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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3章

乱清-第6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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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利玛窦手创的天主堂,只是一座小小的中式四合院,插上一具十字架表明身份而已。庄汤尼“司铎”的这座“南堂”,却是规制宏伟,地道的巴洛克风格,由顺治朝掌钦天监事的德籍传教士汤若望翻建于原址,康熙朝一次重建,一次大修,雍正朝再大修了一次,才最终定型的。

    道光十八年,宣宗下旨禁天主教,中国的天主教堂,统统被收归朝廷,也包括“南堂”;辛酉之变后,按照条约予以发还。

    罗马教廷派来接收“南堂”的“司铎”,叫做艾布纳,庄汤尼是他的继任者。

    说到这儿,记心好的书友都该想起来了,庄汤尼也好,艾布纳也好,其实都是俺们的老朋友呢。

    不错,这个庄汤尼,就是“法源寺镇国夫人义救孤女”那出戏里头的庄汤尼;艾布纳呢,也算在本书出过场——不过只是通过狮子的旁白。

    关卓凡的贴身侍女、中国第一批两位女留学生之一的林蕊,当年,一门十余口尽殁于洪杨之乱,只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侥幸逃出生天,随着大队难民,一路向北,颠沛流离,最后奇迹般的走到了北京。

    到了京城,不代表就有活路,地冻天寒,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林蕊,终于昏倒在路边。

    她瘫倒的地方,正正在“南堂”门前马路对过,当时的“司铎”艾布纳,发现了这个奄奄一息的女孩子,动了恻隐之心,收留了她。

    林蕊就此留在“南堂”帮佣。

    艾布纳很喜欢这个聪慧伶俐的女孩子,有空的时候,就教她英文、法文、拉丁文,还有简单的科学文化知识。几年下来,林蕊熟练地掌握了英文,法文、拉丁文也算“粗通”,其余的“西学”,亦颇有所得。

    艾布纳被梵蒂冈调往其他教区,庄汤尼接任“南堂”司铎,一到任,便发现这个叫做“小蕊”的小女佣,居然还是一只迷途的羔羊——这怎么可以?

    教会对你有活命之恩,你却不肯皈依天主,真正是岂有此理!

    冲突就此展开,矛盾愈演愈烈,最后,庄汤尼发了狠,声称林蕊若还继续受魔鬼的迷惑,他就要把她关了起来,向上帝忏悔,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放出来——一辈子想不明白,就一辈子关着!

    此言一出,林蕊扭头就跑,直冲出教堂;庄汤尼勃然大怒,不顾仪态,拔足便追,一前一后,一路追到了法源寺山门前,撞上了来此进香的白氏、明氏,叫镇国夫人演了一出“义救孤女”的好戏。

    *

    *

    博罗内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要事?他能有什么要事?”

    心里说,老子正在这儿纵横捭阖呢,你个二货,过来打岔!

    对庄汤尼,博罗内素无好感,此人虽为同胞,但性格偏执激切,和哪个都处不来,偏偏又最喜生事,见天儿的拿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来央烦公使馆——其实,博罗内也是个喜生事的,可是,署理公使阁下喜的是生“大事”,庄汤尼拿过来的,却都是些什么鬼?

    什么买落花生的时候被中国小贩骗了秤,什么袍子送到外头去浆洗,洗破了一条大口子,洗衣妇却只肯缝补、不肯赔偿,诸如此类——你妹的,这些个鸡毛蒜皮,关俺这个“保教”的公使大人毛事儿啊?

    因此,“南堂”的事情,博罗内能往下头推,就往下头推,这一回,庄汤尼指名道姓的要见自己,看来是推不下去的了——哎,谁叫俺们法兰西帝国,负有“保教”的重任呢?

    在华天主教会,直辖于罗马教廷,不归西洋各国政府管理。不过,因为梵蒂冈在中国未设“机枢主教”,也没有“办事处”一类的机构,所以,在华教会和中国政府、民众的一切纠纷,皆委托法国公使馆代管。

    “他倒是一脸郑重其事的模样,”克莱芒说道,“我问他什么事情,他还不肯说——说是见到了公使大人,才能说。”

    煞有介事呢。

    博罗内叹了口气,“好吧,那就请吧。”

    庄汤尼进来了,一部红褐色的大胡子,直垂至腹,异常惹眼。

    主人虽然不喜客人,但礼数不失,寒暄过后,分宾主坐下,然后请教客人,“咖啡还是茶?”

    客人说,“我是侍奉天主的人,清茶一杯即可。”

    侍者奉上“清茶一杯”,庄汤尼抿了一口,看了看“坐陪”的克莱芒,脸现犹豫之色。

    博罗内和克莱芒都看出来了:庄司铎是以自己向公使大人汇报之事由重大,不晓得该不该请一等秘书大人回避一下?

