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第6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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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俩一天呆在宫里头,丽妹妹的这个‘老三’,就得做一天!唉,这是何苦呢?毕竟,皇帝已经登基了,我们姐儿俩,也已经撤帘了,名义上,是‘三宫并尊’嘛!”
关卓凡心中一动,有一个事情,如果慈安不说这番话,他还没有认真去想。
不是关于慈丽的,是关于慈禧的——
三位皇太后都住在紫禁城里,慈丽既是“老三”,那慈禧就是“老二”,“段位”虽然高过慈丽,却低过慈安,可是,慈丽没做皇太后的时候,慈安、慈禧,可是正经的“两宫并尊”,并没有什么“老大”、“老二”的分别!
这大约是慈禧也想尽早搬出去的重要原因之一——进了颐和园,就又是“两宫并尊”了!
“总之,”慈安说道,“‘前半夜想想自己,后半夜想想别人’,这个世上的事情,你好、我好、她好,大伙儿都好,才真正算好——你说呢?”
顿了顿,含笑说道,“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说话啦!”
嘿,该给慈安姐姐发一大笔广告费才对,原来,在本时空,某广告语的发明者,是咱们慈安姐姐啊!
“是!”关卓凡说道,“母后皇太后的训谕,臣谨记于心!”
顿了顿,“不过,若说皇上和慈丽皇太后有什么更多的想头,那是绝不会有的事儿——这一层,臣敢打包票。”
“那是,”慈安微微一笑,“这上头,其实也是我们姐儿俩想的略多了些。”
慈禧开口了,“我们姐儿俩打算着早些搬进颐和园,还有一层考量,就不关皇帝和丽妹妹的事儿了——关你的事儿。”
“啊?是!请圣母皇太后训谕!”
“普鲁士的‘访华代表团’,就快要到了吧?”
“是,快了。”
“如果我们姐儿俩照原计划移跸颐和园,”慈禧说道,“这两件事儿,一定会撞到一起,到时候,你难免会有些顾此失彼。”
“呃,这……”
“别的不说,”慈禧说道,“如果我们姐儿俩没有搬过去,你请人家过去逛一逛都不方便——是吧?”
“这……是!”
这确实是的,目下,颐和园是中国皇家在北京的最好的园林,是一定要请普鲁士代表团里的贵客“过去逛一逛”的,可是,如果两宫皇太后没有移跸颐和园,就未免尴尬了——没有个主人自个儿还没有住进去,就请客人先进去“逛一逛”的道理呀?
颐和园的正主儿,是两宫皇太后,请客人去逛园子,须用两宫皇太后之名义。
“我们姐儿俩搬进去了,”慈禧说道,“话就好说了——‘代表团’里头,既有普鲁士的王妃,又有英吉利的公主,由我们姐儿俩出面,请她们姐儿俩过来坐坐,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是吧?”
嗯,“普鲁士的王妃”和“英吉利的公主”,还真的是“姐儿俩”。
“是!”关卓凡说道,“圣母皇太后的考量,十分之周详!”
“这些都是外交上头的事儿,”慈禧说道,“本来,我们姐儿俩已经‘撤帘’了,不该在这些事情上嚼舌头了,可是,是你自个儿说的,要我们姐儿俩,见一见普鲁士访华代表团的人——至少,见一见‘代表团’中的女眷——”
顿了顿,“所以,没法子,只好替你多想一想了。”
“上烦两位皇太后的厪虑,”关卓凡说道,“臣……既惶恐,又感激。”
慈禧微微一笑,面色随即变得郑重起来,“还有一层,我想,也很紧要——”
顿了顿,“我也不晓得,咱们现在和法国人那边儿,到底到了一个什么地步了?万一——我是说万一,可没有一丁点儿‘干政’的意思啊!——万一,我们姐儿俩往颐和园搬的时候,咱们和法国人正好打了起来,那么,煞风景什么的,还在其次,关键是,到时候,你的忙头,可就不止于‘手忙脚乱’了!”
说到这儿,看了看慈安,“所以,我们姐儿俩商量了,还是早些搬过去的好,免得到时候给你添乱。”
关卓凡心头,微微一震。
慈禧确实不晓得,“咱们现在和法国人那边儿,到底到了一个什么地步了”,可是,她对于中法之争的判断,却几乎和自己的计划严丝合缝——自己所谋者,就是要在普鲁士代表团访华期间,和法国冲突起来!
虽已“撤帘”,但是,御姐的政治敏感度,并没有任何消减的迹象,这一层,既不能不佩服,也不能不警惕!
