论机密之事,不虞被人偷听;另外,眼下的天时,依旧炎热,在此谈话,八面来风,十分舒爽。
醇王换了便衣,来到花园,拾阶登上箑亭,远远便看见,刘先生已经在亭子里候着了。
刘先生看见醇王,起身一揖:“王爷。”
醇王十分客气:“先生请坐。”
“刘先生”的大名,上宝下第,字光亭,号颂宇,甘肃人。刘宝第的名、字、号,既气魄,“意头”也好,可惜,“场中莫论文”,好名字带不来好运气,刘宝第秋闱中式之后,春闱却连年不第。
第八次会试落榜之后,刘宝第对“正途”入仕,彻底失去了信心。
眼见年纪已长,功名未立,家里本来也算小康,但连年供给自己科考,已一贫如洗,负债累累,如果********的考下去,别说财力不逮,就算中了式,又有几年的官好做?
于是狠下心来,绝意科场,改为游走显宦亲贵门下,盼着能够得遇明主,如左季高一般,以幕宾的身分,出将入相。
他权奇自喜,自以为身负屠龙之术,每好做惊人语,敢用他的、用他用的久的东家,实在不好找。有时候,主客晤谈,一刻钟没到,主人便端茶送客,刘宝第所得,不过十两、二十两银子的红包——在主人眼里,他不过就是一个“打秋风”的。
刘宝第一直郁郁不得志,东奔西走,也不过勉强糊口,直到他遇到了醇王。
刘宝第战国策士的路子,非常对醇王胡思乱想的胃口,一席长谈,醇王以为刘宝第“国士”,就此留在府中,待为上宾,以备顾问,且阖府称“先生”而不名。
箑亭中已经备好了果品、酒水,醇王抿了口冰湃的红葡萄酒,皱眉说道:“今儿个还是没有动静,宝竹坡的那份折子,必是‘淹了’!”
刘宝第两道浓眉一挑,随即又紧紧的锁在了一起。
醇王看着杯中的红葡萄酒,用困惑的语气说道:“这下子,‘上头’到底是什么意思,还真不好猜了!”
“有什么不好猜的?”刘宝第冷笑一声,从牙齿缝中挤出话来,“‘上头’打定了立女帝的主意了!”
醇王浑身一震,杯中的红葡萄酒差一点洒了出来。
“能……吗?”醇王微微有点儿口吃了,“先生何以云之?”
“宝竹坡之议,”刘宝第的声音,犹如寒冰一般,“离经叛道,荒谬绝伦!‘上头’若没有立女帝的意思,不但应该驳回,还应该‘痛驳’!甚至——”
微微一顿,“将宝某人免官归旗,以儆效尤,也是应该的!为什么要‘留中’?”
醇王沉吟道:“或许,‘上头’不想闹大了这个事儿……”
“可是,这个事儿,已经闹大了!”
“已经……闹大了?”
“当然!”刘宝第斩钉截铁的说道,“宝竹坡‘为文宗显皇帝血嗣未绝仰祈睿鉴事’一折的内容,已经传遍朝野,且繁衍出了好几个版本,不晓得哪个才是‘正版’?眼见国本动摇,人心浮动,惶惶不可终日!这么搞下去,过不了多久,就要天下解体了!这还不算‘闹大了’?”
“国本……动摇?”醇王吃力的问道,额上微微见汗,“天下……解体?”
“王爷,”刘宝第说道,“女子继统,牝鸡司晨,阴阳倒置,乾坤颠覆!如此,国本岂得不动摇?国本动摇,人心离散,妖孽丛生,外侮横起,天下焉得不解体?!”
醇王额头上的汗,涔涔而下:“这……”
刘宝第的话,带着金属般的颤音:“覆巢之下,安得完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王爷,这国家之本,是‘爱新觉罗’四个字!这天下,是爱新觉罗的天下!”
“动摇国本,荼毒天下……”醇王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我……万万不许!”
“天降大任于王爷!”刘宝第目光炯炯,“拨乱反正,匡救社稷于倾覆之危,全在王爷一人了!”
“我……”醇王浑身的血,都滚沸了,“当仁不让!”
“好,王爷‘当仁不让’这四字,我当为之浮一大白!”
两人举杯互相示意,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然则……先生何以教我?”