    博、克二人都没打算在这上头搭理庄汤尼,庄汤尼自己呢,犹豫了一会儿,到底也没有说出“请公使阁下摒退左右”一类的话。

    “是这样子的,”庄汤尼清了清喉咙,“昨天,有一位兄弟,到教堂来做忏悔,他说了一件事情,实在是……呃,紧要之至!紧要之至!”

    所谓“兄弟”,是男性信徒的俗称。

    “照规矩,”庄汤尼继续说道,“我是不该将信众忏悔的内容外泄的,可是,他说的这件事情,非但关乎中、法两国之大局,从长远看,也攸关……传教大业之成败!所以,我想了一个晚上,还是决定,拿这件事情,来告知公使阁下。”

    顿了一顿,“我既是天主的仆人,也是法兰西的子民,这个……呃,责无旁贷,责无旁贷!想来,呃,我的这个决定,亦为天主所赞许的。”

    好家伙,“非但关乎中、法两国之大局,从长远看,也攸关传教大业之成败”?

    不过,庄汤尼素来言大而夸,在他那儿,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上纲上线为“攸关传教大业”,博罗内不以为意,说道:“是,天主是一定赞许神父的决定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就请见告。”

    庄汤尼左右看了一看,微微压低了声音,“这位兄弟说……中国政府即将对法兰西发动大规模的战争。”

    这可真正是石破天惊了!

    博罗内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神父,我可以请你重复一遍你的话吗?”

    “呃,这位兄弟说,中国政府即将对法兰西发动大规模的战争。”

    博罗内和克莱芒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位兄弟说话……博罗内沉吟了一下,“可靠吗?”

    “他是一位非常虔诚的天主的崇信者,”庄汤尼说道,“我想,他是绝对不会刻意欺骗我的。”

    “他是个……什么人?”

    “他是一个旗人,名叫桂俊——不是‘汉军旗’的,是真正的满人。”

    “旗人?还是满人?”博罗内奇道,“原来,旗人也有‘在教’的?”

    庄汤尼笑了,“当然有,还很不少呢!事实上,早在康熙朝的时候,就有旗人‘在教’了,而且,有的‘旗下’的信众,身份、地位,非常之高——”

    顿了顿,“譬如,雍、乾年间的和硕简亲王德沛,就受洗成为天主的羔羊,圣名‘约瑟’;他的夫人——福晋,也一同受洗,圣名‘玛利亚’。”

    啊?

    这可是再也想不到的事情。

    博罗内看了克莱芒一眼,一等秘书虽然比署理公使更加熟悉中国些,可是,此刻脸上之表情,亦为“俺也是不晓得滴”。

    “神父,”博罗内说道,“恕我孤陋寡闻,雍、乾年间,天主教在中国,似乎还没有取得合法的地位吧?”

    “是的,”庄汤尼说道,“公使阁下,简亲王德沛和福晋‘在教’,自然是不公开的。”

    顿了顿,“不过,在皇帝那里,这应该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到底是亲王,只要不大张旗鼓,皇帝也只好不为己甚了。”

    “神父,”一旁的克莱芒说话了,“这位桂俊兄弟,是贵族么?”

    “不是,”庄汤尼说道,“不过,他的祖上是贵族。”

    克莱芒是晓得“减等袭封”这回事儿的,“这么说,他是‘闲散宗室’了。”

    “不,”庄汤尼说道,“他连‘闲散宗室’也不是,他的祖上,因为获罪,整个家族,都被剥夺了贵族的身份,拿中国人自己的话说,就是……嗯,‘黜出玉牒’——如今,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旗人。”

    博罗内心中一动,点了点头,“神父,你方才说,这位桂俊兄弟,‘非常虔诚’,‘绝对不会刻意欺骗’,所本为何呢?”

    “所本者,”庄汤尼说道,“就是他的家族的获罪的经过——公使阁下,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你一定也会同意我对他的看法的。”

    *

第八十六章 信仰,罹罪,噩运,悲剧() 
博罗内倒是来了兴趣,“这么说,这个桂俊,是因为对中国政府心怀不满,所以——”

    “对中国政府心怀不满,”庄汤尼说道,“是一定的,不过,尚不止于此!——他的家族的情形,非常特殊。”

    “好,好,”博罗内说道,“请道其详!”