*
第六十一章 一入名园深似海,从此故人是路人()
“一切都按两位皇太后的懿训办理!”关卓凡从容说道,“既如此,就请两位皇太后吩咐下人,将相关物件,打包装箱——”
微微一顿,“请两位皇太后的示,打包装箱——一个星期,赶得及吗?”
“星期”的说法,尚未流行于目下之中国,不过,在关卓凡和两宫皇太后之间,如此说法,并不违和。
慈安、慈禧对视了一眼,慈安点了点头,“足够了。”
“那好,”关卓凡说道,“臣关照钦天监,大致就照这个安排,择定黄道吉日。”
顿了顿,“臣啰嗦一句——颐和园那边儿,一切都是预备好的,包括各种陈设——一切都请两位皇太后放心!臣的意思是,不甚紧要的东西,就不一定打包装箱了,不然,到了颐和园,若没有十分合适的地方摆放,就只好暂时入库了。”
“好,”慈安微笑说道,“晓得你办事周到,这上头,我们姐儿俩,断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到这儿,转向慈禧,“妹妹,是吧?”
“这倒是,”慈禧点了点头,“别的事情上,这个家伙,未必不跟咱们耍滑头,不过,这种事情上,有一说一——还是信得过的。”
微微一顿,对着关卓凡,“你放心——我们姐儿俩,不会把整个……嗯,钟粹宫和长春宫都搬过颐和园的。”
“别的事情上,”慈安赶紧说道,“也没耍过什么滑头!没有哪个事儿是信不过的——都信得过!”
关卓凡尴尬赔笑。
慈禧倒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发挥下去,沉吟了一下,说道:“你看——你要不要兼多一个内务府大臣的衔头?”
关卓凡微微一怔,“请圣母皇太后的示——这却是为何?”
慈禧没有答话,微微垂下了眼帘。
慈安觑了慈禧一眼,斟酌着替她回答,“妹妹的意思……呃,我们姐儿俩的意思是,你如果兼了内务府大臣,出入颐和园,不就……方便些了吗?”
哦,我明白了。
不过,这是不可以的——这等于把颐和园交给内务府管理了。
“臣以为不必,”关卓凡率直说道,“如此一来,等于将颐和园交给内务府管理了!臣既能以内务府大臣之名义入颐和园,则其余几位内务府大臣,乃至内务府的司官佐吏,自然也能以相同的名义入颐和园——人来人往,自此多事,反而不妥。”
慈安轻轻的“啊”了一声,“这个……我们倒没有想过。”
颐和园里,一定要“干净”。
原因呢,辅政王和这位皇太后、那位皇太后幽会的方便,还在其次——毕竟,关某人在养心殿、长春宫都能干出“推倒”的事情,颐和园山长水阔,更加不在话下——到时候,“你们都下去吧”就是了。
关键是,小官儿也是要养在颐和园的,如果“人来人往”,且来往的都是“外人”,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长将以往,终究有“多事”的一天。
所以,关卓凡兼内务府大臣,确实是“不妥”的。
还有,关卓凡一直以来做的,都是从内务府“夺权”,决不能倒转了过来,将已经吞了下去的唐僧肉,又吐了出来,还给内务府。
慈安看向慈禧,见她依旧臻首微垂,只好继续替她说话,“那……怎么办才好呢?”
“臣想过了,”关卓凡说道,“也好办——在‘顾委会’里头,设立一个‘颐和园管理局’,同时,为示对两宫皇太后的尊崇,由臣兼‘颐和园管理局’的‘总理王大臣’——如是,臣出入颐和园,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啊,好主意……”
“再者,”关卓凡说道,“颐和园之修建,既有‘颐和园工程局’;颐和园之管理,便有‘颐和园管理局’——这都是一脉相承的事情。”
“对,对!”慈安连连点头。
然后转向慈禧,“我看,就这么办吧?他兼这个‘总理王大臣’,其实自然的很,并没有什么突兀的——颐和园本来就是他修的嘛!另外,就连上驷院、武备院,都有‘兼管大臣’呢!奉宸院,也设‘总理大臣’呢!”