*(未完待续。)
第二一六章 关某人的心思和胃口()
“王爷应该先问这么一句,”刘宝第微微一笑,“‘上头’何以竟生出了立女帝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醇王沉吟说道:“仁、宣一系,选不出嗣皇帝了,迫不得已……”
刘宝第连连摇头:“借口,借口!”
“呃,我也觉得像是借口……”
“其实,连借口都算不上!”刘宝第说道,“仁、宣一系,怎么就选不出嗣皇帝了?载澄、载滢两个,难道是死人?”
他不但直呼载澄、载滢之名,还说什么“死人”,醇王和这两个侄子,感情其实不坏,不由自主,皱了一下眉头。
“唉,我那位六嫂,大雨滂沱之中,大庭广众之下……这个事儿,先生你也是知道的,六哥两夫妻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儿上了,还能怎么样呢?”
“不然,不然!”刘宝第微微冷笑,“如果‘上头’真的有心,立载澄、载滢其中一人为嗣皇帝,一道上谕便够了!难道,恭亲王真的敢抗旨不成?我就不相信,他真的会拿绳子勒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醇王默然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先生说的也是,不过,那样子就撕破脸了,我想,‘上头’是不会这么做的。”
“‘上头’确实不会这么做,可不是怕撕破脸,而是根本就不想立载澄或者载滢!”
顿了一顿,刘宝第继续说道:“先不去说载澄、载滢了,说说另外两位,载治、载漪——说是不能‘二次过继’,所以不能做嗣皇帝,嘿嘿,这算什么理由?我若在场,一句话就能叫那个曹琢如闭嘴了!”
“哦?请教!”
“叫载治、载漪‘归宗’!”刘宝第拉长了声调,“另外找人给隐王、瑞王承嗣就是了!”
醇王呆了一呆,随即瞪大了眼睛,一拍大腿,大声说道:“对啊!——先生高明!如此一来,就没有什么‘二次过继’的问题了!”
刘宝第颇为得意,正想继续发挥下去,醇王却皱起了眉头:“归宗?呃,载治归宗,就是回到了成亲王一支,那……可就出了仁、宣一系了!”
刘宝第一怔,这个可是没有想到,不过他面皮甚厚,不改颜色,说道:“没错,载治‘归宗’,确实出了仁、宣一系;可载漪‘归宗’,却是回到前惇亲王奕誴一支,奕誴虽然获罪夺爵,子嗣的爵位可没有动,照理,载漪还是有资格做嗣皇帝的。”
“‘照理’归‘照理’,”醇王微微摇头,“五哥那个样子,他的儿子……”
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是不可能做嗣皇帝的,没有人会提名他们的——我也不会。”
顿了一顿,说道:“其实,除了载漪,五哥还有载濂、载澜、载津几个儿子,我们兄弟几个里面,数他子嗣最广,可是……唉!”
刘宝第微微发窘——我怎么念不及此?说话要小心,不然,就叫王爷小看我了!
不过,虽然不慎“失言”,但他自有叫东家“另眼相看”的法子。
“王爷何须伤感?”刘宝第含笑说道,“王爷春秋正盛,必然子嗣其昌,兰桂芬芳,瓜瓞绵长!”
醇王“伤感”的,其实并不是自己目下膝下无子,不过,听了刘宝第的善诵善祷,脸上却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刘宝第的话,还没有说完:“大清朝将来的福祚,必然应在太平湖畔!”
从箑亭南望,就是太平湖。
醇王心中“砰”的一跳,连连摇头:“还谈不上,还谈不上!”
不说“谈不上”,而说“还谈不上”——咦,有点意思啊!
醇王的“还谈不上”,脱口而出,未经深思熟虑,但正因为如此,更堪玩味了。
不过,这个题目,点到即止就好,暂时还不宜深谈,刘宝第微微一笑,将话头拉回了“二次过继”。
“‘二次过继’,”刘宝第说道,“和公主继统、承嗣,一般的是离经叛道,王爷请想一想,二者相较,哪个‘离’得更远些?哪个‘叛’得更狠些?”
这种比较,其实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人说人话,鬼说鬼话,完全视乎屁股坐在哪一边儿了。
醇王的回答是:“自然是公主继统、承嗣,更……不像话些。”
“着啊!”刘宝第说道,“既如此,‘上头’为什么宁肯叫荣安公主继位,也不肯叫载治、载漪‘二次过继’?”