    “桂俊的六世祖,”庄汤尼说道,“叫做苏努,是清朝的‘太祖’——第一任领袖努尔哈赤长子褚英的曾孙——”

    顿了顿,“苏努生活在康、雍年间,立过许多功劳,做过‘议政大臣’,爵位一直封到了多罗贝勒——公使阁下,克莱芒先生,二位一定都晓得,在中国,‘贝勒’是仅次于王爵的封爵。”

    博罗内点了点头,心里却暗自嘀咕:努尔哈赤我是知道的,他的长子是哪个,我就不晓得了,这位庄司铎,却一副“门儿清”的样子,一个传教士,对中国的情形,竟比我这个驻华公使,还要明白些,呃——

    当然,也可能都是那个叫桂俊的说给他听的。

    “苏努生了十三个儿子,”庄汤尼说道,“其中,至少有九个信奉了天主,成为了‘神的子民’……”

    啊?

    博罗内和克莱芒都没能掩饰住自己意外的神情。

    庄汤尼很满意自己的话造成的效果,语气中就有了些得意洋洋,“天主在中国的羔羊,苏努家族,还不是地位最高、身份最显赫的呢!——我方才说了,简亲王德沛也是信奉天主的,他和苏努,是同时代的人。”

    顿了顿,“只是,德沛的信仰,及身而止,没有对家族其他人以及后代子孙造成什么影响,苏努家族的信仰,却真正是‘家族的信仰’,绵延六世,迄今不渝。”

    “神父,我记得,”克莱芒插嘴说道,“你方才说,德沛的夫人——福晋,也是受洗的?”

    “啊,是,是,”庄汤尼说道,“我要略略修正一下方才的说法,应该是‘德沛夫妻的信仰,及身而止’。”

    顿了顿,“德沛亲王和苏努贝勒的情形,刚刚好倒转了过来——德沛夫妻的信仰,及身而止;苏努呢,他的子孙和家族的大部分成员,都是天主的羔羊,可是,他本人,倒没有入教。”

    博罗内和克莱芒不由对视了一眼,又意外了——俺们两个,都理所当然的认为,苏努本人也是“在教”的。

    “这么说来,”博罗内说道,“这位苏努贝勒,还真是开明啊!”

    “是!不过——”

    庄汤尼微微摇了摇头,“遗憾的是,开明并没有给他和他的家族带来好运,也许就是因为太开明了,他和他的家族——唉!”

    顿了顿,“德沛和苏努的时代,天主教在中国,并没有传布福音的权力,中国皇帝欢迎天主教士以自身的科学、艺术技能为皇室服务,但不允许他们把中国人教化成天主的羔羊,因此,德沛夫妻、苏努家族的信仰,在当时,都是非法的。”

    “按理来说,同为显赫的贵族,较之苏努家族,德沛以亲王之尊受洗,情形要更加严重些,可是,我前头说过了,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德沛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处分;苏努和他的子孙,却遭受了截然不同的悲惨命运。”

    “雍正皇帝上台之后,大幅度收紧了宗教政策,可是,苏努的儿子们,却无法抑制住自己崇信天主的热情,不顾父亲的严重警告,引人瞩目的修建教堂、传播教义,终于彻底激怒了皇帝。”

    “苏努被剥夺了一切官职、荣衔、爵位,贵族的身份,也从‘宗室’降为‘觉罗’,换一种说法,就是由‘黄带子’降为‘红带子’——哦,公使阁下、克莱芒先生,你们一定晓得,‘宗室’和‘觉罗’、‘黄带子’和‘红带子’,有什么区别吧?”

    公使阁下和克莱芒先生都略微尴尬的点了点头,“宗室”、“觉罗”、“黄带子”、“红带子”,到底不同在哪里,他们两个,其实并说不大明白,不过,“觉罗”、“红带子”比“宗室”、“黄带子”低一级,还是晓得的。

    “苏努本人,保留了低等贵族的身份,”庄汤尼继续说道,“但是,他的子孙,被彻底赶出了了贵族的队伍,黜为‘庶人’——就是平民百姓。”

    “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

    “苏努还被‘查看家产’——即抄家,没收所有财产;之后,他本人,十三个儿子——不管是否‘在教’,以及家族其他所有成员,全部被流放到偏远的荒漠地区。”

    说到这儿,加重了语气,“在流放地,五年之内,苏努父子七人,相继死去。”

    博罗内和克莱芒又对视了一眼,这一回,两个人所思所想,就不完全一样了,克莱芒的脸上,多少露出了感叹和悲悯的神情,博罗内想的却是:好啊,如此一来,苏努家族,和中国的皇帝,岂非就成了“世仇”了?