上驷院、武备院、奉宸院,都是内务府下设之机构。
慈禧微微的点了点头,同时,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嗯”了一声。
然后,抬起头来,目光清亮。
“我们姐儿俩往颐和园搬,”她微笑着说道,“我这头儿,玉儿自然也要一块儿跟了过去——”
微微一顿,“唉,玉儿不比别个,她是已经许了人的,我还把她留在身边,实在不大好!可是——”
说到这儿,打住了。
关卓凡赶忙说道,“无妨,无妨!这个,呃——”
他本来想说,“玉儿受恩深重,留在圣母皇太后身边,是心甘情愿的”,又或者,“玉儿年纪还轻,再服侍圣母皇太后两年,也不会耽误什么”,转念一想,玉儿的准老公,虽然是自己的人,但玉儿本人,可不能说是自己的人啊——自己哪儿有资格,替她说什么“无妨”一类的话呢?
只好也打住了。
慈禧叹了口气,“晓得你也是为难的。不过,一时半会儿的,我实在是离不开玉儿,瞧目下的情形,总还要再耽搁她一年半载的——嗯,麻烦你替我给姜德抱声歉吧!”
关卓凡赶紧站了起来,“圣母皇太后说哪里话来?姜德如何当得起?这个……恕臣不能奉诏!”
“我就是这么个意思——”慈禧说道,“你还是替我把话转给他吧!至于怎么措辞,你自己斟酌好了——别叫我做这个丑人。”
嘿嘿,姐姐,您的意思是——您既不肯做什么“丑人”,那么,这个“丑人”,就只好由我来做喽?
玉儿的事情,关卓凡一直是头痛的,他既需要玉儿留在慈禧身边,替自己通风报信,同时,也不能过久的耽搁姜德的终身大事——打指婚的懿旨明发算起,到现在,这都多久啦?——快两年了吧?
两宫皇太后“撤帘”之后,玉儿通风报信的作用,相对来说,没有之前那么重要了,可以考虑她和姜德成婚的事情了,可是,目下,慈禧明显没有放玉儿走人的意思,不论慈禧的出发点是什么,在这件事情上,关卓凡都不可能勉强慈禧,姜德和玉儿的婚事,只好先这么拖着了。
“对了,”慈禧闲闲的问道,“楠本稻现在怎么样了?我可是怪想她的。”
楠本稻?
“回太后,挺好的,”关卓凡说道,“目下,她正在上海筹办妇科医院,我估量着,再过两、三个月,就可以正式开张了。”
顿了顿,“到时候,这个妇科医院,还要请两位皇太后锡赐佳名。”
“好啊!”
两宫皇太后异口同声的说道。
话音一落,两个女人都笑了,慈安将手向慈禧让了一让,“你说。”
“楠本稻也跟我提起过妇科医院的事儿,”慈禧说道,“我想,嗯,这样物事,上海固然需要,北京也是需要的,上海办好了,就请她到北京来,办多一间,你看如何?”
关卓凡心中微动,先应了一声“是”,然后说道,“不过,回太后的话,这个事情,也不敢操之过急了——”
顿了一顿,“西洋医学的妇科,同咱们中国的妇科,大不相同,上海风气已开,勉强能够接受,北京这儿——叫女子宽衣解带,请男大夫触摸、检视,只怕……”
再顿一顿,“毕竟,楠本稻那样的女医生,目下还是太少了——即便在洋人里头,也是凤毛麟角的。”
“西洋医学的妇科”是怎么回事儿,圣母皇太后是“身体力行”过的,清清楚楚;母后皇太后可就不了然了,听到“叫女子宽衣解带,请男大夫触摸、检视”,慈安姐姐不由微微张开了嘴巴——
哎哟,我滴个天爷哎!
“也是,”慈禧说道,“不过,得空儿了,叫楠本稻到北京来,嗯,看看环境,试试水,也无妨嘛!反正,现在有了蒸汽船,上海到北京,也方便——坐轮船招商局的船,来往一趟,也用不了几天的时间嘛!”
关卓凡听出来了,“妇科医院”云云,并不是慈禧最关心的,她真正的目的,是想见楠本稻。
他只好再应了声“是,”然后说道:“太后的训谕,臣会转给楠本稻的,合适的时候,会安排她到北京来的。”
慈禧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楠本稻还有个女儿,叫做高子的,是吧?”
关卓凡微微一怔,“是。”
“听说生的很俊——很可人意的一个小姑娘呢!”慈禧说道,“下一回,楠本稻到北京来,你叫她把女儿也带上,我见一见,好不好?”
关卓凡自然不能说不好,可是——
慈禧晓得楠本稻有一个女儿,并不稀奇——她会问,楠本稻会说;可是,楠本稻自个儿,是绝不会跟圣母皇太后说自己的女儿“很俊”、“很可人意”这一类的话的——换一个人可能会,但楠本稻绝对不会。
那么,楠本高子“很俊”、“很可人意”云云,是哪个说给慈禧听的呢?