醇王心里说:载漪不管是不是“二次过继”,他既然是五哥生的,就没有做嗣皇帝的可能;载治呢,年纪比我还大,莫说“上头”不会真的“国赖长君”,就是我,其实也不愿意叫一个年纪比我还大的侄子来做这个嗣皇帝——侄子一登基就亲政,那,还有我这个当叔叔的啥事儿啊?
立一个幼帝,大伙儿才有足够的发挥的时间和空间,这一点,目下在“台上”的人——不管是哪个派别的,想法其实是基本一致的。
醇王虽然未入中枢,但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神机营,紧要差使一大堆,好歹也算“台上”的。
不过,这些话就不必明着说出来了,醇王说的是:“请先生指教。”
“王爷请再想一想,”刘宝第说道,“荣安公主的老公,是哪一位呀?”
“老公”二字,十分刺耳,不过,醇王顾不得这些细节了,他的眼睛倏然睁大了:“先生是说,立女帝,是关……的意思?”
刘宝第郑重的点了点头。
醇王紧张的思索着,过了一会儿,吃力的问道:“若果真如此,那……他,呃,为的是什么呢?”
刘宝第“格格”一笑:“这还用说?”
醇王有点口吃了:“难道,他,他,要……借此……专擅?”
刘宝第刚想说:“见不及此,无目者也!”一转念,这么说,可是把东家的眼光,等同于瞎子啦,大大不妥;同时,也显不出我刘某人的高明啊!
及时改口:“王爷‘专擅’二字,说的极好!不过,只怕某人的胃口,还不止于此呢!”
“还能……怎么样?”
“王爷,”刘宝第说道,“荣安公主若继统登基,那么,她‘大行’之后,接她的位子的,是什么人啊?”
“你是说,你是说……”
“到时候,大清朝的天下,”刘宝第尖锐的冷笑,从牙齿缝儿中挤出来,刺得人脊背发凉,“姓爱新觉罗,还是姓关,可就不好说了!”
醇王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连连摇头:“不至于,不至于!逸轩这个人,有的时候,做事情是稍嫌霸道了些,可是,我的话,他还是肯听的,还是肯听的!他不会动这种心思,不会动这种心思!”
刘宝第暗暗一哂,心道,人家肯听你的?那不过是在敷衍你罢了!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上而不自知!如果关某人果然有谋朝篡位的心,你醇郡王说一句,他就不谋了、不篡了?这位七王爷,还真是看得起自己个儿!
“咱们先不去管关某人动的是什么心思,”刘宝第放缓了语气,闲闲的说道,“总之,假若荣安公主登了基、继了统,她‘大行’之后,大清的皇帝,嘿嘿,请问王爷,到底是姓爱新觉罗好呢?还是姓关好呢?”
“这,这,这……”
这不是醇王答得出来的问题,他“这”了好几声,终于说道:“唉,所以说,不能立女帝嘛!不然,就全乱了套了!”
女帝是坚决不能立的,但是,醇王还是不相信关卓凡会动“这种心思”——这和平素关卓凡给他的印象,相去太远了。
“立女帝,”刘宝第说道,“关某人是否有格外的心思,暂且不去说他,不过,王爷方才提到的‘专擅’二字,他怎么也逃不掉吧?”
“‘专擅’……”醇王的语气,犹疑而困惑,“呃,他现在都‘恭代缮折’了,还能怎么‘专擅’?再者说了,就算立了女帝,‘上头’还有两宫皇太后,依旧是一个‘垂帘听政’的格局,较之目下,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呀?”
“嗐,王爷!”刘宝第大不以为然的样子,“这个‘恭代缮折’,不过是因为大行皇帝‘天花之喜’,母后皇太后没法子两头照料,才不得不行的权宜之计!照理,大行皇帝既然已经龙驭上宾了,就该恢复之前的听政的格局,可是,你看看,眼下的局面,这个‘权宜之计’,是不是很有些要继续‘权宜’下去的势头呢?”
微微一顿,“单此一点,某人就难逃‘专擅’之嫌!”
“呃,目下,‘东边儿’的精神头儿不大好……”
“好,那么咱们就拭目以待,看看他到底要‘权宜’到什么时候?
顿了一顿,刘宝第继续说道:“再来说说立了女帝之后的情形——王爷,到时候,‘上头’就没有两宫皇太后了!就不是什么‘垂帘听政’的格局了!”