    “事实上,”庄汤尼说道,“苏努家族之罹罪,固然是因为他们传播天主福音,奋不顾身,做事情太过高调,不比德沛夫妻,不声不响,韬光养晦,但是,造成他们的噩运的最根本原因,却不是宗教——某种意义上,宗教只是皇帝打击苏努家族的一个藉口。”

    顿了一顿,“政治上,苏努属于反对派——他是廉亲王胤禩一派的——这才是苏努家族获罪的最重要的原因。

    再顿一顿,“这位廉亲王,是雍正皇帝的胞弟,也是皇位的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他的事迹,公使阁下、克莱芒先生,一定也是晓得的了?”

    您怎么总爱这么问问题啊?

    公使阁下、克莱芒先生只好再次点头,虽然,两个人对什么廉亲王的事迹,其实根本是一塌糊涂。

    “一直到乾隆皇帝上台,”庄汤尼继续说道,“苏努家族的处境,才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这位乾隆皇帝,‘政尚宽大’,对不少乃父办过的过于严苛的案件,做了平反或者一定程度的平反——包括苏努一案。”

    顿了顿,“苏努家族的罪名,并没有撤销——在不允许传教这一点上,乾隆皇帝和他的父亲,并没有任何实质性区别。不过,他允许苏努家族的剩余成员从流放地返回北京,并‘赏给红带子为记’——就是说,苏努的后人,又回到了贵族的行列,当然,是较低等级的贵族,他们家,原先是‘宗室’,是‘黄带子’。”

    “既然已经……呃,‘赏给红带子为记’了,”博罗内问道,“那位桂俊兄弟,为什么只是一介平民呢?”

    “苏努家族的噩运并没有结束,”庄汤尼微微苦笑,“从流放地回到北京,他们的悲惨的旅程,只走到了一半。”

    “啊?哦……”

    “乾隆皇帝之后,”庄汤尼说道,“嘉庆皇帝继位,在他的任上,出了一件重大的教案——德天赐案,公使阁下、克莱芒先生,二位一定都是晓得的了?”

    这一回,“二位”都面无表情。

    妈的,这根本就是句口头禅嘛!再搭理你,只好算我们俩傻缺!

    哎,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怎么之前没觉出你有这个毛病啊?

    事实上,神马“德天赐”、“德地赐”的,“二位”也是不晓得的。

    没得到“二位”的回应,庄汤尼有点儿讪讪的,只好自顾自说了下去:

    “有一位叫做陈若望的中国教徒,自北京去澳门,走到江西的时候,被官府抓住了,在他的身上,搜出了一批信件,是彼时的钦天监监正索德超——也是一位欧洲传教士——送给澳门主教的。”

    顿了顿,“北京的传教士,是可以和外界通信的,可是,一定要通过官方的渠道,不得私相授受,索德超此举,是违规的,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陈若望的身上,还搜出了一张地图——直隶广平府至山东登州府海口地图——这可是绝对禁止外流的物件!”

    “案子就这样闹大发了。”

    “经过审问,地图倒不是索德超的首尾,而是另一位传教士德天赐——一位服务皇室的画家——托陈若望带给澳门主教的,因此,德天赐成为案件的主角,这件案子,便称作‘德天赐案’。”

    “德天赐制作、寄送地图,其实并无恶意,他的供词如下,‘我是意达里亚国人,在西堂当家,此图内所开地方俱有民人在我们各堂习教,因各堂规矩不同,恐到京时争论,所以分别标记……我要寄图与传教正管,使他知道某处住有某堂习教的人,以便来京的人到堂不至争论。’”

    “中国政府虽然接受了德天赐的辩解,但这并不能改变他违法的事实,德天赐最终被驱逐出境。”

    “案件并未到此结束,嘉庆皇帝最震怒者,并非欧洲传教士违归夹带书信,甚至,地图也不是他最关注的,他最在意的,是德天赐的那句话,‘此图内所开地方俱有民人在我们各堂习教’。”

    “前头说了,这是一张直隶广平府至山东登州府海口地图,也就是说,直隶、山东的这一大片地区,都有中国人‘奉教’。”

    “雍正皇帝一登基,就开始大规模的禁教,迄德天赐案案发之时,已经过去八十多年了,怎么,经过三代帝王、八十余年的严禁,还有这么多信教的?!”

    “嘉庆皇帝下令进行大规模的排查,于是,悲剧再一次降临到苏努家族的头上。”

    *

第八十七章 奉教在左,叛国在右() 
“就是说,”博罗内问道,“彼时,苏努的后人,并没有放弃对天主的信仰?”

    “是的,”庄汤尼说道,“这个事实令嘉庆皇帝异常愤怒,他认为苏努家族辜负了他的父亲——乾隆皇帝的宽大和仁慈,下令逮捕苏努家族的两位族长——图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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