难道,是敦柔?
可是,敦柔是怎么知道楠本高子的呢?
呃——
看来,玉儿还真得继续留在圣母皇太后身边啊!
*
第六十二章 谁的心思玲珑七窍,谁的身影夕阳斜照()
慈安说话了,“说起来,你也很有些时日没回过上海了,扈氏、杨氏那头儿,一定十分挂念——嗯,还有孩子们——哎,你有没有打算过,什么时候回去看一看啊?”
顿了顿,“或者,像上一回美利坚代表团那样,你陪着普鲁士代表团,到上海转一转,顺便回一趟家?”
“回太后的话,”关卓凡说道,“普鲁士代表团要不要参访上海,还没有定下来,这一回不比美利坚的那一回,未必能如此从容——”
这句话,慈安没有听出什么名堂,慈禧却是心中微动——所谓“未必能如此从容”,十有八九,是说在此期间,中法之间,将要“生事”了!
“不过,”关卓凡说道,“普鲁士代表团走后,臣打算着,顺着海边儿由北往南的走一趟,目的主要是为了检查沿海的战备——”
顿了顿,“先到旅顺,然后南下,威海卫、上海、杭州、福州,最后是广州——既到了上海,就可以回清雅街看一眼了。”
“好啊,慈安笑道,“难得回去一趟,无论如何,多呆几天!”
看了看慈禧,说道,“到时候,我们姐儿俩这里,也有几件梯己,你带回去给扈氏、杨氏和两个孩子。”
关卓凡再次站起身来,“臣谢过两位皇太后的赏赐!”
慈禧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些家长里短上头,她想的是——“战备检查”之后,必定就要大打出手了!
她的心跳,微微加快了。
忍了忍,没有忍住,问了出来,“杭州也要去?”
“是,”关卓凡说道,“江南为我财富渊薮,拿地理位置来说,亦如我之腹部,仗大打了,不能排除法国人进袭江南的可能——”
略略一顿,“不过,法国人直接进攻上海的可能性并不算大——毕竟,上海为列强共有之势力范围,列强不能允许上海陷于战火,则如果法国人进攻江南,沿杭州湾登陆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慈安“啊”了一声,满脸关心的神色,“这么说来,杭州湾的防务,十分紧要了!那还真是要盯紧了——可不能叫法国人上了岸!”
“是!”关卓凡说道,“请太后放心,无论如何,也不会给法国人上岸的——”
顿了顿,“其实,战事既开,不论中、法,都会先寻求舰队决战——在没有打败咱们的舰队之前,法国人是不敢轻易遂行登陆作战的;舰队决战之后,臣想,法国人也没有遂行登陆作战的可能性了。”
这自然是说,“舰队决战”,我胜敌败——法国人连舰队都没有了,何以登陆作战?
可是,如果输的是咱们呢?
兵凶战危,慈安的心,不由也跳的快了。
慈禧的眼睛,亮晶晶的,“福州——自然是因为咱们的船厂和海军学堂在那里喽?”
关卓凡先应了声“是!”然后说道,“不过,法国人倒未必因为这个,就跑去打福州,毕竟,咱们的舰队,并不在福州,加强相关战备,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嗯。”
余者就不必问了:旅顺和威海卫,是“咱们的舰队”的母港;广州呢,为我南大门,和洋人的两次战事,皆自广州而起。
没有更多的话可问了,慈禧也好,慈安也好,自然都是极关心对法战备的,可是,她们俩目下已经“撤帘”,不能再干预政事,话问到了这个份儿上,已经是极限了。
关卓凡辞去之后,慈安用微带埋怨的口气说道,“以后,你对他,就不要那么苛刻了——别动不动就冷嘲热讽,动不动就甩脸子给他看!今时不同往日!——我是说,你看,他有多少事情要照料?他也实在是不容易!”
慈禧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姐姐,你以为我真糊涂了?你说的不错——今时不同往日——你以为,我还当目下是黜他出弘德殿那个时节?”
慈安心头微微一震,“那你——”
“姐姐,”慈禧微微摇了摇头,“你还是不大明白他这个人——”
顿了顿,“我对他,一路以来,就是这个样子的——高兴了就夸,不高兴了就骂,给他几句刻薄话,在他那儿,表示我对他——不见外、没变过!如果,我对他突然客气起来了,他那个七窍玲珑的心思,一定就会想,嗯,怎么回事儿呀?长春宫那儿,是不是在背地里打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