“啊?这……怎么会?”
“王爷忘了,”刘宝第似笑非笑的说道,“大行皇帝崩逝的当天,亲贵重臣聚集军机处,议立嗣皇帝,会议之上,王爷大展伟论,嗯,声成金石,黄钟大吕,振聋发瞶,早已传遍天下!”
“啊?哪……些话呀?”
刘宝第朗声说道:“王爷说,‘大行皇帝之崩,到底是因为沾染了什么‘邪毒’,还弄不清楚!圣母皇太后要不要负什么责任,也还是未知之数!因此,她要避嫌!因此,不能由她来主持议立嗣皇帝!’”
醇王心中“砰”的一跳:“你是说……”
“王爷伟论,九鼎之重!”刘宝第双手抱拳,虚虚的一拱,“有王爷这几句话,‘西边儿’非但没有了‘主持议立嗣皇帝’的资格——”
微微一顿,“将来回到北京,‘垂帘听政’,更是没有她的份儿了!”
啊?!
醇王微微张开了嘴巴,心中“怦怦”直跳:真的?我这几句话,真的有……这么大的威力?!
一时之间,他好像飘上了云端,御风而行,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了1
刘宝第微笑说道:“王爷似乎还不大相信?咱们还是那句话,‘拭目以待’!”
“啊,好,好,拭目以待……”
“‘西边儿’既去,”刘宝第笃定的说道,“‘上头’,可就只剩下‘东边儿’一个人了。”
醇王想了一想,说道:“先生的意思,是不是说,‘东边儿’是老实头,会被人……予取予求?”
“正是,王爷睿见!”
刘宝第先赞了醇王一句,然后说道:“不过,不止于此!”
“哦?还有?……”
“总要皇帝尚未成年,”刘宝第说道,“皇太后才能够临朝称制、‘垂帘听政’,荣安公主登基之后——”
说到这儿,故意停了下来。
“荣安……还没到十八岁,还不能亲政啊。”
“王爷,”刘宝第说道,“十八岁,那是男子!女子的‘及笄之年’,可是十五岁!”
*(未完待续。)
第二一七章 皇夫摄政王?皇父摄政王!()
醇王呆了一呆,一对小眯缝眼又一次睁大了:“对啊!荣安都已经……出阁了!已经成年了!”
顿了一顿,“就是说,她一登基,就可以……亲政了!”
“不错!”刘宝第说道,“皇帝既然已经亲政,王爷,你说,皇太后还可以继续‘垂帘听政’么?”
醇王又呆了一呆,然后一拍大腿:“是不能够了!——先生高明,人所不及!”
他心下大为佩服:这个刘颂宇,果然是“国士”!能够延其为己助,大是幸事!我的眼光……真正是好!
不过,疑惑还是有的:“可是,呃,这么着,‘东边儿’……会乐意?
“‘西边儿’若在,”刘宝第说道,“一定是不乐意的,不过,‘东边儿’嘛……”
说到这儿,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讥嘲的微笑:“心肠既软,人又糊涂,关某人鼓如簧之舌,三绕两绕,也就把她给绕进去了!”
醇王点了点头,说道:“先生说的是,据我看,‘东边儿’对掌权做事,本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撤帘归政,颐养冲和,保不齐她还更加乐意呢!”
“王爷睿见!”
刘宝第这句称赞,倒是真心实意,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王爷你想啊,荣安公主虽说过了‘及笄之年’,已为人妇,可是,到底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国家大事?她亲政之后,一切政务,赏罚黜陟,必然都是出于关某人之手!‘恭代缮折’算什么?到时候,他就是——”
说到这儿,又故意停了下来。
醇王不需刘宝第进一步提点了,大声说道:“他就是‘摄政’了!”
“王爷,”刘宝第一字一顿,“应该说是‘摄政王’!”
“摄政王?”
醇王心头一颤。真正悚然而惊了!
“是!而且——”刘宝第冷冷说道,“他这个‘摄政王’,连老睿忠亲王都比不了!老睿忠亲王‘皇父摄政王’的衔头,固然吓人。但到底难脱僭越之嫌,他这个‘皇夫摄政王’,可是名正言顺,谁也不能说他僭越!”
“皇夫摄政王?”
刘宝第嘿嘿一笑:“王爷,难道不是吗?”
“呃……是。”
“名衔什么的。”刘宝第说道,“还不是最紧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